——这种行军路上,有时候也挺难的,因为新鲜蔬果不多,有时候会引发一点不好言说的苦恼,譬如,便秘口腔溃疡之类的,为此从前沈箐抱怨过好几次,燕长庭一直惦记着,一有机会就想着找给她。
这是个春回大地的仲春,早些的地莓野桔都出来了,酸是酸点,但在只有干粮和一点干肉的眼下,这可是好东西。
他自己不得空,却特地命人寻了来,送来给她。
沈隽已经进营帐了,沈箐赶紧刷一把放下手里的帘子,隔绝了她的哥的目光,再给张云使了个眼色。
好在张云也不二,非常认真严肃传达了军令,又找几个人说了说话,最后才找沈箐,悄悄把小包袱递给她。
诶。
沈箐偷偷把小包袱扔进车厢里,回头再吃。
她翻身上马,正甩了甩鞭子,系统在她耳边念叨:“阿箐阿箐,我试过了,可以!”
沈箐:“……”
她急忙问:“你什么时候试的,找谁试?”
别乱来啊兄弟!
系统说:“没,我找的都是兵士。”
不是沈箐身边的人。
而且消除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记忆,譬如战场杀戮,噩梦这类的,对本人来说还是好事。
“那还好那还好。” 沈箐真被它吓坏了。
念叨系统两句,她把手上刚扣下的那颗粉色的地莓塞进嘴里压惊,她露出一个酸爽又纠结的神色。
沈箐好久都没答它,系统等了一会儿,“阿箐,你喜欢他吗?”
难道喜欢上燕长庭了?
喜欢?
沈箐被它哽了一下,啧,喜欢啊,或许有那么一点点质变吧,但还不至于。
只是,“我总觉得不大好。”
沈箐皱眉,她觉得不好,过不了心里那关,这也太不尊重人,太不尊重对方的感情了。
系统:“尊重?”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沈箐抓头:“我想想,不急的,你别瞎嚷嚷的,我忙着呢,嚷得我脑仁儿疼。”
不急不急,这会儿正忙活着呢,回头再想。
她赶紧一键屏蔽系统声音了。
这破系统,弄得她更纠结了。
……
不过没等沈箐闲下来,就先出事了。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之所以说大,是因为事涉重要;之所以说小,是因为对方未遂。
沈箐被这破系统整得抓耳挠腮,饭又有点太咸,她干脆把马交给亲兵,自己跳上扔小包袱那辆车去了。
挤在两个箱子中间,扒拉开半青半黄的桔子皮,酸得她龇牙咧嘴。
正当沈箐打算给她爹和她哥分一点过去,让他们也酸爽一把,至于二姐而外甥女,那不是有魏渠嘛,她就不抢夺人家献殷勤的机会了。
刚想起魏渠,他那边就出事!
一声极其尖锐的哨声!!
突兀响起,划破长空,沈箐这边都隐隐听见了,她吃了一惊,立马抛下小包袱,撩起车帘冲了出去。
是闵姑!
闵姑就驻扎中军,虽然取水远点,但胜在安全度高,找了个避风的小丘,让照顾她的妇人给她清理身上,并熬药喂药,旁边扎营,等营帐扎好再把闵姑移进去,忙忙碌碌,沈箐剥桔皮的时候,那边才刚收拾到一半。
但谁料就是这个狼烟地动的关口,出事了!
沈箐赶到的时候,燕长庭也刚好急掠而至,两人匆匆遁哨声疾奔过去,却见几具尸首,魏渠栽跪地上,他吐了一口血:“……闵姑没事。”
他特地设计的马车,挡板一翻,闵姑就掉进中格了。
一万精兵的营区并不大,燕长庭少顷就至了。
闵姑没事,就是刚才魏渠率人迎上,亲兵死了几个,他被击中胸口重伤。
但魏渠一撑刀柄立马就直起腰,急道:“快!快啊!”他喘息着:“……是那个灰衣人,快追!!”
他手一指,燕长庭沈箐立即望去,只见隐隐骚动中,一抹身披普通甲胄的高瘦影子急掠往外。
一万兵士营区不大,他潜入杀人不成,直接掠遁。
嚯!
燕长庭立即对魏渠和急赶而至的陈婴阳沈隽道:“你们俩安置好闵姑!”
声音犹在,燕长庭沈箐张云等轻功好手已经跟着那个抹影子急追上去了。
……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个灰衣人终于出现了!
燕长庭他们是急起直追。
尤其是燕长庭,一直紧紧咬着其身后。
沈箐张云邓洪升等人轻身功夫略逊一筹,但他们选择了迂回包抄相助。
自从这个灰衣人出现,沈箐身上时刻配备这迷药毒粉毒针等物,她火速将手上的东西分分,众人扫几眼地形,飞快往两边而去。
邓洪升甚至祭出他另一拿手绝活,一张银光闪闪的玄金加秘银打造的细丝网,另一边交给陈夷,一行人抄近路堵在前头,兜头罩下去。
但这个灰衣人身手真的高绝到极点,邓洪升等人突兀出现,他居然还能硬生生一侧,与银丝网擦肩而过。
一道银光疾闪,陈夷闷哼一声,银丝网脱手飞出,千钧一发,灰衣人再回身挡了燕长庭一剑。
一刀一剑重重交击,火花四溅!两人同时倒退七八步,而灰衣人无心恋战,他借着这一退势,火速往后急掠,那边的是沈箐和张云,两人联手,没能堵得住他,毒针擦着他的左臂过去了,轻微“撕拉”一声,留下一点细微的血丝,但他立即反手把那块皮肉剜去了。
邓洪升同时奋力一抛银丝网,可对方一偏头,只勾住了他的布盔。
布盔啪一声掉在地上,围堵失败了。
燕长庭复追上去,一直追出了数十里地,最后却被他跑掉了。
等他回头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沈箐迎上去,“怎么样?”
燕长庭摇了摇头:“跑了。”
不过燕长庭并没有很失望,他马上告诉了沈箐一个新消息,“那人年纪很大。”
沈箐:“怎么说?”
“邓老不是勾掉他布盔吗?”
灰衣人每次出现,都包着头巾,原先,燕长庭也只以为这只是一个习惯,毕竟不管是夜行衣暗杀者,还是时下很多儒生的打扮,都是戴头巾的。
就挺常见的。
但今天邓洪升一勾布盔落地,连带扯了扯对方的头巾,虽然对方马上就动手调整了,但正面追击的燕长庭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对方头巾之下,露出一截银灰交杂的白发。
有些许黑的,但真的很少了,一眼望过去,铁灰色和银白的。
这人年纪很大了,并且不是一般的大,至少至少都五旬过半往上了,上不封顶。
并且从他迅速调整头巾这点,此地无银。
沈箐:“???”
她真的惊讶了,“白头发?五旬过半往上?!”
不是吧,一直和他们打交道的灰衣人,原来竟是个老年人吗?!
作者有话说:
肥肥的一章!放心,不撒狗血的哈哈,啵啵啵!明天见啦宝宝们~ (*^▽^*)


第61章
不过不管怎么说, 这也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两人讨论了一下,虽然还没有结果, 但心情都还算不错。
“行了, ”沈箐打了响指,“我们先回去吧。”
“等闵姑醒了,估计就会有大进展了。”
燕长庭点头同意,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吩咐陈夷等人几句, 就准备原路折返了。
他偏头又看沈箐, 却发现沈箐单脚蹦跶了一下。
“有点崴到了。”
沈箐动了动脚腕, 之前围攻那个灰衣人, 毒针攻势固然有效突破了对方的防线,不过灰衣人一振臂激弹的回射也极其犀利,她反应快没伤着, 不过急跃落地的时候有点拐了一下。
她这左脚最近有点多灾多难啊。
先前再追的时候精神极度紧张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一停下来, 还挺疼的。
再加上她功底不够燕长庭深厚,这一路疾追这么远,真气已经见底了, 这会儿正有点喘,走回去有些费劲儿。
陈夷张云等人十分默契, 互相搀扶着伤者, 已经往回走了。
沈箐:“……”
沈箐嘬嘬牙花子,好吧,她也不矫情, 食指绕了个圈, 示意燕长庭转过身来, “你背我。”
走屁,不走了,他奶奶的!
燕长庭乐意至极,立马背转身,半蹲俯下身躯,沈箐跳了上去,他一托她的腿弯,就把人背起来了。
他很高,沈箐环视一圈,果然高个子看的风景就是不一样哈。
“很疼吗?”
他碰了碰她的脚踝。
“还行,就崴了下,回去揉点儿药酒估计没事了。”
没肿没青,问题不大。
彼时,两人正从高丘上往下走,张云陈夷等人除了没崴脚情况和沈箐也差不了太多,都是放缓速度一边走一边恢复的,燕长庭也不急,不疾不徐缀在后面。
天色已经黑透了,繁星闪现,藏蓝的苍穹一望无际,原野的夜风有些凉,带着泥土的芬芳气息和草叶的清香,春虫鸣叫的唧唧声不绝耳。
微风徐徐,新生的草浪一浪接着一浪,荡出一派温柔之色。
夜晚很恬静,燕长庭的脚步不自禁放缓。
这样的夜晚,他背着他的心上人徐徐而行,大概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时光了。
沈箐也很欢乐,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咦?”
刚才追逐的过程中,铠甲太重了,速度很吃亏,于是他一边急追一边直接把这玩意给卸了,头盔也扔下了,此时正一身十分贴身的黑色扎袖劲装,长发也仅仅用发带束住。
晚风吹拂,发带飘动,沈箐嗅到了刨花水的味道,燕长庭头发本就乌黑绸亮,加了刨花水更显光洁柔润,他很明显用心整饰过,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再定睛一看,那飘扬起的发带居然还是玄黑绣暗纹的,黑色暗纹,配着一点点银线,缠枝云纹绣得十分精致。
哈哈他居然偷偷打扮了。
打扮起来给谁看的,不言自喻。
可两人太熟了,沈箐居然今天才发现。
她忍不住笑了,嗤嗤低笑了半晌,哈哈大笑。
“笑什么?”
“笑你呀!”
沈箐笑而不语,没告诉他自己在笑什么,燕长庭听见她笑得欢乐,他跟着笑起来了。
“傻乐什么?”
真是不忍直视啊。
沈箐笑得更加大声。
她声音清脆,随着晚风在草浪上起伏,夹杂着远处的蛙声虫鸣,苍穹旷原,踏着星光而行,忽衍生出了一种如丝的浪漫。
有那么一瞬间,沈箐居然生出了几分恋爱的感觉。
星光,草原,心随风而动。
只是这种感觉一闪而过之后,她笑到一半,却滞了滞。
有一张在她记忆中永不褪色的面庞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那是个一身素雅连衣裙、永远都对着她温柔微笑的女人。
这是她妈妈的脸。
“怎么了?”
燕长庭十分敏感,沈箐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他回头,虽没能看清她的脸,但他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沈箐想起妈妈,又想起了她的亲弟弟,那个倔强敏感又敏感的男孩子,她疼入骨的小弟弟。
沈箐突然想起系统说的,‘假如你选择留下,万一将来后悔了呢?’
她笑不出来了。
燕长庭回头问她怎么了,她对上他那双漂亮的凤眸,还有眼角那颗似曾相识的小小美人痣,顿了顿,半晌才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想起妈妈了。”
古人也说妈妈的,妈妈就是娘亲的口语。
燕长庭一愣,“嗯,……过几天,就是虞夫人生忌了。”
他算了算,日子差不多了。
“是啊。”
燕长庭安慰:“你别难过,到时我们一起去拜祭她。”
“好啊。”
过几日,确实也是虞氏的生忌了,不过沈箐没告诉燕长庭的是,此妈妈非彼妈妈。
对于虞氏,其实沈箐不算难过的,不同沈正崧和沈隽,虞夫人在她来了以后没两年就去世了,虞氏是个很温柔美丽的夫人,对她也很好,但距离妈妈吧,还是差了一截。
她心里的母亲,妈妈,只有一个人。
不过思绪再怎么千转百回,沈箐也没表现出来,听燕长庭这么说,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啊!”
“到时候咱们就一起去。”
可燕长庭就没感觉出来吗?
不是的。
他没谈过恋爱,对这方面如同一张白纸,也没有借鉴的例子,但他很敏感地意识到,氛围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刚才那种仿佛飞扬起来,甜丝丝的的感觉,在沈箐笑声滞了那会,就戛然而止了。
她虽仍笑着,但感觉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嗯。”
燕长庭也笑着应了一声。
他转回头时,脸上微笑却不禁敛了下。
只不过,沈箐很快就重新说笑起来了,气氛恢复轻快,燕长庭也高兴起来。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差了点什么。
他忍不住握了握手,想抓住什么,但这当然不可能。
这让燕长庭有点困惑,还有点着急,但他不知自己在急什么,想起沈箐刚才说的“妈妈”,他皱了皱眉。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沈箐正在和他说话呢,他专注倾听了起来。
至于那种不知名感觉,只好先按捺了下来。
……
沈箐遥望繁星,片刻又笑了起来,“咱们走快些吧!”
前头陈夷等人已经恢复了一些,不过并没有马上提速,而是回头往他们这边偷偷张望。
沈箐拍拍燕长庭胳膊,示意他加快点。
——哎!不管将来怎么样,她都肯定会先将眼前这茬子事搞定再说,天下太平了,燕长庭的烦忧没有了,她才能放得下心来。
她希望他好好的。
这个初衷是从来未曾改变过的。
哪怕是沈正崧沈隽,可能都没来得及够她对燕长庭的感情深厚。
在他飞掠而起那一刻,她用力撸了一下燕长庭的发顶,微微笑了下,把胳膊枕在他的肩膀。
听得出来,她似乎重新开心起来了,燕长庭也很高兴,被撸乱的鬓发也不介意,他回头冲她笑了一下,将那点点不可名状的感觉暂且抛到一边,立马提升了速度。
燕长庭是真的强,内息绵长不绝,两世加持飙升到了顶点,纵越轻掠,踏草而行,不疾不徐极之从容,刚才的连续追击仿佛一点都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沈箐不免有点奇怪:“阿庭你好厉害,咋炼的?”
她见过燕长庭的武力值上限,并不止一次,但内息深度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要知道内家功夫的积累就像蓄水池,要拓宽拓深,再高明的功法也得时间累积,燕长庭的内息绵长得让她有点惊讶了。
燕长庭脚下一滞,差点栽下去,他掩饰笑笑,赶紧说:“其实也有些空耗了,不过这功法能边催动边回缓。”
意思就是耗能充电两不误了!
沈箐羡慕极了,她祖父这套功法这么厉害啊,“他当年又不肯教我,还骗我说女孩子学了会长胡子的!”
啊啊啊啊,看她错过了什么好东西,沈箐捶胸顿足,“就不能改一改嘛,就不能改一改嘛。”
燕长庭但笑不语,他想起当年撒泼打滚但最后被吓跑了是小沈箐,那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孩,他实话实说:“这个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这功法至刚至阳,强劲无匹,确实只适合男孩子炼,女孩子的话,大概不长胡子,但也肯定会造成一定性症上的影响的,比如嗓子变粗骨架变宽之类。
还是算了吧。
她现在就很好。
“这样啊,”沈箐怏怏,“算了吧,你跑快点吧。”
燕长庭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不敢再说话,赶紧全神贯注加速,往前头奔去了。
风声呼呼,草浪飞掠,风驰电掣的速度让沈箐的心情又飞扬了一把,她是乐天一派,索性抛开了心里那点点烦恼,跟着这沁凉的夜风飞扬起来了。
一路上都听见她的笑声,等回到青山军扎营点的时候,才刚刚亥时过半。
燕长庭顺手牵过来一匹马,把沈箐放上去,他刚执过缰绳往里走,陈婴阳就迎上来了,“小主子。”
“闵姑怎么样?”
陈婴阳比了个手势,“无碍,小主子放心。”
魏渠和沈隽都在那边,两人一雷厉风行一心思慎密再加上陈婴阳的见惯暗中手段,三人三剑合璧,可谓安排得十分妥帖,闵姑已经被迅速转移到帅帐侧严密保护起来了。
“好,魏渠呢?”
“伤有些重,胡大夫给看过了。”
但魏渠这个人傲执,这是他的差事,即便负伤他也不肯退下来。
燕长庭想了想,随他去了,反正距昂城已经不远了。
“做得好,把闵姑移进帅帐,明日四更起,加速奔赴昂城。”
出了灰衣人这茬子事,燕长庭不愿意再在路上久留了。
于是全军加快了速度。
当夜燕长庭把沈箐送到胡大夫那边揉了脚,之后休息半宿,次日天未亮即起,提升了速度往昂城而去。
两天后抵达昂城。
一路上在燕长庭的严防死守之下,风平浪静,可偏偏抵达昂城的次日,却出事了!
彼时燕长庭正陪沈箐小祭虞夫人,出门在外,也没怎么特地折腾,两人只命小厨房准备了几样小菜,在庭院里当天拜了几拜,把素酒撒在地上就算了。
燕长庭合十,认真祈祷,虞夫人保佑沈箐长命百岁,一生健康喜乐。
沈箐则托腮笑瞅着他:“这是祈什么呢?”
他摇头微笑不语,正要回答,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好了——”
沓沓沓沓,沈箐燕长庭眉心一蹙,她霍站起身,两人侧头望过去!
来人已经冲进院门了,这人正是魏渠身边的贴身亲卫,他一脸急切涨红,声音都变了:“不好了!闵姑死了!!”
燕长庭沈箐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怎么回事?!”
她怎么死的?!
亲兵急刹重喘一口气没接上来,一下子没回得上话,燕长庭沈箐直接往外冲了出去。
……
他们很快赶到闵姑所在院落。
闵姑是被毒杀的!
毒是放在汤药里的,胡大夫早上才诊过脉,闵姑已经清醒在即,他重新调整了方子,早上中午都没事,可晚膳后的汤药端进去喂下不久,躺在床上的闵姑突然挣扎起来,紧接着就七窍流血死了!
在场很多人,所有人都不可置信。
燕长庭脸上铁青一片,他盯了闵姑尸身一眼,慢慢转过身来。
在他的视线下,气氛死一样的沉寂,所有人心沉沉往下坠。
沈箐试过闵姑呼吸颈脉,确实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在她即将清醒的前夕,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毒杀了。
沈箐心里也是惊骇得难以言喻,她慢慢起身,转身往身后望过去。
一张张面孔,一个个人,都异常熟悉,不管是魏渠陈婴阳沈隽等人,还是陈夷谢英华等等,不管是青山军的核心臣将,抑或小圈子里的贴身亲信近卫们,无一都不是心腹级别了。
可现在。
燕长庭冷冷道:“是我们身边的人。”
电光石火,他一下子想明白了,灰衣人先前的出现,很可能是调虎离山,将他引出,想籍此趁机杀死闵姑。
可燕长庭反应非常之快,立即给陈婴阳沈隽魏渠三人下了令,这三人联手之下,对方并没有找到可趁之机。
一直等到进入昂城,实在等不住了,最后终于出手。
但他这么一出手,却直接暴露了一个事实,他的触须,竟然深入到这个程度!
——要知道刺史府核心地带虽有精卫巡守,但经过燕长庭的反复调整和强调之后,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个人落单的机会的。
这个可以直接排除了。
而这下毒者,能靠近到闵姑的药,能自由进出这个院落,非他们核心圈子的这一小撮人不可。
燕长庭一直避免正面提出的这个问题,就是战时非常时期,互相猜忌弊远大于利。
可今天这个发展真的出乎他的预料了!他惊怒交加,没想到,这个灰衣人的触须,竟然深植到这个程度。
是谁?!
究竟是谁?!
“申时之后,来过这院子的:魏渠、陈婴阳、沈隽,陈夷、谢英华、红缨,邓洪升、邓延……”
首先,胡大夫先排除,他要杀闵姑就没必要救,杀也不必用这手段。
魏渠上前一步,他脸色苍白,但神色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凌厉,他第一个说的就是自己,还有整个下午来过的人,陈婴阳和沈隽是燕长庭点名负责的,虽进了昂城,但两人也没撂开手,谢英华红缨则是奉沈箐的命过来看的,还有邓洪升也很关注基本每天都来,邓延第一次,小伙子急忙摇头摆手:“小主子,不是我,我没有!……”
加上各人的心腹亲兵,哪怕大部分基本都在一进院外停下等待,但也算进去,这来过的人并不算少。
闵姑的尸体还在床上躺着,整个屋里死寂一片。
魏渠请示紧急搜查加搜身,陈婴阳邓洪升沈隽等人纷纷附和,燕长庭沉沉片刻,默许了。
但并没有搜出什么。
大家的心沉沉下坠。
一直折腾到半夜,整个刺史府都翻了一遍,可明显对方是早有准备,并没有搜到有用的线索。
里面的气氛真的是憋死人了,沈箐有点受不了,她先让人搜了她,接着走到另一边,站了一会儿,她赶紧推门出去了。
坐在廊下栏板上,里头魏渠还在说话,她撸了一把脸,也顾不上听,狂戳系统。
“系统,系统,你有没有办法?!是谁,还有灰衣人,他在刺史府吗?!”
——由灰衣人不惜暴露至此也要最终动手,可以作出一个非常合理的推测!闵姑知道的线索非常重要,她甚至可能见过灰衣人的真容。
反正她若清醒,很可能就会让燕长庭沈箐立马猜出他的身份!
所以灰衣人不得不出手了。
这让沈箐油然而生一种不安。
没有原因的,反正就是第六感,让她心脏突突乱跳。
她感觉自己距离灰衣人已经非常近了,近到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她又理性猜测,灰衣人或许就藏匿在刺史府,是他亲自安排的毒杀事件。
所以她也顾不上节省能量,狂戳系统,问系统能不能检测到。
可惜的是,系统试了一会儿,它摇头:“不行,这两个人应当不是剧情人物。”
不是剧情人物,它也没办法了。
“不是剧情人物。”
沈箐喃喃,下毒者,和灰衣人,都不是?
“你都试过了吗?”
“嗯。”
可就在沈箐有些失望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燕长庭的声音,“阿箐,你干什么?”
他脸色也很难看,转到回廊上,却见拐角处,沈箐捏着脖子那枚铜钱在嘀咕什么。
他一愣,行过去,问。
沈箐吓了一跳,赶紧回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想,那灰衣人会不会就藏在刺史府?”
燕长庭视线落在她脖子的那枚铜钱吊坠上,说来稀奇,沈箐一个公府千金,却喜欢戴一枚铜钱当吊坠。
他从前不觉有什么,因为从认识沈箐起她就带着的了。
但视线落在那枚半旧不新的铜钱上时,心头掠过一抹怪异。
不过现在有大事,那抹淡淡的怪异感一闪就先过去了,他点点头,“没错,我刚下令让人搜。”
他叮嘱沈箐,“今晚你别回去了,就待在我身边。”
哪怕灰衣人多次都没有动手做出任何实际性伤害,但燕长庭此刻戒备已经提升到了极点!他目光凌然,所有东西都及不上沈箐来得重要,今晚说什么,他都不肯让她离开他身边半步的。
沈箐点点头,她没有异议,“好。”
她赶紧把铜钱塞回衣襟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别急别急,就这几章揭晓了,阿秀不剧透,咱们感情剧情一起来哈!(づ ̄3 ̄)づ
么啊~ 明天见啦!!(/≧▽≦)/


第62章
这一夜, 燕长庭做了很多事。
下令严搜刺史府,第一波没有结果之后, 他不再停留, 立即打马直出昂州大营。
在此之前,他一连串军令下去,并亲自手书了两封与凌英和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