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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箐立即仰头眯眼,她视力超好,又家学渊源习的是上乘武学,再加上现代的各种风速力学之类的,几乎是马上,她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
“咦,那里!那里是不是不大对劲?!”
另一个千羽营校尉冯易第一时间已把哨子噙在嘴里,控马急退几步来到沈箐身边,他眯眼看去,那位置伪装得非常之好,连前头的队伍都没有发现,但现在有风,一阵风吹过,沈箐立马就发现了,那丛茂盛的草摇曳角度和周围有些差别!
冯易定睛一看,也立马生了疑虑,再放眼一看,漫山遍野,就这么稍稍环顾,似乎就见数百处这样的草丛!
他心下一凛,借着沈箐身躯遮掩,要弯弓搭箭,可是这距离有些远了,他怕有些力有不逮。
木哥说:“我来!”
木哥化名百里木(沈箐:……这狗粮简直了),一反手抽出长箭已拉开大弓,这把明显比一般人背的要大得多的强弓,他拉起来毫不费力,轻松一扯,弓弦已满,往上一举,“嗖——”箭似流星一气呵成,他话音落下,那箭矢已经正中目标!
“呃!”那边一声闷哼,一个冒血的殷兵骨碌碌滚了下来。
艹!
暴露了!!
没想到竟然这么早暴露,他们原来计划是至少待魏军过三分之一的!
领头的将领破口大骂,当下也毫不迟疑,令旗一挥:“弟兄们!!杀啊——”
看铠甲,都是殷兵精锐,步兵之后,紧接着膘马的嘶鸣,远处骑兵乌泱泱一线,滚雷般跃上山岗,疾冲而下!!
那领头将领恨透了沈箐,手一指,最密集的攻击直冲她而来,沈箐卧槽了一声,连连甩鞭,隔开箭雨,大家急速往后退并背对背团成一团。
这么一下子他们是很吃亏的,因为大部队还在后头,敌众我寡,敌方还占据地利饿虎扑羊,好在千羽营和飞骑营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哨声齐鸣,迅速稳住阵脚。
就是沈箐这块要凶险些,沈箐急速后退头顶箭雨还得杀敌的瞬间,两支强箭一前一后直奔她的面门,她扫落一支,正要打下第二支,腰身忽一紧,熟悉的气息,燕长庭落在她马背之后,他厉声喝令:“集结成圆,互为犄角,鱼鳞阵!!”
此刻已经能听见前军援兵急促的马蹄声了!
燕长庭反手抽出灵蛇剑,银光疾急如飞瀑,他极擅长在箭雨中脱身,沈箐统兵经验有点不够,他也迅速稳住了她的小队,可就在援兵赶至前的那会,不知怎么,他心里一动。
燕长庭微微侧身,让一支箭矢划过,勾破了他的铠甲,并带出少许血丝。
援兵抵达之后,敌军无心恋战,冲锋了两次之后,见事已不成,及时止损,火速退去。
燕长庭下马,魏渠先一步俯身翻了翻:“这是京屯大营的骑兵服饰。”
燕长庭看到了。
他微微皱眉,皋京的先锋骑兵居然已经到了,这么快?当下他毫不犹豫:“传令,后军转前军,走平川良安道一线!”
本来,他们原定计划是抢时间,目标地仍是乾渡,乾渡是个非常合适的地方,往东北与七王呼应,往西则纵连小鄱阳王,这是上次结盟商谈好选好的地点,燕长庭欲将其作为新的大本营。
岑岭吊桥紧闭,两万八千人转移到乾渡,和燕长庭大军重新汇合,乾渡通往岑岭道路四通八达,很难堵截,而且他们在离水支流上游某个秘密地点还备有船,实在不行,他们能迅速退回固守岑岭。
——当然,不到万一,他是绝对不可能退的,这么好的局势和战机很难再有第二次了。
但现在,皋京援兵的先锋已经到了,而他们的行军路线不知泄露到什么程度,因为目标是乾渡没变,加上得抢时间,这第二次设定的新路线和原本路线是有一定重合的,这就大大增加了被设伏的风险。
燕长庭也不迟疑,直接放弃乾渡。
乾渡虽好,但已经不再适合他们了。
行军地图打开,燕长庭睃视片刻,很快从三个备用目标地选中一个,“高泸。”
“目标高泸,后军改前军,全速疾行!!”
……
有些波折,但总体还是好的,行军路线尽改,避其锋芒直奔目标地,接下来果然没有再遇上岔子。
当天入夜,大军驻扎在平川东的原野上。
篝火星星点点,巡完营之后,回到灯火通明的大帐,燕长庭还在忙着,沈箐加入,两人把晚饭扒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啊,好累啊!”
很忙,很累,但很充实,沈箐喝了口茶顺顺肠胃,瘫在椅子上,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张云配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有绷带有药瓶有清洗伤口的汤药等等。
“放这吧。”
燕长庭吩咐。
张云应了一声,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帐内就剩下两人。
沈箐懒腰伸了一半,“咦,你受伤了?”
“是昨儿下午那会吗?”
燕长庭身上还是昨天那身普通铠甲,并没有换,他卸下帅氅,就看见背后至左肋位置撕破一个口子,有血迹染红。
“嗯,小伤,没什么大碍的。”
燕长庭这般说着,他很自然而然的站起身,啪啪啪扯开铠甲搭扣,把外甲扔下,露出雪白寝衣。
这……
平时,都是沈箐给他裹伤的,但不知为什么,今天沈箐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沈箐:“我出去,喊张云帮你!”
她轻快地说,才蹦跶起来,刚转身,身后燕长庭解衣的动作一顿,他声音听着十分错愕,“你不替我上药了吗?”
沈箐回头,燕长庭点漆般的瞳仁明亮清澈依旧,只是面上却掩不住愕然,甚至有一丝丝受伤。
她挠挠头,自己这举动确实有点怪怪的,沈箐故作轻快:“没,我手脏。”
燕长庭侧眼,内帐帘子的缝隙看到里面铜盆里有水,沈箐说:“……有水啊,那我洗洗。”
沈箐讪讪,掉头跑进去洗手了。
燕长庭盯着她背影,半晌,他低头,慢慢地,继续解衣。
沈箐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外甲和长靴都卸掉了,一身雪白的里衣里裤,他背对她,正慢条斯理把染血的里衣脱下来。
血迹不多,但比起簇新的里衣,更白皙晶莹的是他的背部肌肤,他不疾不徐解衣,明亮的烛光下,肌肉流畅紧实线条分明,蝴蝶骨微动,形状漂亮得性感到了极点。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会想到性感这个词。
以往她总是很坦然的,甚至还会拍拍戏谑道,阿庭长大了啊。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可能是燕长庭不紧不慢的动作配合着他的肌理骨骼,实在是太有魅力感了。
沈箐赶紧甩了甩头,眼观鼻鼻观心,将注意力集中在燕长庭下肋的伤口上,伤口很浅,只是被箭矢刮伤了表皮和一丁丁厚的血肉,如果不是要穿铠甲,其实不用包扎也行。
“没大事,洗洗之后,涂点药膏,浅浅裹一层就好了。”
待见到伤口,沈箐总算找回状态,她认真察看了一下,麻利清洗伤口,涂药包扎。
好不容易弄好了,沈箐眨眨眼睛,“……那,我去喊人?”
她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心里大骂红缨和百里珍,对对,就是她们俩,胡说八道,害人不浅!
燕长庭低头穿衣,那手指轻轻顺着胸口的绷带一路滑下至下腹,他摩挲片刻,“嗯,好。”
沈箐视线不受控制跟着他的手一滑,罪过罪过,孩子长大了,居然和男色.诱惑挂钩了。
沈箐心里如此道,她心里吐着槽,出了帅帐门被冷风一吹,使劲撸了把脸,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乱糟糟,似乎有什么让人心慌的东西要呼之欲出的样子。
沈箐赶紧将这垃圾错觉压回去,别胡思乱想哈,现在最重要是处理行军路线泄露的后续,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好了,张云符简你们叫人去喊人,快些——”
......
帅帐人一多,沈箐感觉就恢复自然了,尤其是她哥和她爹往身边一坐,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慌立马消失无踪。
沈箐立马就眉开眼笑了,不对,是严肃正经,因为现在是在讨论很机密的事。
“……我猜,就是那个灰衣人吧?”
沈隽细细回忆当时的感觉,燕长庭前夜就下令紧急排查了,可惜并没有结果。
没查到。
大家讨论了一下,基本将疑点锁定在这么闯入者之中。
“这人身手不错!”至少在中上水平之上,熟悉人体穴位,又擅长暗器。
“而且他肯定有内应,”陈婴阳一脸凝肃,“否则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混进咱们的核心区域的!”
没有内应,灰衣人身手再高绝,也不可能十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
但有内应,外表再伪装一番,比如穿上他们的铠甲,这一手,当初在梵州燕长庭沈箐他们就玩过。
“又或许,他本来就藏身我们军中?”
见识过沈箐的千面技术之后,陈婴阳不敢排除这一点,会真是沈箐说的那个灰衣人吗?是让人忌惮,不是的话,更让人忧心,陈婴阳怀疑对方长期潜伏,甚至不排除就在他们身边。
这样的话,即使身手不及那个灰衣人,身份便利也足以补足。
“好了,既然暂查不到,我们先把防范做起来罢。”
魏太妃脸色也不好看,最后她这么说。
这一点,大家都赞同,这个问题沈箐白天已经想过好几遍了,“我们责任职权到个人吧!”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因此很多核心机密都是互通的,白天沈箐和燕长庭商量过后,认为可以采取消息隔离的措施。谁负责的具体事务,一正一副,以防不测后无人知道,但除了负责者,就只与该军务对接者商议,其他的,一概闭口不言。
然后具体军务细分到各人。
这样的话,一旦哪个地方泄露,就能立即锁定具体位置,好查也好防范很多。
至于像沈隽这样把总大面事务的,就大量增加专职守卫,把公帐私帐分开,帐内帐外都同时有多人站岗,不管沈隽在不在。
这样的工作环境会不那么自然,却保险。
同时加强军中的防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补充了不少措施。
至于大范围排查细作,燕长庭否定了,不合适,这样会人心思动影响军心,弊大于利。
大家都很赞同。
于是,就这么定下了。
由于前一个主意是沈箐提出的,一事不烦二主,索性由她先起草,沈箐直接带着东西回去了,而燕长庭陈婴阳等人则在继续商量后面两个问题的细节和人员调配。
一直商量都下半夜,蜡烛燃烧到底座,最后一个陈婴阳才回去了。
燕长庭收拾好东西,直接起身,往沈箐的营帐去了。
沈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行军打仗是够热血沸腾的,爽是爽了,但体力消耗也大,而且她现阶段要学的东西也多,还熬了两宿,她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咪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觉有人进来了。
那人取下烛座,换了一支新烛。
半晌,一个薄绒披风落在她的身上,阻隔了微微的寒意。
他坐在她身边。
——原来是燕长庭。
沈箐意识迷迷糊糊的,但身体并没有清醒,不过她一下子就安心下来了,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及不上燕长庭让她放心。
论能打论可信,燕长庭排第二,那可没人敢认第一的,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只管安心睡去即可。
于是沈箐放心了,意识再度沉入黑甜乡。
只是在沉入去之前,她忽然感觉燕长庭欺身靠近过来,紧接着一双手,给她系披风的系带。
烛光下,燕长庭有些痴痴看着她。
她睡得脸红扑扑的,甚至压出一点点可爱的睡印子,乌发高束仅加一支簪的发型,她露出一截细腻如羊脂玉的脖颈,柔和的玉色一路蔓延到小巧下颌和侧颊,她嘴巴是菱形的,很小巧,粉色的,如同一瓣新鲜的嫩海棠,被枕着,微微张开,可爱极了,漂亮极了。
这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事物了!
在燕长庭眼里,她身上,哪怕一丝鬓发,都是极美好极美好的。
“阿箐……”
他轻轻叹谓一声。
在这个黎明将近的破晓,他的心尖在轻颤的,他想碰触他,他压抑得太久,在这个长夜尽头,竟有些压不住了。
他轻轻给她系好系带,盯了她的唇片刻,却不敢。
最后,他微微俯身,阖目,以朝圣的心情,轻轻在她颈后印下一吻。
沈箐最后,感觉有什么轻轻碰触了自己后颈一下,如一阵风掠过,蜻蜓点水,极柔软的触觉,极温柔的力道,一触即离,却留下滚烫的温度。
她心里就:“……卧槽!”
这是沈箐意识沉入黑甜乡之前,最后的一个感觉。
那个柔软的碰触,仿佛是错觉,以至于她真正清醒之后,怀疑是做梦。
可是她一跳起身,身上的绒面薄披风泻了下来,沈箐低头一看,那个精致又漂亮的蝴蝶结,正是燕长庭惯常给她系披风打的,甚至桌面的东西弄好的他都拿走了。
“我艹,我艹,我艹!”
沈箐连续艹了三声,冲出帐门,对李源和史玉说:“你们怎么能随便让人进我帐篷呢?!”
她是女的啊啊啊!!
李源史玉莫名其妙,这是燕长庭不是别人啊,而且沈箐正在工作又不是洗澡换衣服之类的,之前不知一直这样的?
两人面面相觑,而沈箐捂住后颈,就,就……这是错觉吧?
燕长庭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亲到了亲到了!崽崽两辈子吃素几十年,终于尝到一点点肉丝汤的滋味了(说来可怜哈哈哈)
中午好呀宝宝们!阿秀来啦哈哈~ 今天是超级肥肥的一章耶,啵啵啵!明天见啦~ (/≧▽≦)/
第41章
沈箐简直不可置信。
她可是一直把燕长庭当亲弟弟的, 她现代的亲弟弟眼尾就有一颗小红痣,位置形状大小颜色都和燕长庭的一摸一样, 他俩这痣在太像了, 再加上沈箐心底一直有着和她弟弟的遗憾,难以释怀,以至于见第一面开始,她就对燕长庭有移情, 把他代入她亲弟弟。
后来养着养着, 她也真的把他当亲弟弟。
她有两个弟弟, 一个现代亲的, 一个就是燕长庭, 两人在她心里地位的一般无二。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她弟弟对她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真的震撼她全家啊!!!
沈箐真的很难用言语却形容这种五雷轰顶震惊又不可置信的感觉, 我是谁,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她捂着后脖子,又怀疑是错觉,毕竟睡得模模糊糊的, 她又没亲眼看见,就这么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接触, 她凭什么觉得就是……唇呢?
系系带, 就不能用手不小心碰一下吗?
手指也有体温啊!!!
而且体温什么的,真不是错觉吗,你的感官真又那么敏锐吗?你又不是超人!!!
沈箐想着想着, 就更怀疑真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昨夜那感觉却盘桓不去, 她没有办法彻底说服自己。
怎么办?!
“小姐,你怎么还不梳洗?”
沈箐身上穿的是骑兵校尉的甲胄,银光闪闪英姿飒爽,不用换衣服了,但洗把脸吃点早饭还是需要的,大军已经在拔营了,沈箐不起史玉都打算进去喊她了,时间不等人,今天是怎么了?
沈箐被史玉推着进去,李源托着餐盘进来,她糊里糊涂接过巾子抹了把脸往嘴里塞了点东西,真的食而不知其味也,她吃干净都没留意往嘴里填了什么东西了!
原来沈箐现阶段正属于志趣高昂的兴奋期,她对云骑营一切事情都抱以十二万分的兴趣,可难得,今天居然彻底失去了高涨的热情,一出帐门,眼睛不受控制往另一边的帅帐瞄去。
燕长庭已经出来了,他一夜不眠,精神奕奕,身着暗青重铠腰悬宝剑披着鲜红猎猎的帅氅,在晨曦下英姿勃发步履矫健,他一见沈箐,快步往这边行来。
沈箐:“……”
“阿箐,你哥喊你过去一趟!”
好在李瓒来了,李瓒脸上还有没抹干的水珠,入营之后,在不着痕迹的被加倍器重之下,李瓒忙碌又快活,就是遗憾和沈箐见面的机会因此减少了很多,幸好沈隽还时时打发他过来传话,李瓒再忙,也挤时间过来,这不,手上还拿着一个包子啃着。
“你不会吃了再来啊,当心噎死!”
沈箐回头,下意识揶揄李瓒两句,眼睛瞄燕长庭,燕长庭已经来到她跟前不远了,不等他说话,沈箐抢先说:“阿庭,我哥喊我,我先过去一趟了!”
说着她一溜烟就跑了。
燕长庭抿了抿唇。
但他太了解沈箐,由她故作镇定的微表情和表现,可以很轻易判断出,她昨夜似乎真的没睡死,她应隐约有所察觉了。
现在,大概正处于怀疑人生阶段。
别急,不能急啊。
他绝对不能功亏一篑,不能逼得太紧了!
燕长庭闭眼深呼吸,盯着她和李瓒并肩跑远,硬按着自己追上去的冲动,将那一腔骤起波澜的情绪强行压回去。
先让她消化一下,别急,千万别急了。
那厢,沈箐拔腿狂奔了一顿,回头一瞅,还好还好,燕长庭没跟来。
她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啦,”李瓒敲了敲她的头盔,“帽子都戴歪了。”
他顺手给她扶了一下。
“大头我告诉你,你别整天敲我脑壳,长高很了不起吗?万一敲坏了变成傻子你就赖你家吃饭一辈子,……”
“哈哈来啊,也没这么容易傻吧,……”
“你给我敲回来!别走——”
和李瓒打闹怒骂一番,沈箐撸了一把脸,诶,先不想了,越想越乱,现在正忙着呢,她还是忙完再说吧。
她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往脑后一丢,妈的,不想了,那个寇太师还在虎视眈眈呢,先把这茬料理清楚再说吧!
沈箐鲜见鸵鸟一把,啊啊不想了,她拒绝胡思乱想。
……
但沈箐这么着也不算错。
寇太师那边也确实在虎视眈眈,几方布置设计,稍有不慎,后事就再不必多说了。
王师大营。
寇太师如今眼睛见不得强光,枝形连盏灯上的长明烛并没有全部点燃,室内有些昏暗,春末夏初时分,寇太师半靠在长榻上拥着厚厚的狐皮褥子,两颊泛红,那是一种即将油尽灯枯却强行服用药物硬吊之相。
所以他精神还算好的,最起码比前段时间好,盯着烛火,静静听着底下人的回报,脸色晦暗不明。
等人都说完了,静了半晌,他咳嗽两声,“这么说,凌英是坚持东进了?”
给燕长庭设伏,重创对方只是目标之一,真正要施行的敲山震虎之策。
可这燕长庭和凌英几番思虑之下,都没有退却,两人俱坚持东进统一战线计划。
敲山震虎失策了。
寇太师问:“皋京六路大军,还有几天能到?”
“禀太师,至少五天。”
步兵移动的速度赶不上骑兵,皋京四十万大军兵分六路火速急行,但至快也得五天后才能抵达前线。
且步兵赶路全靠两条腿,哪怕是赶到了,也是疲惫之师,少说也得养几天才能恢复原始战力。
“来不及了。”
寇太师招手,左右立即拉开一副军事舆图,并点燃了小烛台,一手遮住对寇太师那边,小心翼翼凑过去。
寇太师眯眼看过去,他很快下了判断,燕长庭的目标要么是高泸,要么是长阴,而现在王师的兵力,只怕是来不及阻止三方这个统一战线的形成的了。
燕殷眉目泛起一点焦躁,“外祖父,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寇太师道:“幸好,击溃他们的时机还有,来得及。”
无法阻截,很遗憾,但先前已经说过了,盟军初初形成统一战线,对彼此的不熟悉、配合默契不够、初始面对战局的陌生等等,这是一个磨合伊始最不稳定的时期,也是最容易击破的时期!
从中设法,还是来得及的。
寇太师服了虎狼之药,夜间不怎么能成眠,身体到了这份上,他也不在意眠不眠,他更在意的是,这最后一击!
这几天,他已经有了腹稿,并且完善了所有的细节,寇太师一双老眼投向舆图,浑浊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果决凌厉,“陛下请看。”
他手一指:“淼阳往西百里,有一山二水,成负阳抱阴之势,如虎口环伺,鲸吞一切。”
这里,正是他为凌英及鄱阳军选取的埋骨之地。
“至于那小虔王,他北上乾渡,不就是为了随时支援蕖王,与七王互为犄角彼此呼应吗?”
“可以此为诱,将战场设定在长川之末的灵岭东,里应外合。”
只要对方一上当,必败无疑!
而旸王,虚晃一枪,朝廷三十万大军合围,他不死也残,毕竟,七王也只是合军而已,他本人真正兵力,只约莫十万。
“外祖父,那,该如何引?如何诱?又如何虚晃一枪?”
这个才是最关键的啊!
于是寇太师附耳和燕殷说了几句,后者大喜过望,“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燕殷思索片刻,“朕与外祖同去!”
……
当天,寇太师和燕殷放了替身在营内,乔装改容,悄悄出了大营。
快马急车,抵达大江侧畔。
这条滔滔的江水,本应是大殷分截叛军的天然屏障,不过可惜由于离王和城阴王封地就在大江两侧,旸王和他们早有准备,多道浮桥一搭起,水兵一守,坚不可摧,如履平地。
并且七王的战线已经往南移了,他们的目标是联合岑岭和鄱阳军,先取下东南这一大片沃土为盟军的大本营根据地。
如果真的成功,大殷将失五分之一的国土。
燕殷虽看不见浮桥,但他的脸色阴沉沉得拧得出水,反而寇太师好太多了,他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起起伏伏都见识过了,脸色变都没变,连咳嗽的频率都没变化过一点。
寇太师抬抬手,让身后大部分护卫止步,他缓缓驻着拐杖,沿着小路一路上到小丘尽头,这里有一个小亭。
小亭内已经有人了,除去约定的护卫,底下站立的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对方显然有些焦虑,不断踱来踱去,骤见寇太师,他一顿,一双眼睛警惕盯过来,从表情都肢体语言,防备到了极点。
“蕖王殿下,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寇太师咳嗽两声,缓声道。
原来,这人赫然竟是七王之一的蕖王!
“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初太.祖之命?”
寇太师说:“现在已经到了非常之际,该你有所作为之时了!”
原来,寇太师手里最大的暗棋,竟然是这个蕖王!
这是当年太.祖的安排之一。
太.祖确实也是个人杰,别看他为了魏氏对七王诸多优容,但开国之前,他其实就开始着手埋下根除藩王隐患的部署。
这个蕖王正是最大的隐着。
数容数纵,又利用当年七王之间的龃龉私下分化年轻的蕖王。蕖王当年确实是因为太.祖的暗中庇护这才得以留存下来的。他势力最小,封地也偏小,只是地理位置却刚刚好卡在关键位置上,单单是太.祖最后这一手,就留下了七八个应对将来有可能演变局势的暗着。
种种部署钳制,这里就不详提了,只是太.祖却死得有些太突然了。他驾崩前夕病势曾一度好转了,大家都以为要好起来了,最起码这一两年是没有问题的,但谁料高兴不过半月,又突然急转直下,当夜就驾崩了。
驾崩太突然,太.祖遗言只来得及交代一部分,譬如燕殷正位东宫辅政大臣有谁这类大事,余下的就没来得及说了。
有些部署,只有当年的经手人才知道。
就譬如这个蕖王,上辈子燕殷是不知道的,寇太师也死得早,太.祖驾崩后他没多久也病逝了,他临终前想见燕殷,但燕殷因为种种原因迟到,寇太师等着等着,一阖眼就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