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好笑韩菀这难得一见的紧张姿态,太子丹站起身,拍了拍穆寒的肩:“你若改变主意,随时过来。”
时候不早,话罢他就离开了。
……
所以莫怪穆寒的卑微悲观,这年头的奴隶没有出路的,奴籍甚至本身通买卖,天生就是人下人。
不过这一回,却是有了些新变化。
太子丹没说,张覆却说了。
云岭突围一役,两人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一进来就打了招呼,趁着韩菀送太子丹张允正在大门前说话时,张覆拉穆寒一把,悄声说:“穆兄弟,军功可能要改制了。”
穆寒挑了挑眉,怎么改,改军功制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张覆神神秘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这话,穆寒当时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最后他还真大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马上就来!!


第112章
八月初八,信王颁布了一项史无前例的军功改制。
军功封爵。
共分十八级爵位,每爵分上中下三级。
“一等爵为公士,下公士年俸二十石,取敌首级一可得;中公士年俸三十五石,取敌首级三可得;上公士年俸五十石,取敌首级五可得。
“二等爵上造,下上造年俸五十,赐宅六丈三间,取敌首级十可得;中上造年俸五十,赐宅十二丈六间,取得首级十五可得:……”
封爵,素来都是贵族们的事,从来都没有其他阶级的份,庶民也不可为官,最多只能当个小吏。
千百年下来,这就是铁一般的定律。
信王铺垫了二十年,今日一朝打破了这个定律,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信国都沸腾起来。
这还不止。
信王的军功改制革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就是——“奴隶与庶民同。”
奴籍,斩敌首级一者,可脱奴籍为庶民。
之后军功累积,与前者完全一致。
信国有数目非常庞大的奴隶,其中不乏异族后裔和混血奴隶。信国地处偏西,与羌氐及其他游牧异族比邻, 第一代信王,封过去后还得自己努力了两代人,才把原先盘踞外族尽数驱赶,才算把地盘尽数收归手中。
常年交战摩擦,信国军队彪悍,还有一支数目多达七八万的庞大奴隶军,隶属信王本人。
这次军功改革,信王并没有把他们排斥在外,而是他们一并容纳在内。
有容乃大,海纳百川,仁政爱民,赏罚分明,信王的胸襟比韩氏众人原先以为的还要大。
他认为,世卿世禄制已走到尽头,这是大势必行。另如今天下大战将兴,他也需要这一军功改制来鼓舞士气,以迅速平定天下。
不拘是本身军中的,抑或有志建功立业的庶民和奴隶,都适用,都可投军。
“穆兄弟,我没骗你吧?”
乍闻消息一瞬,穆寒失手打翻了茶盏。
滴滴答答的滚茶淌落大腿上,一烫,他霍站了起身。
……
申王一死,天下大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下几大强国,如郇信楚缙,都用各种理由向相邻的小国宣战。
降者,纳为大国属国,倘若不降,则大军压境。
大多数都是不降的,除了濮国降楚以外,其余表示要力战到底。
信国也是。
邽国本身就是信国的一个郡,后来因为历史原因和当年郇公的计谋,导致被划出去分封给了智氏,此乃历代信公信王的之恨,如今第一战,当然是要夺回来。
巧了,郇王也是抱着差不多的想法。
两国的使者前后脚抵达邽国,邽王咬牙俱不受。
韩菀抵达信都的第四日,军功改制的同一天,信王宣布对邽国开战,点十万大军开赴卞山关。
一时,旌旗漫天,鼓声雷动,军靴沓沓撼动四野,整个郇都都仿佛颤动了起来。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黑压压的戴甲军士执矛肃立,骑着膘马武官来回奔驰,乌泱泱一直铺陈在天际,齐声呐喊,响彻天际。
令旗一挥,大军往东北开拔,山川原野,隐天蔽日。
这一幕永生难忘,足以撼动所有人的心。哪怕不能现场目睹的城中百姓,情绪也不见激动昂扬起来。
韩菀和张允一起,站在城楼上目送大军开拔,穆寒就站在她身侧。
高高的城楼,晨曦喷薄,精铁铠甲折射出一大片耀目的光辉。
张覆私下劝过他,“机会难得,何不披甲配刀,建一番功勋事业?”
“你我兄弟,还能沙场再并肩作战!”
甚至,在城楼上,张允也找了机会劝了劝他:“脱了籍也是好的。”
他算是穆寒和韩菀之间事情的知情人,他作为韩菀的世交叔伯,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好的。
既然不肯分开,那有机会,就去吧。
“你一个,你娘一个,你兄弟一个。”
阴云笼罩已久的天空放晴,秋风微凉,卷着尘土衣袂猎猎,穆寒手动了动,慢慢攒起拳。
……
不可能不被震动,也不可能不心动,这道军功改革的诏令,把穆寒的心里渴望与现实之间搭起了一道桥梁。
穆寒第一次萌生的从军的念头。
最起码脱了籍,若是再建得一二功勋,那他即便还是混血,那带给她的耻辱肯定能减少许多。
这个念头就像是星星之火,溅落在秋季茫茫原野上,瞬间就燎原起来,再也扑不灭了。
可他心里还有些犹豫,他答应过她不再冒险的,那次云岭已把她吓成这样,战场只有凶险一万倍的。
穆寒就算武艺再好,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万一战死沙场,那她……
那日韩菀的眼泪淌进他心里,他现在回忆起来心脏依旧隐隐刺疼。
他也舍不得她。
犹豫过后,他忍不住想,或许,他就脱籍,脱了籍就回来?
一个敌军首级,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肯定可以的。
穆寒这般想过,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去找韩菀。
……
沿着青石阶梯下了城楼,穆寒有些紧张跟在韩菀身后。
韩菀和张允在前面打马说话,沿着熙攘的人潮一直走到内城大街尽头,这才分开各自回府。
穆寒驱马上前,韩菀低头想事,他跟着她一路回到家中进了府门,见她抬起头来,这才鼓起勇气:“菀儿?”
“唔,怎么了?”
韩菀回头,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有点点刺眼,她仰头,微微眯眼笑说。
两人现正站在东路正院门前。
这是夫妻居住的院子。
到了信国之后,韩菀欲将府邸一分为二。她要把东路划出来,建墙堵门就留下后院一道,以后夫妻俩就住这边。
孙氏不愿意,强烈阻止,但韩菀还是坚持要分,图稿已过目了,这几天匠人就会进府。
因着这件事,母女关系再次紧张,家中的气氛又绷了回去。
想到这里,穆寒的决心坚定了许多,他牵着韩菀的手,两人回了屋里坐下,他攒了攒拳,看着她说:“菀儿,我想从军。”
这还是穆寒第一次提出有关自己的想法和请求,手心出汗,他有些紧张,屏住呼吸看着她。
回应他的,却是韩菀惊喜的目光。
“你要从军?”
这么快就和她说了?
连敲边鼓和鼓励劝他都不用吗,他这么快就拿定主意,并且主动开口提出来?
韩菀真的很惊喜,可见之前的谈心和引导是有功用的。
“嗯。”
穆寒很紧张:“或许,我脱了籍就回来了,你别担心!我就想着……”
在韩菀面前,平素的干练沉静不管用,他不会说话,心里一急更显笨拙,握住她的手翻来覆去急急忙忙给她解释保证。
“不用,不用的。”
韩菀不禁翘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反手握住他的掌心,温声安抚:“我也觉得从军很好。”
穆寒心一定,“菀儿。”
他有些甜蜜,还有些心急,忙道:“可是,你……”
可先前云岭他陷入危险,她明明是很担心难受的,还要他一再保证以后不许再以身犯险。
“那怎么一样?”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刮了刮他的鼻子,每每遇上她的事情,他就是太过紧张,钻牛角尖。
冒险不是不行,韩菀本人也冒过很多险,有些险不应该也不能冒,但有些险却是有价值的。
就譬如,穆寒这次想要的从军。
韩菀是惊喜的,她不但赞同,并且还大力鼓励他。
“我家阿寒武艺卓绝,能马能战,又读过兵法,必能建一番功勋的!”
她比他还高兴,阳光从半敞的窗牖投在窗台映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比阳光还要亮眼,穆寒诸般忐忑紧张一下子去了,心头也不禁舒展敞亮起来。
韩菀大大夸赞了穆寒一番,两人搂着一起亲了亲对方,最后韩菀搂着他的脖子,认真说:“不必顾忌这许多。”
“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下去。”
韩菀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唯一要求,就是要好好保护自己。”
她真的很惊喜很高兴,眉眼弯弯,轻笑不断,大力亲他,把他嘴唇脸颊额头耳廓都亲了一气。
“嗯!”
穆寒也笑,用力点头。
他发现,迈出这第一步,似乎没那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冲冲冲!!!
寒哥尝试站起来后,然后就要复仇啦,自信点,你可以的!!和阿菀一起,替阿菀干掉郇王杨膺那些渣渣!!!(郇王要是知道玉玺和血诏,肯定得气死哈哈)
有点卡文……QAQ
但明天还是尽量争取继续加更的!哈哈哈哈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づ ̄3 ̄)づ
最后还要感谢“刘欣”扔的地雷哒,笔芯笔芯!!
①军功改革参考商鞅变法。


第113章
这件事情,在韩家最后也闹了不小一出。
不管孙氏肯不肯承认,现实就是韩菀一心一意要与穆寒做夫妻,为了他宁愿和亲娘弟弟分府另居。
他现在要离开韩家,去从军。
夫妻俩商定以后,韩菀叫人把所有兵书都抬来给他,又召来所有铸坊工匠,令暂停手上的一应活计,先赶紧给穆寒铸造铠甲和兵刃。
铠甲和兵刃,二者乃沙场保命克敌重要配置,当然军中也会配发,但肯定远不及自家准备的好。
韩氏底蕴深厚,匠坊很大,优秀匠人很多,通力合作连夜开工,紧赶慢赶,花费一旬时间终于打造出一身乌金明光铠,以及一柄青龙环首大刀。
这么大的动静,孙氏不可能不知道,她气得不打一处来,好一个羯奴,看把她女儿哄成什么样?
没两天,就是八月十五。
小家宴上,穆寒第一次当着孙氏的面承认,他是要去从军。
韩菀把穆寒带来一起入席,韩琮左看右看,有点小声问他阿姐:“阿姐,……穆寒是要从军吗?”
一直没人说话,韩琮只好由他打破沉默,他本来想叫姐夫的,但孙氏在场他不敢,只好叫折中穆寒了。
韩菀摸摸胞弟发顶,正要答他,穆寒先一步站了起身,案下拳头攒紧又松,他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说:“是的。”
韩琮忙道:“那很好啊,穆寒武艺高强,必能杀敌建功的。”
孙氏闻言露出一抹讥诮的笑,确实很好,在韩家学的武艺看的藏书兵法,习得一身本领,然后为他自个儿杀敌建功去了。
穆寒看得清楚,但他还是一动不动,站定坚持。
他捏紧拳,第一次在孙氏面前坚持住,没有低头也没退缩。
“这是国策。”
韩菀放下杯盏,缓声不疾不徐,却十分有分量。
韩菀不但支持穆寒,还支持其他人,她目光看过阿亚阿玄等等心腹亲卫以及府卫,鼓励微笑:“不但穆寒可以去,其他人想去也能去。”
堵不如疏,韩菀坦坦荡荡,她站起身,举止酒杯:“有愿意去,我替你们壮行。”
这小半月下来,有许多奴隶和主家矛盾传出,打伤打死挣扎逃出,各种各样,甚至最严重的,还闹到要军方出手调停。
韩家并不会,“留下来的,我很高兴,愿意拼一把脱籍的,我同样支持,并为此高兴。”
“韩氏会赠你们甲胄兵刃,送你们从戎出征!”
韩菀微笑,一番话磊落光明掷地有声,在场的阿亚阿玄等奴隶出身的护卫不禁热泪盈眶,“啪啪啪”膝盖重重落地,“主子!!”
“我知道你们的忠诚,也从不怀疑你们忠诚。”
一路风风雨雨,走到如今,韩菀笑道:“难不成你们以后当了大将军,就不认得我了?”
她打趣,撩裙摆下来台阶,要将跪下阶下的人一一扶起来身,“都起来。”
阿亚阿玄等人低头一抹眼泪,坚持跪下地上:“主子是卑职等一辈子的主子!!”
呐喊响彻整个花园,韩菀笑,拍了拍他们的肩,“好,快起来。”
她接着又看罗平等人,“天下大乱,大战将兴,若谁有建功立业之志的,也可报名从军,不必顾忌。”
“取酒来!”
韩菀吩咐摆宴,举杯一仰而尽:“今日就当为你们提前践行!”
……
过了一个热血沸腾的中秋夜。
次日,罗平就把名单报上来给韩菀了,报名的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大多数都是亲卫和府卫当中的奴籍。
罗平父子自然不会去的,罗家世代都是韩氏亲卫,他们从没动摇没想过变,也没必要变。
韩菀带领韩氏有功,他日若真信王得天下,她自是论功行赏的一员,重新封爵怎么也有的,有爵之府的心腹家臣家将,可不比从军武官差。
所以良籍出身的亲卫府卫报名的并不多,事实上军功也不是那么好挣的,一等二等三等那些小爵的年俸宅地对他们来说真不算什么。
也就脱籍吸引力大,否则阿亚也未必想去的,他已经是韩菀头一等心腹了,又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想了想,他还是陪穆寒了吧。
韩菀把名单交到穆寒手里,笑道:“去吧。”
烛光晕黄,她微微笑看着自己,穆寒嗓子眼有些哑,轻轻唤了一声,“菀儿。”
她冲他勾了勾手指,他举步行至她身前,她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噙住他的喉结。
他喘一声,低头狠狠吻住了她,将她抱起来,重重扑进柔软的衾枕里头。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重,分离在即,浓浓的不舍和爱恋浮起要将人淹没,唯有这种有力的动作,才能稍稍宣泄一二。
韩菀也是,两人第一次放开所有顾忌深入拥抱彼此,将气息和印记尽可能深的留在对方的肺腑和身体上。
万籁俱静,夜色沉沉,正房一点晕黄的火光映在窗棂子上,久久未熄。
汗湿鬓发,意识昏沉,感觉他再一次猛停顿住时,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部,有点模模糊糊想。
要是能怀个孩子也不错,他不在身边,也有人陪她。
她嘟囔说着,穆寒也不禁伸手覆住她的小腹,“会有的。”
他柔声说:“算这次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但要是让穆寒选的话,穆寒还是想以后再有好一些,等他平安回来,又或者,最起码等他脱了籍。
这样一想,从军竟有一种急不迫待油然而生。
呓语呢喃,耳鬓厮磨。
穆寒抬头,床畔一点莹莹烛火,虽微,但足以驱散漫漫长夜黑暗。
他抱紧她,低头吻住她的眉心。
……
次日,韩菀送穆寒入营。
他一身玄黑色明光铠,腰佩环首刀,握住大黑马的缰绳,回头看她。
魁伟男儿,昂藏矫健,英姿勃发,明光铠映着日光折射出耀目光辉,刺得韩菀有点想流眼泪。
但她还是忍住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去吧,我等你回家!”
穆寒握住她的手,千钧力道似要透过皮肉,透进她的骨骼。
喉结滚了又滚,他最后还是松了手,“嗯”一声,转身大步进了辕门。
“主子,卑职等去了!”
阿亚阿玄等跪地叩首,韩菀笑道:“去吧,倘有不乐,就回来。”
“谢主子!!”
阿亚阿玄等人郑重九叩,而后才起身,随穆寒一起入营。
韩菀目送,直到一行身影再也看不见,她久久伫立,辕门当值校尉认得她,“韩家主怎不进去?”
韩菀不是外人,送进去也不是不行。
韩菀笑笑:“不了。”
她收回视线,“好了,我们回去吧。”
……
穆寒立在拐角后,一直看辎车渐行渐远,良久,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走吧。”
阿亚搭着他的肩,拍了拍。
一行人,直接去了太子丹帐下报道。
太子丹扶起穆寒,拍了拍他的臂膀,“好!!”
他初初回国,又逢大战兴,正是用人之际,见得穆寒最后投军,非常高兴,当即委其为副尉。
阿亚阿玄等人也有军职安排。
这些都是世家贵胄苦心培养出来的一等一好手,当然不可能从零开始的,太浪费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都是封闭操演,适应和融入军营。韩菀打听了一下,穆寒适应良好,校场对战大放异彩,不管是个人抑或统兵都连连获胜。
太子丹大赞穆寒,说连信王检阅见了也极赞赏,还赏赐了一把匕首给他。
封闭操演半月,九月初二,信王诏令,再点南郊大营十万大军开赴邽国。
南郊大营共二十万大军,如此,即剩下的所有军士都在其列,包括穆寒。
信军和郇军在邽国相遇,这北地的两大强国在一开战就对上了。
信王王驾亲征。
太子丹随王驾一并出战。
……
韩菀去送战。
她属后勤,就算后续需出卞山关也没这么快,也不会进到军营里去。
她再一次站在城楼上,旌旗招展,隐天蔽日,大军黑压压望不见尽头,誓师过后,缓缓望东开拔。
她不知道穆寒在哪里,踮脚眺望一点点睃视,一直到大军出尽。
……
一路急行军,五日后抵达邽国前线。
现在的邽国,一分为二。
东北被郇军迅速攻城略地,而西南则被信军迅速占领,双方速度差不多,最后两军相会在邽国中部。
这北地的两大强国,对上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更早一些。
郇王,信王,皆王驾亲征。
陈兵邽国西南,遥望远处尽头的郇国大营,硝烟滚滚,频频试探性碰触,大战一触即发。
但信王目前要做的,是先救回邽王。
邽王被两厢夹击,数万兵马并没支持很久,一退再退,连王都都退了出来了,最后在心腹重臣苦劝下,决定择一国投降。
这一国,毫无疑问是信国。
郇王豺狼虎豹,邽国君臣就没考虑过。
邽王偷偷遣使去了信军大营,统军的吕骁将军自然是欣然应允的。虽还是要打,但得了邽王归降名正言顺,还添了许多的百姓基础。
邽王君臣收拾收拾,往信军方向去了,谁知被细作泄密,郇军遣出精兵伪装接应,被邽王识破,退到鹿庄。
信王率大军至时,鹿庄刚被破,邽王已落到郇军手里了,马上就要“护送”回郇大营。
信军当然得把这个邽王给抢回来的。
目前信王的计划,是先取下邽国,而后宣布玉玺血诏,名正言顺举王师大旗,而后对战郇国。
作为中原关东的两大强国,不管郇王还是信王都很明白,北地的霸主必会在彼此之间决出。
郇国是信王统一北地的最强大对手,也是唯一的对手。
只要取下郇国,统一了北地,届时再南下决战楚国。
如此,但大事可成。
反之,对郇国也一样。
所以两国的君主,都王驾亲征了,一上来就万分郑重其事。
最后这个抢回邽王的任务交了给穆寒。
信王交给太子丹,太子丹则安排给张覆和穆寒。
军师已定好计策,这个任务不需要人多,却需要聪敏机变和身手高绝,正好安排给穆寒一试身手。
……
鹿庄七十里外的山丘郊野。
穆寒率五百人的小队,伏在山坡两侧的密林中,一动不动,耐性等待。
张覆负责明面抢夺追赶,将人撵至这边来。
目前他们要做的,就是蛰伏等待。
林间很肃静,不闻鸟虫声,身后远处硝烟滚滚战鼓雷鸣,大战已即将开始了,鸟雀趋吉避凶,早已飞得不见踪影。
阿亚揪下一条草根嚼着,小声嘀咕:“那些小兔崽子还来不来?可别耽误了爷爷们沙场建功。”
穆寒:“耐心些。”
他不浮不躁,伏了将近两个时辰还是动也不动,简短说了一句,他继续盯着来路。
不过这会,他多遣了两个哨兵,思索片刻,吩咐:“往东边绕过去,仔细侦查。”
和张覆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但几条备用道路的哨岗也没传信回来说见到人,穆寒有些怀疑,对方会不会绕道另一边去了。
东边没路,但硬要走的话,也行。
倘若这样的话,敌军肯定是猜破他们明驱暗伏的计策了。
穆寒的第六感果然没出错。
“报!东边发现敌军新鲜足迹,约有一千之数!”
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倘若不是穆寒提早遣人,再等半个时辰察觉不对才动作,早就晚了。
穆寒毫不犹豫,立即率军急追。
……
这次负责押送邽王的,还是一个熟人。
是小将尉迟化,郇国名将尉迟沔之子,就是上回在云岭率着十万大军追搜,让韩菀穆寒一行几度陷入险境那个尉迟沔的嫡出幼子。
尉迟化年纪虽轻,却从戎多时,经验丰富为人慎敏。张覆的出现挑动他猜疑那根弦。一般人必是大路小路选一条迅速遁去的,他偏不是,直接翻过崎岖山岭和溪流,花费了足足一倍的时间,顺利出山,望见郇营。
有哨兵打马追上来,禀,果然在那几条道路都发现了伏击痕迹和哨岗。
众人庆幸,纷纷大赞尉迟小将了得,“幸小将军机敏,否则前后夹击,这邽王难保不会落入敌手啊!”
撇下追兵,眼见出山,任务完成在望,大家都心下一松,你一言我一语,被捆住手脚堵住嘴仍在在马背的邽王拼命挣扎,“呜呜呜”,还被踹了一脚。
尉迟化却眉心一蹙:“伏击痕迹?”
那现在人呢?
哨兵正要回禀还在探,同袍道:“必是见我们不来,赶紧去找了。”
可这么远的距离,还找个屁!他们都到家了!
正在那同袍笑说时,话音都未曾落尽,他是头一个驱马出山,忽“嗖”一声锐物破空的鸣啸,银光微闪,竟有一支箭矢从不可思议的崖壁后疾冲而下,“噗”一声扎正他眉心,生生从后脑贯出。
他整个人被这力道带着飞起,重重砸落在地。
尉迟化反应极快,厉喝一声:“敌袭!!拒敌!!”
他横刀立马,护在邽王跟前。
却见眼前狭窄的山梁下,有一骑飞跃而下。
来人身披玄黑精铠,手提环首大刀,异常高大,昂藏矫健,他竟直接控马从三丈高一跃而下,膘马人立而起,长声嘶鸣,他不动不摇稳坐起上,一手控缰,反手一道,雪白刃光如白炼,“咔嚓”清脆骨折身,几道颈血冲天而起。
“是你!!”
尉迟化对此人印象极深,高眉深目,浅褐眼珠,仅仅率数百人,竟成功突破数万大军的包围圈。
“没错,是我。”
当初在山中,这尉迟化父子几度给韩菀制造了危险,算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兼这还是交战中敌对两军。
穆寒提了提手上的乌金环首刀,一驱马,上前。
“锵”一声兵刃交击的锐鸣,尉迟化只觉一股大力从刀刃传至虎口,一震,险些脱手而出,他大惊,急忙倒退一步。
穆寒一踏马镫,腾身跃起,直接把驼在马背上邽王勾起,整个人提起往后面一甩。
阿亚飞身跃起,将人接住,甩到后面。
前方“铿铿锵锵”,兵刃锐鸣响成一片,穆寒与尉迟化已战在一起。
不到二十回合,寒芒一闪,穆寒直接将这郇国一代名将之子斩于马下,手起刀落,身首分离,血腥喷溅在他刚毅的眉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