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一下子就慌了,“您,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啊!
他一急,直接一俯身半跪在榻前,想握住她的手,但碰到时一顿,又该为握住她的腕子。
腕子有袖子垫着,手没有。
韩菀留意到了,还生出几分真委屈来,憋了憋眼眶一热,还真给她酝酿出几分泪意。
她瞅了被握住的腕子半晌,“你都不肯握我的手了。”
她直接扑进穆寒怀里,用十分委屈的语气控诉:“这阵子你都不肯和我在一起了!不握我的手,也不肯抱我,我昨儿想亲亲你,你也不肯!”
“你看看你,你就是想着走!”
韩菀恹恹的不怎么精神,又十分委屈,抱着他的脖子,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蹭在他的脖子上。
穆寒可心疼坏了,心慌又愧,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拙嘴笨舌,翻来覆去就会这两句,穆寒忙箍紧怀里的人,用行动证明,低声说:“不是的菀儿,我怎么会?你信我!”
“真的吗?”
今天韩菀十分好哄,闻言就不哭了,仰起泛红一双眼睛看他。
“真的!”
韩菀见好就收,歪在他怀里想了想,娇声说:“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了。”
现在韩菀让他做什么,穆寒都没有不肯的,他也自责愧疚极了,因着自己心里的情绪,竟让她受了委屈。见她微微闭目仰起脸,他小心抱着她,自己坐在床沿,让她坐得更舒适一些。
他小心翼翼,低头亲吻她。
两人也真很久没亲吻过了,柔软的唇瓣一相触,两人都不禁顿了顿。
熟悉醇厚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气息,韩菀有些晕眩,身子都有些软了,她微启双唇,让他进来。
穆寒慢慢探了进去,一点点碰触她的唇齿,与她的柔软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一个温柔缠绵的深吻,越吻,穆寒气息越急促。
她柔软的身躯就被她箍怀里,乖乖仰着头,任由他搠取,这种零距离的亲昵,几乎是马上,穆寒脑海就闪过当日的画面。
过去多日,他却像中毒似的,那混乱一幕时不时就被勾起来,清晰异常。
不能想,几乎是马上,穆寒就起了反应。
他呼吸登时乱了起来,小心挪了挪,避开她的腰臀。
穆寒隐忍,很克制地亲吻着她,直到久久,她被吻得双颊晕红,双目半睁半闭,他才慢慢松开。
小心翼翼抚摸她的脸颊,他柔声说:“睡了好不好?”
韩菀适可而止,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穆寒小心抱起她,将她放进柔软的被窝里,轻轻拍着,“快睡吧。”
他长相和身形都是这般刚硬,动作和声音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这个有点笨拙的拍抚动作,拍得韩菀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瞅了他一眼,翘了翘唇角,闭上眼睛。
韩菀循序渐进,见好即收,答应睡觉,一会儿就真睡着了。
穆寒轻手轻脚站起,吹熄了灯,这才无声退了出去。
他掩上内室门,却没有马上睡下。
本来想着明早再洗的,现在可不行了。
他开门去了设为浴室的小角房,赶紧冲冷水。他把刚融的雪水只随意兑了一点热,直接兜头浇下去。
连续浇了好几回,才总算慢慢平复下来。
他不是不肯亲近她,而是不敢啊。
重喘几下,冷水浇在身上,小小的角房蒸汽腾腾,穆寒抹了一把脸上水珠,长长吐了一口气。
一夜无词。
长途跋涉大家都很累,这一觉时间并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
寒冬早起尤为折磨人,韩菀磨蹭了好一阵子,这才一掀被子爬了起身。
“早啊。”
娇娇和穆寒打了招呼,两人搂着好一会儿,很快就分开了,不是韩菀不想多亲昵些时候,而是实在没空。
匆匆洗漱早膳后,就赶着往公羊夷那边去了。
公羊夷也已整装妥当了,他年纪大,比韩菀要更难熬一些,但赈灾差事艰巨,并不能多耽误半息。
一行人匆匆往大仓而去,路上公羊夷迅速安排,大库打开按他规划迅速打点装车,待一切妥当,公羊夷安排各人任务。
“离邑诸事,交予杨大人手下即可,冯顼蒋裕你二人去茂县广县,韩元娘张青你二人去范县留县,……”
公羊夷昨夜睡得比韩菀还晚,他还连夜和杨于淳商议了不少细节。两人分工合作,公羊夷年纪大了,剿匪就由杨于淳继续负责,他主要赈灾。
离邑这边,以及附近的大城,早在杨于淳安排下有一套流畅的分派物资流程,不需要操心,分好安排人押运过去就行。
主要要费心的,是这十几个最灾情严重的县乡,公羊夷亲自负责五个,其余的分派到他手底下的僚属以及随行官员的手上去。
人手极度紧缺,连韩菀这个编外人员也安排上正经任务了。
公羊夷十分严厉:“诸位,赈灾事关重大,请务必尽心竭力,不可懈怠不可贪渎,若为老夫知晓,定严惩不贷!!!”
“是!!”
各人领命,赶紧点齐自己负责的物资车队,匆匆奔赴而去。
城门就四个,韩菀和好些人同一个方向,大家骑在马背上,一边走一边捂着面巾交流意见。
韩菀不经意间,和蒋裕交换了个眼神,对方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这人是公羊夷的门客僚属,正是那太子丹放进去的细作。
至于凑巧和韩菀分在一起的这个张青,却是熟人,他是张允的长子,都是自己人。
这趟出来,从前期到现在,韩菀表现都很好,蒋裕这是提醒她要继续。这赈灾很辛苦,但也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
韩菀心领神会。
但没有多说,出得城门,一队队人马各自领着装载沉重物资的大车队,艰难往目标县城而去。
韩菀和张青氏领头的,路上当然少不得亲自巡视物资。
张青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脸有些圆,很外向爱笑,和队伍众人打成一片,其中当然也包括韩菀。
张青笑着,远远看着和平时一样,只唇角快速翕动,在低声和韩菀说:“那边蓝衣服的那个,叫龚季,还记得吗?还有左边第三个,丁仲平;以及副尉郑垣,……”
张青一连点了四五个人,都是目前新知的郇王眼线。加起前阵子查到的,已足有十二三个。
这还不包括没被发现的。
这不奇怪,郇王要观察韩菀,自然少不得放人盯梢。
韩菀点头:“我知了,你放心。”
……
这是正常的,韩菀的策略是不变应万变,反正她是打算全力以赴去积极表现的,不管已知未知的眼线,她也不在意。
最好是多点人看她的积极表现呢。
张青随后又笑语了几句,而后很自然地分开了。
韩菀看了身侧的穆寒一眼,穆寒心领神会,人名他听清楚了,等会就会告知罗平他们。
这主要是注意私下的通信用的。
韩菀推了推面巾,一扬鞭,“都快些,我们要赶在午后抵达范县!”
已经快到了,就差十来里地,她沿着长长的队伍吆喝的一遍,众人打起精神,速度快了好几分。
堪堪赶在未初到的,一到地方,大家都沉默了。
都说灾情严重,但离邑是中心城池,最大,驻军也在,管理得还好,这一路大雪覆盖,也看不大出来,就是觉得人烟稀少了点。
等一到范县,半旧的黄土城垣,寥路陈旧的低矮房舍,还有茅草房,但已全部被压垮,许多破旧板房砖房也倒了,城中一空一大片。
县里的百姓,附近乡庄的灾民,全部缩在尚存的房舍中,人挤着人,面黄肌瘦嘴唇乌青,冷得瑟瑟发抖。
瘦骨嶙峋的人,眼睛显得格外大。因着杨于淳下死命令不得遗弃灾民,并每一县都派了人下来监督,他们眼睛未曾黯透。但每日都会有尸体拖出去,每天都冻病许多人,那种绝望的眼神。
在看到车队进城那一刻,那枯黄面上的浑浊眼睛,一瞬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那是一种渴望求生的光彩。
在乍见灾民那一刻,所有人都被震动了,包括韩菀,她忽然明白了杨于淳的消瘦以及他眉间那道浅浅的褶痕。
韩菀是震撼的,这一瞬她忽深切理解了从祖上到如今,每一代韩氏家主的坚持。
滴水之泽,足可覆蚁。
她本来就打算全力以赴,这一刻却是完全发自内心,不再单单只是为了通过郇王观察。
“快!先去县衙,清点卸车,炉子支起来!”
“还有药,最后几车是姜,先取一车出来熬粥!!”
韩菀和张青已分开了,张青去留县,她也不在意寒风暴雪,策马飞速指挥,和范县的人沟通过,又叫副尉郑垣:“快些帮着去安抚灾民!!”
先待着屋里,不要冲出来,物资吃食会用车分派,这么冷的天,冲出去能马上就给冻病了。
众人迅速动了起来,蒸饼熬粥,发放布衣柴炭各类物资,最要紧是城西的病患区,医士带着药物火速赶了过去。
冻病的人很多,剩下的几车姜都归了病患区。可医士不够,药物也不够,韩菀不得已,只能将病患按轻重分成几个等级,轻患者不吃药了,另行住开,尽量吃饱穿暖又加了炭火,争取让他们自愈。
她连发几封急信,有公有私,公是向公羊夷回报范县情况,私是火速催促商号第二第三批物资。
就算没有郇王,她耗费精力钱银和物资都是有意义的。
韩菀一直忙到深夜,骑马在大雪中来回奔波,人手严重不足,连她自己身边亲卫都支使了许多出去。
一个人是否真尽心尽力,其实看出来不难,太师公羊夷得了范县讯报,不禁点头,他果然没有为韩氏白费力气。
“很好,韩元娘不错。”
韩菀确实不错,一连多日高强度的忙碌后,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了。
她也好歹能睡个囫囵觉了。
这些天她一直累极才随意找个地方和衣躺一躺,人都瘦了一大圈。
终于可以往床沿坐一坐了。
穆寒赶紧提了热水来,兑了药水给她泡手脚。
她现在十个趾头都长冻疮,天天骑马在外面跑,雪地里不停走,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但看多看灾民被冻烂的手脚,她反而不觉得痒痛了,这些都是小事,她甚至叫穆寒把药膏抹薄一点,多省一省。
穆寒心疼得紧,小心翼翼给她涂抹好药物,又用羊油给她搓热脸和手脚,脚丫子用干净棉布裹住,确保不会被蹭走药物。
“主子,快睡下罢。”
说是能睡,但现在也亥时了。
韩菀点点头,朝穆寒伸出手,“我冷。”
她眨眨眼睛。
她的炭火都分出去了,灾民比她更需要它们,这般做无人有异议,连穆寒也是。
只是这么一来,这厢房不免冷得像个冰窟窿似的,韩菀自己睡,是根本没法睡得着的,少不得穆寒抱着她。
前些日子太累了,几乎一躺下就睡过去,韩菀可根本没怎么搞过小动作。
今天吧,她翘了翘唇。
穆寒应了一声,把药水倒掉,而后洗干净手,坐在床沿搂住她,两人躺在床上。
这床冷硬得不行,好在穆寒怀里暖烘烘的,韩菀背贴着他的胸膛,把两只脚丫子揣进他的膝腿中间。
他夹紧她的脚。
暖烘烘的,比炭火还暖和,韩菀往后蹭了蹭,闭上眼睛,又把他火炉子般手臂抱在怀里。
抱得很紧
穆寒登时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肥肥的一章,猜猜阿菀最后能不能撩成功?哈哈哈哈哈
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づ ̄3 ̄)づ


第83章
风很大,窗户已用木板钉死了,依旧能听见呜呜怪声咆哮。
雪噼里啪啦打在隔扇的厚纱上,寒风不知从哪个罅隙灌进来,这个不大的屋子就像冰窟窿似的。
怀里的人手脚冰凉,不断往热源贴,拢在她肩侧的青丝有些凌乱,缠在他的脸颊和肩颈上。
他不着痕迹往后挪了挪,刚挪开,谁知手臂一紧,韩菀把他胳膊当暖炉般抱在怀里。
这些天跑来跑去,韩菀穿的都是利落的骑马装,兜衣也用配套的,很紧,这箍着躺下睡觉不舒服,她刚就把系带解了。
这结结实实一压,陌生的触感从手臂直达后脑,他瞬间就僵住了。
很快,韩菀就感觉他飞快后缩了缩,她小声抱怨:“你动什么?热气要跑光啦。”
身后人小动作顿住了。
韩菀翘了翘唇,回头亲了一下他微有青茬的下巴,“睡吧。”
她心满意足,枕着穆寒手臂蹭了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
怀里呼吸很快由清浅变得绵长,穆寒这才僵硬的身体这才敢动了动,用她枕着的胳膊捻起她的环抱的手,把她搂着的手臂抽了出来。
只方才那触感仿佛犹在,手臂内侧一片存在感格外强烈,他不敢再碰她,但又怕她冷,好半晌,才给她掖了掖被子,扯出一张厚毛毯垫着,手这才搁在腰间,虚虚环抱着她。
有厚毛毯格挡,隔绝了触感,他心跳这才缓和下来。
这时候的穆寒,倒没察觉什么,她怕冷,他知道,因地制宜这等姿势睡觉,很多接触在所难免的。
再检查了一遍,确定她身上的厚被毛毯全压得严严实实的,他又把毯子扯上一点,盖住她的耳朵和大半张脸,仅鼻眼鼻留一小块地方透气。
确保全无遗漏,他这才肯阖上眼睛。
……
一夜风雪咆哮。
这觉睡得舒服也不舒服,太冷了,要是没有穆寒的话,韩菀肯定会被冷醒。饶是如此,她睡梦中也遁着热源不断缩,穆寒紧紧夹着她的脚丫抱紧她,又用剑尖把自己两人解下的外衣都挑了过来,她这才总算安静下来。
夜半还有房舍压塌的声音,韩菀不知道,倒是穆寒睁了睁眼。
这些日子天天都有房屋倾塌,有值夜的人处理,不用他们赶起身。
韩菀动了动,穆寒收敛心神赶紧拍她的背。
这个觉睡得亲昵是足够亲昵,可惜还是有点骨头疼,一夜蜷缩着一动不动,次日的感觉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次日起身,穆寒早醒了,看着时辰喊醒了韩菀,见她睁了睁眼,他随后就起身,迅速穿戴妥当而后提了热水回来,自己两三下解决,而后兑水给她备用。
他忙忙碌碌整理琐事,韩菀倒想多赖一下床,可惜时间不等人,且穆寒一起,被窝里的热乎气很快就散了,她打了两个滚不得不爬起身。
“好冷啊!”
她一坐起,穆寒就赶紧抖开斗篷裹住她,她一边飞快穿衣,一边不忘冲他撒娇。
穆寒最吃这一套了,他最见不得她吃苦,他忙把刚灌好手炉子塞进她怀里。
这手炉子是穆寒从铜手炉得的灵感,里面灌的不是炭而是热水,本身是一个铜酒壶,外面还裹了好几层皮套子,慎防烫伤。
他想方设法让她好过一些,这皮套子还是刚改好的。
韩菀心里甜丝丝,搂着他的脖子吧唧一下。
穆寒垂眸温柔看她,低声说:“要起了,时候不早了。”
其实时候还很早,天还黑着,但他们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韩菀搂着他的脖子亲昵了一会儿,就不得不起身继续忙碌了。
昨天雪很大,压塌的屋舍足有十几处,目前房舍都很紧张,里面都是有住人的,而且很多。但幸好房子倒塌之前有预兆,没压死人,但受伤的不少。
深夜冲出雪地,冻伤又不少。
重新安排房舍,调配药物,忙碌到中午,又接到公羊夷给的一个新任务。
韩菀在范县表现十分好,这边也渐渐上了轨道了,他让韩菀赶紧去东邻的牟县帮忙。
牟县情况比范县更糟糕,牟县穷,县穷人穷,哪怕是城中,也多是黄土胚垒的墙,一塌一大片。被分配过去的是公羊夷的僚属冯顼,倒是很能干,但硬件跟不上,哪怕他三头六臂也得焦头烂额。
韩菀顶着风雪快马赶到,和冯顼商量过后,两人决定将病患和一部分灾民转移到范县去,这边实在待不了这么多人。
马车,板车,堵缝搭棚,有麻用麻有毯用毯,但更多的还是用茅草麦杆,尽量把厚衣裳腾出来,给推车的穿,灌下一碗热姜汤,立即出发。
来回跑,一直忙了两天,才总算大致停当,这下子整个范县都挤得满满当当的,连县衙都腾出来安置人。
韩菀这些身体康健的,拢共只留了一间厢房作吃饭休息用的。
她居住的那屋子也让出去了,这当口她一人占一间屋子实在太奢侈。
等诸事勉强算告一段落,两宿没合眼大家又困又累,韩菀赶紧吩咐轮流去睡。
罗平站着没动。
现在他们就留一个厢房,他们这些人去睡了,那主子歇哪?
他想了想,“要不把庑廊围一围,卑职等……”
韩菀赶紧摆手,不行,现在还有什么东西能围?能用的都用光了,这滴水成冰庑廊可睡不了人。
“你们都到屋子里去,吃的不要省的,都吃饱了,药也用足了。”
韩菀笑道:“你们可得歇好了,不然如何能护我?”
罗平他们人多,现在非常时刻,总不能让他们这么多人熬着把厢房腾给她。
至于她,韩菀也不是没地儿睡,她还有车马。这马车是特制的,很厚很保暖,赶上避风的廊下就将一下就好了。
罗平还想说什么,韩菀打断了:“就这么定了,抓紧时间休息,快天亮了。”
他们这点儿睡觉时间还是挤出来的,可不能浪费。
阿亚把小马车赶到避风的庑廊,韩菀瞄了一眼,几个都是熟悉面孔,都是知道穆寒和她的事的。
那正好,她也不避讳,让他们多披厚衣服眯一会,她大大方方拉着穆寒进了车厢。
车厢不大,因放置韩菀了许多起居必须品,已经躺不下两个人了,不过没关系,穆寒自己靠坐着盹一会儿就行。
他利索收拾车厢内物品,尽量把榻上的位置腾出来,堪堪能躺下一个人。穆寒用羊绒毯子叠了三层垫好,而后抖开锦被,折了一下,而后上面又铺了一层锦被,之后就是韩菀的狐皮斗篷。
韩菀就躺进中间折了一下的锦被里头,这样底下垫几层,上面盖几层,他往里头放了两个刚灌的酒壶暖炉,这样她就不会冷了。
穆寒动作很迅速,最后在榻头放好软枕,榻尾腾出一点位置,他随意放了个坐席垫垫。
很明显,他打算自己坐在榻尾的,韩菀脚冲他,头冲另一边。
韩菀眨了眨眼睛。
她故意把动作放慢。
车厢本身很小,穆寒进来都不能站直,如今又放了这许多的东西,根本就没地儿随便下脚,穆寒整理好床铺之后,他就回到榻尾坐好。
韩菀跪坐在刚弄好的床铺宽衣,把头发解了,靴子脱掉,紧紧勒住腰部的腰带松开。
而后她把手伸进衣领内,绕到后颈。
她这是在解兜衣系带。
穆寒立即移开视线。
韩菀轻笑一声,穆寒知她笑自己,这车厢昏暗狭小,他又听觉灵敏,他甚至因隐约能听见丝绸系带抽滑过的轻微声响,他不禁有几分局促。
穆寒垂目,忙收敛心神。
韩菀瞄了他一眼,就在他凝神垂眸这一会儿,她钻进被窝。
她睡下了,只不过,和穆寒安排的样子却有那么一点差别。
她头没往软枕那边去,而是调了个方向,掀开被子一躺,枕在穆寒的大腿上。
脑袋底下的大腿肌肉瞬间一绷,“主子?”
见韩菀瞪他,穆寒改口:“菀儿?”
韩菀瞅着他,撒娇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嘛。”
她翻了个身,搂着他的腰,肌肉紧实力道十足,她把脸埋进他的腰侧,深深嗅了一口,熟悉干净的气息清晰又浓郁,她都舍不抬头了。
心里有点点遗憾,她家穆寒还就是太克制隐忍了,平时都不会这样用力拥抱她。
他的臂膀是这般结实有力,若是主动用力抱紧她,那滋味必定极甜蜜和醉人的。
她都这么说了,穆寒还能怎么样?心里又甜又软,只得随得她了。
“快睡吧。”
他指尖抚了抚她眼下青痕,还有略瘦了一些的脸颊,心里极心疼。
“嗯。”
韩菀乖乖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只不过,她却是个不安分的,枕了大腿心里还没满意,她翻了几个身,似乎在寻找舒适位置。
这么冷的天,亲卫们穿的都是貉皮夹裤,穆寒也不例外。他和衣靠坐,夹裤没有脱,貉毛和貂□□比,要更硬一些,平时倒没什么,但这样枕着,就有些扎人。
且穆寒身高体长,大腿足够粗,像韩菀这样骨架纤细的人枕着,其实是有点太高的,再加一层皮毛的话,就更厚更不舒服了。
见她动来动去都不舒服,穆寒就起身把夹裤脱了,就剩一层柔软的棉布里裤,体温暖烘烘烫得舒服极了。
韩菀很满意,不过她没忘记叫穆寒赶紧披条皮毛毯子,免得真着了凉。
她翘唇,翻了两个身,很快找到舒适姿势了。她面朝里,额头贴着穆寒腰腹,往里蹭了蹭,手钻进毛毯里,勾住他的腰。
穆寒瞬间僵住了。
实在是,韩菀这个姿势,脸太贴近了。她的额头,距离他下腹只有一两个指节很短的距离,暖热的呼吸轻轻喷洒,棉布里裤甚薄织线缝隙也大,他的皮肤能感受到了这种温热潮润的气息,几乎是马上,一种战栗沿着脊柱一窜直上后脑。
“……菀儿。”
半晌,他轻轻唤了一声,拨了拨她的鬓发,想借此把她的脑袋挪一下。
她却支了支脑袋,让他拨好鬓发,接着头又放了回去,并没挪动位置。
穆寒:“……”
“怎么了?”
韩菀睁眼看了一眼他。
穆寒能怎么说,她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仿佛对他的窘处一点都不知道。
“……没什么。”
韩菀于是就闭上眼睛,她声音轻快,“快睡罢。”
“……嗯。”
但其实相随相恋多时,穆寒也很了解韩菀的,平时不往那边想倒也罢,但今天,她表现实在有那么一点明显了。
穆寒知她肯定不会一点不知道的。
那么……她是故意的?
穆寒慢慢回过味来了,难道,她是想和自己……
她以前也很爱逗他,但不会这样,这是自从那次之后……才会,心念一动,他险些直接弹跳起身。
心脏怦怦险些蹦出胸腔,穆寒正是血气方刚,这个念头一闪过,这些时日拼命按捺的火苗腾一声烧起,他登时面红耳赤。
不行的,可不能这样!
他心里又慌又甜,正手足无措,底下韩菀察觉他挪动,余光见她睁开那双过分灵动的眼眸看他。
“……怎么啦?”
韩菀声音已有些睡意,手揉了揉眼睛,模样极娇憨动人。
穆寒喉结滚了滚,他努力镇定下来,用听着平时差不多的声音。
“没事,我放好剑,你快睡罢。”
……
这个发现实在是太突然了。
穆寒惊慌失措之下,一时都不知怎么应对,只好佯作没发现。
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察觉还好,一旦窥破了,那就处处都能发现痕迹。
穆寒也没法避,现在超过一半近卫都分出去办差,他不亲自跟着她,根本就不放心。
只能对她的小动作装作看不见。
每每这个时候,都会十分煎熬。但好在,运气这回站在他这边。
没两天,牟县发生一件事。
但不是好事。
冯顼连夜飞马来报,曲庄生了病情,有几十个人。
曲庄属牟县治下,距离也很近,牟县这县城实在有点破旧,杨于淳下令迁出灾民集中取暖供食,这牟县就没有这个条件能容纳所有人,于是就把人分到就近的曲庄平庄。
生病没什么稀奇的,这么冷的天又缺少衣物,天天都有人生病,然冯顼这么十万火急的过来告知的,显然不寻常。
韩菀赶紧赶过去。
冯顼已从曲庄赶回来了,神色十分严肃:“我们得去信太师。”
病人脸色发青,头痛如劈,高烧,腹泻,神志皆乱,舌苔见斑。他带去的医士一诊,大惊失色,说恐是时疫。
所谓时疫,即是传染病,匆忙之间不确定从何而生,但大灾之后,往往容易出现大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