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未动,目光逐渐冷下去,“出来吧,她已经回去了。”
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人从不远处走过来,走路间,道袍衣摆轻轻摆动,气质淡然。
像是突然出现,又像是之前本就在那,只是没被人发现。
沈暨邪肆的目光打量着湛阳秋,随后嗤笑一声,“你居然穿一身白色,太好笑了。”
湛阳秋分明知道自己是何种存在,还穿这种颜色,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难不成是被和颐山感化了,准备弃暗投明。”沈暨毫不客气道。
纵使三人联系紧密,也不妨碍他出口讽刺。
云姝不在,被刻意收敛的鬼气肆无忌惮充斥整个空间,浓浓的压迫感占据每一个角落。
滔天黑雾中,沈暨俊逸的面容满是阴森,眼神寒光如刀,气势摄人,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会主动低下头。
他是毫无疑问的鬼王。
无可比拟的强大。
湛阳秋巍然不动,面色不变,“只是天师袍而已。”
沈暨轻呵一声,“我还以为你有了其他念头。”
“如果那般,我不会让你提前过来。”湛阳秋淡淡道,“现在你见到了她,想必能理解我和晏新霁的想法。”
沈暨默认。
湛阳秋继续道:“我在她额头上留下了印记,虽能追踪到她的踪迹,但我尚是生魂,生魂入梦会对她造成影响,加重负担,如非必要,我不会贸然出现在
她的梦境中。”
“你作为最先醒来的一个,力量最强,又是鬼身,比我们都要适合保护她。”
湛阳秋目光清冷,“聚灵体太麻烦了。”
聚灵体体制要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才能解决。
旷野上。
天然立场相对的一人一鬼站在一起,如若被玄学界某人看见,怕不是要揉揉眼,怀疑自己视力出了问题。
一个是公认的玄学界天花板,一个是危险度爆表的鬼王。
两方能安静站一起,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沈暨道:“我自然会保护她。”
聚灵体的梦境对灵体而言,是全然开放的通行道,对他也是如此。
他看向湛阳秋,“那个玄体如何?”
湛阳秋皱眉道:“她的情况有些奇怪,几月前身上的气运消散了许多。”
“无所谓,能用就行。”沈暨随意道,“她不过是它推出来的棋子而已。”
沈暨抬头,仿佛透过死寂的天空注视另一种无形的存在,眼中黑气涌动,眉眼越发邪异。
“它费尽心思算计,结果造成现在这副局面,我倒要看看,它还能做些什么。”
湛阳秋忽地道:“鬼王所到之处,万物凋零,鬼气会自发吞噬一切,你不要做的太过,花园里的花都枯萎了。”
他指的是沈暨进入晏家祖宅时的场景。
沈暨眯起眼睛,“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了多余的同情心,连花花草草都要心疼。”
湛阳秋眸光淡淡,“那是姝姝非常喜爱的花。”
沈暨冷笑的神情僵住。
湛阳秋又补了一刀:“我听说她时常会亲自照料它们,如果明天发现花都枯萎了,一定会很难过。”
沈暨面色更僵,想起被踩碎的花,心中一个咯噔。
豪华的房间中。
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洒在红木地板上,叽叽喳喳的鸟声从窗外不断传来。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柔和的女声,“小姐,该起床了。”
云姝迷迷糊糊应了声,“知道了。”
她将小脑袋埋进被窝中,磨磨蹭蹭好一会,才慢悠悠起床。
一个小时后,云姝坐到客厅中,将昨天梦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与其说是说是梦境,云姝更愿意称它为另一种形式的旅程,梦中所经历的一切清晰留在记忆中。
“你是说梦到一个古宅,里面的邪祟伪装成你的亲人?”符灿灿严肃道。
云姝道:“嗯,我最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但被强拉进去后,脑子就晕了,认为一切都是正常的,要不是有人帮忙,我也不清楚自己会被困到几时。”
符灿灿眉心一跳,她对是云姝口中描述的那个人有种熟悉感,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是最后一个。
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让符灿灿不明所以,却心口沉重。
“云小姐,那人有伤害你吗?”
云姝眨了眨眼,“没有呀。”她肃着小脸道,“其实我感觉他是个好鬼。”
晏新霁正轻抚未婚妻柔顺的长发,手中动作一顿。
其他几人面色古怪,鬼的力量一般来源于怨气,按照云姝所说,那鬼力量强大,必定怨气深重,无论如何也和“好”搭不上边。
方旭轻咳一下,委婉解释,“云小姐,其实是这样的……”
云姝这才恍然大悟大家为何露出古怪的神色,可沈暨是真的对她没有恶意。
眼见几人忧心忡忡的模样,云姝明智选择安静。
再说下去,他们搞不好开始担心她被迷惑了。
好在湛阳秋开口,询问她古宅一事,及时转移众人注意力,云姝赶忙将记忆中的场景复述出来。
她给的信息充足,晏家一下就查到位置,在隔壁市。
这次晏新霁委托黄启和通夏前去,两人欣然答应。
临走前,通夏送了一些苗疆的小玩意给云姝,有防身之用,其中还有一个小鼎。
云姝揭开小鼎,里面好像是一个蚕宝宝,但普通的白色灰色蚕不同,它整体呈金色,两个指甲盖长的小身子胖乎乎,背上似乎还有一对透明的小翅膀,非
常可爱。
“这是我特意培养的金蚕蛊,能察觉到危险,吞噬鬼气,留给你正好。”
如果对象不是云姝,通夏绝不会拿出金蚕蛊,金蚕蛊在苗疆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她耗费八年,也只培养出三个,其中一个就在这里。
云姝认真道谢。
通夏面色缓和,聚灵体她没有办法,其他能帮的自然要帮一下。
晏新霁垂眸,眼神落在黑色小鼎上,态度温和:“多谢。”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通夏神色震惊,从他们来到晏家开始,晏新霁就是一副深沉不可捉摸的模样,仿佛天生高高在上,除了面对未婚妻放软态度,其他人在他眼里也就那样。
此刻晏新霁居然语调温和道谢,立刻刷新了大家的认知。
几人再次确定,晏新霁虽然为人冷,但对云姝倒是真心爱护。
云姝侧眸,她总觉得……未婚夫也发生了变化。
下午天气不错。
阳光明媚,微风温柔,是个踏青的好日子,但因为最近种种事情,云姝遗憾选择放弃。
本来事情就够多了,她不想更麻烦。
不出晏家,在花园里逛逛也行。
花园中。
园丁一脸疑惑地站在茂盛的花丛前,从这一朵观察到那一朵,恨不得拿个放大镜观察,仿佛他看的不是真花,而是金子花。
云姝走到花园时,就看到他差点将头埋进花丛中。
“你在找东西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园丁一跳,差点栽倒,“谁!!”
云姝歉意道:“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云小姐!”看清来人,园丁黝黑的脸庞立刻红了,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来了。”
云姝笑着点头,“我来看一下前几天移栽的玫瑰。”
园丁的脸更红了,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感觉自己脑袋都在冒烟,讷讷道:“玫、玫瑰就在这,长得很好。”
云姝走到玫瑰花丛边,淡紫色的玫瑰大片绽放,清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她有些惊讶,这花确实长得很好,好到出乎意料,每一株都开得灿烂,甚至连前两天她认为没救的根植也成活了。
“你将它们照顾得很好。”云姝夸赞道,顺口一问,“你刚才在找东西吗,需要我帮忙吗?”
园丁听到夸赞感到心虚,昨天的花没有今天这么好看,他其实也在纳闷,所以刚才一直在观察。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又咽回去,被云小姐夸赞的感觉太好了,他不想说出真相。
只是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云姝捧起其中一朵,柔嫩的花瓣贴在掌心,香气幽幽,美到诡异,明眸中浮现出疑惑之情,是自己最近因为梦境之事太敏感了吗,就连花都感觉不对劲了
。
“好奇怪呀……”
不远处某个树上的身影一僵。
另一个方向。
“云小姐。”湛阳秋眸光冷清,徐徐走来。
云姝打招呼道:“湛天师,下午好。”
湛阳秋点头,目光在花丛中一扫而过,在他眼中,眼前这些生命力旺盛的紫玫瑰,包括不远处的其他花卉上,都附着浓烈的鬼气。
简而言之,这些花是靠这鬼气才能盛开,和园丁的照料没有丝毫关系。
因为它们昨天就因为某位鬼王的到来尽数枯萎了。
湛阳秋面无表情扫了某棵树一眼。
自作孽。
云姝突发奇想,捧着花看向湛阳秋,“湛天师,这花有问题吗?”
湛阳秋道:“有一点,不碍事,祖宅风水好,过一些时日就能恢复正常。”
专业人士都这样说了,云姝也就放下心,笑道:“湛天师也是来赏花的吗?”
湛阳秋眸光落到她脸上,半晌嗯了一声。
云姝自豪道:“那你一定多欣赏一会,这里好多花都是我亲自挑选的,非常非常好看,我还请教了很多园艺师,学了很多照顾花草的小技巧。”
湛阳秋道:“你一定很喜欢它们。”
云姝毫不犹豫点头,如果不是因为晏家花园太大,她肯定会全部亲自照料。
树上的某个鬼王面色更差了。
两人就在花园中边聊边走,慢慢聊到了晏新霁的纯阳命格。
云姝好奇问道:“除了纯阳命格,还有其他特殊的命格吗?”
“有。”湛阳秋道,“纯阳命格属火,大多精力旺盛,雷厉风行,与纯阳命格相对的便是纯阴命格,属水,性格懦弱,多愁善感。”
云姝不太能将晏新霁和精力旺盛扯上边,只能将他归于例外的小部分人。
“纯阳和纯阴听起来好极端呀,那有中间折合的命格吗?”她兴致勃勃问道。
湛阳秋脚步停下,“有。”他对上她纯然的眸光,“我的命格便是中正之和,尊崇重大,宽厚平直。”
他就这样将玄界人士恨不得捂在嘴中一辈子的命格告诉云姝。
云姝对很多玄学之事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她只是迷迷糊糊地听着,试图将宽厚平直套到湛阳秋身上。
然后失败了。
云姝寻思着,这个命格解说可能只准一半吧。
湛阳秋垂眸看她,又道:“纯阴命格,极水之阴,这种命格的人死后,通常都会化为厉鬼,尤其是枉死之人,几乎会瞬间化为了强大的厉鬼。”
“枉死?”云姝怔住,这个词在她生命中出现的太少了。
“含冤而死,亦可以说是非正常死亡,这类人本命不该绝,却因某些原因提前死去,怨气不散,特别是纯阴命格的男性,一生颠簸流离,突然横死,更是
怨气滔天。”
“你会讨厌这类邪恶的存在吗?”湛阳秋凝视着她。
三人中,沈暨最先摆脱人类皮囊,又是纯阴命格,沈暨横死之时,怨气肆意蔓延,吞噬了整个小镇。
树上某个身影也铱誮一动不动,看着这边,唯有不停翻涌的鬼气表现出他的情绪。
云姝本以为湛阳秋只是随便一问,但对上他的视线,她看到他眼底的认真。
他很在乎这个问题。
为什么?
云姝疑惑一下,也没多想,湛阳秋是天师,他问一件事,肯定有他的道理。
“不好说。”既然对方认真,云姝也摆正态度,“具体要看他们做了什么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对他们报仇没有意见,只要不牵扯到其他人就好。
”
但她不能接受无辜之人惨死。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阳光下,湛阳秋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云姝道:“我就是这样想的。”
冤有头债有主,如此而已。
茂密的枝叶中。
沈暨曲着腿靠坐在粗壮的树干上,灼热的阳光无法伤到他分毫,以此为中心的小片区域温度极低。
他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鬼生,很好,除了报仇,为了躲避它的探查,他从来都忍着弑杀的本性。
而且沈暨也不屑杀那些弱小的人类,只要不犯到他头上,一切都好说。
这样也算符合她的标准吧。
第150章 玄学文中炮灰未婚妻7
问完这个奇怪的问题,湛阳秋就不再说话,好像他之前说的一切都都只是在为这个问题做铺垫。
云姝站在湛阳秋左边,能感受对方辨不清情绪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好一会儿,才有若有似无的轻笑声响起。
像是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舒心的答案。
云姝好奇看去,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湛阳秋就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淡然模样,脸上几乎没有其他表情,永远冷静地看着所有人。
这样的他会笑吗?
可惜等云姝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目视前方,和以前的表现一模一样。
云姝遗憾地收回视线,刚才的笑声可能是听错了吧。
晏家的花园很大,两人绕花园转了一圈后,云姝微微有些气喘,白嫩的小脸也染上诱人的粉色。
沈暨靠坐在树上,眼神眨都不眨地盯着她。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沈暨暂时不打算暴露和湛阳秋的关系,湛阳秋在的地方,他不准备出现。
他略微思索了下,周身黑气涌动。
这边。
云姝走着走着,感到一股凉意,周围的温度好像蓦地下降了,虽然凉爽,但很奇怪。
她抬头,太阳依旧高悬头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不远处的帮佣也像没事人一样,忙着手中的工作,抽空给自己扇扇风。
云姝又看向湛阳秋,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湛天师,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里的温度变了。”
湛阳秋动作一顿,不动声色朝她手腕看了一眼,那里正缠绕着常人看不见的黑气,如同手镯一般。
对他来说,非常眼熟。
“……可能是你昨天的梦境带来的后遗症,过一会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云姝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又被谁盯上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回去休息吧。”湛阳秋道,“你以前这个点都会小睡一会。”
云姝刚准备点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下午是有小憩的习惯,但是自从通夏几人到来后,习惯暂时就改了。
湛阳秋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她疑惑的神情太过明显,轻易便让人猜出心思。
湛阳秋不急不缓道:“我从晏新霁那里知道的。”
云姝理所当然以为是两人聊天时,无意中透露的消息,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她发现湛阳秋对待晏新霁的态度和别人不同,通夏他们对晏新霁总有几分尊敬,而湛阳秋就显得随意许多。
云姝问道:“那我就先回去,湛天师是和我一起,还是再留一会?”
“我在这里还有事,你先回去。”湛阳秋道。
云姝道:“那湛天师要是有事,可以找新霁和管家,管家通常都在一楼。”
“好。”湛阳秋道。
云姝转身离去。
湛阳秋望着她的背影,他刚才的解释对也不对。
他确实是从晏新霁那里知道云姝的一些事,但不是晏新霁亲口告诉他,而是两人相处的记忆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中。
当沈暨来到晏家祖宅,三人身处一个地方时,一切就已经开始。
等纤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湛阳秋侧首看向右边,冷清的黑眸中,整个晏家祖宅,除了被黑气附着的花卉,还有多个泛着白光的阵法。
一切在他的眼中无所遁形。
云姝离开花园,背后肆意绽放的鲜花艳丽中带着诡异,她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某个坐在树上看着她的虚无身影。
偌大的花园中只有一个人,湛阳秋气质淡然冷清,任谁也无法将他和邪恶的存在牵扯上。
沈暨嘴角挑起讥讽的弧度,湛阳秋这副皮囊还真有几分迷惑性,难怪玄体直接栽在他身上,还芳心暗付。
和颐山费尽心思培养这种存在,事成那天怕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名满天下的湛天师,你的名号可真响!”幽森的嘲讽声蓦地出现在耳边。
本是邪恶的存在,却被冠以天师之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
那些喊他大师的人必定想不到他本身的模样。
湛阳秋走到一个法阵附近,手中微动,似乎在测算什么,闻言只道:“我幼年就被青松带回清宁观,自然跟在他后面学习道法。”
青松是第七任观主的名字,也正是他千里迢迢奔赴某个地点,将湛阳秋带回道观。
沈暨冷哼一声。
三人之中,他最先死亡,也最先觉醒,其次便是湛阳秋,成长过程中慢慢想起一些事,双方有了联系。
后来有个玄体主动送上门,他们没有拒绝。
虽然符灿灿是它刻意安排的存在,但反过来利用她亦是轻而易举。
它想靠这样一个女人将他们逐一击破。
简直是妄想。
晏家祖宅的阵法大多依托于植物,景观,假石之类,形成循环不止的聚气阵法,长久住在这里,不仅身体健康,就连精气神也会越来越好。
光是花园这里就有五个阵法,测算完,湛阳秋走在阵法中,慢条斯理地挪了几个石头的位置。
阵法发生微不可查的变化。
放在常人眼中,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沈暨却看到阵法中流动的气的方向变了。
湛阳秋又继续动了一些方位的东西,几个阵法微妙的变化交织在一起,形成另一个新生的法阵。
沈暨嗤笑,这家伙在道观学了那么多年,还真有点用处。
借着祖宅中玄体的气运,布下遮掩天机的阵法,这样它就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和计划。
“湛师祖。”沉稳的女声响起。
湛阳秋神情淡然,继续手中的动作,玄学界能看出他改变阵法的,除了现在的观主,就只有一位阵法大师,两人都不在此地。
“何事?”冷冷淡淡的态度。
符灿灿抿唇,除了面对云小姐外,他一直都是这副样子。
很奇怪,自从做了湛阳秋将她推下悬崖的梦后,那些若有似无的仰慕情愫就在一点一点消失。
反倒是另一股无可抑制的心情不断攀爬生长,死死占据她的心头,如同藤蔓一般将她捆绑,不得挣脱。
厌恶、憎恨、愤怒、痛苦……
复杂的心绪交织缠绕。
符灿灿自己都被吓到了,过于浓烈的情绪会影响心性,她在师父的教导下,一向秉承修道之人需清心静气的原则。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符灿灿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湛阳秋,他在她眼中,不,应该是整个和颐山眼中都很有权威。
人们总是崇尚强者,玄学界比正常社会还要信奉这点。
即使有那个古怪的梦,多年的相处还是让符灿灿主动找上门。
但当湛阳秋真出现在眼前时,符灿灿心底却生出巨大的排斥感,让她想要说出口又咽了回去,她感觉额头的青筋在疯狂跳动。
她的潜意识在防备他。
“……就是想问问湛师祖对云小姐的梦境怎么看?”符灿灿沉默了一会,换了另一个话题。
湛阳秋道:“两位大师已经出发去那座古宅,想必不日便能得到好消息,你无需担忧。”
“不是古宅。”符灿灿深吸一口气,“是救下云小姐的那个鬼。”
湛阳秋眉眼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树上的沈暨眼睛危险眯起。
符灿灿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继续道:“按云小姐所说,对方能轻易压制数十恶鬼,实力堪称恐怖,而这样的存在我们居然没有丝毫察觉,我认为他
应该是鬼王。”
实力达到一定程度的鬼都会被称为鬼王,这是玄学界给予的实力划分,但有一种例外,那就是一个鬼的实力真正强到可怕。
他出现,则万鬼臣服。
鬼中之王,可号令万鬼。
以往出现这种强大的鬼物,玄学界都会倾巢出动,绞杀对方。
云姝只提了几句,但符灿灿莫名肯定对方一定是强到可怕的鬼王,就像她曾经见过一样。
“湛师祖,我们应该想办法将他斩杀,他在云小姐梦境中出现,即使这一次放过她,难保下一次不会动手。”
越是强大的鬼物,越是行事随心所欲。
符灿灿不相信那个鬼会放弃云姝,有的鬼死前死后确实性子不变,但能到鬼王这个层次的绝不会双手干干净净。
她可以帮助冤魂了解心愿,但绝不会放任一个强大的鬼王在世界上。
符灿灿态度坚定。
“我知晓你的意思,但你如何确定他就是鬼王?”湛阳秋垂眸,看不清眼中情绪。
符灿灿语塞,云姝给出的信息太少,她这样笃定,别人自会怀疑。
花园中的气氛变了,慢慢紧绷起来。
男人白色的衣角似乎染上点点黑色,不远处的黑色雾气不断翻腾。
符灿灿心神也越发紧绷,最终无奈道:“是我的直觉。”
紧绷的气氛滞了滞。
湛阳秋顿了顿,“符师侄,我等虽然讲究灵感,但鬼王之事极为重要,不可轻易胡说。”
符灿灿握了握拳,“可即便对方不是鬼王,我们也该处理掉他。”
“人鬼殊途,云小姐不该被这种鬼物缠上。”
在符灿灿看来,云姝应该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正常人生活,她不该和这些阴暗的存在扯上关系。
沈暨的脸色彻底阴冷下去,这个玄体未免太碍眼了。
区区一个被推出来的棋子,胆敢质疑云姝和他的事,难不成是活腻了。
人死后气运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符灿灿打了个寒颤,她感觉自己被一个可怕的存在注视着。
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她立刻朝一个方向看去,那里唯有郁郁葱葱的树木,什么也没有。
“符师侄,你要明白云姝的梦境如同通道一般,对方的踪迹也无法掌握。”湛阳秋道。
符灿灿一愣,昨晚对她的冲击太大了,竟连这个都忘记了。
“……是我太心急了。”
弄了个大乌龙,符灿灿面色尴尬,又胡乱请教了两句,转身离开。
沈暨打量着远去的玄体,昨晚去找云姝后,他就将玄体的事放在后面。
这会见到对方,他发现一丝不对劲。
玄体的身上……有时间的痕迹。
符灿灿回到房间,想起湛阳秋之前的动作,心中莫名在意,她拉开窗帘,花园中的人已经消失,只余肆意盛开的花。
……
晚上云姝又做梦了,这次没有奇奇怪怪的人出现。
她好奇地观察周围。
四周是连绵不绝的绿林,上方是澄澈的天空,和煦的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印记,鼻尖萦绕中草木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很美的画面。
云姝孤身一人,兴奋地在林中穿梭,她能清楚感觉到这里没有危险,一切平和而宁静。
她赤着脚踩在草上,就连青草的触感也很真实,刺得皮肤传来些许痒意。
云姝一会拨弄拨弄这棵树,一会摇摇那朵花,眼眸亮晶晶的。
长时间的噩梦使得她精神疲惫,这会梦到美好的场景,她唇角的笑容就没落下去过。
因着前几天的梦境,她都有些讨厌睡觉了,现在一看,做梦也不是太糟糕。
云姝欢快地走在林中,白色的裙摆随着动作荡出优美的弧度,精致的脚踝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她扶着树时,宛如从林中悄然露面的精灵。
细微的声音出现,像是水流动的声音。
云姝顺着声音,一步一步走过去,尖锐的枝叶在那双白皙的手碰到的一刹那,纷纷软下来,失去所有杀伤力。
她拨开茂盛的灌木丛,朝前看去,明眸瞪圆。
眼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的另一边是大片大片的紫色花田,花田中央有一颗粗壮无比的淡紫色的花树。
云姝穿过灌木丛,走进小溪中,小腿处传来轻柔的触碰感,她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水中还有色彩鲜艳的小鱼。
就连浸水的感觉都如此真实,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太过唯美,云姝说不定会将其误以为是现实。
她弯下腰,将手浸到小溪中,这些小鱼和有意识一样,又聚集在她手边,轻轻啄着。
云姝眼眸弯起,动人的笑意倾泻而出,美得不可方物。
她坐在小溪边,玩了一会水,才起身朝中央的花树走去。
小溪另一边布满青草,这边则是花瓣散落满地,踩在上面,柔软又舒服。
云姝走到花树前,仰头看去,颤颤巍巍的紫色花朵挤在一起,嫩黄色的花蕊小巧玲珑,极为惹人喜爱。
微风拂过,纷纷扬扬的紫色花瓣轻轻坠落,如同花雨一般,落在柔软的发间,落在单薄的肩膀上,也落在白嫩的手心。
“真美呀。”她喃喃道。
眼前的一切是只有梦境才会出现的美景。
细微的动静从身后传来,有什么来了。
云姝缓慢转身,发尾轻轻晃动,随后再次惊讶。
一头白色的鹿出现在面前,或许不该用白来形容,它整个身子像是在发光一样,身形流畅,就连高高的鹿角也是白色,仿佛坠着星光,一双眼冷清而温柔
,正默默地望着她。
云姝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幼年曾经听到过的神话故事,以实物的姿态呈现在面前,不可谓不让人惊喜。
“我可以摸摸你吗?”云姝眸中的渴望遮都遮不住。
白鹿默默点了点头。
云姝眼眸一亮,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过去,她小心伸出手,试探性在白鹿背上摸了摸。
随后露出满足的飘飘然的微笑,和她想的一样柔顺,舒服到让她忍不住弯起眼眸。
某个拐角。
黑色不明生物暗自咬牙,瞅瞅自己身上的毛皮,又整了整。
不能被那家伙抢走所有风头。
云姝将白鹿整个背部都揉搓一遍,又悄摸摸看向高高的鹿角,其实她还想摸摸那个,但鹿角好像对白鹿很重要,不能随便触碰。
算了,能摸摸毛皮,她就很满足了。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白鹿的身体轻轻动了动,云姝会意松开手。
然后她就看白鹿垂下头,将鹿角送到面前。
云姝惊喜道:“可以摸吗?那我碰了哦。”
白鹿默认。
云姝轻轻摸了摸鹿角,终于心满意足,白鹿依旧温和地看着她。
云姝忍不住向前一步,蹭着柔软的毛皮,环住白鹿脖颈撒娇,“你真的好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