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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仙卿勾了勾唇,温声道:“行了别在这装模作样。本就是为你备上的东西。你我之间,不必介意这些。”
他和陈皎如今已是心照不宣的关系,陈皎对他情意深重,自然不能同外人相比。
陈皎不知道在谢仙卿心中两人情非泛泛,早已超越寻常。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她不由茫然不解。
太子居然为自己准备了话本?
陈皎在感情上有些懵懂,又不是真的一窍不通。
安抚慰问受委屈的下属、平日多加亲近信赖、甚至就连端阳节握住她的手腕,都可以视作是太子体恤下属。但在自己重要的书房为下属准备话本这种东西,就不在合理范围内了啊!
尤其是陈皎清楚,谢仙卿是一位精明擅权的储君。
一位君主,无论和臣子多么亲近私交甚笃,都必定会立有一条界限。
这是君臣之线,
两人相处一旦越过这条线,君臣的关系便会被模糊,甚至会给臣子造成能够以下犯上的错觉。这对皇帝而言绝对是大忌!
古往今来,谋逆的臣子中除了大权在握的权臣,便是和皇帝关系甚好深受信重的宠臣。这全都是因为皇帝对臣子太近也太好,给对方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为君之道,知人善用。为什么会有恩威并施这个词,在君臣关系上便能得到回答。
陈皎在今天之前,一直坚信太子不会犯这种错误。
太子自幼学习君臣之道,天赋过人,锐意图治、为政精明。他连五皇子和皇帝都能轻易对付,难道会不知道这种连陈皎都能明白的权术?
陈皎就算再迟钝,现在也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
她脑海中不由回忆起祖母当时的猜想和劝诫,心中一声咯噔。
陈皎根本不敢深想,连忙打断思路,只暗暗觉得或许是她被祖母和母亲影响,也跟着想多了。说不定太子殿下此前便有闲书,刚才不过是一句玩笑。
陈皎思绪忐忑,不想自作多情,便决定先按下那荒谬的猜测。
……
次日前往太子府时,陈皎依旧心事重重。恰好在临近太子府的街道上,她瞧见前方有户部尚书王中安的身影,猜测对方大概也是去见太子。
陈皎心思一转,当即追了上去,一边出声叫道:“王尚书!”
听见声音后,王尚书缓缓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见是陈皎后,摸着胡须道:“陈世子近来可好?”
王尚书在朝中地位不言而喻。永安侯在家中偶然提起他,也说他是个老狐狸。现下面对陈皎还如此和煦,一是陈皎在太子面前越发受看重,二则是因为王时景这层关系了。
陈皎急忙行了个面礼,王尚书摆摆手,和蔼道:“陈贤侄不必客气。”
五皇子受挫,太子党大获全胜,王尚书最近可谓是春风满面,和陈皎这个不熟的小辈寒暄也能笑容满面。
两人一边攀谈,一边往太子府走。
陈皎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感叹道:“殿下勤加好学,我为此惭愧佩服不已,立志要和殿下多加学习……”
听到陈皎忽然提起太子好学这种事,王尚书忍不住瞧了眼对方,心想这小子今日难不成是吃错了药?
王尚书可是知道,陈世子和自家那傻儿子一样,都是不爱学习的纨绔,两人甚至还因为逃课偷吃烤鸭被夫子抓住惩罚。
这件事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他脸皮不比永安侯厚,事出后请了几天假没去上朝!
倒是陈世子加入太子党后,在国子监的功课没落下,听说还隐隐更加重视学习了。
做家长的,总是希望孩子跟成绩好的人做朋友,企图通过这种办法让对方接受熏陶被影响,也跟着脑子开过光一样成绩突飞猛进。
陈皎和太子殿下相处多了,如今也渐渐开了窍。
少年浪子回头金不换。陈皎都学好了,王尚书觉得自家傻儿子考状元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面上不动声色,点头称是:“陈世子说得对。太子从小自律,天资聪慧性情不骄……”
他想到王时景在家中看的那些武侠话本,又特意强调道:“例如寻常年轻人会看的时下流行话本,他是毫不沾的……”
他知道自家儿子和陈世子沉迷这些小玩意儿,便借此提醒对方,希望陈世子悔悟后带着自家儿子改变,努力科举上进。
陈世子本来还想侧面打听,没想到王尚书这么快便将话题引到了这话上。
她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惊讶道:“不会吧?说不得是王尚书你不知情,你不知现在这话本流行,殿下繁忙公务之际,私下阅读解闷也未不可知啊!”
陈皎语气好奇,王尚书不由心生得意。
大家都认为陈世子在殿下面前受重用,是殿下的心腹。但真正了解殿下的人,还得是他们右相府。
王尚书怡然自得,面色含笑道:“非也非也,陈世子这话可就错了。我身为太子舅父,自殿下年幼便陪在身边。殿下专注自身,我敢担保,他书房没有一本闲书!”
陈皎恍然,感叹道:“殿下真厉害啊。”
她心沉了下去。所以太子殿下在书房中的言辞居然不是借口,对方是真的因为她才会特意在书房备下话本。
其实陈皎早就猜到了答案,只不过不敢相信,便抱有侥幸心理想再求证一遍。
古往今来,有哪位君主会在自己的书房或者卧室中备下臣子常用的东西?
没见过吧?
孔子曾言:“君臣父子,各司其职,恪守本分。”
意思是当皇帝要有皇帝样子,当臣子的要谨记臣子本分,两者各司其职,国家才会稳定发展。
问题来了,连陈皎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为什么太子会不明白?
亦或是太子也明白,只不过碍于某种原因,使得他渐渐放弃了他和他陈皎两人中的这条君臣界线?
想到这个结论,陈皎愣住了,脑海中再次跳出了祖母当时的劝诫……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救命啊!!
今天的陈皎心事重重,后面都没什么心思和王尚书说话。进了太子府后她也不敢摸鱼,第一次老老实实开会工作。
历史上一些帝王宠臣,但凡相貌过得去,大都和皇帝传过秘史绯闻。
陈皎的梦想是当宠臣,也做好或许将来自己会涉及此类传闻的心理准备,但她没打算真的上啊!
她是个老实人,只是想做个简简单单单纯的宠臣,不牺牲屁股的那种!
可以看出,这时候的陈皎已经完全慌了神,连自己是女扮男装都给忘了。
察觉到上司疑似对自己有不能说的心思后,陈皎慌的一匹。
她乱七八糟思考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可能她平日里摸鱼偷懒、吹彩虹屁的行为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给太子殿下一种她想走后门、呸,走歪路的错觉。
但陈皎发誓,她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她大彻大悟后决定奋发图强,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扭转自己在太子眼中的形象!
所以今天抵达太子府后,忧心忡忡的陈皎第一时间跑去找活干。几位大臣开会商讨时,坐在太子下手侧旁的她手捧书笔,积极发表意见。
太子手旁的茶水没了,她目不斜视,坐在椅子上假装奋笔疾书,装作没看见。
周围其他大臣和内侍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神情震惊。
要知道给太子添茶是个非常抢手的活,只有亲近的臣子内侍才能抢到手。在陈皎还没来之前,他们为这种事争闹过好多次,没想到在陈皎加入太子党的第一天,这个不要脸的就把这活抢了过去!
当时大家就觉得这陈世子不是个简单人物。后来果不其然,这小子脸厚心黑,加入太子党后扶摇直上,不出数月就成了太子心腹,就连在太子府议事的座次,有时候都排在他们这些老臣上首!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这工作归她了。
结果现在陈皎不动如山。其他人不由蠢蠢欲动,想要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又担心此时是陈皎没看见,若是他们贸然行动,对方恐怕会背后阴人。
同是太子党,相处数月后大家都明白陈皎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虽然她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笑嘻嘻的样子,实际上心比谁都黑,当初她坑五皇子时露的那一手,至今让许多人记忆犹新。
不说别的,只凭陈皎在短时间内在太子身边站稳脚跟,便说明她手段了得。涉及到自身利益,陈皎这小子是不会跟他们讲情面的。
大家顾虑陈皎而不敢动作,殊不知陈皎面上假装奋笔疾书,心中都快急死了,忍不住大骂他们怂包。
太没用了!
给他们机会都抓不住,这种情商智商居然还在太子殿下身边混了那么多年!
储君杯子里的茶水没了,一群人居然都能干坐着不动!真是用行动完美诠释了那句“领导开门我上车,领导夹菜我转桌”。
太没用了,说出去简直是他们太子党的耻辱!
陈皎不动声色抬眼,瞧见其他人居然都正经危坐,太子的杯中依然空空如也,她心都快哽住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群人天天背后骂她当奸臣,说她讨好太子。现在她不当马屁精了,这群人居然都不知道帮帮忙!全是一群拖后腿的!
在这一刻,陈皎对她同事们的能力产生了一种严重的不信任!
果然这个家没她不行。没了她,太子殿下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太不像话了!
若是平常陈皎早就行动了,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她身为小弟的节操比较重要,所以太子殿下您还是渴着吧。
陈皎继续装作没看见,自喻为是太子手下最贴心的小弟的她坐在椅子上不动,其他人顾虑重重也没动。
按理说张公公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也担心是陈世子没瞧见。其他人只当陈皎受太子信重,他可是知道内情,明白这位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他根本不想为了一杯茶水去得罪陈世子。所以张公公也不动。他是府上总管,他没指示,身后的内侍自然也不敢贸然动作。
几方人马纠结来纠结去,到最后居然是太子殿下亲自拿起茶壶,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端起茶杯,饮水时抬眉,饶有兴致地扫了眼陈皎。
谢仙卿坐在最上首,这个位置能很轻易地看见陈皎身边的东西,包括她手中那本鬼画桃符,一个字没写的“笔记”。
谢仙卿似笑非笑,最后倒是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说:
谁慌了我不说0.0
“领导开门我上车,领导夹菜我转桌”——网络梗
第29章
陈皎提心吊胆, 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被英明的太子殿下看穿了。她眼角余光看见太子殿下亲自倒水后,立刻埋下头假装认真书写。
她一边在纸页上乱涂乱画,一边忍不住在心中骂屋内的其他大臣和内侍,太没眼色了!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居然还好意思在背后骂她马屁精!
此时此刻陈皎已经忘记她当初勤勤恳恳拍马屁抢站位, 发誓做奸臣的初心了。在看见其他同事这么不中用后, 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的同事都这么没眼力劲, 她也是没办法啊!
陈皎自怨自艾几秒后, 又开始安安心心画画了,偶尔赞同附和几句其他大臣商议的内容, 努力制造自己在认真参加会议的假象。
面对其他人投来的震惊目光,她都假装没看见。反正她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大家都发现了, 今天的陈世子很怪。
没有油嘴滑舌, 也没有偷懒睡觉, 十分不符合她见缝插针的马屁精人设。大臣和太子商议事情时,中途忍不住看她好几次。
例行会议结束后, 诸位大臣便纷纷告退回家, 陈皎也装模作样地收起自己那本画了一下午火柴人“笔记”, 准备随大流下班跑路。
但她的行动还是不够快, 刚起身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陈世子留下用膳。”
听见是太子的声音后, 陈皎心都凉了。
其他大臣还没离去,听到太子单独留陈皎膳后顿感心情复杂,不约而同地朝陈皎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陈皎这小子命也太好了,不声不响就成为太子的心腹。在他们太子党里算是风光无两。
这几个月中, 殿下十次有八次会留他用饭, 身边出行去哪里也都带着他。这就是天子近臣的待遇啊!
想到这, 大家不由在心中遗憾。他们大多比陈皎年纪大,也比对方早陪伴在殿下身边,却没能把握住机会。
不过他们也不怪自己,毕竟人和人也是有差距的,像陈皎这么脸厚心黑的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居然会看重这油嘴滑舌的小子!
不少大臣为此在心中叹气。
陈皎不是没看见其他人投来的羡慕目光,要是从前她一定很得意开心,然而现在她的脑海中只剩下无语二字。
太子出声留膳,若是从前她自然万分愿意,毕竟这代表了殿下对她的看重。但现在她知道对方对自己疑似有不可说的想法后,她还哪里敢独自留在太子府啊!
她默默回头,纠结斟酌道:“最近天气炎热心烦意躁,微臣也没什么胃口,近日晚上都无心用食。”
她想自己都说晚上不吃饭了,太子总没有理由留她用膳了吧!
谢仙卿安坐于椅上,手中端着茶盏淡淡饮茶。闻言他神情淡定,微笑道:“哦?无事,你留下来看孤吃饭即可。”
陈皎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什么叫胃口不好就看你吃饭,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在这一瞬间,陈皎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迷惑,甚至对自己之前猜测出的真相有了一丝动摇。
谢仙卿真的喜欢她吗?不会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吧!
陈皎迷惑不解时,那些还未离去的大臣却看不下去了。能被殿下留膳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陈皎这小子居然还推三阻四,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气人得紧。
有人瘪嘴,酸溜溜道:“陈世子年少可为,比起我们这帮老臣,也更得殿下看重啊。”
陈皎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惯他,随口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我这么聪慧出类拔萃,即使是站在诸位大臣中间,也掩盖不了身上那股优秀的气质。”
一群人连杯热茶都不知道给太子殿下倒,没眼色到这种程度,居然还好意思在背后说她坏话。
陈皎抬起头,不经意扫了眼大臣因年岁渐长而发量稀薄的头顶,叹气道:“唉你也别太羡慕我了。我生来卓尔不群,太子殿下想不注意我,都难啊!”
她莫名其妙把自己夸了一通,那名说话大臣被她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憋得脸色涨红,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陈皎。
他又不像陈皎那么不要脸,总不能和对方争辩他自己也很优秀吧!
他倒是想骂陈皎两句,又觉得因为这种“谁更优秀”的口角之争在太子府吵起来,显得太掉档次。
所以他纠结了一会儿,也没想好要如何对付陈皎,最后气冲冲地甩袖,重重“哼”了一声,甩头走了。
他步伐很快,实在是怕自己走得慢些,陈皎这小子能说出更多气人的话!
陈皎看着他匆匆逃离的背影,顿感人生无聊。她的这些同事啊,没眼色不善辩,还总喜欢贱贱地撩拨两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有的时候太过无敌没有对手,也会让她感到厌倦。可能这就是高处不胜寒,人生太过优秀的寂寞吧!
陈皎跟大臣斗嘴时,谢仙卿便坐在上首,眼眸含笑,不动声色地将这场小风波收入眼底。
直到屋内只剩下内侍和陈皎时,他才淡淡出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陈世子如今越发勤勉,商谈大事时仍不忘学习进步。假以时日,陈世子科举有望啊。”
陈皎有些茫然,干巴巴地说:“都是微臣应该做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太子殿下这句话怪怪的,好像在笑话她。
谢仙卿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本笔记上,温声鼓励道:“不过你尚未入朝为官,对时事政法恐怕会有所偏,不知全情。你把记载的纸页给孤,你有何不懂的,孤也可帮你查阅补充一二……”
陈皎:……?她一个字没写啊!!
她立刻婉拒道:“不用了殿下,臣没什么不懂。不瞒您说,微臣最近在家中修养时勤加学习,便不必在此等事情上耽误殿下时间了。”
“哦?”谢仙卿挑了挑眉,目光愈发温和,“既然陈世子自觉已进步良多,孤更应当翻阅一二,或许能从中领悟新见解也未尝可知。”
太子殿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皎就算再不识趣,也应当交出她那本或许能让殿下参考学习的“笔记”了。
张公公已经走到她身前,准备将东西拿走呈现给太子殿下。陈皎绞尽脑汁垂死挣扎,手握笔记念念不舍,努力想找出什么新借口。
张公公握着那书页正准备拿走,便发现陈世子根本不松手。太子殿下正看着呢,他手中也暗暗用力。
张公公和陈皎两人都不肯放手,就这样在太子眼皮底下上演着一场拔河赛。
最终还是张公公力气大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不甘不愿的陈世子手中抢出了这个神神秘秘的本子。
他松了口气,也不知道陈世子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总之不是什么正经东西罢了,否则怎么会吓成这样。亏他今天还以为陈世子转性了。
张公公弓着身将笔记交给太子,随后便安静退到了一旁。
谢仙卿接过来扫了眼,发现一页纸上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几条曲折线重叠看不清的东西,波浪线横穿纸上的小溪、疑似太阳的圆中多了个笑脸,还有几棵丑到无法直视的树……
谢仙卿抽了抽嘴角,点评道:“画得挺丑。”
他方才无意中扫了眼,便好奇陈皎在上面乱画些什么,现在看来还是自己低估了对方。
站在谢仙卿身后的张公公也没忍住好奇心,踮着脚尖扫了眼,然后也无语了。
这陈世子也真是有童心,这画作连他们殿下幼时的作品都比不上,她居然也好意思画出来。
被太子殿下揭穿自己摸鱼的事情,陈皎瞬间心虚,唯唯诺诺地说:“还好吧,也没有特别丑吧。”
谢仙卿指着上面那几条自己看不懂的折曲线条,挑眉道:“这是什么?”
陈皎探头看了眼,说:“小草啊。”小学美术课大家都这么画。
谢仙卿沉默了。他以前只觉得陈皎是不爱读书,现在看到对方的画作后,不禁在心中同情国子监的夫子。
国子监不止教授科举股文,还教君子六艺,琴棋书画都要专精。尤其是陈皎这类高门子弟,日后交际参加诗会等总会用到。
陈皎快科举的年龄居然还画成这样,想必他的夫子没少头疼。由此可见永安侯夫妇对这位独子是爱得深沉,这样都没下狠手教孩子。
陈皎倒是觉得她的画技没任何问题,只不过没人能理解而已!她是上班的时候闲得无聊摸鱼,又不是要去参加比赛,当然只是随意乱画了。
谢仙卿也不想和她在这幅奇怪的画上纠结。他慢条斯理地合上纸页,悠悠道:“方才孤见陈世子议事途中不忘奋笔疾书,还以为你是在用功进取……”
谢仙卿回忆起她在本子上画的东西,若有似无地嗤笑一声。
方才他第一眼瞧去只觉得丑,现在联想到陈皎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故作认真,实际上是偷偷摸摸画画时,谢仙卿又觉得陈皎有些可爱。
就连对方那丑的不知所以的画作,一时间忽然也变得有趣起来。
人证物证俱在,陈皎也无法狡辩,只好老老实实检讨:“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肯定不敢了。我愧对殿下您对我的期望,愧对您对我的栽培……”
她语气真挚,神情悔恨,若是其他人在此,恐怕会误以为她真的在愧疚。只有知道内情的谢仙卿知道,对方此刻的话和昨日的检讨自省完全一字不差。
她这套说辞都背下来了,由此可见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好在谢仙卿也习惯了,今天只是为了逗逗她,根本没打算跟她计较。
他叹了声气,无奈道:“你啊你。”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太子殿下并没有真的生气。一般往常这种时候,陈皎早已经得寸进尺,凑上去表功拍马屁了。比如说一番自己对殿下之心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又或者是微臣只敢在殿下面前如此等彩虹屁。
但现在的陈皎是万万不敢了。
彩虹屁是不敢随意吹了,再吹下去她怕出大事。
她是个本分人,一心只想升职加薪当小弟,虽然她确实很好看,可她也从没想过走某条捷径的歪路啊!
所以陈皎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就像是一个垂死的咸鱼。她声音闷闷的,老老实实地说:“微臣知错了,我下次一定不再玩这种小聪明。”
她这次是真的意识到错误了,有些小聪明不能乱用。
比起方才那些长篇大论,这句话她说得极为真诚,让人一听便能听出来。
陈皎一反常态的没有油嘴滑舌拍马屁,反而老老实实承认了错误!这简直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太子身后的张公公都没控制住表情,目光震惊地看向她。
这陈世子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陈皎今日实在反常,不止张公公注意到这一点,就连谢仙卿也意识到了。
他开始还以为陈皎是忙着画那些所谓的乱七八糟的画,才会一反常态地装模作样,为此还对那幅画产生了好奇。现在他才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心中思绪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吩咐下人上菜。
一道道美食被端了上来。发现许多都是陈皎喜欢的佳肴。可惜她却不能吃。
陈皎方才为了拒绝太子留膳的邀约,特意编造了她没胃口的借口,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温润如玉,居然心狠到能做出让她看着他吃这种事!
现在她骑虎难下,自己编的借口,就算今天馋死也只能圆到底。否则她就是欺君之罪。
上位者最为厌恶臣子下属的欺骗。就算太子喜欢自己,陈皎也不想去挑战对方的底线。
古往今来,多少后宫嫔妃以及跟皇帝搞断袖的人。这些人又不是都有了免死金牌,那不知情识趣的,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陈皎虽然心中猜测太子对她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更不想拿这种没确定的事情去赌博。
所以她已经决定,待会儿自己便借口胃口不适不动筷,只希望这顿饭平平安安的度过。
她刚做好决定,便见谢仙卿亲自地给她夹了一块鱼肉,笑道:“用膳吧。”
陈皎看着碗中多出来的鱼肉,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吓得当场呛住。她咳嗽时手畔忽然递来一杯茶水,与此同时有人轻拍她的后背。
谢仙卿微微蹙眉,嗓音温和:“怎这么不小心?”
陈皎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一时间咳得更凶了,脸色通红。
太子何等人,身边伺候的奴仆成群,就连给他添茶倒水这种活都是被人抢着做的,不久前陈皎甚至还是其中一员。
然而现在太子殿下居然会在书房中备上她要看的话本,甚至还亲自为她夹菜,态度言辞还如此暧昧亲近!
当小弟当到自己这种程度,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算是另类的成功了吧!
陈皎接过太子递来的茶水,心中默默流泪,脸上却还得保持住欢喜的神情。
谢仙卿目光关切,陈皎不敢吱声,埋头猛猛喝水。
一旁的张太监见此,不动声色地为自家殿下表功,殷勤道:“陈世子,这些可都是府上精心准备你爱吃的菜……”
要是从前,陈皎必定会喜滋滋地向太子道谢,可现在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以前她也经常留膳太子府,最开始吃食都是随着府上的份例走,后来不知从何日起,膳食渐渐变成了自己喜欢的饭菜。
她以前究竟是多迟钝,才会连这种事情都没有发现,还沾沾自喜地为自己成为太子手下第一小弟而骄傲。
陈皎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好像在什么奇怪的道路上走远了。
谢仙卿端起碗,见陈皎久久不动,挑眉问道:“陈世子?”
陈皎努力忽视饭菜的香气,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硬着头皮说:“最近苦夏天气炎热,臣没什么胃口,晚上大都是不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