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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好像是在寻找替死鬼一样，或者说，是通过弄死别人，来达到自己心理上的解脱。
再然后，她杀死了一个变化成马大军形象的厉鬼，那个时候她就怀疑，难道《十万》中被杀死的鬼还能重复出现吗，现在看来，她的怀疑没有错，死了就是死了，这一点在鬼怪身上也适用，所以昨天她看到的那个马大军，其实只是另一个厉鬼幻化出来的，它以为她还恐惧的事物。
除此之外，还有江信那两轮游戏，不出意外，他应该杀死了两个幻化成他妈以及708案某一个受害者的厉鬼。
除此之外，还有宋仁杰，以及选择了大冒险的……
他们都活着，就证明又有两个厉鬼被打散，这样一来，或解脱，或消灭的厉鬼的数量，就来到了六个。
顾楚看向张子含和蒋星晨，他们中一个还是活人，倒是那个蒋星晨，身上已经渗透出淡淡的腐气，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可顾楚怀疑的并不是活死人一样的蒋星晨，而是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的张子含。
在他讲述的故事中，这栋别墅里曾经死过十个来这里度假的学生，但顾楚怀疑，其实当年死亡的人数可能不到十人，这些学生中的一部分逃了出去，这部分逃生的学生数量，很有可能是三人。
分别是林宁、蒋星晨和张子含。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逃过了这一劫，但是很快的，张子含就发现他们的身体，以及精神状态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张子含怀疑，是之前被锁在地下室的那些朋友怨气难消，想要找他们复仇。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和当年死亡人数一样的替死鬼，来帮他消除那些朋友的怨气，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的出现。
林宁是他牺牲的第一个引子，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林宁死亡的原因是因为她说了谎话，破坏了游戏的规则，让其他人都觉得，死掉的那一个人是罪有应得。
七个被烧死的冤魂，现在还剩下一个。
顾楚收回视线，再次回归人类的状态，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子变得正常了许多。
她的这个变化转瞬即逝，几乎没人注意到。
张子含如同往常一样，将所有的投票结果收了上去，并一张张翻看统计。
知道看完最后一张，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许多。
“平票。”
张子含给出了一个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的答案。
“怎么可能平票呢？”
宋仁杰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除了死掉的林宁和王皓，他们现在还剩下八个人，作为被评判的那个人，面具然没有投票资格，这样一来，有效票就是七张，在不能弃权的情况下，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平票的可能。
正常情况下，宋仁杰的推断没有错，可谁让房间里还有一个投票的鬼呢。
张子含、蒋星晨以及那个鬼在每一轮的投票中，都毫不犹豫写下谎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已经完全变态的江信，他们投下的四票谎话，正好和顾楚这方的四票真话形成了等量的对峙。
“我给出的结果，符合游戏规则。”
张子含铁青着脸，从宋仁杰等人身上缓慢划过。
巧合，肯定是巧合，反正就剩下一，不，只剩下两个了。
而宋仁杰几人，在看到顾楚成竹在胸的表情后，也不再质疑张子含的答案，相反，心里还隐隐有些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顾楚真的找到线索了呢？
张子含低垂眼眸，直接宣布继续游戏。
“等等，之前你说过，要是怀疑你作弊，可以申请洗牌发牌。”
这个时候，顾楚又提出了质疑。
张子含深深地看了眼她，然后及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一轮，我想要发牌。”
顾楚直接走到他身后，拿过那一堆收集回来的纸牌，然后用一种他们眼睛都很难捕捉到的手速，将牌重新洗好，放到中间由他们切牌。
张子含忌惮地看了眼顾楚，在他的示意下，蒋星晨将牌来回切了好几次。
总共也就八张牌，顾楚早就记下了每一张牌面的顺序，对于一个大脑堪比照相机的人来说，不管她有没有用心记，只要知道了初始的顺序，不管蒋星晨怎么切牌，她都知道每一张牌在什么位置。
游戏规则又没有说过，发牌的人发的第一张牌，一定要给自己。
于是在蒋星晨切完牌后，顾楚将第一张牌发在了张心爱面前，之后依次是面具人，她自己，江信以及蒋星晨……
此时顾楚的牌，按照常规发牌的顺序，本应该是属于蒋星晨的。
这下子，他和张子含的脸色都变了。
发完牌后，顾楚看也不看，直接将牌摊放在桌面上。
“这一次，我是王牌。”
然后，她看向张子含。
“我选四号。”
眼神沉静，在顾楚的注视下，张子含难堪地将自己的牌翻开，他就是四号。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读者吗？”
她没问张子含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这话一出，就连江信的脸色都变了。
张子含不是NPC吗，怎么会是读者呢？
第136章 真心话大冒险（完）
所有人都清楚地记得在进入这个故事后, 第一个说话的就是张子含，从一开始，他们就按照张子含给的节奏, 慢慢融入这个故事之中。
他讲述了当年发生在别墅里的故事，布置了游戏规则，一切的行为就像是《十万》设定好的引导者一样, 这样的人, 怎么会是读者呢？
张子含的脸色在顾楚提出这个问题时骤然变化，不过他很沉得住气，这样的变化转瞬即逝, 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我选择大冒险。”
他表情镇定地看着顾楚说道。
“什么读者？和故事会一样那种杂志吗？”
蒋星晨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下子, 张子含的表情是真的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的嘴角微微往下压。
是啊，正常的反应, 应该先是问一句, 到底是什么读者，是什么意思。
“好啊，那就和他一样，在晚上十二点，去棺材里躺一晚上吧。”
顾楚随意地说出了一个冒险内容, 然后将牌再次收集起来, 重新洗牌, 除了洗牌的这个过程,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张子含。
“第二轮游戏开始了。”
是他自己提出的新规则, 在选择过某一项内容后, 不能连续重复选择, 也就是说, 这一次如果依旧抽到他，他就必须选择真心话了。
很显然，在顾楚变态的记忆下，张子含再一次被拿到王牌的顾楚抽中。
“你是读者吗？”
在其余人震惊的表情中，顾楚再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接下去，是长久的沉默。
这个时候，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其实一开始，顾楚并没有怀疑张子含的身份，直到她在蒋星晨的身上看到了死气。
林宁第一天就死了，顾楚无从考证，但是从蒋星晨和张子含来看，两人显然是有区别的，同样是当年火灾的幸存者，林宁和蒋星晨似乎都已经注定了死局，唯独张子含这个人古古怪怪，似乎还有秘密。
当时顾楚就想到了自己之前疑惑的问题。
【过往的隐秘带着罪恶，你们中有人在隐藏，有人在说谎】
这是故事的梗概，在第一眼看到这个故事，再结合林宁和王浩隐瞒的过往时，所有人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他们中有人同林宁、王浩一样，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在顾楚看到这个内容的时候，最先疑惑的就是后两句话。
你们中有人在隐藏，有人在说谎，这似乎在表达两种行为。
一种是藏匿躲避，一种是通过谎言掩盖过往，但硬要解释，似乎也可以理解为那个说谎的人想要隐藏自己。
当时顾楚就觉得这段话别扭，但并没有深入去想。
现在看来，确实是两种行为。
从始至终，进入这个游戏的读者里就有一个人在隐藏，他得到的任务和他们完全相反。
“是。”
在沉默了许久后，张子含开口了，除了蒋星晨满眼疑惑不知道什么是读者外，其余大多数人都面露哗然。
张子含是读者！
那他为什么那么熟悉游戏的流程，并且每天会更新游戏的一些细节，还知道他们那么多隐秘的往事呢？
张子含忌惮地看向顾楚，原本他以为，自己占据着先天优势，完全迷惑了他们所有人，这个故事，尽在他掌握之中，却没想到，出现了顾楚这么一个人物，在第三天，猜出了他的身份。
和这一次被选入这场故事的绝大多数读者一样，张子含也有一个不为人说的秘密。
六年前，他们刚刚结束高考，十个玩的最要好的朋友组团租了一个别墅，等到了别墅后，负责租赁别墅的那个同学才告知了他们一个“惊喜”，这栋别墅的地下室有一副棺材，据说专门用来做招鬼之类的恐怖游戏，当时绝大多数同学都有些跃跃欲试，唯独林宁，因为刚做完心脏手术没多久，拒绝这种恐怖的游戏。
张子含和蒋星晨都是林宁的追求者，看到女神不高兴，也赶紧提出他们三人可以在楼上玩别的桌游，于是十个人，因此分成了两组。
为了游戏能够更刺激，他们还要求张子含将地下室的门反锁住，直到他们呼喊再来开门。
谁也不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又是从哪里烧起来的，等张子含他们发现的时候，桌游室外的火势已经很大了，他们被浓烟迷得睁不开眼，只能捂住口鼻，踉踉跄跄往屋外跑去。
就在经过客厅的时候，张子含听到了地下室大门内传来的呼救声，开门的钥匙在他身上。
林宁和蒋星晨让他去开门，自己径直往外跑，当时张子含回头了。
他听到了熟悉的呼救声，对方喊着他们的名字，焦急地告知地下室里的同学大多都已经被浓烟熏昏过去了。
张子含的钥匙对准了锁口，但很快犹豫了。
虽然这是他们要求的，但是执行锁门行为的人却是他，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同学昏过去了，要是有人死了，他会不会被要求负责。
他刚考上心仪的大学，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因此被毁灭。
张子含犹豫了，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他转开了锁，却没有将门把手转开，他看着那个已经解除反锁的地下室大门，一步步往后退，然后扭头，飞奔离去。
地下室里尚且还有知觉的人依旧机械地敲着大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只要他转动一下门把手，门就能打开。
之前尝试了太多次，喊不到来人，他们已经绝望了。
火越烧越大，张子含幸运地在火势封锁出路前跑了出来，他跟惊魂未定地林宁和蒋星晨说火势太大，只来得及转开锁，然后就被火势逼出来了，不过他已经在被火势逼退的时候大声通知了同学，只要他们还有意识，就能跑出来。
但显然，在他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影出来，他们或许早在张子含去开锁前，就已经昏迷不醒了，这样大的火势，张子含一个人怎么可能将那些同学全都带出来，早一步逃跑的林宁和蒋星晨根本就没有指责他的立场。
因为别墅偏僻，等消防员赶到的时候，别墅早就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在此期间，张子含早就抓住他们同样恐惧担忧的心理做好了口供，他们分开玩耍，根本就不知道另外一群人在地下室玩游戏，等逃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还在别墅中。
反正锁已经开了，没人知道他们是被锁在地下室里，迟迟等不到别人开门窒息而死的。
这本来也是谁也不想发生的意外，他们没有杀人动机，还能互相作证。
即便警方发现他们的尸体都堆叠在地下室门口，也只会怀疑是不是当时大火堵住了大门，导致他们没办法出去。
最后火灾的原因被定性为别墅电路违章接线引发的火灾，房东和保险公司承担了所有赔偿。
这件事之后，原本关系极好，还是林宁追求者的张子含和蒋星晨几人就疏远了，他们切断了所有联系，另外七个好友的死亡也成了心底的噩梦。
再后来，张子含被《十万》选中，在这里，他看到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变强了，也变得更害怕了，因为《十万》中出现了太多太多厉鬼复仇的事件，从进入《十万》的那天起，他就开始害怕，害怕当年的那些同学化作厉鬼，来找他复仇。
张子含没想到，当年的一念之差会成为如今的梦魇。
避之不及的林宁和蒋星晨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这两个人变得有些奇怪，明明是他们三个人都避之不及的往事，他们却越发频繁地提起当年十个人在一块开心的时光。
一开始，张子含只觉得烦躁，直到渐渐的，林宁和蒋星晨的身上都出现了死气……
在进入这个故事后，看到熟悉的别墅布置，看着完全失去现实中那段记忆的林宁和蒋星晨，张子含忽然觉得平静下来了。
他比顾楚他们进入这个故事的事件都早，也更早看到了属于他的那份任务。
他的目标是按照《十万》制定的规则，让别墅里的七个冤魂消失。
被打散也好，杀了读者找到替死鬼解脱了也好，只要在他不出手的情况下，他能完全隐藏好身份，在七个冤魂消失后，他就能彻底摆脱心中的罪恶。
可惜，就差一个了！
房间里，越来越多焦黑色的鬼影出现，他们逐渐显露出生前的模样，一个个神情怨毒地附拥而上，将张子含淹没，桌游室中，只剩下张子含凄厉的惨叫声。
而失去了张子含这个真正的操控者，只要在随便完成三轮游戏，这一场任务，他们就顺利通过了。
这一次似乎赢的格外轻松。
倒也不对，其实这一次，更多的是对自身的一种挑战，《十万》操控张子含和蒋星晨他们提出的是某些读者心底最隐秘，最恐惧的事情。
对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来说，这个故事应该很难，因为这一次，他们的恐惧是自己。
休息的间隙，顾楚来到了面具人的房间，其余几个读者看到两人离开桌游室，也十分知情识趣。
至于江信，他倒是好奇，可是鸡飞蛋打，有心无力，跟个死狗一样趴着，只等另外三轮游戏结束，赶紧脱离这个故事。
顾楚关上房门，房间里开着几盏小灯，那人站在窗户边上，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听到关门的身影，他动了，转身的时候，面具被缓缓摘下。
半长的头发披散在耳际，脸颊削瘦，眼眶凹陷鼻梁高挺，这是楚家人遗传的外貌特征，当年村子里就有传言，楚家有毛熊那边的血统。
看着这张脸，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一样。
“知知啊。”
他的声音轻而柔，末音融入空气中。
顾楚整个人颤抖着，嘴唇抿地紧紧的，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奔溃。
可她还是咬紧了牙，不想哭出来。
知知，多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第137章 楚相如
楚相如并不是家里第一个进入《十万》的读者。
在楚相如刚出生的那一年, 父母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楚成民有一把子力气，农忙时老老实实和父母下地干活, 每年农闲时，他会跟着村里人去外头找活干，虽然总有几个月不着家, 但回家的时候, 总能带回来一笔打工挣的钱，还有给家里人买的各种衣服鞋以及糕饼点心。
忽然有一天，楚成民就变了, 有一段时间里, 他就跟惊弓之鸟一样, 那个时候，他刚从外面打工回来, 家里人还纳闷, 以为他在外头惹祸了，但是不管怎么追问，楚成民都不说。
从那以后，楚成民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神出鬼没的, 也不帮着家里人干活了, 经常消失很久, 再次出现时, 偶尔给家里几十块, 偶尔拿出几百块, 完全没个定性, 家里只能靠老两口伺候那几亩地赚的微薄收入过活。
那个时候, 还没改名的顾楚也就一两岁大。
嫁了一个男人可就跟没有男人一样，再加上村子里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一些人说楚成民在外头打工的时候包了一个相好，赚的钱都给外头的野女人了，也有些人说楚成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能是不学好，吸上那玩意儿了……反正不管哪一种传言，都让楚成民的老婆越发不耐烦这个男人，感叹自己嫁错了人。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她不是跟难得回家一趟的楚成民吵，就是骂老头老太太没教好他们的儿子，对于自己的一双儿女，也鲜少过问。
说顾楚小时候是楚相如带着的，完全不过分，那个时候楚相如每天出门就背着个背篓，里头装着还不完全会走路的小妹妹，导致村里同龄的小孩时常嫌弃，觉得他带着的一个拖油瓶。
但即便这样，楚相如也不敢把妹妹留在家里，白天爷爷奶奶都在地里，他妈对待他们俩兄妹就跟逗狗逗猫一样，喜欢的时候亲呢几下，烦躁的时候你哭死了她都不带搭理的。
于是小伙伴们不愿意和他玩，楚相如就背着他那个沉重的小背篓，带着妹妹在村子里到处游走，这一背就是一两年，能她能顺顺当当走路还能小跑的时候，就改成用手牵的，村里人都知道，顾楚就是楚相如的小尾巴，哥哥在哪儿，妹妹就在哪儿。
就这样又熬了几年，在顾楚四岁的时候，他们的母亲终于受不了这种守活寡还没钱的生活了，在楚成民难得回来的时候，闹着要和他离婚。
本来大伙儿都以为楚成民会拒绝的，毕竟娶个媳妇不容易，按照楚家的条件，再加上楚成民自己现在这不着家的德性，谁还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啊。
谁知道楚成民答应了，条件就是对方必须把孩子带走。
可这下子，轮到楚家二老和他媳妇不同意了。
离了婚女方还好嫁人，可带着两个拖油瓶谁愿意娶她帮她养孩子啊，楚家二老也不乐意，眼见这个儿子废了，他们的希望都在孙子身上，楚家的独苗苗，怎么可以让那个女人带走呢。
于是在双方的拉扯下，最后决定女儿跟妈，男孩跟爸，楚成民面对前妻故意恶心他提出的要给孩子改姓的要求，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当天就带着户口本把楚相知这个名字改成了顾楚。
从那天以后，除了名沿袭了楚这个旧姓外，她和这个家完全没关系了。
楚相如不想和妹妹分开，他觉得他妈根本就不会好好照顾妹妹，可那个时候他也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拗得过大人呢。
他只能庆幸妹妹已经懂事了，那些天里，以前包办妹妹穿衣吃饭所有工作都他开始教她怎么独自生活，看着知知因为第一次生火手烫起了一个小泡，哭唧唧地跟他要抱抱，他也硬着心肠把她推开。
他教她洗衣服，教她炒菜烧饭，教她……
以后他再也没办法帮妹妹做这些事情了，跟着不靠谱的亲妈，知知必须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那一天，他目送知知跟着妈妈离开，大人的脚步很快，可知知还那么矮，小跑着才能跟上妈妈的步伐，她一只手被女人拽着，好几次没跟上，踉跄着差点摔倒，也全靠那只手拽着，才没真的摔跪在地上。
楚相如跑过去，让那个女人走慢点，知知跟不上，女人恨不得早点摆脱这个家，她只想走快点，再走快点。
看着哭着喊着要哥哥的知知，楚相如的心都碎了。
他不止一次跟知知承诺，等他长大了，一定会来接她，那一天，他会带着她最爱吃的打糕，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兄妹分开了。
当时楚相如坚信，自己一定会做到。
可他还是失约了。
楚成民根本就不是村里人传言的那样，外头有相好了，或者是染了什么坏毛病，他只是被一个脏东西缠上了。
以前那个女人在的时候，多少也能帮一点忙，现在她一走，老两口根本就忙不过来，为此楚成民不得不回来频繁了些。
这样一来，麻烦也出现了。
先是楚家的老头失踪，几天后被人发现倒在了后山山坳里，脑袋砸在凸起的石块上，血流了一地，被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死透发臭了。
在楚老头死后没三个月，楚老太也在河边淹死了，自从老伴去世，老太太的精神就大不济了，估摸着是在河边洗完衣服猛地站起身，供血上不来，一下子眼黑眩晕掉进了河里。
这些都是村里人看见，并且推测出来的，事实的真相，也无从知晓。
在楚相如也进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后，看着那些在《十万》中死亡的读者，现实生活中看似合理的意外死亡方式后，对此产生了一些怀疑。
那个时候，楚成民也已经死了，死在了某个故事里。
在进入那一个故事前，楚成民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可能没办法活着出来了，他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别去找你妹妹了，让她好好的，我们家的厄运，就在你身上结束吧。”
楚成民是悲观的，他不觉得自己的儿子能在《十万》中撑多久，早知道这个家里的人会一个接一个被选中，在《十万》中死亡，当初他就不应该回来，让家里人当他死在外面就好了。
当时当他还是心存侥幸了，没将引导者的话放在心上，这本书就是魔鬼，他会将你所有亲近的，在意的人，一个接一接，引入深渊。
这是楚成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从第三个故事里出来后没多久。
经历过家人接连离世，看着故事里的魑魅魍魉，那个时候，几乎算是目送楚成民走向死路的楚相如已经心硬如铁。
他仅剩的人性，只留给了他最亲的小妹妹，这也是他尚存的一些温暖。
但就是有人自寻死路，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做畜生。
他让知知害怕了，他让知知哭了，他就该死！
楚相如心中有一根警神，他知道自己不能靠近妹妹，这会让她变得不幸，所以他只是在想极了她的时候，远远地瞧上一眼。
口袋里的打糕凉了，硬了，霉了也不敢送出去，他要杜绝他们之间，任何一丝接触。
看着那个男人死后，知知终于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她变得更坚强，考上警校，成了一名立场坚定的女警察，楚相如觉得心疼又骄傲。
他已经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了，他的知知要连着他这份一起，事事顺遂，平平安安，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个社会的正常秩序。
那些东西，封存在《十万》中就好，被它选中的倒霉蛋，就在这本书里艰难求生就好，谁也别想仗着在《十万》中得到的能力，在现实生活中闹事。
公平会的人想要高人一等的地位，为此在现实生活中，不折手段杀戮掠夺，他就在《十万》中见一个杀一个。
因为他不能保证，这些人会不会出现在知知的身边。
作为警察，哪里出事，她就要冲往第一线，可肉体凡胎，怎么能和拥有诡异能力的读者相抗衡呢，楚相如只知道，他杀一个心思不正的，知知就多一份安全。
那些人给他取了各种各样的外号，什么杀神，法官，审判者……
在楚相如心里，他只是知知一个人的守护神。
其实从老子楚成民被《十万》选中的那一刻起，他的未来就已经注定好了。
亲人一个个离去，他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连唯一的妹妹都只能远远看着，他只是一个孤影，所有的情感无处发泄，无处寄托，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楚相如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死人。
他不爱这个世界，他只爱他的知知。
可现在，因为他，知知还是被卷入了这个恐怖的世界。
这一刻，楚相如心中无数情绪翻江倒海，心中五味杂陈，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也有太多太多多话不敢说。
于是等话到了嘴边，他说出口的，终究也只有那一句轻叹。
“知知啊。”
他张开手臂，不知道知知还愿不愿意抱抱他这个给她带来无数麻烦的哥哥。
“砰——”
几乎就在他双臂张开的一瞬间，顾楚就跟小时候无数次扑入他怀中那样，整个人撞在了他的胸膛。
一如小时候，她跟个小炮弹一样，每次抱他总会害的他摔在柔软的泥土地上，蓬松的稻草垛里那样，这一次，楚相如的背被冲撞在了窗户上。
二十多年的残缺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填满了。
第138章 分别
二十多年的分别, 有变化的不仅仅是楚相如一人。
顾楚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最近一次流眼泪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