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回她:“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许谧:“那你呢,你怎么想,还是一开始说的…想要自愿退学吗?”
苏渺:“我有点不甘心。”
许谧:“我也真的没想到迟鹰是这种人,真的看错他了。”
苏渺:“他一向如此。”
迟鹰一向如此,他爱自己胜过世间一切。
只是当他们还未走到绝境的时候,这种自私并未影响到俩人美好的关系。
而一旦面临选择,尤其是这种利益有关的选择时,自私便显露了出来。苏渺真的不怪他,他经历过幼年时那样可怕的经历,他对自己好,天经地义。
道理都能想得开,只是被辜负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许谧:“我希望你留下来,如果有需要,我会去帮你作证的!”
苏渺:“谢谢,我也会努力让自己留下来。”
……
下课后,秦思沅把秦斯阳叫到了无人的走廊边。
“哥,你是不是疯了?你去举报迟鹰?你们不是那么要好…”
秦斯阳打量着自己妹妹,她还算平静,虽然也还是有些一惊一乍的,但明显不再如过往那般抓狂和歇斯底里。
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忽视了妹妹,却发现她好像成长了许多。
“我还没有问你,她妈妈的事,对你有没有影响?”
“对我有啥子影响。”秦思沅心虚地说,“我…我开心得很!大仇得报的快感。”
“是吗?”
“是撒!”秦思沅强撑着情绪,“哼,这就是人贱自有…”
“思沅,不要说逝者的坏话了。”
秦思沅立马闭嘴。
良久,她终究还是破功了,手撑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塑胶操场,叹了口气:“哥,其实…其实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几天睡都睡不好。”
“嗯?”秦斯阳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跟哥说说,心里怎么想的?”
“我一开始怕她妈妈是因为我的诅咒,你知道这种事…谁都说不准。”
“别迷信了,是意外,跟你没关系,如果每一个被你诅咒的人都会出事,嘉淇私高的学生要死一半。”
“……”
秦思沅眉心微微蹙了起来:“我也晓得,诅咒这种事捕风捉影,但是…不晓得为啥子,我每每看到她就心虚,总觉得对不起她。”
秦斯阳想了想,说道:“你别去找她麻烦,她也不会记恨你。”
“我没找她麻烦了,她也挺可怜的,要是我妈妈这样…”
秦思沅哆嗦了一下,想都不敢想。
没有妈妈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可怜的人。
“哥,我也想她留下来,但我更想迟鹰留下来,为什么他们必须走一个嘛,你可不可以跟班主任说,让他们都留下来嘛!实在不行,就叫爸爸帮忙啊。”
“如果是以前,也不是不行。但前不久刚出了胡可欣和徐尧的事,一样的性质,一样的证据,如果他们留下来了,你让胡可欣和徐尧心里怎么想,他们父母要是去告,一告一个准,所以…”
秦斯阳定定地说,“必须走一个。”
秦思沅叹了口气:“哪个把照片爆出来的嘛!绝了,在成都拍的都能爆出来,这么大的本事,这不得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啊…”
话音刚落,秦思沅似想到了什么,惊诧地望向了秦斯阳,捂住了嘴,“我去…不会是你吧。”
“不是。”秦斯阳不再多说,转身走下了楼梯。
秦思沅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迟鹰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哥…我草!”
“你是我妹妹吗?”
“是…是啊。”
“那就闭嘴。”
秦思沅仍旧不依不饶地追着他:“不是…你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照片啊,是你偷了迟鹰的手机吗?不对啊,他怎么可能让你拿到手机。”
“哥!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嘛,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秦斯阳当然不信任这个嘴巴跟宣传广播似的胞妹,一把将她攥了过来,两人脸贴脸对视着——
“秦思沅,这是一命换一命的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要是走漏半点风声,他们俩…都毁了。”
……
晚上,苏渺和路兴北坐在家门口奔流浩荡的嘉陵江边。
路兴北买了很多鸭脖、鸡架的辣卤,还给她买了一听可乐,自己则开了一罐菠萝啤——
“妙妙,饿了嘛,快吃吧。”
苏渺回头看他一眼,嗓音沙哑,已经凶不起来了:“你咋又来了?”
“我看你一个人下了梯口,去江边,我估计你还没吃晚饭。”路兴北将鸭脖和一次性手套递到苏渺面前,“看看江,吃鸭脖,喝可乐,爽得很,啥子烦恼都不见了。”
“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天天在我这里溜达。”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姨妈姨爹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路兴北是孤儿,父母很早就出车祸去世了,他从小跟着姨妈长大,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很不受待见,所以学习成绩也不好,高中辍学打工也没人管他。
在某种程度上,苏渺和他也算是同病相怜了现在…都是没有爹妈的小孩。
想想也是蠢,迟鹰总说她和他是一样的人,而她也真的蠢得够让人伤心的…居然信了。
她有什么资格和他一样,他们之间云泥之别。
“路兴北,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人会抛弃自己的影子吗?”
“人怎么可能抛弃自己的影子呢,影子跟在脚下,甩都甩不脱。”路兴北帮她开了可乐,递过去,“喝点嘛。”
苏渺没接可乐,望见地上的菠萝啤,拎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
“是啊,所以才叫形影不离啊。”
如他所说,那些花言巧语、那些令她开心的小伎俩,不过都是男人对女人献殷勤的手段而已。
迟鹰都这样明明白白地跟她说了,她居然还会陷进去,她真的蠢。
苏渺又喝了一大口,风一吹,眼睛微痒,她揉了揉,很不争气地揉出了眼泪。
路兴北知道苏渺这段时间心情都很低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闷闷地待在她身边——
“你有啥子不开心,你就跟我说嘛,说出来就好了。”
“我说了你会伤心。”
“我再伤心,还能有你伤心啊?”
路兴北将一块鸭脖递到她嘴边,她偏头没接,只闷闷地喝着菠萝啤:“妈妈走了快半个多月了,我把自己闷在家里半个月没去学校,蛮多同学来看过我,连秦斯阳都经常来。”
“晓得了,那外地崽没来。”
苏渺心头一阵泛酸:“他之前忙竞赛,一周前才回来,回来了,一句话都没和我说。”
“你们在一起了?”
“早就在一起了。”
路兴北低头啃着鸭架子,辣的呼啦呼啦的,眼泪都快辣出来了。
“我所有尴尬瞬间,他都看到过,他比我自己都更了解我。他用他的衣服给我挡过大姨妈、他送我最想要的洋娃娃、他一眼就能认出我送的贺卡、我给他的山寨打火机他也一直用、他还买断了江对面的大楼三分钟霓虹光给我看星星、陪我去成都看妈妈……”
苏渺用袖子擦着眼泪,越说越伤心,“这怎么能是假的呢。”
“不是假的。”路兴北忍着心里铺天盖地的疼意,说道,“但人很复杂,有时候是真的,但有时候,他又会变成另外的样子。比如我认识一个外卖骑手,他平时笑嘻嘻对人好耿直仗义得很,有次我出小车祸他还主动来医院陪护。但他很吝啬,吃饭绝对不会主动开钱,就装傻充愣等你掏钱包,你说不上他不好,但你也不能说他有多好…”
“路兴北,感觉你也成熟了好多,不像以前认识的时候那么二了。”
路兴北笑嘻嘻地又要伸手揽她,被苏渺挡开:“你再碰我、我就回家了!”
“好好,我不动手。”他抽回了手,耸耸肩,“我觉得不一定是假的,你这么好,如果是我也肯定会天天制造小惊喜小浪漫,只要能让你开心。但就像我刚刚说的,人就是很复杂,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就会有另外的原则。”
听他这样说,苏渺心里好过多了,也能够想得通了。
是的,迟鹰和她一样,他们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小孩,所以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一点微渺的光,都会竭力抓住。
两个浑身冰冷的人如何靠在一起抱团取暖?
苏渺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路兴北端起菠萝啤,和她碰了碰杯,也一饮而尽:“妙妙,我那天说的,我供你上大学是真心的。”
“谢谢你,但是不需要。”
“你还想退学啊?你晓不晓得,我现在都后悔了,出去闯了这大半年,我才知道知识文化的重要,没有文化,我连听你说话都费劲,想了解你,但是都没办法真正了解你…”
苏渺看着路兴北:“如果我退学了,我就跟你一样了,这样你不就能了解我了?”
“我不想你变成跟我一样的人,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备胎,最后走投无路了,我永远是你的依靠。”
她抱着膝盖:“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多半会被退学,这已经不是我想不想退的问题了。”
“还没有到最后的绝路嘛。”
路兴北望着江边滚滚的浪涌,指着江对面灯火通明的玻璃大楼,“以后你要住到那边去,我可能一辈子都住不进去,妙妙,我的意思就是说,但凡有一丁点机会,人都还是要往高处走。”
苏渺看着江对岸的绚烂霓虹,那是她和妈妈曾经那样渴望的美好。
人要往高处走,这句话苏青瑶也对她说过。
这么长时间,苏渺从来没有梦到过妈妈,但或许是酒精的催化,那天晚上她意外地梦到了苏青瑶。
梦境很破碎,她和苏青瑶一起在吃着面条,苏青瑶一直在加辣椒,辣椒多到碗都溢出来了。
后来场景转化,这次苏渺终于来到了苏青瑶的产房,看着产房里痛苦挣扎的母亲,哭着抓住了她的手。
人在临死之前,手劲儿大的惊人,苏青瑶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都捏断了。
她很用力地对她说:“再也不吃面条了!再也不吃面条了!”
“住大房子!住最好的房子!”
苏渺疼得惊醒了过来,仓惶狼狈地坐起身,眼角湿润,捧着自己的手。
半条手臂都已经麻了,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女人紧攥过的触感,那样深入骨髓。
苏渺背靠着床头,一直孤坐到天明。
窗外,日出自江面冉冉而生,她终于拨通了手机里那个人的号码。
迟鹰说,打败他唯一的办法——
放下清高,和光同尘。


第63章 疼爱
两天后的周一, 学校教务处老师经过多番会议,商议出了最终的结果——
苏渺退学。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办公室里, 周清华的手落到了小姑娘颤抖的肩上,轻轻地安抚了一下, 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对这小姑娘有说不出来的疼惜和怜悯。
教务处主任给出的理由很简单粗暴, 即便留下来的人是苏渺,她也无法支付下学期的学费。
且经过这次事件, 她之前攒的奖学金绩点分数会被扣得所剩无几,更不可能通过奖学金来抵扣学费了。
所以她退学, 是折衷之后唯一的选择。
听到这个结果, 不甘的火焰灼烧着苏渺的心。
怎么可能甘心, 哪怕她和迟鹰犯了同样的错误, 哪怕迟鹰比她违规更多,又怎样?
最后走的人还是她。
苏渺向教务处主任一再追问:“那迟鹰违纪违规的事情, 也可以不再追究了吗?”
教导处老师只解释了一句:“迟鹰同学虽然多番违纪,但考虑到他为学校争得了不少荣誉,功过相抵消了。”
苏渺听到这样的回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日迟鹰能够这般轻松地说出“他不会走”的话。
就是有这个底气。
苏渺回头看到了迟鹰。
少年倚着墙,脸上挂着懒怠而轻松的微笑, 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他在嘲笑她的天真。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啊。
有能力的人, 才能够获得超越规则的权限, 这是迟鹰早就告诫过她的道理。
“人要往高处走。”
母亲的话宛如重锤一般、冲击着她躁鼓鼓的耳膜。
教务处老师让苏渺过来签署退学申请书, 并且答应她:“你可以保留学籍,还剩最后一年时间, 自己回家好好复习功课吧, 届时也能参加高考, 如果你的复习方法得当,最后的成绩说不定也会很好。”
苏渺拿起了笔,看着那份退学申请书,右手不住地颤抖着…
她不能放弃,她不能坠落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我不签,我不走。”
苏渺心灰意冷地回头望了迟鹰一样,决绝地说,“如果一定要逼我离开,我会…上诉,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妈妈离开了,她倾慕的少年也已经消失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值得她以美好的面目相对。
“你…”
教务处老师见这姑娘竟如此执拗,一时间火气也上来了,“苏渺同学,这是学校的规定,你就算上诉也没有用,不如省下时间好好复习功课,高考多些分数。”
周清华也走过来劝道:“是啊,苏渺,老师已经尽力为你争取到了保留学籍,这也是考虑到你在校期间一直循规蹈矩、认真努力,你…你也好自为之啊,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苏渺摇了摇头,“周老师,谢谢你尽心,但我不签字,你们可以叫保安把我轰出嘉淇私高,不然我不会主动离开。对不起,我要回去上课了。”
“苏渺!”
苏渺刚走出教导处,便看到西装革履的秦烨匆匆赶过来。
办公室门口,他瞥见小女孩绯红的眼角,又想起了当初她母亲温柔可人的模样,心里涌起无限的愧疚。
男人按了按她的肩膀,走了进去。
“老师们,苏渺退学的事恐怕还需要商榷。”
教导主任自然认识秦烨,知道他是秦斯阳的父亲,当然也知道他是c城称得上数一数二的企业家。
双胞胎兄妹入学的时候,学校的体育馆修建都是由他出资捐助。
“秦总,您怎么亲自来了,请坐请坐。”教导主任殷勤地迎了出来,让秦烨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老君眉清茶。
“您是因为秦斯阳举报迟鹰的事情来的吧,您看您何必亲自走这一趟呢,这件事其实跟秦斯阳没有太大的关系…”
秦烨不等他说完,打断了他:“我过来是因为苏渺退学的事情,苏渺母亲去世了,我现在是苏渺的监护人。”
“啊…”
教导主任大惊失色,诧异地望向了周清华。
周清华耸耸肩,表示她知道的也不太多。
那日苏渺母亲意外离世的消息是由秦烨亲自送过来的,那时候她心里有疑虑。
但这属于人家的个人隐私,作为班主任自然也不好多问。
秦烨端着茶杯,嗓音虽则平静,还带着一股子威严的气势:“苏渺下学期的学费由我来支付,并且前不久听说你们在向社会企业募资修建一个人文图书馆,这方面秦某人也可以略尽绵力。”
教导主任顿时脸色大喜,还未来得及感谢,却又见他脸色沉了下去——
“孩子快高三了,经不起这样的耽搁,我的话先放在这里,她和双胞胎一样都是我们家的小孩,不管犯了什么错,老师好好教导就是,干什么非要退学,又不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教务主任这下子脸色是真的好看了,他给周清华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两个孩子带出去。
“迟鹰,苏渺,你们回教室上课吧。”
苏渺礼貌地退出了教导处,迟鹰跟在她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俩人走到楼梯转角处,苏渺终究还是禁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
少年面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只在她回头看他时,眉眼抬了抬,嘴角绽开一抹清浅的笑。
仿佛她还是那个能让他见之欣悦的意中人。
“迟鹰,你说过,我想留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下倔强又清高的坚持,和光同尘,现在我做到了,所以要走的人…只能是你。”
“谁让我没有一个愿意为我出资建图书馆的干爹,心服口服,认输。”他笑容浪荡又轻佻,带着一股子游戏人间的味道,似浑不在意这样的结果。
苏渺只当他嘴硬,还在维护自己的面子。
两人角力了这么多天,她知道迟鹰有多骄傲,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输给别人。
输给了他的小鹰。
迟鹰走到她身边,在距离她两步的阶梯边停下来,心甘情愿比她矮了一截——
“你干爹对你不错啊,好好珍惜你峰回路转的命运。”
“他不是我干爹,我也不想和你吵架。”
两个人在出事之后鲜少有机会能这般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聊一聊。
迟鹰背靠着楼梯扶手,仍旧是那副只在她面前才会出现的吊儿郎当的痞帅模样,嗑开木糖醇口香糖,倒给她。
苏渺没有接,他便自己吃了两颗。
“迟鹰,你有打算吗?回京城还是…”
“不告诉你。”
他像是在怪她,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把对她的怨气付诸言语口角。
两个人必须要走一个,苏渺选择了保全自己。
不、是他不义在先,是他们的感情脆弱得不堪一击…
谁都怪不了。
“迟鹰,都是假的吗?”
“不是。”这句话迟鹰回答得很果断,未经思考,“吻你的时候,是真的想吻你,也是真的想要你,但我更爱我自己。”
“明白了。”
苏渺平复了很久,单手搁在楼梯扶手上,抠着褪色的木头皮,直到木岔子把她的指甲戳痛。
有血珠子渗了出来。
迟鹰看不下去了,粗暴地扯过她的手,替她挑掉了指甲缝里的木茬子。
没带纸,只能用嘴吸走了指缝里的血,他一向洁癖,也不管她的手脏不脏了。
“别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苏渺抽回手,看着指缝里湿润的伤口,轻微的刺疼,一如她的心。
“你看,你还是喜欢我。”她嗓音颤栗。
迟鹰低着头,漆黑的眼眸埋在了深邃的眼廓里:“我疼了你这么久,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那和平分手吧,不要再口出恶言、闹得面目全非,以后再见面都…都…不知道如何相对。”
“苏渺,已经面目全非了,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是那个你倾心仰慕、愿意给我送礼物、愿意把一切包括你自己都给我的迟鹰?”
她心里悲恸不已。
不是了,再也不是了。
他浅浅笑着,冰冷的眸子望向她:“送你一句最后的衷告,小鹰,任何时候,对任何人的爱,都不要超过你自己。我们这样的人,只能如此,否则迎来的只有毁灭。”
一如他所做的所有。
她不能怪他、不能怨他,因为他爱他自己,这无可厚非。
只是碰巧遇见了比他更可怜弱小的苏渺,一时心软了,把这份爱分了一部分给她而已。
“迟鹰,谢谢你教会我这一课。”苏渺眼底也绽开了释怀的笑意,“谢谢你保护我,也让我开心了这么久。”
没有他,她的青春一潭死水。
而现在,至少还残留了一片烈火燎原之后的灰烬。
“但迟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好,如你所愿。”
迟鹰与她错身而过,她又嗅到了那股清冽的薄荷香味。
那是她初见他时灌入她的世界的气息,现在这味道一点点从她的世界里缓慢抽离。
而她倾心仰慕的少年渐行渐远朝着阶梯上方走去,一步一步,通往了尽头光芒万丈的所在…
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挡住了阳光,直到他的背影全然消失。
世界,一片侘寂无色。
苏渺十八岁的青春,终结在了迟鹰离开的那一天。
……
迟鹰拎着拉杆行李箱,缓缓踱步、走进安检口。
即将检票时,似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顿住了脚步,正面迎向了他。
五月的c城已然有了某种炎炎盛夏的先兆,秦斯阳穿了件单薄的白t和工装裤,轻松休闲,却改变不了他这一身端方优雅气质。
“迟鹰,这剧本真的太烂了,下次再让我演这么烂的剧本,我会和你绝交。”秦斯阳这一次也是真的被折磨得够呛。
少年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爷演技好,剧本再烂,也能让人信以为真。”
这一出戏,不仅苏渺信了,就连熟知剧本的秦斯阳,都差点被他代入,信了他全套的说辞。
秦斯阳收敛了笑容,深沉地望着他:“你知不知道,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有多熬煎。”
“以前我们都做过那种语文阅读理解题,说有老鹰会在小鹰初次试飞之时,折断它的翅膀,绝大多数小鹰都会命丧悬崖,而忍耐着撕裂的痛苦冲向天际的小鹰,才能够真正成为羽翼丰满的猛禽。”
迟鹰取下了别在领口的那枚粉色糖果小夹子,搁在指尖把玩着,眼底划过一丝狠戾,“她妈妈走了,她要离开嘉淇私高,还要和老子分手…那我就折了她的翅膀,看她甘不甘心就此沉沦。”
悲伤,总比将来沉沦深渊要好。
秦斯阳无法认同迟鹰这种无疑是壮士断腕的做法。
“你的心太狠了,你差点毁了她。没了妈妈,又被喜欢的人背叛,如果她一时想不开跳江了…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我不会后悔一辈子。”
迟鹰轻描淡写地笑着,说的话…却让人不禁为之心颤,“我去江里陪她。”
“你真他妈是个疯子!”
秦斯阳几乎快被迟鹰给惹怒了。
他一向都疯,小时候为了锻炼身体对自己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几乎是拿命去拼。
“好,就算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那你又何必临走时跟她说这么绝的话。她还喜欢你,这次之后,也许她还会心有愧疚,将来如果还有缘分,也好相见。”
“前提是我他妈还能回得来。”
迟鹰伸手捂了捂胸口,感受着胸腔里微弱的跳动,“如果回得来,我跟她跪下都行。”
“回不来了,就让她永远恨我。”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秦斯阳定定看着他,“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漠不关心。你让她带着这样的恨意,如何过好这一生。”
“她会过得好,她是我的小鹰。”
登机的广播再三催促着,两个男人沉默地对峙了很久。
终于,迟鹰伸出手,用力地抱了抱秦斯阳。
“别生气了。”他附在他耳畔,嗓音苦涩,“她真的很可怜,像以前你疼爱秦思沅一样,多疼疼她。”


第64章 温暖
苏渺留了下来, 班上多有龃龉,说得很难听,尤其是几个对迟鹰颇有好感的女生, 觉得苏渺是靠了关系才留下来的。
而且这关系,还特别不堪、特别见不得人。
“居然认了秦斯阳他爸, 我的天, 好绝啊。”
“她妈都为秦斯阳他爸死了,她一点廉耻心都没有吗?”
“如果是我, 我肯定恨死他们家。”
“我昨天还看到她和双胞胎一起去学校后街吃晚饭呢。”
“完全傍上了啊。”
“当然啊,人家给她交了学费嘛, 谁有钱就舔谁咯, 就算妈妈死了也没关系。”
在苏渺经过他们身边时, 他们如龃龉的蚊子一般喧嚷。
这一次, 苏渺不再如以往那样…把脑袋缩在龟壳里,以为不听不看不言, 就可以把伤害阻挡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