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见了,摆摆手,示意儿子可以走了。
十一岁的七皇子,沉默寡言,刻板无趣,平时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可今日他回皇子所的脚步,要比平时快一些。
他一回来,不用他特意传召,按照规矩,李玉娘就要过来给主子请安。
七皇子已经很久没见到乳母了,他也不好派人去打听乳母在外面的消息,如今见了面,发现乳母与去年分别时并无什么区别,想来过得很好,七皇子就放了心。
主仆叙礼过后,七皇子笑着问:“乳母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李玉娘笑道:“是个小女娃,她爹给她起名阿芙。”
阿芙,阿芙。
七皇子默默念了两声,觉得这名字很好听,乳母容貌美丽,阿芙妹妹肯定也很漂亮,可惜他在宫里,不能出去见乳母家的三个孩子。
当晚,七皇子吃了整整一屉的小笼包,有些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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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知道她的儿子更亲近李玉娘,哪怕儿子没有表现出来,她也能感觉到。
如若不是李玉娘可能对她有用,庄妃根本不会再让李玉娘进宫。
庄妃心里装了恨,恨那个杀害她长子的皇后,被建德帝查出来的小妃嫔只是皇后的替罪羊,皇后才是幕后真凶。
庄妃已经不指望次子自己争气了,既然如此,她要为次子铲除其他出色的皇子。
庄妃在盘算什么,七皇子不知道,从不踏出云海居的李玉娘就更不知道了。
等七皇子、李玉娘得到风声的时候,二皇子险些遇害,各种证据都指向庄妃。
皇后去建德帝面前大哭了一场,求皇上主持公道。
后宫妃嫔,建德帝对庄妃还是不一样的。
庄妃刚进宫时,建德帝爱庄妃的美貌,后来庄妃生了两个皇子,三皇子聪慧绝伦且沉稳懂事,诸位皇子中建德帝最爱三皇子,因此对庄妃更加看重,直到去年三皇子没了,建德帝虽然很少再翻庄妃的牌子,可他心里对庄妃是存了怜惜的,各种贡品都有翊坤宫的一份。
可是这次,如果真是庄妃意图谋害二皇子,建德帝绝不姑息。
建德帝直奔翊坤宫而来。
庄妃正在与李玉娘说话。
她是想害二皇子,可惜派出去的人没有用,没能要了二皇子的命,好在最关键的凶手已经自尽了,只要庄妃不承认,只要建德帝有心放她一马,庄妃就还有希望。但庄妃不敢奢望先帝会顾念两人的旧情,所以,她命人将李玉娘请了过来。
李玉娘还蒙在鼓里,到了翊坤宫,庄妃询问她七皇子进来的起居,李玉娘便一一作答。
还没说几句,圣驾来了,来势汹汹,宫人才通传,李玉娘都来不及退下,建德帝已经跨了进来。
李玉娘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今日还是第一次面圣。
她同其他宫人一样,匆匆跪了下去,额头触地,不敢抬头。
建德帝看不到这些宫人,进来便直接质问庄妃。庄妃早做好了准备,据理力争,不肯承认,可建德帝岂是那么好糊弄的,皇后罗列出来的那些证据,件件都指向庄妃,庄妃也最有动机。
庄妃若是直接陷害皇后,只要皇后没出事,建德帝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二皇子是他继三皇子之后最看重的儿子,也是他心目中的储君人选,二皇子若有个好歹,影响的是大齐的社稷,建德帝能容庄妃残害皇储?
帝妃二人争辩不休,建德帝没有庄妃的牙尖嘴利,他也做不来庄妃的惺惺之态,怒火中烧,建德帝扬手一扇,打在了庄妃的脸上。
庄妃看准方向,扑倒在李玉娘面前。
李玉娘早在听清帝妃所争之事时便吓到了,如果庄妃真的获罪,以后七皇子在宫里便更加艰难!
此时庄妃落花一般摔在她的面前,李玉娘护主心切,不禁跪爬到庄妃面前,连连地磕头:“皇上,此事绝非娘娘所为,请皇上明鉴!”
她并未抬头,建德帝也没仔细看她,一脚便要踹过来。
庄妃及时将李玉娘推到一旁,自己挨了建德帝这脚。
李玉娘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回望庄妃。
建德帝也没料到庄妃会如此看重一个宫人,心中生疑,他自然而然地朝李玉娘看去,此时的李玉娘,发髻微乱,花容失色,但那股子成□□人的美艳与风情,硬生生地在建德帝满腔的怒火中冲出一条路,将她的美艳轻轻地印在了建德帝的心上。
建德帝盯着李玉娘,惊艳过后,他皱了皱眉,此人是谁,他怎么从未在翊坤宫见过?
李玉娘才从庄妃出人意料的举动中回过神来,低下头,跪爬着去扶庄妃。
庄妃被建德帝踹得嘴角带血,她无力地靠在李玉娘怀里,泪光楚楚地望着建德帝:“皇上,我儿被人害死,如今又有人来陷害我,皇上若信我,我便争辩争辩,皇上若不信我,我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可怜徽哥儿孤苦伶仃……”
说到这里,庄妃握住李玉娘的手,哽咽着道:“你是徽哥儿的乳母,这么多年你待徽哥儿无微不至,我都看在心里,等我死了,徽哥儿就交给你了。”
李玉娘哪知道庄妃的居心,怕庄妃真的获罪,李玉娘一边抱着庄妃,一边惶恐地求建德帝明鉴。
建德帝的目光,在庄妃与李玉娘的脸上来回游走。
庄妃的眼泪,让他想到了冤死的三皇子。
李玉娘的出现,勾动了建德帝的色欲。
到了他这个年纪,单纯的美色已经无法令他心动,身体还是会喜欢年轻的美人,可建德帝更想重温年轻时才有的冲动刺激。他要处理政事,没时间去了解哪个美人、去追求单纯的感情,比较起来,纯粹的刺激更容易得到。
但建德帝要爱惜自己的名声,不能去宫外胡闹,也不能公然挑选身份特殊的美人进宫,像李玉娘这样的刚刚好,她住在皇子所,建德帝只要装作去看望七皇子,便可以趁机得手。
这时候,建德帝根本没有考虑李玉娘愿不愿意,他是帝王,哪个女人能拒绝他?
两种情绪同时升腾而起,快速地压下了建德帝的愤怒。
他想,庄妃要害二皇子,也是因为失去三皇子的打击太大,再加上皇后总是找她的麻烦,庄妃一时想要报复在二皇子身上,也算情有可原。万幸只是虚惊一场,二皇子无事,而经过这次的教训,料庄妃不敢再犯。
建德帝的心先偏了,后面查证起来,底下的人自然没有抓到庄妃什么把柄。
庄妃侥幸逃过一劫,皇后恨得牙根痒痒。
建德帝没管两个女人在盘算什么,等这件事在宫里彻底平息下去,这日春暖花开,皇子们也休息不用读书的时候,建德帝突然起意,只带着两个公公,移步来了皇子所。
大皇子已经封王搬出了皇宫,二皇子明年会搬,皇子所里他最年长,底下还有八个弟弟。
建德帝将所有皇子都叫出来考究功课,点评时建德帝对七皇子最为严厉,然后仿佛要单独教训七皇子似的,面沉如水地带上七皇子去了云海居。


第157章 帝王番四
云海居。
七皇子默默地跟在建德帝身后, 走向书房。
今日是父皇对他最特殊的一次,竟然来了他的云海居。
七皇子隐隐觉得,父皇并不是要继续教训他, 父皇没有那么闲, 皇子优秀父皇会看重, 皇子平庸, 父皇也不会多加管教,只会将他们扔给先生。
进了书房,建德帝四处看了看儿子读书的地方,然后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念了一段,考了考儿子的见解。
七皇子仍是作了一个平庸的回答。
建德帝皱皱眉, 让儿子留在书房读书, 过后他会再次传召。
七皇子以为建德帝就要走了,低头道:“儿臣恭送父皇。”
建德帝摆摆手,道:“朕去厅堂坐坐, 你且读书,朕离开前自会派人来叫你。”
七皇子心中大惊,父皇究竟要做什么?
建德帝留了一个公公在书房外候着, 名义是督促七皇子读书。
七皇子便被困在了书房, 无法出门。
建德帝来到七皇子休息的东次间,坐了坐,吩咐大太监曹公公道:“叫李氏过来,朕有话问她。”
曹公公便去宣李玉娘了。
李玉娘平时都待在云海居的一个小跨院里,离七皇子这边只隔了一道院墙,通过小门很快就过来了。刚刚得知建德帝过来了,李玉娘便留在跨院没有过来,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她们这些妇人,如无帝王宣召,就不该往皇上面前凑。
得知建德帝要见她,李玉娘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皇上要打听七皇子的起居吧?
无论建德帝要做什么,李玉娘都只能奉命过来。
到了厅堂前,曹公公停下脚步,低声道皇上在次间,让李玉娘自己过去。
李玉娘扫眼空荡荡的厅堂,不禁看向曹公公。
曹公公的目光自李玉娘的绣鞋往上扫,一路掠过李玉娘丰满的身段,最后定在了李玉娘潋滟艳丽的丹凤眸上,怕她不识趣坏了皇上的兴致,曹公公低低提醒道:“咱们做宫人的,生死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咱们伺候好了,皇上有赏,否则,掉脑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李玉娘的心便沉了下去。
“请吧?”曹公公往里伸手。
李玉娘垂眸往里走,就在这一刻,翊坤宫中,庄妃对她的维护、建德帝看过来的目光快速在她脑海里浮现,李玉娘忽然明白,为何庄妃会选在那一日叫她过去,问些无足轻重的话了。
原来所谓的帝王,也摆脱不了那二两肉的控制。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给李玉娘留下多长的时间让她思索应对之策,仿佛只是几个眨眼,李玉娘已经进了次间,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建德帝。她没有看建德帝的脸,只注意到了建德帝放在膝盖上的手。
建德帝已经四十多了,这把年纪,年年都有水灵灵的新鲜美人供他享用,想必是新鲜的吃腻了,非要来吃她这把半老的身子。
“臣妇拜见皇上。”李玉娘跪下道。
建德帝微微眯了眯眼睛。
眼前的李玉娘,穿了一条素青色的褙子,头上戴了一支白玉簪子,打扮得普普通通,与其他乳母嬷嬷们没什么区别,毫无出挑,可李玉娘的姿色炽艳,一个人的目光只要落到她脸上,就一定不会错过她的美。
那日在翊坤宫见过李玉娘之后,建德帝就明白这一切都是庄妃的安排,那女人怕他责罚,提前准备了一份赔礼给他。
对这份赔礼,建德帝很满意,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谁勾得心痒难耐了。
作为一个帝王,金银珠宝建德帝想要多少便能拥有多少,唯独心理上的刺激,他既不能开口向大臣们讨要,又不能轻轻松松地在宫里找到。
“你是老七的乳母?”建德帝问。
李玉娘低着头道:“是。”
建德帝又问她丈夫是何人。
其实建德帝早将李玉娘的家世摸得清清楚楚了,无非是引李玉娘多说几句,李玉娘的声音柔中带媚,很是好听。
他问什么,李玉娘就说什么。
建德帝忽然道:“朕的腿有些酸乏,你替朕捏捏。”
李玉娘睫毛微动,随即领命,膝行着来到建德帝面前,低头为他捏腿。
建德帝近距离地打量李玉娘,看着她美艳恭顺的脸,只是被她捏捏腿,建德帝便起兴了。
他一把抓住了李玉娘的手。
帝王真的动了,李玉娘才猛地甩开他的手,迅速退到了后面,叩首道:“臣妇身份卑贱,不愿脏了龙体,请皇上体谅。”
建德帝正在兴头上,并不恼怒,只玩味地看着她:“若朕不嫌弃你卑贱,非要你伺候,你待如何?”
李玉娘抬起头,回视建德帝道:“若皇上坚持,臣妇会从了皇上,只是皇上坐拥天下,贤名远播,如今竟要为了那一两个时辰的欢愉坏了您的英名,在史书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笔,臣妇认为不值。”
建德帝闻言,嘴角难以察觉地抽了抽。
一两个时辰的欢愉?
难道那九品小官周致竟然能在那事上坚持一两个时辰?
建德帝年轻的时候算上前后的温存或许能坚持半个时辰,一两个时辰根本不可能。
就像被人迎面泼了一桶水,建德帝正炽的兴致一点点的淡了下去。
他可不想让李玉娘知道他堂堂帝王,如今只能给她一刻多钟。
至于李玉娘其他的理由,建德帝根本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不说,李玉娘不说,两人秘密行事,外面顶多有些闲言碎语,谁敢坐实在史书上?
“罢了,既然你不愿,朕不勉强你。”建德帝示意李玉娘退下,然后他来到厅堂,派人去传七皇子。
七皇子过来时,李玉娘已经不见了。
建德帝随便又考了考七皇子,指点一二便走了。
送走建德帝,七皇子先叫来一直待在外面的康公公,询问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康公公低着头,如实道来。
他猜着,皇上想要宠幸李玉娘,不过李玉娘出来的那么快,不知是她说了什么,还是皇上自己失了兴致。
七皇子十一岁了,又长在宫里,对男女间的事,他已经有所了解。
七皇子深知乳母的美丽,可乳母是臣子之妻,父皇怎么能对乳母动这份心思?
父皇又是何时见到的乳母?
七皇子默默地回忆片刻,便将一切都串起来了。
少年攥紧了拳头,母妃的心机,竟然连他身边的人都算计了进去。

傍晚快要用饭时,李玉娘才来了正院。
她若无其事地安排小宫女们摆饭。
七皇子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她。
用过饭,李玉娘要退下时,七皇子才叫住了她。
“乳母,我长大了,不用您再为我操劳了,阿芙还小,我安排您出宫去照顾阿芙,如何?”
七皇子看着李玉娘道。
他相信乳母会高兴出宫,而不是留在宫里,沦为母妃的工具,沦为父皇的禁脔。
七皇子抗衡不了母妃、父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乳母出宫。
李玉娘明白七皇子的用心,她朝七皇子笑了笑,心情复杂地道:“殿下嫩说出这话,想必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了,既如此,殿下觉得,娘娘会准我出宫吗?”
她是庄妃选进宫再安排到七皇子身边的,她伺候的是七皇子,但庄妃才是真正拿捏她去留的人,事已至此,在建德帝明确表示对她失去兴趣之前,庄妃不可能让她出宫,否则便是得罪了建德帝。
七皇子何等聪慧,刚刚只是感情用事,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乳母,才没有顾及那么多。
“我去求母妃。”七皇子还是想试试。
李玉娘摇摇头,苦笑道:“这事娘娘也做不了主,要看皇上的意思。”
七皇子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乳母说对了。
如果父皇对乳母有意,哪怕乳母出了宫,父皇也能想办法将乳母调回来,到时候动静闹大了,对乳母一家的影响更大,还不如留在宫里。如果父皇对乳母无意,那乳母继续留在宫里,也可以平安无事。
七皇子低下头,半晌才问:“今日,您与父皇……”
李玉娘如实说了,除了略下一两个时辰的那句,就当建德帝纯粹是被她的谏言说服,决定继续做个明君。
七皇子松了口气,乳母没有吃亏就好,父皇还肯听劝就好。

夜深人静,七皇子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母妃陷害二皇子,是想铲除出色的皇子,推他上去。
母妃利用乳母,是想在父皇那里争宠,让父皇多去翊坤宫。
但,如果他能像三哥一样成为皇子当中最优秀的那个,成为父皇最看重的那个,父皇自然会多来翊坤宫,到那时,母妃得偿所愿,便不必再利用乳母,而父皇,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许也不会再打乳母的主意。
从这晚开始,七皇子不再藏拙。
皇子们的文武先生最先察觉了七皇子的变化,十一岁的少年郎,就像一把突然开锋的宝剑,卓然凛然,无人能与其争辉,就连冤死的三皇子,在七皇子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整个皇宫都被七皇子的变化惊到了。
庄妃惊喜骄傲,随之而来的是心寒。
她期待了那么久,苦口婆心地劝儿子上进,可儿子都不肯配合,如今李玉娘被她推了出来,儿子竟然为了保护李玉娘,不再藏着掖着了。所以,她这个亲生的母亲,在儿子心里竟然还不如一个拿钱办事的乳母?
建德帝没有心寒,他非常欣喜于七皇子的优秀,甚至七皇子之前的藏拙如今的争辉,在建德帝看来都是一个优秀皇子应有的城府,只是七皇子过于年少,行事难免有些意气用事。
建德帝本来就没有忘了李玉娘,他只是在等一味丹药,一味能让女人飘飘欲仙的丹药,有了这味丹药,他就能给李玉娘远胜于周致的快乐,他便不怕再被李玉娘嘲笑了。
七皇子的变化对建德帝而言只是一份惊喜,作为一个男人,建德帝需要李玉娘,作为一个帝王,建德帝需要优秀的皇储。二皇子虽好,但还是略有不足,如今又多了七皇子,建德帝便可以择优而定了,而不是带着遗憾定下二皇子。
庄妃都能看出来七皇子是要护下李玉娘,建德帝更能看出来,这让建德帝对李玉娘的兴趣更加浓厚,一个小小的乳母,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能让七皇子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建德帝又来了云海居两次,每次都只是陪七皇子说话,没有召见李玉娘。
不知不觉又到了月底,每逢月底,李玉娘可出宫探望家人。
一出宫门,李玉娘归心似箭,她想念丈夫,想念三个孩子。
然而,当她回了家,却发现丈夫周致已于三日前接受调任,去外地当官了,只留下一封长信给她,嘱咐她珍重。
李玉娘捧着信,再看看围在身边的长子长女,以及乳母手里抱着的小女儿,她强迫自己笑了笑,摸着长子的头道:“没关系,爹爹去外地当官,三年就可以调回来了。”
她在宫里自身难保,丈夫远离京城,少听些闲言碎语,或许日子还能安生些。
李玉娘这般宽慰自己。


第158章 帝王番五
早在发现丈夫被调离京城的那天起, 李玉娘便猜到建德帝一定会再找上她。
所以,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李玉娘并没有惊慌。
最差的情况, 便是被建德帝得了手, 幸运的话, 或许能全身而退。
无论如何, 李玉娘都没想过死,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日建德帝挑了七皇子不在的时候来的,仍是坐在次间等她。
初夏时节,李玉娘的衣衫单薄,将她丰满的身形展现地更加明显。
建德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仍是让李玉娘过来给他捶腿, 等李玉娘靠近,建德帝便迫不及待地攥住了李玉娘的手,用力将人往上一拉, 李玉娘便倒在了他怀里。
李玉娘并没有躲,这让建德帝心中一喜,他并不着急做那最后一步, 一边抱着李玉娘, 一边低头看她:“这次怎么这么乖?”
李玉娘笑了笑,主动亲上了建德帝的嘴唇。
建德帝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胆大的妇人,压着李玉娘的后脑便反客为主,漫长的一吻结束,建德帝将李玉娘抱到了次间的榻上,李玉娘的衣衫凌乱,建德帝见她如此配合, 就准备趁李玉娘不注意的时候服下丹药。
就在此时,李玉娘忽然游鱼般从他身下滑了出去。
建德帝不解地看向李玉娘,都这个时候了,别告诉他她并不愿意。
李玉娘下了榻,赤足站在地上,一手整理衣衫,一边抬眸看着建德帝,轻声问道:“皇上,您觉得,臣妇亲起来与宫里的娘娘们有何区别?”
建德帝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李玉娘笑道:“皇上还没回答臣妇。”
建德帝见她模样娇媚,很是受用,想了想道:“没什么区别。”
女人而已,亲起来抱起来都差不多,只是李玉娘身份不同,带来的心理上的刺激更多。
李玉娘又问:“那皇上抱臣妇的时候,可觉得臣妇哪里比娘娘们好了?”
建德帝没有再回答。
李玉娘的身段再好,宫里也不是没有比她更妖娆丰满的,建德帝看上李玉娘,并非纯粹是贪图她的身子或姿色,只是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建德帝也知道不能如实回答,偏建德帝又不屑说假话哄李玉娘,她可不是小姑娘。
“你究竟想说什么?”建德帝盯着李玉娘问。
李玉娘已经整理好了衣衫,发髻也重新梳起来了,她穿好鞋子,跪到地上道:“皇上,您看臣妇,就像看惯了名花异草的雅士突然见到一朵野花,觉得新鲜,便想摘下来赏完一番。但请皇上想想,野花之所以特殊,正是因为您平时很难碰到,一旦您将野花摘到手里,仔仔细细看过,就会发现这野花也没什么稀罕的,顶多稀奇个两三天就厌了。这时,您再去院子里寻觅,忽然发现身边还是那些常见的名花,唯一的一朵野花也失去了新鲜,花园重新变得乏味,您会不会觉得,当初还不如不碰那朵野花,只远远地看着,让心里一直存着一份新鲜与好奇更妙?”
建德帝明白李玉娘的意思了,她还是不想从了他,搬出这等理由企图说服他。
不得不说,李玉娘的话有点道理,可建德帝自有办法。
他轻笑道:“宫里的野花可不止你一朵,朕先采了你,哪日腻了,朕再去采其他的。”
李玉娘回了一声笑:“臣妇不敢与诸位娘娘比美,但宫中这些野花里面,臣妇敢自称无人能及,皇上坚持今日便要了臣妇,臣妇唯有顺从,却只怕臣妇只能给皇上一年半载的新鲜,时间长了,皇上便再难找到一朵野花,激起您的兴致。”
建德帝沉默了下来。
李玉娘似是要与他聊家常一般,轻声细语地道:“皇上,臣妇娘家贫寒,臣妇小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吃到一点肉,那时候臣妇觉得,肉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等臣妇有钱了,一定要顿顿吃肉。后来呢,臣妇日子过得好了,顿顿都能吃肉了,然而当臣妇可以随心所欲地吃肉时,却发现这东西也就是那样,而臣妇听说的一些价格昂贵的山珍海味,则成了臣妇心里新的最好吃的东西。”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吃食如此,人也如此。臣妇还曾听闻,有位陈郎少时与一吴姓小姐定亲,后来陈郎家境败落,吴小姐的父母与他悔婚,不嫁了。陈郎对吴小姐念念不忘,觉得吴小姐才是天底下最值得他钟情的女子,新娶的妻子处处都不如吴小姐。后来,也是他们有缘,吴小姐夫家出了事,娘家不肯收留她,吴小姐流落街头,被陈郎以妾室的身份带回了家。起初,陈郎待吴小姐如失而复得的明珠,眼里再无旁人,然而厮混的久了,陈郎发现吴小姐与他的妻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没出两年,陈郎便又有了新的宠妾。”
“皇上,您留着臣妇不碰,臣妇便永远是您心中最新鲜的野花,无论何时您想到臣妇,都会心神一荡,可您若碰了臣妇,臣妇将变成这后宫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子,到那时,皇上想寻个叫您新鲜的人,恐怕又要耗费一些手段,落下一些话柄。”
建德帝一直耐心地听着,等李玉娘说完,建德帝好笑道:“那朕留着你,你再美,朕碰不得摸不得,又有什么用?”
李玉娘从容道:“那就要看皇上的目的了,是要一时的新鲜,还是要长长久久的新鲜。”
建德帝看看李玉娘,忽然嗤了一声:“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伺候朕,不想对不起周致。”
李玉娘道:“臣妇这身子是臣妇自己的,便是臣妇给了皇上,何谈对不起旁人?他若接受不了,写封休书给臣妇就是。”
建德帝一怔,随即失笑:“所以,你拒绝朕,不是怕周致知道了生气,只是单纯地不想伺候朕?”
李玉娘默认了。
建德帝忽然好奇:“朕九五之尊,哪里入不了你的眼了?”
李玉娘道:“您太风流,臣妇喜欢对臣妇一心一意的。”
建德帝不置可否,当皇帝的,没有不风流的。
他半是玩笑地道:“风流有风流的好,说不定哪日你会看上朕。”
李玉娘笑道:“真有那日,无需皇上开口,臣妇先休了周致,再去勾引您。”
建德帝忽然发现,李玉娘还真是一个奇女子,他与李玉娘说说话,带来的乐子竟然不输床笫间厮混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