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有军务要忙,魏娆也没有闲着。
她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别说现在肚子还没有大起来,便是大了,让魏娆每日都在内宅枯坐,魏娆也受不了。
知道她最近痴迷兵法,陆濯为她整理了一套兵书,魏娆平时自己看,等陆濯回来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陆濯自会为她讲解。
可光看书好像也少了点什么,魏娆要学带兵,手里得有兵才行。
无论文官武官,本朝没有给女子封官的前例,魏娆也不想破坏这个前例,好在,她是郡主,按照规制,郡主府可蓄养五百府兵。
一旦动了练兵的念头,魏娆心中就像燃起了一把火,趁陆濯不在,魏娆深思熟虑做了各种规划。
月底三十休沐,二十九这日傍晚,陆濯便快马加鞭从肃州大营赶了回来。
他不是空手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片桑林,正值桑葚成熟,紫红色的桑葚一串串地挂在树上。陆濯勒马停下,那桑农妇人看到他,殷勤地跑过来询问官爷要不要吃桑葚,陆濯向桑农妇人买了两斤,且嘱咐妇人挑大果摘。
桑葚这果子太娇气,轻轻一碰便要破皮,尽管回来的路上陆濯护着桑葚很是小心,可还是有很多果子破了,弄得他的袍子上也沾了红红紫紫的汁水。
陆濯自然不会如此狼狈地去见魏娆,命阿贵挑拣完好的桑葚出来,他快速淋了一桶水。
等陆濯出来,魏娆已经在厅堂里坐着了,一盘才洗好的桑葚摆在她面前,魏娆拿着竹签,悠哉地吃着。她有一点点地害喜,眼下就喜欢吃这类酸酸甜甜的东西。
看到陆濯,魏娆笑着朝他晃了晃扎着桑葚果的竹签:“坊市上买的?”
陆濯颔首,一边走过来一边问:“味道如何?”
果子很好吃,人就不老实了,魏娆瞥眼门外的阿贵,揶揄陆濯道:“我怎么听阿贵说,世子带了两斤果子回来,一大半都挤坏了?”
如果是在城里的坊市上买的,路途破损不会那么多。
阿贵一听,脚底抹油般跑远了。
陆濯无奈道:“回来时路过一片桑林,在那边买的,想着现摘的新鲜,没想到跑马颠簸,坏了那么多,你若喜欢吃,明日让赵松赶马车过去买。”
魏娆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坊间什么没有,我想吃直接让人去买就是。”
话虽如此,想到陆濯大老远替她拎了两斤桑葚过来,魏娆心里还是甜甜的。
她扎了一个桑葚,一手提着宽松的袖摆,将饱满的桑葚果送到陆濯面前。
果子再诱人,也不及她风情万种的眸子。
尝过桑葚,陆濯牵着魏娆的手进了内室,又是十日没见,陆濯抱着魏娆坐到椅子上,在轻掩的窗下拥吻起来。两人口中都有果子留下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分分合合,你追我赶,到最后呼吸都乱了,却又必须忍着。
看着面色潮红、媚眼如丝的魏娆,陆濯这才明白什么叫煎熬。
“以前可以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这么乖过。”陆濯抚着她的脸道。
魏娆笑,回敬道:“以前可以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温柔过。”
陆濯说不过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默默平复。
魏娆绕着他腰间的玉佩,一会儿扯扯一会儿拽拽,忽然道:“郡主府可以养五百府兵,我想征兵。”
陆濯目光微变,低头看她。
魏娆靠着他的臂弯,将她的计划说了一遍。五百家兵而已,她养得起,现在她对带兵有兴趣,她就练兵,如果哪日她没了兴趣,要么解散五百家兵让他们归家,要么看他们的志向介绍他们去军营。
魏娆不知道自己的兴趣会持续多久,至少现在,她跃跃欲试。
陆濯看向她依然平坦的小腹:“就算征到了人,你有孕事,如何操练他们?”
魏娆道:“你把赵松、赵柏都留给我了,我看他们俩挺闲的,正好让他们帮我操练新兵,等新兵的基本功打好了,我孩子也生完了,到时候就可以带他们去林地里操练了。”
陆濯沉默,五百府兵,看似不多,但管束起来也没有魏娆想的那么简单。
魏娆见他这样,泄气道:“你在外面当大将军,不愁没事干,我大老远跟你来甘州,难道只能闷在内宅等你回来吗?果真如此无趣,我何不留在京城,至少还可以经常去探望母亲外祖母。”
陆濯心中微动,看着她问:“所以你愿意来甘州,只是觉得这边比京城更有趣?”
魏娆当初就是这么想的,可她才不会傻傻地说出来。
她嗔了一眼陆濯:“有趣只是其一,关键还要看是跟谁来,你若还像以前那么讨厌,我才不会过来。”
以前的事便是陆濯主动交到她手里的把柄,只要魏娆提起旧事,陆濯顿觉理亏。
魏娆重新靠到他怀里,握着他的手道:“府兵是我的,练好练坏都是我的事,我这五百府兵若有出息,说明你这个兵法师父当得好,他们若没有出息,我自己便遣散了他们,以后再也不提练兵的事,如何?”
陆濯叹道:“我是怕你辛苦,动了胎气。”
魏娆笑道:“有赵松赵柏,我能辛苦什么,而且这是咱们的孩子,我肯定会照顾好它。”
陆濯想了想,道:“王侯皆有豢养府兵的资格,人员定数不同而已,只是征兵之前需递折子向皇上报备。你的郡主身份特殊,还是先写折子请示皇上,如果皇上允了,你再征兵不迟。”
魏娆:“嗯,我先写封折子,顺便给母亲、老夫人、外祖母她们都写封家书报喜。”
陆濯看着她的高兴劲儿,想想两人要在边关生活三年,给她找点事做也好。
人兴奋,晚饭前魏娆便把折子写好了,她不是臣子,也不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折子里,魏娆先夸了陆濯、蒙副将一番,说她观看战事演练心情澎湃,激起了效仿之心,恳请皇上允她尝试,并保证一定会严加约束府兵,不会扰民生事。
她打草稿,写完让陆濯过目,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陆濯觉得没问题,元嘉帝对魏娆一直都很偏宠纵容。
剩下的就是家书了。
魏娆给母亲小周氏、外祖母的家书很简单,报报平安,谈谈甘州的风土人情,最后分享怀孕的喜讯。而给英国公夫人、贺氏的家书,魏娆负责念,让陆濯代笔,除了给娘家人说的那些,魏娆还大肆夸赞了陆濯一番。
自夸之词,陆濯哪里写得下去?祖母、母亲展信,肯定能认出他的字迹,误会是他自夸怎么办?
魏娆笑他:“你矜持什么,祖母母亲能不知道这是我的信?只是你怕我孕中劳累才为我代笔,此番做派与红袖添香异曲同工,祖母、母亲看出你我感情好,只会高兴,不然咱们俩远在天边,她们不定有多少牵挂。”
陆濯微怔,随即笑了,不再赘言,魏娆说什么,他就照样写什么。
论如何取悦长辈,他远远不如魏娆。
事后,陆濯也给祖父英国公写了一封家书。
翌日,信差带走这几封信,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
英国公府。
贺氏就坐在英国公夫人身边看的信,从打开信就开始笑,陆濯立威她笑,儿子赢了蒙副将她笑,儿媳妇怀孕了,贺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最后儿子还叮嘱她爱惜身体,哪怕这话可能是儿媳妇说的,但由儿子亲笔写出来,贺氏还是湿了眼眶。
儿子少年在边关历练,每年也会写家书回来,可次次都是薄薄一张纸,说的话也是翻来覆去那几句勿念,哪能让思子心切的贺氏满意?
英国公夫人也看完了信,笑着对贺氏道:“有娆娆在,守城都活泼了不少。”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魏娆与长孙,再适合不过。
贺氏擦擦眼睛,急切地道:“母亲,娆娆有孕了,她身边只有两个没经过事的丫鬟,不如咱们挑两个靠谱的嬷嬷,送过去照顾她吧?”
英国公夫人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就这么办,我马上安排。”
闲庄。
寿安君看了外孙女的信,自然也是十分欣喜,不过她猜到英国公府会送嬷嬷过去伺候,她就什么都不管了,最小的孙女慧珠都嫁了如意郎君,她得抓紧时间给大孙女慧珍找个好儿郎才是,免得年轻人总是胡思乱想,自卑自怜。
宫中。
元嘉帝拿着魏娆的折子去找小周氏了。
小周氏才看完女儿的家书,想到女儿都要做母亲了,小周氏既高兴,又愧疚,愧疚自己陪女儿的时间太少。
她眼圈红红的,元嘉帝还当家书里写了什么,拿起信纸看了一遍,才知道竟然是好事。
“娆娆有孕,你哭什么?”元嘉帝不解地问。
小周氏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她们母女间的事,说了男人也不懂。
元嘉帝隐约猜到了,咳了咳,皱眉道:“娆娆既然有孕,为何还想着豢养府兵?朕本想答应她,又怕她玩心太盛劳累了身体。”
小周氏惊道:“豢养府兵?”
元嘉帝笑了笑,把折子递给她。
小周氏抢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完愣住了。
元嘉帝笑道:“朕早说过,娆娆有侠肝义胆,若是个男儿,未必不如守城。”
小周氏自嘲道:“也就您这么夸她了,传出去外人不定要如何议论。”
元嘉帝沉吟道:“那,朕驳了她的折子?”
小周氏立即瞪过来:“边疆清苦,她好不容易给自己找点乐子,皇上为何要扫她的兴致?娆娆的郡主是您自己愿意封的,五百府兵也是您定的规制,娆娆按照规制行事,哪里错了?”
元嘉帝只觉得头大,解释道:“不是你怕娆娆养了家兵被人非议?”
小周氏哼道:“娆娆开心就好,旁人怎么想与她何干。”
元嘉帝懂了:“那朕就准了?”
小周氏眸光流转,将折子丢给他:“这是娆娆给皇上的折子,准不准您自己做主,我可不搀和。”
元嘉帝放声大笑,将人捉到了怀里。


第129章
六月中旬,魏娆收到了元嘉帝的回复,允她蓄养五百家兵。
等陆濯休沐回来,魏娆喜不自胜地将盖了玉玺的折子拿给他看。
事已至此,陆濯唯有全力支持妻子。
陆濯提议魏娆通过官府张贴告示,吸引想去郡主府当府兵的年轻男儿自来报名,魏娆可是见过他如何给神武军招兵的,军营的操练重要,兵源素质同样重要,所以,魏娆安排赵松、赵柏兄弟俩去甘州一带的村镇征兵,一切都按照神武军征兵的标准:择优挑选六百,训练一个月后淘汰至五百。
陆濯笑道:“郡主也想练出一支神武军?”
魏娆道:“总要试试看,我这兴趣不知能持续多久,如果他们够争气,等我不想养兵了,可以安排他们进神武军,免得浪费了一身好本事。”
陆濯诧异地看着她。
他知道魏娆有多骄傲,既然她在他面前放下这话,那肯定是真的想练出一小队神武军了。
魏娆让陆濯自去军营,她与赵松、赵柏商定征兵的具体计划,包括兵饷、军规等等。
一切敲定,赵松、赵柏就出发去征兵了。
“甘州这边的夏天倒是不热,只是阳光太烈了,世子爷都晒黑好多了。”
赵松兄弟俩出发当日,碧桃端水从外面进来,自言自语似的道。
柳芽在旁边笑她:“你真是担心世子爷晒黑呢,还是担心赵松他们晒着呢?”
碧桃的脸刷得红了。
魏娆早看出碧桃与赵松之间有点什么了,见碧桃羞答答的,魏娆跟着打趣道:“他们兄弟俩出发之前,我承诺他们,只要能征到好兵,回来我必有赏赐。赵柏只是笑,赵松却好像准备跟我讨别的赏,可惜我竟猜不出他看上我这边的什么了。”
柳芽拿眼睛瞄碧桃:“这时候桃子都熟了,可能赵侍卫想求郡主赏他个桃吧……”
“要你碎嘴!”碧桃再也听不下去,扑过来要打柳芽。
柳芽赶紧跑到远处,免得两人玩闹碰了郡主。
魏娆看着她们闹在一起,别说,碧桃丰满有致,羞红脸庞的样子,还真像颗水嫩嫩的桃。
七月初,赵松兄弟俩还没回来,英国公夫人给魏娆挑选的两个嬷嬷终于坐着马车到了。两位嬷嬷都是英国公府用惯的,一位姓孙,擅长伺候有孕的妇人,一位姓马,擅长伺候新生的小儿。尤其是这位马嬷嬷,之前还在伺候四夫人生的小七公子,乃四夫人关心魏娆初胎,特意派来照顾魏娆的。
魏娆心中感激,忙给京城写了两封回信。
孙嬷嬷、马嬷嬷一来,白日自然就陪伴魏娆左右了。
魏娆适应地很好,听孙嬷嬷说说她在别家伺候时的趣事,再听马嬷嬷说说照拂小宝宝的趣事,都是与她切身相关的,魏娆便听得津津有味。只是苦了陆濯,原本家中没有资历老的嬷嬷,他白日与魏娆待在内室也不忌惮人说,如今来了两位老嬷嬷,陆濯便克制了很多。
这日两人待在书房,打着讲解兵书的幌子,陆濯狠狠地亲了一番。
他十日才回家一次,自然要珍惜与魏娆相处的短暂时光。
“假正经。”魏娆将轻薄的衣衫往上拉了拉,微喘着嗔他道。
陆濯看着她似水的眸子,越发娇艳的脸,只恨孩子不能今晚就瓜熟蒂落。
魏娆捏着他的下巴,看看左脸再看看右脸,对比他领口里侧的脖子,还真比在京城的时候黑了。
“再待两夏,你会不会变成蒙副将那样?”魏娆笑着问。
陆濯贴着她的额头:“真变那样,你可还喜欢?”
魏娆试着想象,想不出来,陆濯这人,哪怕她见过他半死不活的丑样子,现在也忘得干干净净了,只记得他好看的时候,龙舟赛上的英姿飒爽,骑马行于坊间的风流倜傥,以及他俯瞰两军交战的气定神闲。
“不告诉你。”魏娆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笑着从他怀里离开了。
陆濯伸了伸手,可想到抓她回来也只是折磨自己,便又放了下去。
待到七月中旬,赵松、赵柏带着六百新兵回来了,每一百人为一都,整整齐齐地站在将军府门外。
魏娆没带丫鬟,只在赵松、赵柏一左一右的护卫下出现在了这六百人面前。
她一袭女装,容貌美艳,连京城的世家子弟都要惊艳于她的美貌,更何况这些从村镇挑选出来的连小家碧玉都没见过几个的新兵?
六百个新兵,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魏娆,仿佛少看一眼便再也没机会见了。
魏娆笑笑,朗声对这些新兵道:“我是孝仁郡主,你们便都是我征招的府兵,跟着我,我能让你们吃饱穿暖,能带你们去京城见世面,将来也可能会送你们去战场建功立业,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们愿意当我这个郡主的府兵,愿意听一个女子的号令,是你们不怕操练的辛苦,愿意遵守我定下的军规。现在,我最后一次问你们,是不是真的要做本郡主的府兵?”
那六百个新兵互相看看,异口同声地道:“是!我等愿为郡主差遣!”
其实赵松、赵柏去征兵时,就把各种事项都交待清楚了,给郡主当府兵,将来是有可能进入神武军的,有可能去战场拼杀的,所以只想在郡主府混混日子的人、胆小怕死的人亦或是不想听郡主号令的人,根本就不要来应选。
既然当府兵的条件都讲清楚了,六百人也远离乡土来到了郡主面前,谁会临时反悔?怕郡主看不上自己,淘汰自己才是。
这六百人,平均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也有二十三四的壮年,有的家境贫寒穿着打着补丁的布衣,有的穿着上好的绸缎,有的人大字不识一个,有的念过书学过字精通数算。
可容六百新兵练武的地方魏娆早租赁好了,接下来的一个月,这六百人将在赵松兄弟的率领下进行新兵选拔,一个月后,淘汰一百名综合实力最差的,只要五百。
除了实力差要被淘汰,魏娆还制定了奖励办法,从新兵选拔开始,到后面每个月的月底比武,五百人中的前三名都会发双倍兵饷。
赵松几乎都没在将军府休息多久,就马上带人去了练武场。
碧桃怅然若失。
魏娆也好奇赵松准备何时找她开口。
又到了陆濯回来的日子,魏娆提前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好菜,军营中的大锅菜对陆濯这等世家子弟而言,也就是管饱,谈不上什么味道。
没想到,陆濯还没回来,赵松回来了,待在前院跟阿贵说话。
黄昏时分,陆濯一回府,先被赵松拦住了,跪在他面前,说他想娶碧桃为妻。
陆濯道:“碧桃是郡主的人,你直接去求郡主吧。”
赵松肯定会去求郡主,只是世子爷是他的主子,他得先征得主子的首肯。
陆濯自去沐浴更衣,魏娆来前院找他,赵松见了她,又是一跪。
魏娆笑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等我问过碧桃,再给你答复。”
赵松顶着一张红脸告退。
“可能咱们去锦城的路上,赵松就看上碧桃了。”进了内室,与陆濯说话时,魏娆猜测道。
陆濯在系腰带,闻言看过来,意味深长道:“他开窍倒是比我早。”
魏娆哼了哼:“开窍早晚没关系,重要是人家赵松比你讨人喜欢,知道体贴人。”
陆濯不解:“他如何体贴人了?”
碧桃与柳芽情同姐妹,分享了很多小秘密给柳芽,所以两人玩闹的时候,魏娆听到点话音,当年他们前往锦城的路上,碧桃坐在拉箱笼的马车上,风吹日晒的,赵松便找来一顶草帽,“借”碧桃戴。大家分饼,赵松也将他的那份都给了碧桃。
都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便是体贴。
陆濯当然也体贴过魏娆,但他不屑与属下比这个。
夜里魏娆口渴,她不想动,推推陆濯,让他去倒水。
陆濯笑着起来,倒了一碗温水,端过来,一手扶她坐好,一手往她的唇边喂。
灯光朦胧,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茶碗的位置,然后又闭上长长的睫毛,启唇去喝。
陆濯突然移开茶碗。
魏娆喝空了,疑惑地皱起眉头,抬眼看来。
陆濯笑了笑:“为夫对郡主,可算体贴?”
魏娆:……
她刚要埋怨他大半夜的戏弄人,陆濯轻轻一递,拿水去堵她的嘴。
魏娆好不容易喝他一口水,又被他轻压着亲了好久,这人每次回来,最爱吃的菜其实是她。
越小别越缠绵,翌日陆濯去书房看书,魏娆才有机会与碧桃说话。
说到赵松求娶,碧桃扭扭捏捏地埋着头,手里的帕子绞啊绞,回答地却非常痛快:“我嫁。”
她早喜欢赵松了,郡主与世子爷和离的时候,她还因为以后要见不到赵松偷偷哭呢,后来郡主又嫁给了世子爷,做了真夫妻,偶尔听到郡主与世子爷恩爱时传出来的声响,碧桃就心里痒痒,幻想着有一天她也会依偎在赵松的怀里。
如今,她可算等到啦!


第130章
过完中秋,在魏娆、陆濯的主持下,将军府为赵松、碧桃办了一场喜事。
碧桃比魏娆还长一岁,虽说与十五六的小姑娘比此时出嫁年纪是大了点,但二十出头却是姑娘家最好的年纪,身段模样都长开了,该懂的也都懂了一些,再嫁个情投意合的男人,简直就像干柴遇到了烈火,喜色难掩。
窗外挂着呼呼的西北风,次间里很是暖和,魏娆坐着看书,柳芽、碧桃手里都拿着针线,在给魏娆准备合身的里衣。如今魏娆已开始显怀,以前那些中衣都显紧巴了。
“碧桃,你也给自己做几身,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呢。”柳芽咬断线头,笑着逗碧桃。
碧桃最近常被她揶揄,已经习惯了,瞅着手里的绸缎料子道:“我不用做,就算怀了,等我肚子大的时候郡主早生了,郡主那么疼我,我跟郡主讨要旧衣裳就是。”
魏娆笑她:“你还真是敢说,怎么,成亲了,脸皮都厚了?”
碧桃嘿嘿笑。
魏娆转头问柳芽:“人家碧桃给自己挑了个好夫君,你呢?有看上谁吗?”
碧桃跟着道:“赵柏还单着呢,要不要我帮你说和说和?”
柳芽瞪她:“谁要跟你做妯娌?我现在只想伺候郡主跟小主子,才不馋男人。”
两个丫鬟打打嘴仗,很快就又有说有笑了。
私底下的时候,魏娆单独询问柳芽的意思,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如果柳芽有心仪的人,或是知道自己想嫁什么样的男人却无处可寻,那魏娆肯定要为柳芽打算。
柳芽确实也想嫁人了,郡主与世子爷这么恩爱,碧桃也嫁了赵松新婚燕尔的,柳芽着实羡慕。
心知郡主疼自己,柳芽红着脸道:“我想嫁个白净点的,爱笑的。”
魏娆心思一转,轻声问:“阿贵那样的?”
柳芽大吃一惊,跟着脸刷地红了,她真的没有惦记过阿贵,纯粹是喜欢白面皮温柔相的男人,她是郡主的丫鬟,极有可能会配郡主手里的哪位管事,柳芽刚刚开口,抱的也是郡主会从年轻的管事里挑的念头。
哪想到,郡主竟然想到了阿贵!
阿贵可是松月堂前宅的总管事,将来世子爷成了一家之主,阿贵就是整个国公府的总管事,她岂敢高攀?
“郡主可千万别跟阿贵提,我,我配不上他。”柳芽羞惭地道,她怕阿贵碍着郡主的面子违心同意婚事,更怕阿贵直接婉拒,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前宅走动?
魏娆明白柳芽的意思了,便决定先不操心柳芽,如果这两年阿贵会注意到柳芽,主动来跟她提亲最好,如果阿贵眼里没有柳芽,那就等她回到京城后,从各个铺子管事里挑个合适的给柳芽。

甘州的夏天短,秋天也不长,九月底便下了一场大雪。
魏娆养尊处优的,除了出门做客、每个月底亲自主持五百府兵比武,基本就待在将军府里养胎,陆濯就辛苦了,军营的营帐里面点了炭火也没有多暖和,尤其是他骑马从军营赶回来的时候,脸都被风吹僵了,刷白刷白的,摸起来也变糙了。
“你涂点这个。”
入睡之前,丫鬟们都退下了,魏娆拿出母亲送她的宫中养颜珍品,大方地送给陆濯用。
陆濯就想起上次他回来,魏娆摸了好几遍他的脸,不是想他那种摸,而是在感受什么似的。
“这个有什么用?”陆濯问。
魏娆坐到他身边,笑道:“滋润肌肤啊,瞧你现在干的,再吹下去京城第一世家公子都要换人了。”
陆濯不想涂,道:“秋冬会糙一点,春暖后就变回来了。”
魏娆知道,男人都不爱涂这些东西,可他偷偷地用,谁又知道?
闻闻那养颜膏清淡的香气,魏娆盖上盖子道:“爱涂不涂,反正你脸粗了我就不亲你,什么时候变回来我再亲。”
陆濯微微色变。
待熄了灯,抱着她轻吻时,感受那嫩滑的脸蛋,陆濯心中转了几个念头。
于是,这次休沐结束陆濯返回军营时,不但带上了魏娆为他准备的几件大氅、厚被子,还悄悄从魏娆的首饰盒里拿了一盒养颜膏。
养颜膏的数量魏娆不清楚,可柳芽收拾首饰时,注意到少了一盒。
魏娆听见她的喃喃自语,瞬间懂了,陆濯那家伙,还真是能装!
等陆濯再回来,人若无其事的,那脸又恢复了玉般的手感,魏娆摸着喜欢,多亲了几下,毕竟,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两人也只能亲亲脸了。

冬季严寒,中原冷,北方更冷,草原上天气多变,极有可能出现雪暴,所以整个冬季将会时边疆最安全的时候,西境、北境的边国都不会再这个时候出兵偷袭,否则便是拿自己的兵马冒险。
陆濯留在将军府陪魏娆的时间终于多了些。
魏娆跟他学兵法、学乌达语,每天都进步一点,不知不觉竟能用乌达语与陆濯做简单的交流了。
到了年关,甘州城里的坊市格外热闹,魏娆想去瞧瞧,添置些年货。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郎中预测会在元宵节生,还有二十来日,陆濯不敢让她出门。
魏娆道:“城里的石板路平平整整,咱们坐马车,到了地方有你在旁边守着我,能出什么事?”
反正不管陆濯怎么说,魏娆就是要去。
只有她自己陆濯都说不过她,现在娘俩都在她身上,陆濯更不敢违背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