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中,唯一梳妇人发髻的便是周慧珍了,她坐的比较远,看着无忧无虑靠在一起的魏娆与周慧珠,再环视一圈这座气派的郡主府,周慧珍既享受此刻的舒适悠闲,又无比地羡慕魏娆。不过,可能是因为与魏娆在一起让她觉得松了口气,周慧珍倒没有嫉妒了。
曾经她以为她嫁入高门就能得到她梦想的一切,真的嫁了韩辽,周慧珍才发现好像被祖母说中了,高门大户里的生活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姐姐,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姐夫又欺负你了?”
注意到周慧珍的愁容,周慧珠担心地坐了回来。
魏娆也跟着坐到了周慧珍另一侧,只是她没有马上开口,毕竟她曾经像外祖母一样劝阻过周慧珍,此时她冒然说什么,容易让周慧珍生出抗拒之心,误会她想落井下石再批评周慧珍一顿。
“他没欺负我,他平时早出晚归的,基本不在府里。”周慧珍先替韩辽澄清道。
在周慧珍心里,韩辽对她不够体贴,但也没有很差,除了不肯在婆母、嫡女面前偏帮她,除了不肯重罚哪个冒犯她的小妾,韩辽并没有欺负过她什么。而且,晚上的韩辽非常温柔,每次都能让她飘飘欲仙,每每想到那片刻的温存,白日里的些许委屈就不算什么。
可轮到韩辽去其他小妾的屋里,她孤枕难眠时想到韩辽正同样温柔地对别人,周慧珍又觉得酸酸的。
这几日她来了月事,韩辽就一直都歇在别人那里。
周慧珍便因此而难过。
但妹妹还没有出嫁,周慧珍不能告诉妹妹。
到了岛上,周慧珠去赏梅花了,周慧珍才悄悄向魏娆倾诉了烦恼。
她迫切地想找人说说,柳嬷嬷只会告诉她韩辽本性好色,等她年纪大了韩辽会更加冷落她,周慧珍想听听另一种说法。
“娆娆,你以前是如何与陆世子相处的,你怎么抓牢他的心的?”周慧珍希望魏娆能教教她,她与魏娆的美色差不多,魏娆能让陆濯求着她重新嫁他,肯定有什么驭夫妙招。
韩辽就是个中年色鬼,魏娆巴不得表姐早点死心离开韩辽,怎么可能还帮忙支招?再说了,她也无招可支,因为她根本没有抓牢过陆濯的心。
看着周慧珍求知似渴的眼神,魏娆叹道:“不是我不想帮表姐,而是陆濯与韩辽根本不是一样的人。陆濯年纪轻轻,以前从来没有睡过女人,突然娶了咱们这样的美人,他当然珍惜。韩辽呢,我猜他从少年的时候就开始睡通房小妾了吧,到如今二十年了,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性情没见过,娇憨聪慧温柔泼辣……他的后宅就像一座花园,表姐再美,也难长时间地吸引他。”
周慧珍一听,愁上添愁。
魏娆凑到周慧珍耳边问:“表姐,你这样的美貌,若是改嫁一个年轻正经的男人,保证能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听你的。”
周慧珍耳根发烫,随即瞪魏娆道:“胡说什么呢,我才不要改嫁。”
魏娆也不继续劝她,只叹道:“那就可惜喽,西亭侯府那样的高门,肯定不会轻易放你出门走动,以后我只能跟慧珠常常来往了。”
周慧珍咬唇道:“难道你就不想再嫁了吗?你就能保证你的下个夫家会纵容你四处乱跑?”
魏娆笑道:“我嫁之前肯定会试探男方家里的态度啊,他们接受不了我,我就不嫁,表姐你看看,我住在这么好的宅子里,手里有金有银的,怎么算都该旁人求我,我何必委屈自己去将就别人?”
周慧珍无法反驳,过了会儿才回道:“天底下就你一个这么好命,又不是所有姑娘都能封郡主。”
魏娆道:“不是郡主也没关系,重要是自己手里有家产有银子,只要有了这些,便能当家做主。”
周慧珍不服:“夫家比你更有权有势呢?”
魏娆:“那我可以找个不如我、不敢给我脸色的夫家。”
周慧珍:“高嫁才是风光,低嫁只会惹人嘲笑。”
魏娆:“有些风光只是表面风光,里子苦的很,有的在外被人嘲笑,在家作威作福别提多舒服。”
周慧珍忽然反应过来,魏娆是在说她在韩家过得不如意。
恼羞成怒,周慧珍气跑了。
周慧珠见了,要去追姐姐,魏娆拉住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表姐的背影:“我说几句实话她就受不了,可事实摆在眼前,她早晚能想清楚,一味地捧着她顺着她才是害她。”
周慧珍跑了,那边韩辽从军营回来,迫不及待地来了郡主府。
侍卫将他拦在门外,派人进去通传。
韩辽心痒难耐,他见过魏娆的美貌,也听说过魏娆的骄纵刁蛮,这样的性子其实最合他的胃口,周慧珍那种千依百顺的反而没有滋味儿。陆濯年纪轻轻,驯服不了魏娆这等狐狸精,就得他来才行。
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魏娆,韩辽胸口一阵比一阵热。
可他万万没料到,周慧珍竟然没有等他来接,先回去了。
“世子夫人已经回府了,郡主说天色已晚,就不招待世子了。”传话的小太监客客气气地道。
韩辽笑着告辞,一上马,那脸已经沉了下来。
“让你等我接你,为何先回来了?”回到侯府,韩辽见了周慧珍就斥责道,并未注意到周慧珍泛红的眼圈。
周慧珍越发委屈了,如果韩辽对她够好,她会被表妹讽刺奚落?
“接又如何,不接又如何,你凶什么凶?”周慧珍赌气地道。
韩辽目光微变,他可不能让周慧珍看出来他在惦记魏娆。
要哄美人的时候,韩辽向来能屈能伸,此刻便打发柳嬷嬷与丫鬟出去,将周慧珍抱在怀里,使出那蜂戏花丛的招数,很快就将周慧珍弄得气喘吁吁什么都由着他了。
柳嬷嬷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也只能恨铁不成钢。

魏娆与周慧珠在郡主府住了几日,便一起去了闲庄,准备在闲庄住段时间再回京城。
这次来闲庄,魏娆发现外祖母身边多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狗,身形纤长,眼睛耳朵一圈以及后背的毛发黑黑亮亮,其余的地方雪白雪白,是一种魏娆在京城从未见过的狗。
“外祖母,这狗哪来的?”魏娆稀奇道。
寿安君笑了笑,对那狗狗道:“金子,去给表姑娘拿个坐垫。”
名为金子的狗狗立即跑进厅堂,又进了次间,很快叼了一个坐垫过来,放到了魏娆面前。
魏娆、周慧珠震惊极了。
寿安君又吩咐金子做了几件事,金子就像六七岁的小童一样,什么都能听懂,什么命令都能准确地完成。
魏娆、周慧珠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跑到寿安君面前,一个揉肩一个捏背,都想跟寿安君讨要金子。
寿安君眯着眼睛笑:“你们俩不用求,这狗是人家送我的,我很喜欢,准备自己留着了。”
周慧珠:“谁送的?我也去跟他要一只!”
寿安君看向魏娆,笑着道:“英国公府的世子爷送的,我不知道他手里还有没有。”
周慧珠:“啊?”
她扭头去看魏娆。
魏娆的神情别提多精彩了,主要是想不到陆濯竟然还没有死心,竟然跑来讨好外祖母了,外祖母也是,居然还收下了!
“您什么意思啊?”魏娆不再看金子,嘟嘴坐到寿安君身边,幽怨地问。
寿安君道:“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你们俩只是姻缘断了,并未交恶,那日世子进山打猎,口渴来闲庄借水喝,我请他喝茶,他送我金子,礼尚往来的事,有什么不妥吗?”
魏娆咬唇,她不信外祖母看不出陆濯的意思。
周慧珠趴到魏娆的背上,笑嘻嘻道:“娆姐姐是怕祖母收了世子的好狗,然后拿你做交换是不是?那娆姐姐才是瞎担心呢,金子再好,能有你重要?别说世子只是送了金子,他就是送银子,也换不到娆姐姐啊。”
“你皮痒了是不是?”魏娆立即去追周慧珠,一直把周慧珠撵跑了,魏娆才喘着气回到寿安君身边。
“金子,给表姑娘上茶。”寿安君吩咐道。
魏娆看向金子。
金子还真用嘴叼着茶碗下的茶托,稳稳地来到了她面前,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望过来。
魏娆服了!
“这么聪明的狗,你舍得还回去,我舍不得。”寿安君将金子叫过来,摸着金子的头道。
魏娆无话可说,陆濯还真是厉害,能找到这么一条狗,都快成精了。
“他就给您送狗,没说别的?”魏娆闷声问。
寿安君看着她道:“为什么要说别的?娆娆觉得他可能会跟我说别的什么?”
魏娆:“……我不跟您说了,我回京城去!”
寿安君捉弄够了,这才拉住魏娆的手,将人按回椅子上,见魏娆的脸不知是气红了还是因为其他缘故红了,寿安君点点那红扑扑的脸蛋,笑道:“世子跟我说,以前是他眼拙,后来他知错了,他放不下你,希望我替他多美言几句。”
魏娆瞪过来:“您答应他了?”
寿安君:“那哪能呢,这是你们俩的事,我只管收礼,其他的不搀和。”
魏娆急道:“可您收了礼,不就是赞成他纠缠我吗?”
寿安君:“就算我不收礼,他也会继续纠缠你,怎么样他都要纠缠我的外孙女,我收他一条狗怎么了?”
魏娆算是听明白了,外祖母喜欢陆濯,对于陆濯的纠缠,外祖母乐见其成。
“他有什么好?他连我娘改嫁都看不起,还处处嫌弃我不守规矩,就因为他身世好,您就喜欢他?”魏娆不甘心自己的外祖母这么容易就被陆濯拉拢过去了。
寿安君眯了眯眼睛:“他何时看不起你娘改嫁了?”
魏娆哼了一声:“就上次我过来的时候,他母亲守寡,就认为我娘改嫁不守妇道,后来去了行宫,发现皇上还宠我娘,他才想与我做真夫妻。”
寿安君晃了晃摇椅,明白外孙女为何那么气陆濯了。
可是,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如果陆濯真的看不起外孙女,看不起她们一家的行事做派,他就不会主动带外孙女去行宫,英国公府世代受帝王倚重,陆濯犯不着为了虚名利益委屈自己去讨好任何人。
“这么说,因为你娘有机会复宠,因为你当了郡主,陆濯才要挽回你?其实他心里并不喜欢你?”寿安君沉下脸道,手也不摸金子的脑顶了,声音越发愤怒,“没想到啊,堂堂英国公世子,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竟然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魏娆震惊于外祖母的怒火,旋即心中一虚。
与陆濯吵架的时候,她是这么想过,是这么讽刺他过,可内心深处,她知道陆濯不是那种人。
她就是,看不惯他清高自负的样子,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娆娆别担心,下次他再来,我把金子还他,以后再也不让他跨进咱们家的大门。”寿安君又添了一句。
魏娆闻言,下意识地道:“嗯,这样最好。”


第93章
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百姓们纷纷带上农具耕牛去种田了。
春耕是喜事,农人们热火朝天地洒下种子,辛苦照料一年,到了秋天才有收获,才能得到一家人的口粮。
寿安君的千亩良田分了魏娆两百亩,良田自有靠谱的庄头照料,祖孙几个去种地,更多的是体验一把农耕之乐,真让她们去种好几亩地,别说魏娆、周慧珠不高兴,寿安君也没有那份好体力了。
车夫套好了马车,魏娆、周慧珠扶着寿安君上车,带上几个护院出发了。
今日她们要去种西瓜,西瓜种子的壳又厚又硬,已经提前在家里催了芽,就等挖垄落土了。
春风怡人,窗帘悬挂起来,小道两侧的田地里全是农人忙碌的身影,有的人家六七岁的小童都帮忙做事了。
寿安君对魏娆姐妹道:“什么叫苦,穷才叫苦,有银子了至少能吃饱穿暖,只要自己没什么贪念,得了一样又盼一样,日子就能过得舒舒服服,富家千金公子就喜欢无病呻吟,要我说啊,把他们丢到地里干几天活,保证他们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周慧珠道:“那也只是一时,人的忘性都大,有了好日子就盼望更好的,除非一辈子都种地,否则只要重新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过一阵子就又开始得陇望蜀了。”
魏娆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小表妹:“我还以为慧珠只知道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竟然还懂得这个道理?”
周慧珠叹气道:“姐姐已经犯傻了,我再不聪明点,我娘要怎么过?”
寿安君哼道:“你们操心自己好了,当娘的还要子女替她们操心,那叫没出息。”
魏娆与周慧珠互视一眼,继续凑在窗户前看风景。
沙地到了。
一共两亩瓜田,都是祖孙三个的任务。
寿安君安排的很好,让周慧珠牵牛,魏娆推犁,她在后面播种。
周慧珠看眼魏娆纤细的身段,笑道:“还是我来推犁吧,郡主花朵似的,哪能干这种力气活儿。”
魏娆笑而不语,她是比表妹瘦,力气却大多了,习武多年可不是白练的。
大黄牛温驯老实,表姐妹俩戴好遮阳的蓑帽,这就开始干了起来。
魏娆不怕出力气,却不想摩粗了手心,所以在犁的扶手上缠了几层纱布,周慧珍也在牵牛的绳子上裹了纱布,这才是千金小姐种地的架势呢。
一条田垄还没有犁完,牵牛的周慧珠突然停下来,咳了咳,示意魏娆回头。
魏娆转身,就见田间小道上骑过来一匹黑马,飞墨漆黑的毛发像缎子一样,漂亮得令人垂涎。
瞥眼一身锦袍的陆濯,魏娆瞪向表妹:“拉牛,不许再东张西望。”
周慧珠嘿嘿笑。
地头,寿安君还在整理种子,看到陆濯下马朝她走来,寿安君惊讶道:“世子怎么来这边了,不用去军营吗?”
陆濯解释道:“平时营中只是练兵,告假几日也无妨。”
寿安君又问:“世子如何得知我们今日会出门?”
她是真的好奇。
陆濯笑了笑,指着云雾镇靠近闲庄的一角道:“我在那边赁了一座宅院,刚刚出门跑马,瞧见老太君的马车,便过来看看。”
寿安君懂了,为了哄外孙女回心转意,陆濯故意在云雾镇租赁了宅子,外孙女搬到闲庄,他便跟过来,平时只要派人留意外孙女的动静就行。如果外孙女没有出门,他便去军营当差,如果外孙女出门了,陆濯就过来献殷勤。
如果寿安君不喜欢陆濯,陆濯这么做她肯定不高兴,可寿安君喜欢陆濯,无论家世容貌才干她都觉得陆濯会是外孙女最好的夫婿人选,外孙女其实也只是别扭着一口气,并非真的就看不上陆濯了,所以,寿安君乐见其成。
而且,陆濯追求外孙女还有一个便利。
两人是成过亲又和离的。如果外孙女没有嫁过,陆濯作为外男这般死缠烂打,会对外孙女的清誉有所影响,可两人一个被窝里睡过啊,至少外人都这么以为的,那陆濯再往外孙女面前凑,只要两人都没有抱到一起,旁人都传不出什么不利于外孙女的闲话,要传也是传陆濯对外孙女的深情。
对于陆濯的纠缠,外孙女拒绝了,外人会说外孙女当了郡主眼光高,外孙女接受了,两人破镜重圆则是一段佳话。
“老太君,我来帮您撒种。”陆濯挽起袖口,蹲下来道。
寿安君摇摇头,笑道:“我这边不累,世子要帮忙,就去帮忙梨地吧。”
陆濯恭敬不如从命。
他大步朝魏娆走去。
周慧珠笑着看戏。
魏娆只当没听见那靠近的脚步声。
“世子过来做什么?”周慧珠俏皮地问,虽然表姐好像很生陆濯的气,可周慧珠撞见过,表姐有偷偷地摸金子,如果表姐真的那么讨厌陆濯,怎么会亲近陆濯送的狗?
周慧珠一直都觉得,凭陆濯那张脸,只要他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或是风流好色的事,若她是表姐,她都能原谅陆濯。
陆濯看着魏娆的侧脸道:“我想帮忙,老太君叫我过来犁地。”
周慧珠一听,马上道:“那世子过来帮我牵牛吧!”
她想给陆濯机会,单独与表姐相处。
魏娆当然看出了表妹的小心思,既然陆濯要帮忙,魏娆便绷着脸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世子如此热心,就来扶犁吧,我看别的农人可以赶牛、推犁一起做,世子武艺不俗,耕地这种小事,想必也不会难倒世子。”
宽大的蓑帽下,她艳美如花,一双潋滟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
陆濯不怕她冷,只怕她不肯一顾。
“承蒙郡主高看,陆某愿意一试。”陆濯恭声道,随即上前接了犁。
魏娆拿走了纱巾,朝周慧珠使个眼色,头也不回地去找老太君了。
“外祖母,您不是知道他的为人了吗,怎么还答应让他帮忙?”魏娆凑到寿安君身边,小声嘀咕道。
寿安君暂停洒种,看眼前面的陆濯,她低声哼道:“他欺负你,对你娘不敬,我便要罚他一罚,他那样的公子哥哪里犁过地,如果他碍于颜面真的犁完这两亩,那我敬他能屈能伸,如果他嫌累半路跑了,我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咱们面前。”
魏娆咬唇,她怎么觉得外祖母另有算计呢?
“行了,你们俩也别闲着,洒种去。”寿安君使唤姐妹俩道,“一个洒种一个填土。”
周慧珠:“我撒种!”
她抢着去拿种子,还体贴地把推土的耙子递给魏娆。
魏娆一边心不在焉地将纱布缠在耙子手把上,一边观察前面的陆濯。这人穿着与沙地格格不入的锦袍,一手扶犁一手拿着鞭子,可他好像并不需要鞭子,那牛很听他的话,直直地往前走,而陆濯扶犁的背影,竟也比那些农家汉子俊逸……
这么快就上手了,难道他上辈子是种地的?
但魏娆才犁过地,老牛再温驯,扶犁的人也要下力气,魏娆倒要看看,陆濯能坚持多久。
陆濯犁完一条垄,驱使老牛转个方向,面朝魏娆三人过来了。
魏娆拉低蓑帽边缘,不让他看自己的脸,手里的耙子重重地钩土过来,埋上种子。
寿安君、周慧珠撒种很快,已经走到很前面了,魏娆自己落在后面。
很快,陆濯就来到了她身边。
看不到她的脸,能看到她漂亮的下巴,还有紧抿的红唇。
她耙土的表情,不像是要埋种子,倒像要把他活埋了。
“我要怎么做,郡主才能原谅我?”陆濯低声问。
魏娆假装没听见。
一个往北推犁,一个往南耙土,交错而过。
但总有再次碰头的时候,陆濯仿佛熟人碰面似的,笑着告诉魏娆他的近况:“我在云雾镇赁了宅子,郡主若有什么吩咐,派人过去知会一声就是。”
魏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陆濯笑着给她指了指方向。
魏娆皱眉道:“你这么闲,不用去军营?”
陆濯道:“如无战事,我在军营的差事并不繁重,如今四叔去了军营,我更容易脱身。”
魏娆冷笑:“若世子是为了与我偶遇,那我劝你还是乖乖去军营的好,明日起,我不会再离开闲庄一步,直到我回京。”
陆濯面露无奈:“好,我回京城,郡主千万别因为我坏了春游雅兴。”
魏娆不想跟他说话,陆濯儒雅从容成竹在胸的气度让她生气,好像,他笃定她一定会接受他。
丢下耙头,魏娆与外祖母打声招呼,走到地边翻身上马,回闲庄了。
快到晌午,寿安君带着周慧珠回来了。
周慧珠一下车就跑来了魏娆的燕园。
她满头是汗,碧桃笑着端水,伺候表姑娘洗脸,柳芽再准备好茶水。
周慧珠咕嘟咕嘟喝了一碗茶,对榻上老神在在看书的魏娆道:“娆姐姐,陆世子真够虚伪的,你在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犁地,你一走他就找借口溜了,害我与外祖母两个人种了两亩地的西瓜,累死我了!”
魏娆眼都没抬的,陆濯既然下了田,以他的性子,便不可能半途而废。
果然,周慧珠见她一点都不在乎,巴巴地靠了过来:“他不够诚心,娆姐姐真不生气?”
魏娆淡淡嗯了声。
周慧珠顿觉无趣,说了实话:“我骗你的,陆世子做事很勤快,不但犁了地,还帮忙耙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咱们家的佃农呢。”
魏娆心中一动,问她:“外祖母对他是什么态度?”
周慧珠回忆片刻,道:“外祖母当面对他客气,回来车上,外祖母让我不要被陆世子骗了,说他心机深沉,不是好人。”
魏娆微微沉吟,难道外祖母真的没有在帮陆濯讨好她?


第94章
魏娆不知道陆濯有没有乖乖地去军营,别再盯着她,反正她暂且是不打算离开闲庄了。
没想到过了两日,陆濯没有再来纠缠,韩辽来了,说是周慧珍想寿安君了,他便陪周慧珍回娘家小住几日。
面对韩辽,寿安君皮笑肉不笑,表示只要西亭侯夫人不介意,周慧珍想在闲庄住多久就住多久,只不过周家没有男主人,不方便留韩辽多坐,请韩辽喝口茶便速速离去吧。
寿安君招待韩辽的时候,魏娆并不在场,还是韩辽离开后,周慧珠跑过来给她说的。
“韩辽走了,表姐呢?”魏娆好奇问。
“姐姐住下了,韩辽说月底他再过来接姐姐。”周慧珠幸灾乐祸地道,“娆姐姐,你是没看见,祖母说完那句话后,韩辽眉毛一跳一跳的,想发作又必须忍着那种。他也真是的,姐姐出嫁祖母都没给姐姐预备嫁妆,这意思还不明显,竟然还妄想留宿闲庄,他那么好色,祖母留他住了,咱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魏娆能想象出韩辽的表情,这让她也笑了出来。
外祖母可是连先帝、太后都能应对的人,连元嘉帝都敬重外祖母,韩辽那点身份岂能让外祖母另眼相看?如果韩辽足够讨人喜欢,他是个乞丐外祖母都会和和气气地招待他,反过来,韩辽就只能忍着外祖母的冷眼。
“外祖母那么对待韩辽,表姐什么反应?”魏娆问。
周慧珠轻叹:“肯定不高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姐姐也知道韩辽是什么货色。”
在周慧珠看来,她的姐姐并不喜欢韩辽,喜欢的只是韩辽的身份,韩辽能给她的所谓体面,最多还有可能喜欢韩辽的脸,韩辽品行不端,容貌、才干都是货真价实的,如果韩辽是个丑八怪大胖子,再有权势姐姐也接受不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周慧珍来了。
“娆娆,我听说陆世子帮祖母种地了?”都是自家姐妹,周慧珍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她在城里听说的传言。
魏娆奇怪了:“这边离京城那么远,闲话都能传过去?”才两天啊!
周慧珍道:“你不知道吗,现在京城的人都好奇你与陆世子会不会重回于好呢,别人家里怎么样我不知道,光是我们侯府里面的丫鬟们就都喜欢议论此事,还有人打赌呢,况且近日来云雾山踏青的人那么多,当天就有人把消息带回京城了。”
魏娆明白了。
周慧珍酸溜溜的,幽幽地看着魏娆:“你真不打算嫁给陆世子了,还是在故意吊着他自抬身价?”
周慧珍看不懂魏娆。
韩辽输了陆濯那么多,年纪容貌家世,她都舍不得离开韩辽,若韩辽对她有陆濯对魏娆的一半深情,周慧珍就能心甘情愿忍韩辽的母亲与一堆孩子。可魏娆,怎么就舍得跟陆濯和离,舍得对陆濯爱答不理?
魏娆都快闻到周慧珍那边冒出来的酸气了,笑道:“管我怎么想呢,是他非要纠缠我,我可没有逼他追着我,表姐若是羡慕,那就快点跟韩辽和离吧,以表姐的美貌,只要表姐多等等,肯定也能遇到一个同样待你的人。”
周慧珍气得咬牙:“做何总是劝我和离?一个个的,就不能盼着我好吗?”
周慧珠小声嘀咕道:“嫁给那样的男人,能好才怪,姐姐当初若不嫁她,我们会盼着你和离?”
周慧珍生气了,茶都没喝便走了。
周慧珠怀疑地问魏娆:“咱们这样,真能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