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跨度太长,所以才充满了变数。
那些变数让魏娆头疼。
魏娆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渐渐加重的疼压过了心头的烦躁,当甜腥味儿爬上舌尖,魏娆忽然有了决定。
还是先与陆濯做假夫妻,等母亲回宫了,她再看情况与母亲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走。宫中情况究竟如何,母亲比她更清楚,如果元嘉帝真的继续盛宠母亲,如果母亲有把握护着弟弟平安长大,那她们就不需要与英国公府达成什么协议。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当然要与家人商量,特别是外祖母,外祖母能够在宫中全身而退,想的肯定比她周全。
思路理清楚了,魏娆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世子睡了吗?”她看着帷帐问。
等了片刻,下方传来陆濯无奈的回答:“姑娘问话,我不应,怕姑娘有要事商量,应了则证明我还没睡,姑娘会不会怀疑我别有居心?”
魏娆没他想的那么多,道:“我的确有话跟你说。”
陆濯双手垫在脑后,悠悠道:“洗耳恭听。”
魏娆很平静:“世子说的对,婚事绝非儿戏,你我马上和离,两家长辈都会担心,所以我想与世子继续五年之约。真夫妻的事暂且就先算了,你我心里都清楚,强扭的瓜不甜,不过世子大可放心,你我之间并无私仇,便是将来断了姻缘,我也不会求母亲替我做主什么,绝不会报复英国公府,这点我可以用性命起誓。”
陆濯沉默了。
她不信他是真心想娶她,还是选择继续做假夫妻。
不过,可能顾忌到丽贵人母子,她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仔细斟酌一遍她的话,陆濯道:“我伤了姑娘太多次,姑娘不想嫁我乃情理之中,但如果接下来的几年,我能赢得姑娘的芳心,姑娘可愿与我做真夫妻?”
魏娆笑道:“求之不得。”
陆濯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了讽刺。
但这讽刺与新婚时他对她流露出来的不屑一顾相比,又不算什么。

翌日,小周氏带上女儿、女婿、儿子,一起畅游行宫。
行宫之大,四人游了一日也才只逛了风景最好的几个地方,用晚饭的时候,小周氏问女儿女婿明日想去哪里玩,这边既可以登山,又可以跑马,还可以在湖上划船。
陆濯笑着看向魏娆:“娆娆定吧。”
魏娆想去草原跑马,她还没有去过草原呢。
小周氏当然会满足女儿的愿望,提前让宫人去准备了,待用完晚饭,小周氏携着魏娆的手对陆濯道:“后日一早你们就要走了,这两晚让娆娆多陪陪我吧。”
魏娆喜上眉梢,她早有这个想法了,怕母亲不愿意才没有主动提出来,毕竟她是出嫁的女儿。
陆濯恭敬道:“理应如此。”
小周氏便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上了马车。
当晚,魏娆娘俩依偎在同一张床上,聊聊这个聊聊那个,快三更天才睡。
天一亮,就是端午节了。
早饭有粽子,小周氏让厨房包了女儿小时候爱吃的枣粽,一个拳头大小的粽子里里外外裹了九个枣,枣汁将糯米都染成了漂亮诱人的红色。
小周氏目光如水地看着女儿:“你小时候最爱吃枣粽,却总是啃了枣就不吃糯米了,嫌糯米不够甜,这次娘让人多放了几颗枣,看你还挑食不。”
魏娆眼里就漫上来一层水色。
陆濯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娆娆习武后胃口大开,这样一个粽子都不够她吃饱,哪里舍得剩下。”
魏娆的眼刀子便扫了过来。
陆濯赔罪似的道:“你尽管挑枣,剩下的糯米给我。”
魏娆又偏过头去。
她是真嫌,小周氏却觉得女儿女婿在打情骂俏,比客客气气的要甜蜜百倍。
饭后一行人去草原跑马。
四皇子还小,陆濯将四皇子放在他的马背上,想带四皇子去跑一圈。
魏娆怕他一个大男人没照顾过孩子,万一摔了弟弟怎么办?
陆濯就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坚持要跑马。
魏娆只好道:“那你过来,姐姐带你。”她是亲姐姐,照顾弟弟肯定比陆濯那个假姐夫上心。
然而四皇子竟然对她的骑术表示怀疑,小手紧紧地抓着陆濯的手。
魏娆咬牙。
陆濯笑道:“不如咱们比一场,从这里跑到河边再跑回来,谁先回来,谁带殿下骑马。”
魏娆并不怕他,只是提出两人都用行宫的马,不然她的枣红马肯定会输了陆濯的飞墨。
陆濯同意了。
小周氏将四皇子叫到身边,母子俩坐在垫子上,笑着看两人赛马。
宫人牵了马来,陆濯请魏娆先挑。
魏娆毫不客气地挑了那匹看起来更强壮一点的骏马。
小周氏宣布开始,两匹快马便同时冲了出去。
魏娆只管往前冲,一身白裙,宛如湛蓝天空下飘来的一朵轻云。
陆濯保持速度与她并驾齐驱,看着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看着她白皙的脸颊跑出两团媚人的酡红,陆濯低笑一声,靠近魏娆道:“换个时候我会让夫人,今日当着娘娘的面,我若输给夫人,还有什么颜面做娘娘的女婿?”
无需做戏的时候他一口一个夫人,调戏之意就差写在脸上,魏娆大怒,一鞭子朝他的左腿甩去。
陆濯本想逗逗她就跑了的,没想到魏娆竟然动起手来,眼看着她的鞭子打过来,陆濯唇角上扬,不但没有躲,反而欺马上前,拼着挨了魏娆一鞭子,长臂一探揽住魏娆的腰,在魏娆的尖叫与骏马的嘶鸣里,将魏娆抱到了他的马前!
小周氏看呆了。
四皇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姐夫的力气好大!
没了主人,魏娆的马自己跑了一会儿就停下来吃草了,而魏娆正被陆濯单手钳制着纤腰,随着骏马的每一次奔腾,她的后背都会撞到陆濯的胸口,陆濯的下巴几乎快要贴上她的脸。
“放手。”魏娆面如冰霜。
陆濯笑道:“娘娘就在远处看着,我若丢你下去,娘娘会怎么想?”
魏娆咬牙。
陆濯微微放松了手臂,修长的手指轻扣在她的右腰腰窝,直到此时,才真正发现她的腰有多细。
美人在怀,陆濯视线微垂,入目便是她绯红细腻的脸颊,她的耳垂离得那么近,他稍稍靠近,就能含入口中。
“到河边放下我,你去接殿下。”魏娆能感受到他喷薄过来的呼吸,那是陌生的男人气息,魏娆不喜欢,更不想与他贴得这么近。
陆濯抬眸,就见银带一般的草原河流已经近在眼前,哗哗的流水声清晰可闻。
陆濯没说什么,到了河边,他勒住骏马,率先下马,再伸手去接魏娆。
魏娆想拍飞他的手,却怕陆濯趁机又做什么,只好没理他,自己下来了。
陆濯笑了笑,叫她稍等,他策马朝小周氏母子奔去。
见到小周氏,陆濯惭愧道:“方才小婿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小周氏好奇道:“娆娆为何要打你?”
陆濯苦笑,看眼四皇子,解释道:“娆娆要我让着她,我没让。”
小周氏抚额,这点小事女儿就要甩鞭子打女婿,这脾气,还真像她。
“娘娘去寻娆娆吧,我带殿下四处逛逛。”陆濯行礼道。
小周氏就嘱咐儿子乖乖听话。
四皇子欢呼着扑到陆濯身上,被陆濯高高托起,举过头顶。
魏娆坐在河边,都能听到弟弟清脆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明天见~

多说两句,其实我很久没有写过那种热烈的感情了,不是说剧情多轰烈为你生为你死那种,而是感情的挣扎,就像《欢喜债》里宋陌明知道唐欢是个大骗子只想骗他身子他依然愿意成全欢欢,就像《宠后之路》里徐晋明明猜到傅容也重生了一直演戏骗他不想嫁他还想勾搭别人却还是动心吐血就爱她。
回到魏娆与陆濯,两个骄傲的人,肯定有一个要先低头的,陆濯先看不起娆娆,那我就要写他明明知道娆娆的一切缺点明明被娆娆气得失了分寸却依然愿意为了娆娆放下一身骄傲去求着这个女人回到他身边。
嗷,我也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总之该快的时候会快,该细写的地方只能慢慢写哈。


第79章
在行宫的最后一日,时间就像水流自悬崖倾泄而下,流逝地特别快。
红日自西边垂下,魏娆静静地看着母亲与弟弟,满心不舍。
陆濯告辞,去了外苑。
小周氏让樱姑抱走了四皇子。
她并没有告诉儿子姐姐姐夫明早就会离开,行宫太难得才会出现新面孔,女儿女婿对儿子来说既是亲人也是新奇的玩伴,等明早,儿子找不到姐姐姐夫肯定会大哭一场,但至少女儿不用看见,这场离别,女儿才最是不舍。
夜晚寂静,魏娆靠在母亲的怀里,尽管她现在与母亲差不多高了,尽管她也是一个出嫁的女子了,可她还是喜欢这样依偎着母亲,还是喜欢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被母亲疼爱,母亲轻轻抚摸她长发的手,是世上最能静心定神的玉梳。
“娘,皇上把你丢在这里,你委屈吗?”
娘,随皇上进宫这么多年,你后悔吗?
魏娆在心里默默地问。
小周氏额头抵着女儿的脑顶,柔声回答道:“不委屈,人活一世,顺风顺水是一辈子,惊涛骇浪也是一辈子,无论年轻的时候如何,到老都是满脸皱纹白发苍苍,曾经的一切都只会变成回忆,所以现在甜一点或苦一点,只要熬过去,就都不重要。”
“娘的命好也不好,先是没了父亲,再是死了丈夫,到如今,娘什么苦都不怕,只怕因为我当年的冲动连累了你。娆娆,娘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娘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当时吃的苦,但娆娆别怕,等娘回了京城,娘会加倍地对你好。”
她不会再做第二个母亲。
母亲不想争什么,于是母亲成了寿安君,明明无愧任何人,却被太后泼了满头满脸的污水。
既然不争也要挨骂,也要被人唾弃,她为什么不去争?
元嘉帝没来招惹她也就罢了,元嘉帝来了,元嘉帝断了她的退路,那小周氏就要在后宫站稳脚跟。太后娘娘是元嘉帝的母亲,元嘉帝不想孝顺也要孝顺,小周氏必须忍,一旦太后娘娘归西,她不会再让任何人。

天尚未亮,空荡少人的行宫处处鸟鸣。
四皇子还在酣睡,魏娆身穿男装,由小周氏携着手走出了流波宫。
宫门前停了一辆马车,母女俩坐上车,宫人便赶着马车朝行宫南门而去。
“娘,弟弟怎么办?”魏娆回头,眼中已有泪意,四皇子明亮欢喜的凤眼就像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这些年没有母亲在身边,可她还有祖母、外祖母、有交好的姐妹,她想逛京城就逛京城,想去云雾山就去云雾山,四皇子呢,有爹看不到,与母亲一起被关在这座巨大的牢笼中,又何尝不可怜?
小周氏道:“不怕,他喜欢你那套牧童木雕,我再让工匠给他做几套新鲜的,他还小不懂事,好哄的。倒是你,对世子温柔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幸好世子有君子之风,知道让着你,他若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有的苦让你吃。”
魏娆心知母亲已经完全被陆濯的好皮囊、好气度骗了,并没有再试图反驳什么。
从流波宫到行宫南门有很长的一段路,但因为这条路象征着离别,魏娆只希望它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可惜,陆濯与两匹骏马的身影还是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马车停下,魏娆下车之前,小周氏亲自替女儿戴上了面纱。
魏娆的泪泉水似的往外涌,无声滚落。
小周氏笑笑,拍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该下车了。
魏娆回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母亲,陆濯早已来到马车前,扶她下车。
等魏娆站好了,小周氏靠到这边的窗前,眼圈泛红地看着陆濯:“世子,我只娆娆一女,我不是个好母亲,只盼世子做个好夫君,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护着她,在她生病的时候守着她,到她两鬓斑白的时候陪着她。”
魏娆不想哭,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得难以自抑,她朝母亲跪下叩首,然后飞奔上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行宫。
小周氏遥望女儿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掉在石板上,掉在跪在地上的陆濯面前。
陆濯看着那片泪痕,郑重承诺道:“小婿必不负岳母所托。”
小周氏微怔,这几日陆濯都唤她娘娘,这还是陆濯第一次喊她岳母。
她笑了笑,目光重新投向越来越远的女儿,柔声道:“快去吧,娆娆该跑远了。”
陆濯告退,跨上飞墨,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小周氏便探着头,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女儿女婿的身影了,她才吩咐宫人往回走。

魏娆哭够了,脸上的面纱也完全被她的泪打湿了,马往前跑风往后吹,面纱就湿哒哒地贴着她的脸。
魏娆放慢速度,然后停马,跳到河边,好好地洗了一把脸,还把那面纱彻彻底底地洗了一遍。
河水清清凉凉,这样洗一把,魏娆心里舒服多了,能来行宫,能见到母亲弟弟,知道他们心里都装着她,知道他们过得并没有百姓们臆测的那么落魄,魏娆心中的某个位置便安稳了,接下来,在母亲回宫之前,她都不用再担心母亲这边。
魏娆将面纱铺展在一块儿能晒到日头的石头上,那石头已经有些热了,面纱轻薄,一会儿就能晒干。
枣红马在喝水,魏娆仰面躺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陆濯一直保持距离跟着她,见她这么惬意,雪白的脸掩映在碧草野花中间,陆濯拍拍飞墨,让飞墨下去喝水,他在官道旁边找棵树,靠着休息。
魏娆休息好了,走过去摸摸石头上的面纱,已经干了七八分。
魏娆戴好面纱,牵着枣红马往官道上走。
陆濯见了,吹了一声口哨。
飞墨欢快地从魏娆身边跑过,轻轻一跃上了官道。
陆濯拍了拍飞墨的脖子,目光投向魏娆,面纱遮挡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眼圈泛红的眸子,那眼尾像春日枝头粉嫩的桃花,那双眸比流淌的溪水还要清澈,原来哭过的她,竟然如此娇媚惹人怜爱。
“天热容易中暑,回程不必那么急了。”
魏娆上马的时候,陆濯驱马来到她身边,温声道。
魏娆点点头,她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她的马,连着狂奔半日,马也会疲惫。
两人沿着山路,一前一后保持一个马身的距离继续出发了,速度比来时慢了一半。
这段山路很长,几乎占据了全程的一半,时而山路平整能容三辆马车并行,时而狭窄只能过一辆马车,山路一边是坡道与河流,两一侧的山林地势起起伏伏,有时是丈高的山崖,有时是平地树林。
魏娆回头,行宫早不见了,倒是她一回头,陆濯马上看了过来。
魏娆想了想,还是向陆濯道了一句谢。
陆濯来到她身边,正色道:“何必言谢,此行是我送你的赔礼,我只求姑娘能宽恕我当日的不敬之罪。”
魏娆看他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应道:“好,我宽恕你,那日的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陆濯笑了,策马跟上,与她并行。
再怎么并行,两人中间也隔了两匹马的距离,魏娆就没有管他。
跑出那段山路,再往前走,远处就有了村庄的影子。
阳光渐渐变炽,好在官道两侧种了树木,魏娆占了树荫这一侧,陆濯明明可以跑到她前面或后面,却仍然要跟在她身边。
魏娆尽量不往他那边看。
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女子绝望的哭声,魏娆勒马,循声望去,就见半里地远的地方,有两个布衣男人正从村落的方向往对面的一片树林里狂奔,其中跑在最前面的男人肩头扛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女子身上似是绑了绳子,就在她哭泣大叫的时候,后面那个男人从地上捡起什么,塞到了女人嘴里。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女子吗?
魏娆看向陆濯,陆濯颔首,两人同时朝那边追去。
“你先走!”魏娆催促陆濯道,知道他的马更快。
陆濯便放开了速度,飞墨如神驹一般,那两个宵小之徒才扛着女人冲进树林,陆濯已经赶到了。
树林里不便骑马,陆濯下马去追。
魏娆很快也到了林边,刚追进去一段距离,两片草皮突然离地而去,旋即跳起来两道黑衣蒙面人影,一前一后将她围住了。
就在此时,前方的林子里也传来了打杀声。
魏娆目光变冷,竟然是圈套吗?
又是太后派来的刺客?
佩剑在马背上,因为以为只是两个地痞,以为陆濯能解决掉,下马时魏娆并没有拿上剑。
那两个刺客见她一个弱质女流竟然不哭不怕,反而警惕地看着他们,愣了愣,互视一眼,再同时朝魏娆扑了过去,其中一人双手空空,一人拿出了绳子。
魏娆同样一惊,这是要活捉她?
活捉害命都没区别,魏娆转身就跑,再趁两人追过来的时候,分别朝两人放了一枚暗器。师父送她的暗器手镯,魏娆除了沐浴,其他时间都没有摘下来过。
一人被暗器射中眉心,当即毙命,另一人反应敏捷,避开了,似乎才意识到魏娆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那刺客终于亮出武器,举着一把短刀朝魏娆冲来。
魏娆的速度并不怕他一人追杀,冲出树林,魏娆直奔枣红骏马,就在此时,刺客的大刀挥了过来!
魏娆抽出宝剑堪堪避开,枣红骏马却被刺客砍中,痛苦地嘶鸣起来,很快就倒在了血泊里。
爱马惨死,魏娆喝退想要踢打刺客的飞墨,与刺客动起手来。
刺客武艺不俗,魏娆的剑法也不是花拳绣腿,担心陆濯那边的情况,魏娆没有恋战,剑尖扫过刺客的脖子,魏娆看都没看,持剑朝树林里面冲去。听里面的动静,刺客远远不止两个,想到方才那两个刺客竟然还想拿一根绳子对付她,魏娆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也许,这波刺客并不是太后派来的,目标也不是她。
陆濯的脸色非常难看。
方才那两个地痞、被缚女子竟然全都是诱饵,他刚追上来,利箭便从四面八方的草丛底下射了过来,陆濯眼疾手快抓了两个地痞当挡箭牌,这才躲到一棵树后,然而右臂仍是中了一箭。
匆匆一眼,陆濯估测刺客至少有二十人,此时全部高举弓箭对着他的方向。
让陆濯心惊的不是刺客,而是树林外传来的骏马嘶鸣。
是魏娆的马,她出事了?
想到这里,陆濯不敢耽搁,左手举起一个肉盾,右手持剑朝最近的两个刺客冲去。
魏娆悄悄靠近战场,看见地上躺了几具黑衣尸体,陆濯手持弓箭躲在一棵树后,十几个刺客同样拿着弓箭朝他包抄过去,陆濯每次探出头都会迎来一波箭雨,魏娆看不见陆濯的伤,只看到陆濯箭无虚发,他一出箭,必有一个黑衣刺客倒下。
黑衣人都在盯着陆濯,仿佛并不担心她会从那两个刺客手里逃脱。
魏娆压低身体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具尸体旁,拿走对方的弓箭,魏娆唇角上扬,找好位置,开始了自己的猎杀。
嗖嗖两声,两个黑衣刺客身体一歪倒了下去,其他刺客见了,惊慌地往后看。
魏娆避到树后,与此同时,陆濯从对面连发三箭,等黑衣人掉过头去射他,这边魏娆再放箭。
因为魏娆的突袭,黑衣人间短暂地乱了一下,十六个黑衣刺客,还剩八个。
八人分成两队,留下六个对付陆濯,两个来对付魏娆。
魏娆探头瞥了一眼,两支利箭登时飞射而来。
魏娆及时缩回来,过了会儿,她摘下冠帽朝右边丢去,她则往左一探,射中一人。
还剩一个,魏娆越发镇定。


第80章
魏娆一过来便连续射杀了四人,被派过来解决她的刺客再也不敢轻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着。
魏娆不敢冒然探出脑袋,凭借对方的脚步声调整着位置,绕着树干挪动了一点点距离,魏娆微微偏头,看不到刺杀她的刺客,却看到了陆濯那边的情形,有一个包抄陆濯的刺客,暴露在了她的视野之内。
魏娆自然送了他一箭。
包抄陆濯的六个刺客已经从六个变成五个了,此刻突然又倒下一个,还是后方射来的箭,其他方向的四人大惊,第一个念头便是刚刚派出去的两个伙伴已经被人撂下了。陆濯就趁他们心乱的时候,再一次三箭齐发。
被瞄准的三人倒了两个,一个及时避开了。
陆濯躲回树后,笑了笑,高声问魏娆:“我这边还剩两个,无需你再帮忙。”
魏娆听他中气十足,放了心,眸光一转,魏娆娇声朝西面的方向道:“虎叔,娘娘派你护送我与世子,您再不出手,不怕我去娘娘面前告您一状吗?”
三个刺客大惊,竟然还有人?
魏娆刚喊出虎叔的时候,陆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趁刺客们四处张望的短暂空隙,陆濯猛地将脚下的尸体往旁边一踹,同时从另一个方向闪出树后,人未站稳,两支利箭飞速射出,他则再次隐到了另一棵树后。
伴随两声重物倒地的闷响,魏娆与陆濯之间,只剩一个刺客。
两人走出树后,仅存的刺客见了,丢了弓箭便要逃跑。
陆濯的箭已经用完了,拿着弓做样子而已,魏娆一箭瞄准刺客的右腿腿窝。
伴随着一声惨叫,刺客扑倒在地,只是伤了右腿,刺客还想起来,摇摇晃晃刚站稳,有一箭没入了他的左腿腿窝。
这一次,刺客再也起不来了。
陆濯看向魏娆,碧绿清翠的树林之间,她平静的脸呈现出一种冷白色,使得她的眼越发黑如曜石,她的嘴唇越发艳如丹朱。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男装锦袍,才杀了那么多人,她的衣摆上竟未沾染半分血色,恍惚间两人又回到了云雾山,她只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另一个猎者。
唯一的区别,她美艳不改,他却狼狈至极。
确定刺客跑不了了,魏娆这才放下弓箭,一边观察地上的十几具尸体一边走向陆濯。一番观察下来,她与陆濯的箭射中的都是刺客们的要害,死就死了,绝无装死的可能。
“这些刺客……”
随着魏娆抬起头,看清陆濯的样子,魏娆震惊地忘了说话。
陆濯穿的同样是浅色长袍,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右臂上方、左侧小腿分别被血色染红了一片,两截折断的箭身突兀地插在他的身上。他应该近距离杀过人,锦袍上血迹斑斑,如果不是他在笑,苍白的脸色过于俊美,这样的陆濯,分明就是踏着血海而来的刽子手。
“我没事,扶我过去。”陆濯指了指唯一的活口,温声道。
魏娆看眼他的左腿,肃容走了过来。
“冒犯了。”陆濯抬起左臂,搭在了魏娆单薄的肩膀上。
魏娆岂会在这种时候介意那个,配合陆濯的速度,两人慢慢地走到了双腿被废的那个刺客前,然而刺客一动不动,歪着的脑袋死不瞑目,嘴角周围一圈白沫。
陆濯沉声道:“死士,完不成主人交代的差事,便服毒自尽,以免留下活口暴露幕后真凶。”
魏娆抬眸看他:“太后派来的,还是你招惹了什么仇家?”
她心里有个猜想,可她想听陆濯怎么说。
陆濯自嘲地笑:“只想杀你,过去的一个月他们有无数机会动手,这次,是我连累姑娘了。”
他肯承认刺客是冲着他而来,魏娆满意了,不过还是礼尚往来道:“其实还是我连累了世子,如果世子没有陪我来锦城,也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这些刺客,可能早就盯着她与陆濯了,陆濯平时出门都有赵松兄弟或八个都头跟随,只有这次来行宫,刺客们才找到了机会。这条路是进出行宫的必经之路,刺客们肯定猜到了他们的目的,知道他们还会原路返回,便设下陷阱在此,以逸待劳。
“我心甘情愿,姑娘不必再自责,有人想除掉我,这次不来,以后也会等到机会。”陆濯低头,迎着魏娆清澈的目光道:“今日若没有姑娘,我可能无法全身而退,还要感谢姑娘救命之恩。”
魏娆看得出,陆濯是真的在谢她。
可她并不习惯这样的陆濯,抿抿唇,魏娆看着地上的尸体道:“世子的命是我冲回来的,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被刺客害死,再说了,你若死在这里,回京之后我如何向国公爷老夫人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