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笙在她身边坐下来,点头道:“说了呀,不过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多说,当时人很多,我吃过饭之后在僻静地方找了个凉亭睡觉,谁知道醒来之后走了大霉运,遇到只特别大的狗。”
唐妍讶然:“特别大的狗?有多大?”
温梨笙伸展双臂给她比划起来:“这么大,这么高,站起来的话前爪约莫能搭在人的肩膀上,又黑皮毛又长,嘴里的獠牙尖利,凶狠的要命!”
她惊吓道:“那你是不是受伤了?”
“哪能呢,我虽然没有那么厉害的功夫,但自小也是在一群高手身边长大的,对付这狗那自然是绰绰有余。”温梨笙挥舞着手里的海棠花,满口胡言起来:“这种狗我压根就不放在眼里,莫说是一只,就算是三四只同时来,我也能轻而易举的制服,它们看着我只敢站在远处叫,压根就不敢冲上来。”
由于她胡说八道的时候神色很是正经,唐妍当即就信了,赞不绝口:“丫头好胆识!”
“那当然!”被夸赞之后,她愈发得意了,说话也越来越离谱:“我当时看见那狗,上去就是一个飞踢,一下就把它的牙踢掉两个,翻在地上嗷嗷叫,开口就要求饶——”
“温梨笙,又在胡说什么?”
身旁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吹牛。
温梨笙与唐妍一同看去,就见谢潇南和谢岑并肩而立,站在不远处。
两人走来时就见一大一小两个美人毫无架子地坐在成片的海棠花上,头顶上泛着绯红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一人眯着眼睛笑,一人手舞足蹈嘴动个不停。
走近了就听见温梨笙的最后一句,谢潇南没忍住开口打断。
谢岑却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温梨笙与唐妍便一同站起身,看着两人走到树荫下来。
温梨笙道:“我哪有胡说。”
谢潇南低眼看她,好笑道:“你一个飞踢把狗的牙踢掉两个,它还开口跟你求饶?”
温梨笙笑嘻嘻的:“稍微夸张了一点点,但也出入不大。”
谢岑没忍住又在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呛了口水咳嗽起来,唐妍就上前拍他的背:“就那么好笑吗?”
谢岑喘了几口气:“我头一次听说狗还会开口求饶的哈哈哈哈。”
谢潇南眉头浮上无奈之色,这些本领他早就在温梨笙身上见识过了,并不觉得稀奇,但把谢岑乐坏了。
笑了许久后才停下,揩了揩眼角的泪,他对唐妍道:“夫人,不是让你去操办后天的宴席吗?怎么坐在路边贪玩?”
唐妍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任务在身的,哎呀一声:“我忘记了,现在就去。”
谢岑道:“我同你一起去,有些事要交代一下。”
说罢夫妻俩结伴离去,谢潇南站在温梨笙身边,看见她头顶落了一片花瓣,抬手捻下来,奇怪道:“近日怎么一直闲在府中?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我现在乖巧一点都要被你怀疑吗?”温梨笙反问。
谢潇南笑笑,“总在府中无趣,你多出去玩玩。”
“我若出去给谢府惹了麻烦怎么办?”
“无碍。”谢潇南说:“谁若是找你麻烦你就回来跟我告状,我带人去收拾。”
温梨笙把这话听在耳朵里,简直等同于:出去惹事吧,闯祸了我给你兜着。
她一边笑一边点头:“好好好,明儿我就埋一把火药在皇宫墙角,炸个洞。”
“然后呢?”
“然后我钻进去把值钱的宝贝全偷出来。”
谢潇南眼眸弯着,既觉得这话好笑又觉得可爱,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去炸吧。”
“当真?”
“当真,”谢潇南拂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说:“才在家中闲了几日狗都能开口说话,若再让你闲几日,只怕下回就该长上翅膀带你飞了。”
“世子很有想法嘛!”温梨笙赞叹一声,寻思着下回吹牛有得吹了。
与他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到自己的院中,温梨笙算算日子,发现后天是谢潇南的生辰,当下决定明日就开始行动。
反正所有东西也已准备妥当。
温梨笙回去躺了一会儿,就被人叫醒,说是有一封圣旨落下来,就在景安侯府门口。
府中所有人皆被喊去了大门处,温梨笙隐隐约约能猜到,匆忙赶过去之后就见门口以谢岑为首跪在地上,其后是谢潇南温浦长,再往后就是沈嘉清霍阳乔陵席路等人,前方站着一个官员手中捧着明黄色圣旨。
温梨笙也走过去跪下,就听官员开始宣读圣旨。
大致意思就是沂关郡的事已经了解,而诺楼国在北境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早有反心,为绝后患所以拍谢岑出征,率领将士赶赴北境征讨诺楼国。
谢岑谢恩接旨。
与前世的走向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时间提前了很多,前世谢潇南八月份的时候还在沂关郡做收尾工作,谢岑领旨出征的时候他尚不知情。
今世谢家已有反心,自然能够看出皇帝这一封圣旨不怀好意,他们应该早有对策。
温梨笙不去考虑那么多,她有自己要做的事。
晚上找温浦长一起吃的饭,这两日他也忙碌的很,东奔西跑的经常不在府中,以往在沂关郡他忙的时候好歹也会时常唤她到跟前来,叮嘱她莫要惹事。
如今身在奚京却不提了。
晚上一同吃饭的时候,温浦长又拿了几张大额银票给她,说道:“后天是世子的生辰,你去街上挑个别致点的玩意儿送给世子,当做生辰礼。”
温梨笙笑嘻嘻地收下银票,拍胸脯保证把奚京里最特别的礼物送给世子。
温浦长见她这样信誓旦旦,不由生出一丝担心来,想起她小时候送给自己的生辰礼,便忙说:“若是那种用马毛编织的假发辫之类的东西,就算了。”
温梨笙连声让他放心。
就这么几声放心,迷惑了温浦长,万万没想到她隔日就在奚京中闯了大祸。
隔日吃过午饭之后,温梨笙就带着沈嘉清和霍阳出门了,身后跟着十来个风伶山庄的人,他们穿着常服形成一个包围圈,走在街上开路,让路上的百姓让行,温梨笙与沈嘉清霍阳三人走在当中,排场极大。
奚京遍地都是世家子弟,名门千金,是以这种大排场也不是没有过,但那些位高权重家的少爷小姐多少让城中人都有些眼熟,眼下的这三个全是完完全全的眼生,路边的百姓寻来问去,竟是无一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如此张扬,让霍阳很是不安。
旦见温梨笙负着手仰着脸,一副极为嚣张的样子,下了马车后都不拿正眼看人,忽而瞥见路边有个摆地摊的玉石摊,走过去随手那了一块巴掌大的白玉。
玉的做工很是粗糙,上面雕刻的突然模模糊糊,玉质泛着浑浊之色,一看就是廉价的低等货,温梨笙却问道:“这玉怎么卖?”
摊贩老板一见这衣着华贵的小姑娘蹲下来,当即知道来生意了,笑眯眯的介绍:“大的五十文,小的二十文,我家的玉都是我千挑万选的,保证是这个价里最上乘的货。”
温梨笙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将玉左右翻阅,点头道:“不错,这一看就是个垃圾货,正合我心意。”
随后让人给了银钱,她攥着玉跟捏着半块板砖似的,行过街头,停在一处相当奢贵的玉石楼前。
这玉石楼足足有三层,连坐了五栋楼占了小半条街道,牌匾上书:千玉门。
全都是上官家的产业,当中的奇珍异宝全是顶尖的,每月的十五就会开办一场拍卖,所卖之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也是上官家把持生活的主要收入。
这几栋楼中以千玉门为首,当初温梨笙砸的也是这个千玉门,据说当时上官家老爷子听到这事的时候,险些就气得当场去世。
温梨笙站在这千玉门的门口,眼下这门正关着,挂上了牌子,门口守着两个侍卫,表明拍卖已经开始,禁止闲人再进入。
她身后的十来个随从散开,周围的人见这架势纷纷避让开来,生怕惹上什么麻烦,连侍卫也不敢上前来阻拦。
霍阳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问:“咱们要去这种地方买东西吗?这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都很贵呀。”
温梨笙哼笑一下:“我温家什么时候差过钱?”
“确实不差,但这里是奚京啊,不是沂关郡。”霍阳顿了顿,而后道:“我听闻这里有些商铺,一个宝贝能卖到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是什么概念?
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了。
霍阳家不穷,但没见识,觉得温家虽有钱,但也没有钱到这个地步。
温梨笙挥了一下他的手,皱着眉头凶道:“从现在开始,你抬头挺胸给我站好了!等会进去若是露了怯,我先把你揍一顿!”
霍阳吓一跳,转身就要走:“那我先……”
沈嘉清一下就圈住他的脖子,皮笑肉不笑道:“你是属老鼠的吗?怎么贼头贼脑的?”
霍阳撇着嘴,有点委屈。
温梨笙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是见识太短,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沂关郡小恶霸。”
说着就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踹向大门,恶声恶气喊道:“怎么回事?青天白日里关着门,不做生意了?!”


第96章
金碧辉煌的楼内正是安静, 突然一声震天响的踹门声传来,伴着门外的凶恶声音,把楼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约而同地朝门的方向看。
千玉门的规矩,一旦拍卖开始就会封门,唯有位高权重, 家世不凡之人才能进入,其他的闲杂人等皆不能靠近。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踹门。
上官家不是什么侯王丞相之族,在奚京中的地位也比不得谢家和周家,但也是大多数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因着上官家历来都是皇亲国戚那一挂的, 没人会轻易挑战皇威。
既定下了规矩,那边要遵守, 像这样踹门的事还是头一回出现。
掌楼的管事立马使了个眼色,守在楼梯门处的下人便匆忙去门口查看, 那管事冲台下的人笑笑:“诸位受惊,小人已经派人去查看。”
台下坐着形形色色的人,从少到老各有不同, 有些是奚京本地之人, 有些却是寻着千玉门的名声而来。
而上官娴也坐在其中, 正赶上明天谢潇南的生辰, 母亲叮嘱过她好几回, 要她挑个昂贵有面的礼送给他,上官娴在城中找了一圈, 最后还是打算来自家的楼中看看。
起先那一脚没能将门踹开, 静了片刻后下人走到门边, 刚想开门探查是谁闹事, 外面的第二脚就踹了上来,这次力道明显大了很多,一下就将门栓踹裂,两扇门猛地炸开撞向墙壁,发出巨大的声音。
这次把楼中的人吓得厉害,纷纷发出惊呼,转头一瞧,就见门外站着个海棠红衣袍的的少年,剑眉星目面容俊俏,正是把门踹开的人。
他身边是个杏色衣裙的少女,背着手扬着下巴,一脚踏进了楼中,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目含轻蔑地扫一眼屋内的人,一开口声音清脆悦耳:“还没见过哪个铺子大白日锁门的,不迎客?”
上官娴一见是她,秀眉蹙起,脸色一下子浮上厌恶来。
楼中没人见过温梨笙,也没见过沈嘉清,却见她进门之后摆出一副看不起人的架势,身后跟着一溜随从,林林总总十来人,一下就将门边的空地站满。
温梨笙往里走,楼中的下人立即上前来拦,都还没靠近温梨笙就被身边的随从伸臂挡下。
沈嘉清从风伶山庄带来的这一批人,是沈雪檀经过认真挑选之后交由他的,一来是保护几人一路去往奚京的安全,二来则是想着温浦长在奚京若要做事肯定要用人,所以这些人几乎都是山庄里的顶尖高手。
面对这些下人,他们都不用说话,浑身的气息散出来,立即压迫得人不敢靠近。
温梨笙模样娇俏,发上戴着花簪,几缕小辫缠着锦绳垂在肩膀上,乍一看就像是富贵家里出来的千金小姐。
即便脸上有几分凶相,却并不慑人,楼中掌事又是见惯风浪的,自然不怕她,于是笑脸迎过来:“姑娘,千玉门有规矩,时辰一到就会闭门,若是姑娘想要楼中东西,等拍卖结束后再来吧。”
“怎么还有赶客的?你会不会做生意?”温梨笙抱起双臂,满脸不爽道:“你是觉得我出不起这个银钱买你们家的东西?”
沈嘉清往柜子旁一站,摸了下上头摆着的玉石佛像,嗤之以鼻:“下等货。”
霍阳都快被吓死了,这一楼大堂来来回回几十双眼睛盯着,看起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如今温梨笙和沈嘉清却摆明了一副找茬的样子,他生怕到时候被围殴拔光衣裳扔到大街上。
霍阳悄悄把腰带系成死扣。
听到沈嘉清的话,掌事立马就明白来者不善,扯着冷笑道:“怕是小店容不下两尊大佛,还请二位去别处看看吧。”
说着一摆手,楼中的下人就要上前驱赶,仍是被散成包围圈的十来个随从给拦住,人高马大浑身杀气,楼中的下人根本不敢动手。
温梨笙瞧见台下的座椅还有空位,当即走过去,懒散一坐:“我今日就要在这买东西,你若不做我的生意,便是看不起我,若是我被人看不起……”
她话说了一半,没往下说,其中威胁意味十足。
沈嘉清就道:“这大小姐脾气不太好,若是让人看不起了,约莫会恼羞成怒,把这楼里的破烂玩意儿砸个精光。”
台下众人发出了低低的讨论声,也早已有人看他俩不爽,当即拍板站起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这岂能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于是也有人帮腔:“这千玉门的东西,是奚京出了名的矜贵,你张口便说这些是破烂玩意儿?”
“恐怕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看不懂这些宝贝。”
“千玉门许久没人敢闹事了,如今来了个丫头和小子砸场,倒也是稀奇事。”
一时间议论纷纷。
沈嘉清说这些是破烂玩意儿倒也不算是故意贬低,风伶山庄里什么宝贝没有,那些上等玉石,名师所作之物,各种稀奇古怪的宝物他是从小把玩的,从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中。
温梨笙看沈嘉清一眼,将身旁的座椅一挪,示意他坐下,并不在意那些议论声。
掌事下了台子,几步走到温梨笙边上:“姑娘,门一关便不再招客,这是千玉门的规矩,玉门楼建成二十余年,从未有人坏过规矩。”
“那今日就破了这个规矩。”温梨笙懒懒抬眼:“我是好心来给你们商铺送钱,别不识好歹。”
掌事何曾见过这般傲气嚣张的人,当即撕破了和善的脸皮,想喊人将她赶出去,却忽而听上官娴开口:“王掌事,让他们留下吧。”
温梨笙倒是没注意到她也在,眸光撇了一眼,也没有搭理,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上官娴并不算是玉门楼的东家,但她的嫡亲哥哥已经开始打理玉门楼的入账生意,也算半个少东家,所以上官娴的面子他们还是要卖几分的,当下挥手让旁边的下人散开,对温梨笙笑道:“那姑娘好生坐着。”
说罢就转身要走,温梨笙却道:“等等。”
王掌事转头看她,不明白她还想干什么。
温梨笙左右瞧了瞧,见别人的桌子上都有茶和瓜子点心,自己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自然不乐意:“连茶都不上,这就是你们楼中的待客之道?”
王掌事本想说你也配让我们上茶?但见楼中众目睽睽,怕落下个欺负小姑娘的恶名,于是没好气道:“来人,给二位上茶。”
“三个人。”温梨笙声音懒怠,拖着长腔,总有股子不善的意味:“你眼睛不好使?”
王掌事眉头一拧,就见旁边的霍阳战战兢兢地坐下。
他沉着一口气,阴沉着脸离开,台下议论声还未断,霍阳也不敢说话,只静静的坐在位子上。
很快三盏热茶奉上,还给了瓜子点心,霍阳因过于紧张有些口渴,想先喝口茶润润,却听见温梨笙低低的声道:“别喝。”
霍阳要去拿茶盏的手顿了一下,就见温梨笙眼睛还顶着台上那即将展示拍卖的玉石,嘴巴轻动:“什么东西你都敢喝,没吃过中毒的亏是吧?”
霍阳立即把手缩回去,不敢再喝,连同桌上的瓜子点心看也不看一眼。
温梨笙指了一下台上,对沈嘉清道:“瞧,那有把剑,看着成色怎么样?”
沈嘉清寻着方向看去,就见展台之中果然挂着一柄长剑,剑身漆黑,没有繁琐的花纹和雕刻,简简单单的样式,剑刃看起来很锋利。
“看着不错,偏中上。”沈嘉清道:“这种剑娇贵,只能砍人,砍不了其他东西。”
温梨笙点点头:“砍人就够了。”
霍阳在旁边听着,不敢插话。
等了一刻钟,沈嘉清有些不耐烦了,拍着桌子嚷道:“什么时候开始啊?这都进来坐多久了?”
他一嚷嚷,王掌事立即从后面钻出来看,见又是他便没好气道:“尚在准备阶段,公子请稍安勿躁,若是真等不了可以先行离去。”
沈嘉清催促:“能不能动作与利索点?就这办事速度搁在我们家,早被赶出去了!”
王掌事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你以为你是谁。
上官娴也像是忍无可忍:“请两位安静些,既进了这楼中,就要守楼中的规矩,否则千玉门也不缺你这份生意。”
温梨笙暗笑,心道这你就忍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许是沈嘉清的催促起了作用,没等多久拍卖总算开始,有个模样貌美的女子拿着小铜锣在台上轻敲了一下,第一件宝贝就被推出来,是个雪白的玉石葫芦,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色泽光润颜色纯粹。
“这个雪玉葫芦出自江南名师余蓬之手,耗时整整七七四十九日……”
台上人正在介绍时,忽而响起声音将其打断,温梨笙不耐烦道:“别说那么多啰嗦行不行啊?”
台下一片哗然,皆对她打断介绍非常不满,甚至有几人喊着她出去,一时间楼中纷乱无比。
王掌事连忙站出来缓和气氛,正想把温梨笙几人请出去时,就见沈嘉清一摆手,那十来个随从一同上前来,站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半包围圈,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往那一站十分有压迫感。
沈嘉清扬声道:“你们来楼中买东西,难不成我们就不是了?怎么你们就高人一等?今儿小爷还就要在这散一波财,谁若拦着小爷,别怪拳脚无眼。”
霍阳缩了缩脖子,这语气他熟啊,每回沈嘉清这么说话的时候,他都会挨揍。
十来个随从往旁边一站,周围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楼中的人多少都有点身世背景,可也知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眼下这极为嚣张的两人面生,不知来路如何,身边又带着那么多凶神恶煞的打手,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若是在楼里吵起来,铁定是要挨一顿打的,到时候就算是带人能找回场子,这顿拳头也是实打实的挨了。
所以纵然有人不满,却没有真的与温梨笙和沈嘉清争吵起来。
这多少让温梨笙有点失望。
她本以为奚京的人脾气都大,端着架子,时时刻刻看不起别人,没想到她都这么挑衅了,这些人没一个人能站出来跟她吵的,让她挑事的计划落空了。
这奚京人也不行啊!
玉葫芦报了价,台下陆续有人竞拍,温梨笙等着几人争夺一番之后,余下个报价最高的,正要敲定时她才张口,一下就比那人的报价高了一倍:“五百两。”
她突然叫价,还翻了一倍,当即引起了旁人的不满:“这东西分明已经被我竞得,岂有你漫天出价的道理?”
温梨笙耸肩:“台上又没敲锣,你想要,你再往上喊啊。”
五百两,直接加了一倍,买一个玉葫芦摆件,那不是寻常富贵人家能挥霍得起的,那人只好忍气吞声,咬牙拂袖离去。
见他直接走了,温梨笙更是一脸失望,怎么找个人在楼里吵架那么难?
这个方法不大可行,温梨笙转了转眼睛,飞快的寻思别的方法。
她五百两叫价玉葫芦,敲锣之后这东西就会记在她的名下,等拍卖结束后自会有人请她前去房中缴钱领物。
台上继续上其他东西,小到玉簪挂饰,大到佛像屏风,凡是被抬上来展示在台上的东西,温梨笙都先让别人争一会儿,争到后面价格高了,没人争时,她再突然开口报价,一倍一倍的往上加,甚至加到一个极其夸张的数。
似乎没有上限,她面色轻松地报出的价钱仿佛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数字。
直到报出整整一百两黄金时,霍阳吓得汗都流出来了,凑到她耳边压着声音说:“你是不是疯了?你上哪拿那么多黄金啊?!一百两啊!”
温梨笙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莫慌莫慌。”
霍阳觉得她脑子不正常了。
温梨笙却浑然不在意,她故意抬价抢东西已经气走了好几个人,严重扰乱了这场拍卖会的秩序,王掌事也面色铁青站在台子后方,心口憋着一股怒气。
下人为难的跑过来询问:“掌事,现在抬上去的所有东西都被那个丫头给标下,这……”
王掌事阴郁的眼睛看着姿势懒散坐着的温梨笙,低低道:“让她继续拍,价钱都记好了,到时候若是交不上银钱,就打折了腿毒哑卖到窑子里去。”
一个时辰的时间,温梨笙就拍了九个东西,好像看出她诚心闹事,许多人都已经放弃竞拍,静静的看着热闹,不知道她目的到底是为何。
直到那柄一开始被她看上的剑搬到台子上来时,已经没有人跟她争东西了,温梨笙觉得索然无味,将这把剑拍下来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伸了个懒腰,忽然道:“咦,我的银票怎么没了?”
她一直是大堂中众人的重点关注对象,这突然喊了一声银票丢了,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温梨笙就指着当中那个方才瞅她好几眼的人喊道:“你看什么看?瞧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银票?!”
被指着那人当下就被一个随从领着衣领给掂起来,吓得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王掌事见状就知道她又要整幺蛾子,立马带着人来到她面前:“这位姑娘,你又有什么事?”
温梨笙瞥他一眼,眼中带着轻蔑:“我银票丢了,进门之前还在的,定是被楼中的人偷走了。”
座下一片哗然,平白无故被定罪为贼,谁都不乐意,当下指着温梨笙七嘴八舌的叫骂起来。
不过这些人到底是打小就读圣贤书的人,端着架子只动嘴皮子,哪像温梨笙和沈嘉清这种,不讲理只管动手的恶霸。
眼下大堂里吵个不停,王掌事正想着如何安抚其他人时,就见沈嘉清噌地一下站起来,一掌劈在了桌子上,只听爆裂声响起,一掌结实的桌子当场就四分五裂,桌上的茶水点心撒了一地,大堂猛地安静下来。
茶水溅了霍阳一脸,他连忙用袖子擦擦。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唇红齿白的俊朗少年,一掌能劈碎一张桌子,这一下若是打在人的身上,骨头都要断两根。
沈嘉清冷着脸,“谁再敢多说一句,小爷这一拳头可就不是砸在桌子上了。”
拳头才是硬道理。
温梨笙得意的笑一声,对王掌事道:“我在你们楼中丢了银票,没找到之前,你们这拍卖别想再继续,现在就把门锁上,让我的人搜搜身,好好找找。”
王掌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还没等他说话,温梨笙手边的随从就已然动身,前往门处要将门锁上。
但来楼中参加拍卖的人多是千玉门中的常客,且家中都富贵,哪能真的让人当成贼来搜身,若是传出去,千玉门的口碑怕是完全给败坏了。
王掌事急道:“姑娘,你从进门开始就三番五次的找茬,先前我都对你多番隐忍,你却越来越过分,你可知千玉门背后的东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