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正相是史相公,是个颇有才干的人,年纪也不算特别大,儿子比韩端他们大不到哪里去,正是当官之人的巅峰时期。
随着孙家倒台,主和派跟着倒了一波,史相公这个实打实的主和派反倒在这时候入主相位,不得不叫人深思。
张相公目前是枢密使,算是分管军事方面的一把手,倒是个主战派,只是上回北伐失败后沉寂了许多年。
还是这次一批主和派倒台,张相公才再次出任枢密使之位。
文相主和、武相主战,想想未来就不会平和。
不过给这些提点的人是当今陛下,穆钧自然只能乖乖说道:“我记住了。”
当今陛下身体本就不好,今天走动多了,头就隐隐作痛。他也不再多留,起身叫上瑞庆郡王离开东宫。
盛景意跟着穆钧送他们父子俩离开,才与穆钧相对而坐,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穆钧说道:“陛下说入夏后要带着皇叔去行宫避暑。”听着那意思,竟是可能不会再回来的意思。
穆钧不打算胡乱猜测。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这个新上任的太子入夏之后就要监国。
盛景意不解地说道:“太急了吧?”
这整得,就跟皇位像是烫手山芋似的,逮着个人就立刻甩手扔开。
穆钧一顿,眼睫微垂,淡淡说道:“当年之事,他未必不知道。”
很多事从态度上是能看出来的,太上皇面对他时有悔恨、有痛苦,当今陛下更多的却是不想面对。
所以,当初孙家能对他父亲和他祖父下手,当今陛下未必不知情。
盛景意哑了。
当时穆钧虽然没出生,可那些人到底是他的亲人,真算起来的话孙家和当今陛下都是他的仇人。
盛景意只能抓住穆钧的手,干巴巴地说道:“都过去了。”
穆钧一顿,轻轻回握盛景意的手,说道:“我没事,那时我还小,也没记什么事。”
他的手掌比盛景意的手要宽一轮,只随意一握便轻松把盛景意的手掌覆笼起来。
穆钧眉眼有着淡淡的自嘲:“我小时候还想过,他们死就死了,怎么还要我背负着他们的血仇走下去,冤死的是他们的部属,又不是我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盛景意自己去抓穆钧的手还觉得有什么,被穆钧温热的手掌反握住便感觉这样的动作有些过分亲近了。
偏偏听了穆钧后面的话,盛景意又觉得在穆钧回忆惨痛往事的时候抽回手好像不太好。
盛景意只能继续安慰道:“你那时到底还小,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很多人被父母逼着学习都会有逆反心理,更何况他们要你做的事那么难。”
穆钧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越界,主动松了手。
他说道:“你不觉得我太自私就好。”
他本质上是自私的。
他想要她陪在他身边。
“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穆钧淡淡地笑了起来,提起了另一桩事,“不知师弟最近文章写得怎么样了,我们忙着大婚的事,都没怎么监督他。”
盛景意说道:“有哥哥和婉娘在,他应该不敢松懈吧。”
话是这么说,盛景意想想李阳华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还真有点不放心。
“他闭门读书,今儿都没和婉娘她们一块进宫,一会我派人去他那边取他的文章来看看。”盛景意迅速做好决定。
西岩先生到外头又云游去了,连他们大婚都不愿露脸,盛景意总感觉西岩先生一开始就猜出了穆钧的身份,只是从未点破而已。
老师不在,她们这些当师兄师姐的可得督促师弟备考。
想想吧,目前穆钧成了太子,她成了太子妃,科举目前又不许女子去考,这么算下来他们师门之中唯一一个有机会中进士的人,就是这么个独苗苗师弟了!
李阳华要是考不上,可别把老师气回来把他逐出师门!
作者有话要说:
小意儿:为师弟操碎了心
三师弟:_(:з」∠)_
第146章
李阳华水深火热的备考生活,因为穆钧提了一嘴而迎来了新的考验。
盛景意给李阳华看了文章,自己给了批语,又让穆钧给批语,穆钧想着正好自己要召见几个颇有名望的大儒,便揣上李阳华的作文本去给前辈们把把关。
他们几个都是西岩先生教出来的,谢谨行走的又是野路子,观点难免有偏颇,所以还是得广泛收集意见才更有利于李阳华的提升啊!
穆钧用心良苦地为李阳华收集了一摞意见回来,有这么个讨论载体在,他也顺利从大儒们那边掏出了不少东西。他含笑与盛景意讨论今天的所得,说多亏了有师弟的文章在,要不他也不知道怎么向这些端方君子打交道。
盛景意听了,也很感兴趣,她不是正统儒家出身,连他们的老师西岩先生也是野生野长、自成一派。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些前辈们的智慧还是很有用的,他们学会了往后肯定能有用处!
夫妻俩讨论了半晌,又替李阳华挑选了一部分可以参考的意见,剩下的留给李阳华考后再补。
春闱在即,李阳华可不好立刻接受思维风暴。
要是强行让他在考前学众家之所长,他恐怕会学个四不像,这科一准要考砸!
盛景意十分体贴地把意见挑剩十分之一,叫人送去给李阳华参考。
李阳华心里忐忑了一整天。
自从把自己觉得写得不错的文章挑出来送去东宫,他看书都看不下了,一整天都在纠结盛景意她们会给他什么意见。
这种等待审判的感觉,比绞尽脑汁去想该怎么写好文章更让他难受!
其实只要不和盛景意他们比,李阳华也算是天资聪颖,要不然也不可能二十岁就考过了乡试,直奔省试而来。
可人比人是最要命的,面对学习能力堪称变态的穆钧和盛景意,李阳华怎么能不满心忐忑?
等收到厚厚一叠反馈意见,李阳华的心反而宁定下来。他凝神定气,开始认真拜读盛景意她们给的提升意见,读完之后竟觉豁然开朗,过去感觉堵在脑中的东西被彻底搬开了,再回头去看前面写的文章,便觉出许多不足来!
李阳华欣喜欲狂,觉也不睡了,开始连夜重写盛景意给他拟的模拟题。
日子在李阳华疯狂重写之中飞逝,转眼来到三月初,各地举子已经抵达临京,摩拳擦掌准备应试。
李阳华虽有个太子师兄、太子妃师姐,却没打算走捷径,一应事宜都是按着流程来走。
本来当今陛下还准备让穆钧主持殿试,穆钧婉言拒绝了,说自己师弟今年应试,自己要避嫌。
朝廷举试是很讲究避嫌的,考官若有同族子侄应试,这些有亲缘的考生要去考“别头试”,简单来说就是普通考生考A卷,这类考生得去考B卷,监考的人也换成和他们没亲戚关系的官员。
见穆钧确实无意笼络这届考生,当今陛下也没再提,反正人选拔上来,该怎么用还是监国的人说了算,是不是亲自选出来的倒不是特别重要。
春闱如期举行。
盛景意和穆钧自然不可能去送考,寇承平他们倒是很讲义气,浩浩荡荡地去了,甚至还拉了横幅支持李阳华,臊得李阳华恨不能剁了他们的手,逃似也地排队进场去了!
徐昭明和寇承平还感慨,李阳华比他们虚长几岁,脸皮还这么薄,以后可怎么混官场才好哟。
他俩嘀咕完了,还要跑去东宫找盛景意她们聊这事儿。
盛景意得知他们跑去搞李阳华心态,突然想起拉横幅这主意当初还是自己出的呢,顿时一阵沉默。
算啦,这点小风小雨,师弟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难得徐昭明他们来了,盛景意便拿出自己描下来的北地舆图给他们看,说道:“八月底就是靺鞨国主的生辰,穆钧要是能把你们塞进使团里,你们就六月初就该出发了,到时沿途会路经这些城市。”她拿出笔在地图上给徐昭明他们画了条线,“这次你们什么事都不用干,只需要带着戏团去演出《桃花扇》折子戏,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你们都可以随心去买。”
寇承平兴奋地说道:“这么快就有机会去了吗?我的靺鞨语还没学好呢!”
他在交流沟通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与完颜济聊了那么一段时间,他的口语已经突飞猛进,交流上是没问题的,就是要他下笔写的话就太难了!
盛景意含笑说道:“应该可以。不过你们要记住,不管我们早前商量过什么,你们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有机会就赚点小钱,别的什么都不要做,那是别人的地方,你们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徐昭明几人忙不迭地点头。
盛景意又说道:“不仅要提防靺鞨人,北地人你们也不能轻信。即便是朝廷全盛时期,勾连外族出卖朝廷的人也不在少数,何况是现在。”
盛景意也是听穆钧提起朝廷禁止商贾私自下海的事,才知道这年头的“带路党”也很常见。
海运目前是垄断在朝廷手里的,一来是为了支撑朝廷的财政支出,二来是为了防止“带路党”带着靺鞨人海上来攻!
权势地位谁不喜欢,利欲熏心的人什么时代都有,谁能指望所有人都殷殷期盼朝廷夺回北地、收拾旧山河?
徐昭明听了,想到家中的祖父,心中闷闷的。
这些事,祖父何尝没有骂过?自古以来都少不了被利益蒙了眼、靠出卖自己人换取荣华富贵的人,要不然忠武将军是怎么死的呢?
他已经长大了,总该做一点吃喝玩乐以外的事。
徐昭明说道:“二娘她们那边匀得出人来吗?”
盛景意点头:“可以的,全本戏不行,折子戏会的人就多了。”
如今二娘和三娘在金陵教坊任职,人员调配很方便,逢年过节会组织一次《桃花扇》全本戏,其他时候都只演出折子戏。
盛娘也进了临京教坊,只是临京教坊这边得从头教起,临时要人只能从金陵那边选调了。
盛娘入教坊这事朝中议论过几轮,觉得太子妃的亲娘曾落入伎籍那么多年很不体面。
当初那桩糊涂谋反案牵涉甚广,大家闭起眼一起忘掉也就算了,你还往教坊里钻是怎么回事?生怕别人想不起过去的事?
可惜无论朝中怎么讨论,从太上皇到太子对此都表示不在意。
盛家当初既然是桩冤案,自然算不得真的伎籍,没有什么良贱不通婚之说。你冤枉人、害人惨遭横祸的都不害臊,还要求受害的人害臊不成?
理是这个理,还是有几个古板老头为此当场撂担子,说这官我不当了。
盛景意听了都觉得震惊,她娘正正经经入教坊做事,搞搞蓬勃的歌舞事业,怎么就碍着他们眼了?难道是嫌弃她娘没有裹上遮羞布,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出来见人?
即便当初她娘确实落入伎籍那么多年,那也是盛家遭人陷害、被人牵连,那根本不是她们能选择的。朝廷官员洗清冤屈还能重新被起用,难道女人受了牵连就不配再有好工作、好家庭了吗?
穆钧这厮也很厉害,亲切友好地去每一位撂担子的大臣家探病,最后伤心地说“看到您病骨支离还坚持上朝、操心国事,心中十分羞惭,都是我不够勤勉才让您一把年纪还这么操劳,往后您不想上朝便可以不来”,说完他还动情不已地落下泪来,绝口不提盛娘之事,只说一定会劝当今陛下让他们荣归故里、安享晚年。
穆钧来的这一出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你哭得这么伤心,看着那么地情真意切,结果不是来服软的,是来威胁他们的?
偏偏穆钧是个从天而降的太子,不管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说出这番话都是很自然的。
他又没和朝臣打过交道,怎么知道他们动不动就说“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要告老还乡”?
面对穆钧含泪的眼睛,大臣们安静了,沉默了,最后又默默穿回朝服灰溜溜地去参加第二天的朝会。
开玩笑,看当今陛下这架势,说不准过两天就让穆钧这个太子监国,到时穆钧大笔一挥,直接批了他们告老还乡的折子,他们跟谁说理去?
他们还没老,他们还可以继续干,他们至少要混个宰相再衣锦还乡,绝不半途而废!
盛景意想到穆钧前些时候总红着眼回来,就有点想知道他上哪练的哭功。
她与徐昭明他们商量好北行之事,心里还是惦记着李阳华应试之事,让寇承平这个妹夫等李阳华考完把他稍进宫来。
她挺久没见到师弟了,还怪想念的。
他们在商量这些事情的时候,穆钧在一旁看奏折。
当今陛下当甩手掌柜的心思很明确了,现在已经陆续让他接手政务,宰执那边挑出来的奏折也直接送到东宫让他每天批复。
徐昭明等人走了,穆钧才放下手里的折子,揉了揉手腕。
他还只是太子,批复态度不能敷衍也不能太强横,不仅得斟酌措辞,还得言之有物,批这些奏折还是很费神的。
盛景意见穆钧面有疲色,给他煮了盏茶递上。
“谢了。”穆钧接过茶浅饮一口,朝盛景意道谢。
“要不要我帮你批一点,我会仿你的笔迹。”盛景意说道。她和穆钧一起学了几年,对彼此的笔记都很熟悉,至少肯定比朝臣们要熟悉。
穆钧精神一振:“可以吗?”
盛景意说道:“你不在意,自然可以。”
男人大多喜欢把权柄握在自己手里,她不知道穆钧是不是例外,这事就和跟个公司老总说“我模仿你笔迹给你签几份合同”差不多。真有人敢那么说,公司老总还不撅蹄子把你蹬了?
穆钧却想也不想地说道:“我不在意。”
盛景意看了穆钧一眼,也没和他客气,挪过一叠奏折便坐在穆钧身旁看了起来。
屋里静得很,只时不时有翻动奏折的声音和刷刷刷书写的声音。等遇到有争议的奏折,他们才会停下来讨论一番,商量好该怎么批复再写上去。
三天眨眼便过去了,贡院大门一开,寇承平一丝不苟地执行了盛景意的话,直接把李阳华囫囵着捎进东宫去。
盛景意看到锁院考了三天试的李阳华,顿时惊呆了。
这个浑身脏兮兮、目光无神、神色憔悴的家伙是谁?
她那么大一个清朗俊秀的三师弟呢?
李阳华触及盛景意的目光,脸顿时涨得通红。
贡院锁院三天,对号入座,位置狭窄,没地方洗澡,厕所不能随便上,吃得也不好,精神压力还大,谁出来不这样啊!
都怪他这混账妹夫,不等他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再来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小意儿:我的师弟不可能这么脏兮兮
李师弟:TAT
第147章
有穆钧在,盛景意也不避讳那么多,叫来两个小内侍领李阳华去洗刷干净,自己先与寇承平他们闲聊。
李阳华真是恨不得扎在客房的浴桶里不出来。
可惜再怎么磨蹭,也不能真的躲在客房里不出去,李阳华还是换上内侍准备的衣裳清清爽爽地出现在人前。
盛景意一看,这才是自家师弟嘛。
盛景意笑着让李阳华默写一下考场上写的文章,给他们预估一下考得怎么样。
李阳华对此早有准备,默写起来那叫一个流畅。他默写完还说出自己的考后感:“前两天好些题目我都见过的,策论的题目我也写过几回,应当不会落第才是。”
盛景意没立刻下结论,而是把李阳华默写的答卷分了一半给穆钧。
他们每看完一张,寇承平他们就拿一张过去围观,不过他们不擅长科举这方面的学科,看起考题来都迷迷蒙蒙的,只觉得李阳华的字越写越好了,别的全没看出来。
盛景意看完自己那一半,又换了穆钧那一半过来,全程都没评价什么,弄得李阳华一颗心七上八下。
要知道盛景意和穆钧虽然不是考官,但水平摆在那里,他们要是觉得不行,大概就是真的不行。
盛景意很快把答卷扫完了,她见李阳华一脸纠结,笑着说道:“答得不错,别急,过几天应该就有结果了,到时我给你配几个人护送你去看榜,免得你被人抓走。”
榜下捉婿可是科举兴盛起来以后出现的经典戏码。
有了科举之后,官场更迭十分频繁,连宰相几乎都是几年一换,能靠祖荫坐享荣华富贵的也就那么一两代人,所以大伙想要维持家族兴盛,最好就是把女儿嫁给刚刚高中的进士郎君,通过联姻为下一代织就一张官场人脉网。
有的人想走捷径的话,甚至还会重金诱惑寒门子弟娶自家女儿!
盛景意这几天听人说起科举趣事,还知晓“榜下捉婿”有时候都已经明码标价,进士娶妻不仅不花钱,还能大赚一笔呢!
李阳华听盛景意这么打趣,先是心中一松,接着又面上一红。
他也二十出头了,前头一直没想着相看,继母也没有替他操心过这事,拖着拖着就耽搁了。
早些时候他对盛景意是有那么一咪咪心动,后来被盛景意打击的次数多了,他那点念想也就放下了。
再后来盛景意与穆钧订了婚,他更是把心里那点小苗儿掐得一干二净。
这会儿听盛景意提起榜下捉婿之事,李阳华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在场的人里头,也就他和徐昭明还单着了,他还比徐昭明略长几岁,确实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李阳华正儿八经地说:“我的婚事不急,等祖父来京,我看看祖父怎么说。”
李县令这几年政绩不差,只是在朝中没根基,年纪也不算小了,上够不着破格提拔、位列宰执的边,下又比继续蹉跎于县令之位上要稍微强一些。
今年磨勘总算把李县令调回临京到户部任职,只是他手头还有许多事要交接,又休几个月的假才能轮得到缺,李县令便先回老家探亲访友去了,连李阳华春闱都没赶上。
不过这几日也该到了。
盛景意见李阳华一本正经地汇报这些事,也就没再调侃他,他们出宫时还真点了几个侍卫跟着李阳华,好保护李阳华的清白!
放榜当日,李阳华坚决拒绝寇承平他们陪着去看榜,生怕他们再拉个横幅。万一他们大张旗鼓地拉好横幅祝贺他高中,自己却榜上无名,脸岂不是丢大了?
李阳华紧张地挤在人群里等着人来张榜。
盛景意那边却是早就得知了李阳华的排名,心情轻松得很。
李阳华在金陵参加的乡试,当时金陵人才济济,他们又没给李阳华搞靠前特训,李阳华的排名比较一般。
这次李阳华经过轮番点拨,勉勉强强也算是开窍了,排名一跃到了前三。
只是前三的水平相差无几,排名先后并不全是看文章,穆钧早前递来的消息是李阳华排到了第三。
反正她们也出不了三元及第的师弟,第三已经是很令人欣喜的名次了,盛景意心情很不错。
不过放榜后的第二日就是殿试,李阳华还需要继续稳住心态,盛景意便没把准备好的“贺仪”送去,只意思意思让人去祝贺了一番。
李县令已经到临京了,在寇承平安排的宅邸里住下,听到人来报喜后喜不自胜,精神抖擞地接见着登门道贺的人,只差没把“我孙子超级牛逼”这句话刻在自己额头上。
不枉他豁出老脸让孙子拜入萧西岩名下啊!
当时他也没想到,穆钧他们能有这样大的造化。往后他孙子就不是朝中有人那么简单了,而是直达天听!
即便这孙子还不太成熟,往后磨练磨练,总能比他有出息的吧?
人老了,不就希望儿孙成材?
儿子不能指望了,孙子有出息就好!
李县令脸笑成一朵皱巴巴的老菊花。
第二日穆钧要跟着当今陛下去看殿试,早早便起来了。
盛景意派人去请李婉娘进宫,方便第一时间听消息。
她还顺便把赵圆圆也请来了,这小姑娘已经抽条,身材越发窈窕,被请进宫也不忸怩,屁颠屁颠就来了。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玩了小半天纸牌,最终以赵圆圆脸上贴满纸条告终。
赵圆圆哭丧着脸说道:“你们欺负人。”
盛景意有点小心虚。
临京这地儿,可爱的小姑娘不好找,她早前来得少,也没认识几个,可不就逮着赵圆圆逗着玩。
纸牌这玩意,数学好的人玩着是挺占优势,她和李婉娘拉着赵圆圆打牌确实是在欺负人啊!
盛景意帮赵圆圆把纸条都取了,叫人送来新做的茶点哄小姑娘。
穆钧派人回东宫递消息的时候,赵圆圆吃得正香,却听那内侍禀报说当今陛下点了李阳华当状元。
盛景意朝李婉娘笑道:“师弟这排名倒是越考越靠前了。”
李婉娘也很高兴,眉开眼笑地说道:“全靠你们督促,以前我们几个当姐妹的都说不动他。”
她这哥哥她知道的,天资还挺不错,就是性格比较冲动,从小是坐不住的性格。
要是没人点拨,也不知还要横冲直撞多久!
既然殿试名次都出来了,盛景意便去抱出厚厚一叠文稿交给李婉娘。
盛景意笑眯眯地说道:“这些是春闱前我们捋出来的,后头附带参考书目,早前师弟还没考完,我怕影响他发挥扣下了一部分。现在既然考完了,你把这些带回去给他,就当是我们祝贺他高中的贺仪了。”
李婉娘抱起那叠沉甸甸的文稿,想到考后这几天放飞得离开的兄长,不由沉默下来。
有这样的师兄师姐在,她兄长估计要活到老学到老了?
赵圆圆凑过去看了眼那叠文稿,莫名觉得平衡了。
看来,盛景意不是针对她,而是真的喜欢给好朋友送题集啊!
李婉娘与赵圆圆一同出了宫,各自归家。
李阳华这几天走路都是飘的,等状元砸到他头上,他更是开始同手同脚起来,完全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好事,连骑马戴花都是懵的,多亏了有盛景意给他的人护着,要不然他估计连自己被抢了都不知道。
等想起家人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回去,李阳华谢绝了同年们的邀约,糊里糊涂地回了家。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李婉娘把盛景意的“贺仪”转交给他。
李阳华一下子像是被浇了盆冷水,完全清醒了。
就是一个状元而已,有什么好飘的,北朝廷时差不多一两年就出一个状元,其中能被人记住的又有几个?
何况他这个状元恐怕还有点水分,比如他就觉得程怀直的学问比他好,当今陛下点他为状元,恐怕还是看在穆钧他们的面子上!
李阳华说道:“我会好好看的。”
李婉娘见李阳华没了刚回来时的飘飘然,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自古以来许多得意就猖狂的人最后下场都不怎么样,她还是希望自己兄长能脚踏实地地成长起来,以后能顺利在朝中立足。
幸好盛景意很了解她兄长,提前给她兄长准备了这么一份“贺仪”。
李家上下一团和气。
可惜这份和气没持续到第二天,傍晚李父夫妻俩就来了,继母钱氏一见到李阳华就分外热闹,拉着李阳华的手对他嘘寒问暖。
李阳华拧着眉头,直觉觉得继母怕是不安好心。
果然,一顿饭吃完,继母就图穷匕见,说要给她相看个娘家侄女,两家亲上加亲。
李阳华冷笑一声:“是那个去年刚落了一胎的,还是那个偷人东西差点被扭送官府的?”
继母脸色一黑。
李父平日里都听钱氏的话,听李阳华话中带刺,不由说道:“怎么跟你娘说话的?这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你也信,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阳华笑意更冷:“我娘?我娘怎么死的我还记着呢,要不是这个女人趁着娘生病爬上你的床,我娘会死得那么早?要我娶她娘家侄女,除非天下女人都死绝了!”
李阳华拂袖而去,留下面色铁青的李父与钱氏。
李阳华回到房中,拿出盛景意给他整理的那叠文稿。
上头还沾着淡淡的香气。
李阳华气恨交加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权势富贵可真是好东西。
他只是中了个状元而已,从前对他们兄妹四人横眉竖目、冷脸相对的女人,居然也关心起他的婚事来了。
那种家族养出来的女儿,他想想就觉得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