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盛景意怕是不会愿意当养在深闺的那一个。
谢谨行说道:“你要是不想离开金陵,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你随我回家走一遭,认了祖父祖母和大伯大伯母,其他人你便不必管了,认完人我就带你回金陵,你还是可以当这千金楼的小当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至于谢家六娘,只需称病在家便是,等你想嫁人了再‘病愈’也无妨。”
谢谨行这些话说得太漂亮,盛景意听着有些不踏实,怕他是诓自己跟他回临京。
到那时她才是真的人生地不熟,想跑都不知道怎么跑!
谢谨行见盛景意那乌溜溜的眸底满是不信任,也不生气,只含笑说道:“我自从过继给了父亲,家中兄弟姐妹便都与我疏远了,难得有个妹妹回来陪我,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他说完眸光竟恰到好处的黯淡了几分,竟是一个连眼睛都演技的人!
盛景意心里又开始发毛。
谢谨行笑得更为开怀,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那近在咫尺的柔软乌发。
嗯,手感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好。
盛景意瞪他。
谢谨行揉揉鼻子,坦荡说道:“好吧,那我实话实话,我对你们的畅清园计划也很感兴趣,想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保证肯定是去认个人就回,要是有人非要留下你,我一定带人把你抢出来。”
盛景意望着他。
谢谨行倚到椅背上,瞧着没了往日的谦和有礼,多了几分慵懒不羁:“你应该也听昭明贤弟说过的,我大病一场后落下足疾,与过去的朋友都渐行渐远了,每日也就和管事们打打交道看看账本什么的,着实闲得慌,难得碰上这么有趣的计划,我也想掺一脚,要是在金陵弄得好,我叫人在临京也弄个这样的园子,这样我们兄妹俩岂不是可以一个点子赚两份钱?”
盛景意听谢谨行这么说,反倒信了几分。
她说道:“你什么都安排好了,我能反对吗?”
“你要实在不愿意跟我走这一趟,不去也是可以的。”谢谨行眉眼淡淡,无所谓地笑道,“毕竟这世上有的是只想占好处不想尽义务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还能打你骂你不成?”
明知道谢谨行可能是在激将,盛景意还是抿了抿唇。
她仰头看着谢谨行:“你真的肯让我回来?”
谢谨行说道:“我骗你做什么?我一个不能为官的废人,难道还指着绑你回去嫁个好人家给我带来什么好处?结姻亲又不是结仇,你不乐意嫁我便是逼你嫁又有什么用?”
盛景意安静下来。
想到盛景意到底还是十来岁的小姑娘,谢谨行叹了口气,终归还是给她透了个底:“别怕,谢家不是龙潭虎穴,祖父他们就是想见见你而已。祖父他老人家这辈子最伤心的就是父亲早早没了,得知父亲有你这么个女儿,他天天催我来金陵接人,只恨自己身体不好,没法亲自过来。就他那身体,你娘再晚两年送信,他老人家怕是见不着你这个孙女了。”
盛景意前世自小亲缘淡漠,最听不得的便是这些。
她忍不住又瞪了谢谨行一眼,怪他突然说这种叫人伤心的话。
许是因为真的有血脉相连之说,谢谨行见她生气地瞪过来,心里不知怎地就变得软和起来。
他自小便不太与兄弟姐妹亲近,算是谢家的异端,不想会对个流落在外的妹妹生出这样的感觉。
谢谨行笑了笑,不再逼她表态。
盛景意却说:“我跟你回去一趟。”
不管谢谨行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该去这一趟。
谢谨行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连让她继续留在千金楼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没道理再一味抗拒。
兄妹俩第一次见面还算顺利,两边商定以后便走了出去,光明正大地坐在一起看选角。
到徐昭明结束评委工作跑上来找人,谢谨行便有理有据地夸起他的眼光来,夸得徐昭明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还假装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也就普普通通。”
盛景意:“……”
这傻孩子,回头可别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不管怎么说,认亲的事算是定了下来。
盛景意这几天已经有意识地把手里的事情交待给底下的人去办,与谢谨行这一番交流更多的是相互试探,现在商量出来的结果比她预料中要好得多,谢谨行一走她便着手安排去临京认亲的事。
盛娘得知两人之间的谈话,心里对谢谨行颇有好感。
她刚才远远看了几眼,恍然觉得当年那人又来到她眼前,怪不得谢家会把他过继给那人。
要不是知晓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她也不会贸然写信告知他们盛景意的存在。
“临京路途遥远,我托你穆哥找了两个身手不错的人暗中跟着过去。”盛娘不舍地给盛景意梳理着乌黑的长发,一缕缕地仔细梳顺,“你要是遇到危险,记得喊一声,他们会出来救你。”
盛景意一顿。
盛娘和谢谨行都没有细说她亲爹的事,她直觉觉得里面恐怕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娘是不是知道穆家兄弟是什么身份?
这个念头让盛景意心突突直跳。
可她年纪还小,把千金楼交给她玩玩还可以,更多的事她娘怕是不放心告诉她,尤其是这种说不准会祸及整个千金楼的事。
盛景意没有多问,乖乖坐着让盛娘帮她梳头,等自己的头发打理好了,她又把盛娘按到妆镜前,改由她给盛娘梳理长发。
她还太小,等她有能力帮上忙的时候,自然可以从他们口里得知一切。
母女俩各怀心思地睡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又照常忙了起来。
盛景意与谢谨行约好了,三日后再出发去临京。
这三日谢谨行可以在金陵拜访故交好友,好不让他来这一趟显得太突兀,而盛景意也可以把千金楼的事安排下去。
选角活动办了好几轮,整个流程已经十分成熟,海报的事也有柳三娘带着几个小助理顶上,盛景意只需要和往来比较多的徐昭明等人解释一下自己要静养几天的事。
反正以后的谢家六娘也要装病,现在提前练习练习挺好!
另一边,谢谨行被徐昭明磨着弹了半天琴,很快收到韩端的邀约,请他过府一叙。
韩端身为金陵一把手,手上事情又多又杂,不好在上衙期间外出会友,在邀约帖之中很是道了一番歉才诚挚地提出邀请。
谢谨行看完这邀约帖,感觉那个从小和他一起在人前演惺惺相惜的家伙仿佛就在眼前。
事实上私底下他们什么交情,他俩都心知肚明!
韩端都送帖子过来了,谢谨行自也不会拂他面子。
他拿着邀约帖打发走赖在他这不愿离开的徐昭明,优哉游哉地换了身衣裳去应约。
韩端听人说谢谨行到了,便放下手里的事邀谢谨行到后衙的聚贤亭中说话。
谢谨行走到聚贤亭外顿下脚步,瞧了眼上面题的字。
这“聚贤亭”三个字明显是韩端的手笔,可见这亭名也是他新改的,估计他平时便时常在这里与人饮茶谈心。
谢谨行迈步走入庭中,瞧着韩端熟稔的分茶动作,莞尔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
这又是以茶待客又是什么聚贤亭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该干的事。
“我不比谢兄,可以当个人人艳羡的闲云野鹤。”韩端淡笑接话。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皆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人还是这么惹人厌。
韩端把分好的茶挪到谢谨行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昨日收到消息,听说你托人把盛姑娘移出伎籍?”
谢谨行挑眉:“怎么?这点小事还会惊动韩府尊?”
韩端淡淡道:“盛姑娘才华过人,心思又灵巧,我很欣赏她。”
世间有趣的人本就不错,他也无心特意去寻找,难得有个经常能闹出点动静来的小姑娘,有人想把她从金陵城弄走,他自然得过问一二。
更别说想把人弄走的是谢谨行。
谢谨行本也没打算瞒着韩端,听他这么说,觉得这人难得有眼光了一次。他说道:“她是我流落在外的妹妹。”
韩端眉头动了动,说道:“谢二叔的孩子?”
谢谨行点头。
韩端回忆了一下那个只见过几回的小姑娘,发现她眉眼确实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孩儿,她若是谢家二叔的女儿便说得通了,那样好的相貌完全是挑着父母的优点来继承。
涉及到亡故的长辈,韩端也就没说什么“原来谢二叔也曾有年少风流的时刻”,只问道:“你这次过来就是要带她回临京?”
谢谨行说道:“只带她回去认认人,认完我便带她回金陵来。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不会愿意乖乖待在家中任人摆布。”
韩端赞同地道:“盛姑娘确实与别的小姑娘不太一样。”
谢谨行没打算和韩端深入讨论自家妹妹,只让韩端帮忙遮掩一个,不要让旁人发现盛景意的身份。
现在金陵城算是韩端的地盘,既然他准备过来这边小住一两年,自然要先和韩端打声招呼。
有的人哪怕当不了朋友,也绝对不要和他们当敌人,韩端就是这样的人。
只要没到真翻脸的那天,谢谨行还是愿意和韩端维持表面平和的。
韩端的想法自然和谢谨行差不多,他的演技还更胜一筹,当场对谢谨行要来金陵的事表示由衷欢迎,并暗示他可以多带点钱和管事过来投资。
要知道想北伐,钱重要,人重要,声望也很重要,能拉到新投资就是政绩啊!
至于谢谨行这人看着顺不顺眼,那不重要,反正也不会天天见。


第60章
盛景意很快启动生病模式,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外不少人都想来探病,不过立夏对外说她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能见风,自然也是不能见人的。
有立夏把人都挡在外头,盛景意清清静静地在房里写策划书,免得自己回来迟了耽误畅清园那边的计划。
徐昭明不知道盛景意的情况,以为他真病了,听到消息后就担心了好一会,跳起来找大夫问什么情况是不能见风的。
大夫经验丰富,一听便晓得是怎么回事,给徐昭明解释了一番,说可能是风疹之类的,见风会更严重,得闭门养着。
见徐昭明一脸紧张,大夫还开了些外敷的玉容膏,说是如果忍不住抓伤挠破了,涂着可以避免留疤。
徐昭明听大夫说过几天自然会好,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又赶紧跑了千金楼一趟给盛景意送玉容膏去。
他还现学现卖地叮嘱了立夏一番,让立夏转告盛景意说千万不要抓挠,要是挠破了口子要赶早用上这玉容膏。
立夏听了直点头,送走徐昭明后就跑进去把药拿给盛景意。
盛景意心里难得生出一丝罪恶感。
她认真把那玉容膏放入抽屉中收好,准备等正式认亲后就与徐昭明坦白身份之事。
她对徐昭明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他心思纯粹,平日里只关心琴曲,即便知道她是谢家流落在外的女儿也不会到处嚷嚷。
三日之期转眼即至。
这日天还没亮,盛景意便从后门登船顺流而下,到下游与候在那儿的谢谨行会合。
金陵与临京相距数百里,途中水网密布,谢谨行包了艘客船走水路回临京。
盛景意登船之后,才发现船上还有别人,是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不过他腰上还挂着把剑,他脸庞英俊,目光有神,看起来竟带着几分侠气。
谢谨行笑着给盛景意介绍道:“恰好这位程公子也要回京,我邀他一起同行。”他又简单地提了两句,说这人叫程怀直,目前在太学念书,此番是来金陵城访友,如今该回去念书了。
程怀直见谢谨行毫不避讳地把自己引荐盛景意,便也坦坦荡荡地与盛景意打了招呼。
得知盛景意是谢谨行的妹妹,他态度越发随和,直说“谢兄的妹妹就是我妹妹”。
三人分席落座,谢谨行两人就开始文化人之间的商业互吹,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盛景意也不觉得腻味,捧着茶盏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程怀直来金陵城见的朋友是庚通判,盛景意远远见过一回,听旁人提起他是个“归正人”,更多的却是不太了解。
等听他们聊起那位庚通判写的词,才觉得此人才华横溢、抱负远大,怪不得能让程怀直这个小年轻巴巴地找过来!
不过听谢谨行与程怀直的对话,程怀直此行除了访友之外,也有避祸的原因在。
今年朝廷又与靺鞨人议和,朝中上下一片欣然,都认为又可以休养生息好几年,不必再受战乱之苦。
程怀直虽只是太学生,却对这种说法很不服气,写了篇洋洋洒洒的文章递了上去,慷慨激昂地狂喷了主和派一通,并表示你们这些人全是孬种,要是我我就捋起袖子上了!
在一片和谐的歌颂声中,程怀直这番慷慨陈词显得分外惹眼,他还没念完书已经被不少人打上“刺头”标志,连他老师都劝他外出一段时间,等事情消停了再回来。
程怀直虽不后悔上书,却也没忤逆老师的意思,乖乖出来访友去了。
只是接受现实是一回事,心里舒不舒坦又是另一回事,难得在归京路上遇到个谈得来的熟人,他免不了又谈起自己的满腔壮志。
说着说着,程怀直免不了又提起了韩端,说庚通判也夸这位韩府君壮怀远大,将来一定会力主北伐。
不知是不是盛景意的错觉,她发现谢谨行在听到程怀直夸韩端时眼底掠过一丝不以为然。
她这位便宜哥哥和韩端不对付吗?
徐昭明不是说他们曾经经常一起被人提起,还有个明显在捆绑营销的称呼,说他们是什么“临京双英”?
盛景意不懂也不问,安静如鸡地降低自己存在感,免得谢谨行发现让她旁听不太好,打发她去房里待着。
那多闷啊!
多了解一下局势,对她以后的规划来说也有好处。
即便谢谨行不是她的便宜哥哥,她本来也打算要通过徐昭明结交(利用)谢谨行的!
谢谨行似乎把盛景意这个妹妹忘了,到下人送来热茶和新做的蜜煎樱桃,他才把盛着蜜煎樱桃的菊瓣碟往盛景意面前挪了挪,含笑说道:“尝尝看。”
近来江南樱桃初上,价钱不低,盛景意只尝了两回鲜,都是洗洗就吃,没这么多讲究。
眼前的蜜煎樱桃明显是精心做出来的,通体呈现莹润的琥珀色,光看色泽就十分诱人。
盛景意戳了一小块送入口中,只觉樱桃没了初初成熟的微酸,完全被甜味渗透,吃着偏又不腻人,口感仍保留着樱桃原有的清爽,一口咬下去满嘴甜滋滋的,仿佛能沁进人心里去!
盛景意两眼一亮,朝谢谨行道谢:“谢谢哥哥。”
谢谨行对上盛景意那弯成月牙的笑眸,眉头动了动,也笑道:“自家兄妹,不用这么客气。”他又招呼程怀直也尝尝这新做的零嘴,他们虽都不是晕船的人,可船开后一直晃晃悠悠,吃点蜜饯果子下肚会舒坦些。
程怀直没假客气,也尝了几个蜜煎樱桃。
相比旧都那边,江南物产丰饶,不管水产还是山货都要丰富许多,便是这樱桃的吃法更是要精细许多。
程怀直本就是江南人士,他心里也觉得江南好,可是想到此次来金陵听好友提及北地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程怀直便觉得嘴里的蜜煎樱桃都不甜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用来戳蜜煎樱桃的竹签子,又免不了与谢谨行感慨了一番。
谢谨行是合格的听众,不时会恰到好处地回上一句,不让程怀直感觉自己在唱独角戏。
盛景意听了一天的天下大势以及主战主和之争,一直到入夜都没觉得乏味。
到吃过晚膳后,程怀直才不得不回房看书去,马上要回到临京了,他得抓紧时间把功课补补,以免回去后被太学老师炮轰。
盛景意也回了房,她正要找本书出来趁机补补课,却听有人在外面敲门。
立夏一脸紧张地跑到门后警惕地问:“谁?”
出门在外,她要好好保护她们家姑娘,随时随地都要保持警醒!
“是我。”谢谨行温言笑应。
立夏听出了谢谨行的声音,放下心来把门打开,却见外头不止谢谨行一个,还跟着一群捧着衣服首饰的仆从。
那衣裳光用看的就知晓是名贵料子做的,在灯光映照下莫名给人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可惜颜色比较单调,大多是亮眼的石榴红,依稀还能瞧见金线绣成的花纹,不知道的人看了会以为那是嫁衣。
首饰也是如此,摆在最前面的便是一套红宝石头面,做工精巧,用料昂贵,怎么看都不是凡品,只是一水的红配金着实太过显眼,一般人怕是压不住这样的玩意。
谢谨行命人把东西送到盛景意面前,见盛景意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解释道:“认亲这么重要的事,还是打扮得喜庆些好。”
喜庆些……
喜庆……
盛景意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她这便宜哥哥年纪轻轻的,审美怎么就老年化了?
接下来他是不是还要说你现在太瘦了,平时要多吃些,圆润的身材看起来更有福气?!
已经入夜了,即便是亲兄妹也不好久处一室,谢谨行送完东西就离开了。
……
与此同时,谢家。
谢家两老自从收到孙子写明归期的那封信,夜里就没睡踏实过。
原本人老了,夜里睡得早,这个点两老早该睡了,可今晚谢老夫人却精神抖擞,一点睡意都没有。
谢老夫人叫来一溜丫鬟,把一套套衣裳全给展示出来,拉着谢老爷子问:“老头子,你快给我挑挑,明儿我穿哪套好?”她从一个丫鬟手里取过一身暗红色的衣裳,询问丈夫的意见,“你看这套怎么样?看起来会不会太正式了?会不会吓到咱孙女?”
谢老爷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衣服,不都长一个样?
也就花纹和颜色不太一样,穿哪件有什么不同?
谢老爷子心里有疑惑,谢老爷子不说。多年的夫妻相处经验告诉他,不该说的话不要往外蹦!
谢老爷子镇定地说道:“挺好的,我们孙女肯定不是胆小的孩子,你没看谨行在信里写的吗?她又聪明又勇敢,你就算把你的诰命服穿上,她也不会怕的。”
“你懂什么?”谢老夫人白了他一眼,说道,“头一次见面很重要,我们得让孙女一见到我们就想和我们亲近。”
谢老夫人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明天穿的衣裳挑好了,顺便给谢老爷子挑了套配套的。
真正的搭配高手,哪怕是自己旁边的摆件也得足够相衬才行!
谢老爷子以为总算可以睡觉了,却见妻子又叫人取出自己的首饰,开始询问他哪套配刚才的衣裳。
出现在谢老爷子面前的,是一套套材质不同、形态相近的首饰。
上头的宝石有红宝石绿宝石紫宝石等等,玛瑙有红玛瑙黄玛瑙蓝玛瑙等等,仔细分辨的话还有各种名贵珠宝点缀其上,是他认不出来的玩意!
谢老爷子:“…………”
您呼叫的丈夫已下线,有事请稍后再拨!


第61章
初夏的谢家十分安静,主要是小孩子都被撵去族学上课了,家里就只剩一群大人。
众所周知,成熟的大人都学会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不会一天到晚跑去打扰别人。
谢家长房本来有两子一女,过继了一个又嫁了一个,目前家中只剩下大儿子一家。
谢家大伯与他大儿子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瞧着都清正方直,现在两个人都在京为官,倒不用特别去通知。
谢谨行时间算得巧,今日正好是休沐日,谢家大伯父子俩在家边讨论朝中局势边等谢谨行带盛景意回来,大房的婆媳二人则凑在一起挑选适合的见面礼。
谢家三房皆是谢老夫人所处,不曾分家,平日里兄友弟恭不说,婆媳妯娌之间也极少起争执。
有这样好的夫家,婆媳二人哪会不清楚要怎么对待二老万般期待的孙女?
二房只谢谨行一个人,本来就怪孤单的,认回个妹妹好歹也有个伴。不管谢谨行和她处不处得来,养个姑娘也不费什么事,只有脑子有毛病的人才会去为难对方。
谁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挑事?她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的就是家和万事兴!
婆媳二人正挑拣着,三房太太林氏找过来了,三人便一起交流起见面礼送什么好,最好又值钱又顶用的,而且别送重了,送东西,就该送别人用得上的!
“三叔回来了吗?”商量完见面礼的事,谢大太太随口问林氏。
“回来了,带着一身泥回来的,我打发几个小厮给他搓澡去了。”林氏是个北方人,对不洗澡这件事的容忍度还挺高的,不过今天见到阔别多时的丈夫时还是给惊了一下,差点怀疑他掉粪坑了。
谢家三叔也有官职在身,不过不怎么管事,整天泡在田里研究什么占城稻改良。
占城稻是早些年朝廷从占婆那边搞回来的,荒年时曾经在江南一带推广,谢家三叔老觉得它还可以再改良改良,所以挂了个闲置一天到晚泡田里琢磨新稻种的事。
这一天到晚泡田里,突然被喊回来可不就像在泥潭里打了个滚吗?
三个女人有商有量地备完礼,林氏又折返去给丈夫挑衣服。
她生了一对双生子,这会儿都在国子监念书,只能请半天假,下午才回来。
不算旁支的话,谢家到她儿子这代就五个孩子,排行都是男女混着排,算起来人丁其实有点单薄,现在多了个女孩儿,林氏心里还挺高兴,她边给丈夫整理衣襟边说道:“没想到二叔还有个孩子流落在外。”
谢三叔说道:“当年二哥和我们一起出门,别人永远会先看到他,不知惹得多少小姑娘芳心暗许,他没有风流债才不正常。”他说完才有些怅然,感慨道,“世事无常,谁会想到二哥会去得那么早。”
到中午,去国子监念书的两个小子回来了,外嫁的谢元娘也回来了,一家人都聚在谢家二老那儿等着谢谨行把人带回来。
……
另一边,盛景意一大早便起来了。
虽然为谢谨行的老年化审美忧愁了一会,盛景意还是挑了条不那么隆重的石榴裙穿上,发现大小正合适,腰上收得很巧,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腰身只堪盈盈一握。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其实很适合这种红得鲜艳的颜色,在那艳红衣衫的映衬下她这段时间养得白里透红的脸蛋显得更为白皙。
衣裙可以穿,那一套套完整的头面却是不能全部往头上戴的,她从几套首饰里分别挑了几样不起眼的小配饰点缀上去,最后才挑了件能凸显少女天真的蝴蝶珠花缀在发间。
如此一来,也就没有满身大红大金的尴尬了,反而多了几分活泼俏丽,瞧着便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谢谨行早上看到盛景意梳妆打扮出来,眼前不由一亮,觉得自己给盛景意准备的衣裳首饰很不错。
只可惜首饰看起来好像没用上一整套,小姑娘只戴个一两样都这么好看了,整套全戴上岂不是更亮眼?
等谢谨行扫见盛景意细细的腰,忽地想起从前有个小姑娘为了变瘦曾当众饿晕,丢了老大的脸。当时他没怎么在意,现在看到盛景意腰这么细,不由担心她也为了这细腰饿坏自己。
谢谨行不负所望,语重心长地对盛景意谆谆教导:“往后得多吃些,别听别人说什么瘦点好,小姑娘就该多长点肉才有福相。”
小姑娘圆润一点难道不可爱?
盛景意:“…………”
本以为这个哥哥有点可怕,现在看来说不准是个憨憨。
兄妹俩跟程怀直在船上用完午饭,临京很快出现在眼前。
客船靠岸后程怀直向谢谨行道过谢,背着行囊与她们分别,径直回太学报到去。
早前盛景意已经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临京便是后世的杭州,她以前也到过杭州,只是没好好逛过,只在酒店和指定场地转悠了一圈,这次她是来认亲的,同样不好仔细逛。
她乖乖巧巧跟着谢谨行坐上马车,连车帘都没撩起来看,只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