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柠要跟大队里的人打好关系,也很喜欢周晓美爽直的性格,交易完后还特地送了她一盒特地带过来的雪花膏,周晓美高兴的接了,在自己房里咂摸了一圈,竟然又送了程柠很多碗啊筷子啊肥皂等小生活用品。
廖盛:……
东西太多,最后不仅廖盛做了搬运工,周晓美还叫特地了她哥,周良山一起帮着把东西搬了送了她们回宿舍。
一行人浩浩汤汤回去在院子门口正好遇到赵枝,顾竞文还有杨红兵。
三人目光立即就被他们背着抱着的东西吸引了。
赵枝欲言又止。
杨红兵大大咧咧的,忙问程柠和闵然,道:“这是领回来的东西吗?在哪里领的?”
闵然笑道:“想得美,不是领的,大队怎么会发这些东西?这些是我们找老乡家换的。”
说着话那边廖盛程柠已经领着周晓美周良山进屋子去了。
眼睛看也没看就跟他们擦身而过的顾竞文和赵枝。
闵然也忙跟杨红兵说了一声跟着进去了。
顾竞文皱了皱眉。
赵枝咬了咬唇。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程柠,她这么排挤自己。
杨红兵倒是没想那么多,道:“我们去问问徐建国,也去换些。”
大家都一样,行李只带了有限的必须品,不可能带锅碗瓢盆,被子太大,也只带了薄薄的一条。
原先是想着到了就去当地供销社买些必须品,先将就着用着,等后面大件行李寄到了就成了。
哪里知道这地儿这么偏远,再加上大雪封上,有钱有票都没地儿买去。
三人一起去寻徐建国。
徐建国是知青队长,可不会闲着,这会儿正带着男知青们在大队里锯木头,做木工活。
冬天没啥农活,闲着就得挨饿。
所以大队就组织大家不是上山砍柴,打猎,就是在队里做木工活,女人则可以编编席子篓子这些,等天气好了,拉到公社那边卖些钱。
徐建国听几个人问找老乡换被子碗盆的事,他皱了皱眉,村民都穷,你换个草编的席子框子篓子还可能找到人换,换新被子碗盆可不容易。
旁边一个大叔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抬起头来,笑道:“去找书记家呗,他们家晓美下个月出嫁,备了好些嫁妆,就是被子锅碗瓢盆,你们拿好东西跟她们家换,肯定成。”
这事并不新鲜。
这几年知青过来,去公社县里太远,时不时就有知青找他们换点东西。
杨红兵忙问了大叔支书家在哪,几个人就一起寻过去了。
这才发现原来那大叔口中的“书记家的晓美”就是先前在宿舍门口帮程柠和闵然搬东西的姑娘。
可惜三人辛辛苦苦冒着大雪跑过去,一问,周晓美就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笑道:“被子没有了,洗面盆洗脚盆碗也没有了,筷子倒是还有几对,要不?”
三人:……


第8章 反差
赵枝和顾竞文笑一下子没挂住,脸都快扭曲了。
周晓美瞅瞅他们的面色,道:“新的没有,旧的还是有一些的,要不?”
过了村就没了这个店,拿些旧东西换点好东西,值。
她说着转身就从她奶奶房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补丁打补丁破旧不说,还有一股积年的味儿。
那是周奶奶的老被子,周奶奶早不用了,当然不舍得扔,本来打算找隔壁村弹棉花的重新弹了的,这有知青找来要换被子,周晓美就直接抱出来了。
赵枝和顾竞文看到那一床被子,闻着那味,直接就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他们家庭出身条件好。
哪肯用这个?
杨红兵挠了挠头,瞅了瞅外面飘得越来越大的雪,龇了龇牙,道:“换吧换吧,不过这么破旧,可换不了多少钱,我给你两块钱两尺的布票。”
周晓美咧嘴笑了出来。
这些新来的知青都是水鱼啊。
她道:“再加一斤白面票,这床被子是我奶奶的,她牙口不好,我给她换点白面吃。”
“成。”
杨红兵听说是老奶奶的还觉得不好意思,抱了被子,送布票白面票过来时还特意拿来一包红糖,说是给周奶奶喝的。
周晓美看他这么个老好人,都不好意思太占便宜了,便在屋里翻了翻,送了他些筷子碗搪瓷缸的甜头。
别小看这些东西,没有生活还是挺不方便的。
最后几人算是只有杨红兵有收获的回去了。
收拾东西,熟悉环境,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几人就跟着老知青们一起去了大队木场那边上工去了。
女知青跟着婶子大妈们用竹篾编席子箩筐。
男知青跟着男人们就在另一边或锯木头刨木板做木工活,或帮手劈着竹篾子。
徐建国带新人们去木场时特意叮嘱他们,道:“你们看到了,咱们大队在大山深处,偏僻,穷,村民们自己都常常吃不饱饭,大多知青刚来时干活都不太行,但又不能不给饭吃,所以对村民们来说,咱们是分了他们的饭吃,所以一开始对咱们就有些排斥。但其实他们大多淳朴善良,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干得好,时间久了,你们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很好相处。所以你们刚来,如果他们对你们严厉或者说话不好听,不要放在心上,认真做事就行了。”
想想大队长当初得知他们几个被分到大队里时的态度和反应,程柠几人秒懂。
杨红兵摩拳擦掌,道:“放心吧队长!”
他们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砍柴,锯木头,他行!
有老知青瞅他一眼,心里翻了个白眼,傻帽。
大家都做好了被人为难的心理准备。
结果其实也还好。
程柠几人去了婶子大妈那边各自跟着自己的舍友坐在了一起。
婶子大妈们看见她们,果然上下打量了她们一圈,就操着乡音笑道:“你们来的时候倒是好,坐在这里编编席子就成,要是秋天来,在外头顶着太阳剥玉米棒子,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可熬不住,当初刘知青她们好几个人都累倒了。”
几个人瞅瞅一地的竹篾子,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但也的确,总好过顶着烈阳干农活。
大队里安排了人教她们。
教程柠的是一个唤作周三婶子的。
席子不难编,掐好横向竹蔑,一上一下的别竖向竹篾,看起来很简单,难在竹篾锋利,她们几人的手都太嫩,哪怕是闵然,常在家帮忙做家务的,编上一会儿,指头也红肿起来,生疼,更别说在家几乎很少干活的程柠和赵枝了。
好在程柠性子静,稳得住,周三婶子教了她,她不急不躁地找好角度,用着巧力慢慢塞竹篾,看得周三婶子撇嘴,嘀咕道:“你这可真是,编个席子都能跟地主家小姐绣花似的,就你这,一天怕不是只能编出半尺长来,当编头绳呢?”
说得大家都往程柠这边看,笑出声来。
程柠无语,头绳,你能用这席子做头绳?
但她自然不会傻得跟周三婶子犟嘴,但也不受影响,仍是慢慢仔细地编,隔上一会儿还要吹吹手,歇上一会儿,周三婶子看得嘴角直撇。
程柠也不介意,就跟她慢条斯理道:“婶子,我刚学这个,肯定编得慢,但熟练了,手适应了,肯定就能慢慢快了。我这会儿要是贪快,手受伤了,后面才是啥也干不成。”
周三婶子嘴角再撇,偷懒就是偷懒,小嘴“叭叭”的,一看就不是个老实丫头。
程柠本来想说“至于工分,我这两天算是学徒,工分少记点就成”,可这话说出来会影响到其他新来的知青,到底还是吞下去了。
这边正说着这话,另一边却是传来“啊”得一声。
众人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赵枝正左手握右手眼睛通红。
那握着的右手食指正冒出血来。
“哎哟。”
教赵枝的是大队长媳妇罗婶子,她看到赵枝受伤,忙放下手上的活计查看赵枝的情况,看到她白嫩的手红通通的,血不停的从小伤口渗出来,叹了口气,道,“赵知青啊,这些都是技术活,你得小心些,一开始慢慢来,你这么弄伤了手,后面还怎么干?”
这话竟是跟旁边程柠刚刚说的话呼应开来,赵枝本就又痛又难受,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就滚了下来。
罗婶子一看她竟然哭上了,一时就有些无语。
就她自家小女儿,在村里算是娇养的了,十岁第一次下地割麦子,一不小心大镰刀割了手,那血流的一地,吓得她魂都飞了一半,赶紧查看,看是不是整个手指头都给割没了,当时也没见她那傻闺女掉一滴泪,还笑嘻嘻的。
你说你都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就因为不小心被竹篾子划了下手,别人也没说你啥,你就哭成这样?
这还不算。
男知青看到这边动静,听说是一个新来的女知青割伤了手,顾竞文和廖盛都放下了手上活计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
顾竞文十分心疼,转头就问罗婶子,道:“婶子,赵知青的手受伤了,能不能让她歇会儿,回头再做些别的活?”
罗婶子:……
但罗婶子是个厚道人。
她再叹了口气,道:“成了,成了,就别哭了,先歇着吧。”
反正我看你就是做一天也做不出啥来。
她再瞅一眼赵枝已经编好的那一小块席面子,纹路稀疏还不规整……这也没用,她摇了摇头。
廖盛就站在一旁瞅了一会儿,瞅瞅赵枝,再瞅瞅程柠,有些愁。
最后他还是认命地挠了挠脑袋,回去跟大队长说了声,转身回宿舍去了。
大队长吼了一嗓子“赶紧回来,不然扣工分”,是对着廖盛吼,同时也是对还围在女知青那边的顾竞文吼。
顾竞文皱着眉头回去了。
另一边廖盛很快回来。
他扔给了程柠一对半指的皮手套,道:“东塬的。”
众人:???
众人委实有点莫名其妙。
你哄女孩子为啥要拿韩东塬的东西哄?
程柠宿舍的人:……麻了。
马婷婷原本看到廖盛拿了一对手套扔过来还有一些别扭,不过听他说是韩东塬的,立即又松了一口气。
“廖知青,这是你对象呢?”
旁边一位比较八卦的钱婶子眯着眼睛问道。
“可不敢!”
廖盛立即作打住的姿势,道,“是东塬的……!”
想说是“东塬的妹子”,可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东塬最恨别人提这事,一下子打住,然后觉得这关他什么事,这事就让程柠,或者等东塬回来,让他们自己说去吧,所以他打住话,抬起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回男知青那边去了。
众人:???!!!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程柠。
还有的瞅了瞅她手上的手套。
程柠:“……”
她捏了捏手上的手套,然后迎着众人八卦的目光坦然笑道:“我跟廖知青和韩知青是一个大院里头的。”
众人瞅了瞅她手上的手套。
“哦,”
钱婶子笑道,“是韩知青的对象啊?那说起来可不还算是咱们上韩村的媳妇?”
饶是程柠之前早被舍友误会过,已经有心理准备,这会儿还是差点被这句“咱们上韩村的媳妇”给呛着。
她咳了两下,摆手,道:“不不不,我跟韩知青是远亲,说起来我算是他,表妹?”
因为韩东塬厌恶这层关系,更厌恶别人议论他家里的事,她不想多说,立即补充道,“再加上又是住一个大院的,韩奶奶就跟我亲奶奶是的,就,就跟兄妹一样了。”
程柠这么一说一边的婶子大妈却都好奇了。
韩知青的远亲?
韩知青的祖宗八代都是他们上韩村的人,韩知青的亲妈还是隔壁罗家村的人,她跟韩知青是远亲?
“啥远亲啊?”
钱婶子问。
程柠咬牙,皮笑肉不笑道:“那我也不知道,好像我爸跟韩知青的爸爸是战友来着。我爸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牺牲了,因为这个,韩知青的爸爸和奶奶都特别心疼我,从小就对我特别好。”
这些倒都是真的。
韩祁山跟她爸是战友,她爷爷是机械厂老钳工,据说当年韩祁山退伍时选择机械厂还是为了多照顾她和她爷奶。
她这么一说大家的注意力果然立即就被转移了。
竟然是烈士的遗孤!
而且韩东塬的爸爸韩祁山是他们上韩村的人,韩东塬的奶奶那是他们叫婶子的人,程柠说韩奶奶拿她当亲孙女,那感觉跟他们也亲近了好几层似的。
大家看她的眼神立即不同了。
就是严厉的周三婶子眼神也一下子慈爱起来,握住了她的手,道:“难怪瞅着你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原来是革命烈士家的孩子,来,歇一会儿,这手都肿了,别编了,婶子给你编。”
知青们:???这,这也成?
程柠哪想到为了转移注意力随便转个话题会有这么个效果,忙道:“不不不用,不用歇,我能干。”
又举了举手套,道,“戴上手套就没事了。”
呜呜,只能更努力了。
她可不想被人特殊照顾。
婶子大妈们更稀罕她了。
闵然&赵枝:……酸溜溜。
赵枝捏着竹片下意识捏紧,一阵生疼传来她才想到手上还有伤口呢,轻轻“啊”一声,眼泪又冒了出来。
晚上回去宿舍的人瞅着程柠想问什么,又不好问。
程柠倒是很坦然。
她都转世为人了,就那身世,她早不在意什么了。
“程柠,你真是烈士遗孤?”
“嗯。”
“那你现在跟你妈一起生活?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妈也没了,我跟我姑一起生活。”
程柠不想提太多这些事,也不想别人同情或者用别样的眼神看她,从抽屉里拿了一小盒黑乎乎的药膏出来,打开抠了一小块出来,再递给闵然,道:“试试,在我们家那边药铺子里专门买的,消肿止痛,很管用的。”
这是她姑姑给她准备的。
下乡要干农活,她姑姑给她准备了不少药膏什么的。
大家看出程柠不想多说这个,看到她这药膏也就七嘴八舌转移了话题。
程柠再顺势多问了一些这边的事,宿舍和乐融融,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大家并没有因为村民对程柠热情就不高兴。
相反,她们是同一个宿舍的,程柠性格又好,跟她们相处得不错,这样的话,程柠跟村民们关系亲近,于她们只有好处,并没有什么坏处。
另一边赵枝回了宿舍躺在床上摸着手上火辣辣的伤口心里堵得难受。
又委屈又难受。
之前在路上她跟程柠屡次示好,程柠却处处针对她。
她还觉得她是个怪人。
现在想来,她哪里是什么怪人,她根本就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
她只要一想到程柠在木场跟那些婶子大妈们笑靥如花的模样,她心里就堵得不行。
可偏偏那些婶子大妈们就吃她那一套。
“赵枝,这蛤蜊油你擦点在手上,比雪花膏管用。”
赵枝正躺在床上失神间,同宿舍的知青刘丽娜给她递来了一盒蛤蜊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