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官场小说上一章:一本书读懂中国官场:官人官事
- 官场小说下一章:凉州往事
与其他三家人不同,侯沧海心里空空落落。买了房子,家里现金所剩无几。开门面的钱从何而来,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星期三,十一点一十五分钟,两辆小车开进镇政府大院。
杨定和、刘奋斗来到楼下,将区委组织部钱明书常务副部长和詹军等人迎到了顶楼会议室。
全镇机关干部和村支书、主任都聚在会议室,会议室烟雾缭绕,粗声大气的玩笑话不断从各个角落里传出来。
钱明书是刚从市委办调下来任职的干部,对乡镇环境并不熟悉,见到会议室这么大的烟,不禁皱了眉。他没有直接说自己意见,用目光去示意杨定和与刘奋斗。
杨定和假装没有看见钱明书的目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刘奋斗是个大烟枪,对眼前烟雾并不敏感,直到看见钱明书用手扇了扇鼻尖的烟,才知道钱明书刚才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站在主席台,大声地道:“大冬天都关着窗,通风不好。你们几爷子把烟弄熄,再抽,我们就要被熏成腊肉了。”
镇村干部笑嬉嬉地就将香烟灭掉,在灭掉前,不少人又狠狠地抽了一口,弄得会议室烟雾更大。
詹军坐在主席台上没有说话,翻看笔记本。
侯沧海见烟雾一时半会散不了,将窗户打开两扇,屋内有了对流风,很快将烟雾吹散。
几分钟后,会议开始。会议程序很简单,首先是宣读区委任免文件,然后离任领导讲话,再由新书记表态。
当杨定和习惯性拍话筒时,许庆华突然猛地拍手,嘴里道:“欢迎、欢迎。”由于只有他一个人拍手和说话,因此在会议室里显得很突出。
在场的镇村干部都知道许庆华对党委书记杨定和不满,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在杨定和即将离开黑河镇的这种场合,许庆华会跳出来发杂音。大家随即想许庆华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的烂章法,也就释然。
侯沧海暗骂道:“许庆华真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以后我当了书记,一定不能象杨书记那样心慈手软,给自己留下个祸害。”
杨定和显然是做好了思想准备,对许庆华的表演没有什么激烈反应,缓缓地道:“按照惯例,我都要讲几句,首先是感谢大家这么多年对我工作的支持……,最后,由于种种原因,主要是我的能力问题,镇里的经费状况一直没有起色,亏欠了大家……”
他讲话很诚恳,没有官话,这就让大部分镇村干部记起了老书记的好处,一时之间场内掌声热烈。
随后就是例行由新书记表态。
詹军跟随着区委鲍大有副书记多年,学到不少高招,进步很快。在这种场合应该说什么话自然清楚明白,他着重讲了两点,一是服从组织安排,感谢区委信任;二是以后望同志们支持与配合,齐心协力干好工作。
大家都知道在这种会上新书记詹军不能也不应该讲出什么新意来,等詹军套路式讲话结束,热烈鼓掌。
然后,散会,吃饭。
对于黑河镇来讲,杨定和时代结束了,詹军时代到来了。
第五十一章 无毒不丈夫
吃过午饭,詹军将侯沧海叫到身边,道:“今天中午喝了酒,就不开会了。
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党政联席会,研究春节期间的工作。”
侯沧海在小本子上记下:九点,党政联席会,研究春节工作。
詹军又问道:“以前开会前征集议题没有?”
侯沧海道:“按党政联席会惯例,都是由书记先讲,镇长再讲,然后由参会领导谈各自分管的工作。”
詹军眼光在镜片后面不停闪烁,道:“黑河是大镇,今后得搞正规化建设,这也是鲍书记反复强调的。
你参照区委常委会规则,在开党政联席会前事先征集议题,没有提出来的议题或者提出来没有通过的议题原则上不讨论。
明天会议只有一个主题,就是研究春节期间的工作。
但是你还是要征集议题,不是为明天的会,是为春节前最后一次党政联席会作好准备。”
侯沧海随即将与区委办联系的任务交给杜灵蕴,然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喝了一口茶,整理工作思路。
手机响了起来,熊小梅打来的电话,“刚才接到门面老板电话,催我们交钱,如果不交,他就要租给别人了。”
贷款不成,让侯沧海窝囊透顶,他尽量用舒缓的声,道:“不用急,我回家找父母求援。”
熊小梅辞职之事还未给侯沧海家里人说,现在最怕的就是回家,道:“要回你家借钱,肯定要说我辞职的事情,我怕得很,不想去。”
侯沧海道:“我单独回去,先给爸妈沟通,然后你再回家,好不好?”
熊小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老公最善解人意了。
我今天下午到江州,跟老板商量多拖两天。
你要赶紧回家借钱,这个门面很合适,租不到就可惜了。”
电话刚放下,杜灵蕴拿着一张打好表格来到办公室,道:“区委办将他们征求议题的表格传了过来,我略作修改,侯主任看成不成。”
侯沧海扫了一眼,觉得表格没有问题,拿着表格找詹军,准备让他看一看格式。
詹军将手中笔放在桌上,拉长声音道:“侯主任也算是老办公室主任了,这事程序就错了。
先征求副职,再征求人大王主席、刘镇长和我,最后由我和刘镇长最后确定上会的议题。”
侯沧海拿着表格找到排名最后的副镇长林锋。
林锋看着表格就发牢骚,道:“这是乡镇,不是区委,何必搞这些花架子,完全是脱了裤子打屁。”
侯沧海知道副镇长林锋是炮筒子性格,也不在意,道:“林镇,到底有没有议题,如果有议题不报,开会时就不讨论。”
林锋道:“兴华村这些年提出来要修桥,我觉得应该修,桥对方有两个生产队,不能让两个生队长期靠马帮把砖瓦驮进去,嗯,就提这事。”
侯沧海帮着林锋在表格上写下议题。
除了在林锋这里听到牢骚话,其他领导都表现得很配合。
新领导都会有三板斧,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没有人傻到会主动挑战新领导的三板斧。
新领导在黑河工作一段时间后,就会知道什么叫“上面千根针、下面一线牵”的有责无权的乡镇工作。
等到被繁杂乡镇工作磨得没有脾气的时候,自然会忘记自己初来时挥出来的三板斧。
收集完议题回到办公室,侯沧海抽空给女友打电话,“谈妥没有?”
熊小梅压低声音道:“老板有些不情愿,我正在磨他。”
晚上,熊小梅沮丧地回到黑河镇。
门面老板给了一个三天的最后期限,到时不交钱,就要租给其他人。
侯沧海百般安抚,说了许多宽心话,才让熊小梅的情绪恢复了正常。
次日一大早,熊小梅坐车进城,继续为了门面奋斗。
镇政府召开新书记到来的第一次党政联席会,没有人迟到,以前每次开会资格最老的人大主席王成纲也准时出现在会场。
会议开始后,詹军抛出了核心问题:“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如何过春节?”
刘奋斗原本满心以为杨定和调离以后,他就能坐上杨定和的位置,成为黑河镇党委书记。
他没有料到半途杀出一个白面书生,活生生拦住了自己进步的道路。
基层干部要进步得看机遇,往往是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而这个白面书生詹军又是区委鲍书记的人,让刘奋斗有苦也说不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弄出内伤。
当詹军提出问题后,刘奋斗没有发言。
他专心地在笔记本上写字。
其实他也没有写其他内容,就是写熟悉的诗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詹军平时经常观摩区委常委会,觉得主持会议是一场轻松的愉快的事情。
可是轮到他来坐镇指挥时,发现自己成为冷场君,提出的问题无人响应。
詹军眼光在镜光后不停闪烁,又道:“我是初到黑河,原本应该多作调研,可是春节将至,没有给我调研的时间,有些事情必须要在春节前解决。
距离春节时间不多了,很紧迫啊。
刘镇,你有什么想法?”
刘奋斗这才将笔放下,道:“黑河镇的问题说复杂就很复杂,说简单就很简单,一句话,都是钱闹的。
发不齐工资,镇干部发牢骚,村干部骂娘,人心涣散,工作推进不动。”
詹军道:“工资发到几个月了?”
刘奋斗道:“机关干部工资发到九月份,还欠四个月工资没发,村社干部工资发到五月份,还欠七个月没发。
年终各项慰问、五保供养、军烈属补助、民师工资、军人代耕费等刚性开支还没有着落。”
王成纲补充了一句:“机关干部还有50多万修路集资款该退没退。”
詹军在心里大骂,道:“都是你们几个弄出来的烂事,还大模大样让老子来擦屁股。”
心里大骂,表面上却异常平静,道:“怎么会有这么欠债。”
刘奋斗道:“詹书记那时在区委办工作,应该很清楚。
区里任务一项接一顶,上面只发文件,下面得跑腿出钱,修路款、引水款、建校款和普九款、建办公楼款、还有吃喝款,累积起来就是一笔大数目。
除了吃喝款以外,哪一项不是上级有明确要求的硬开支。”
詹军道:“其他款项先不管,首先要管吃喝风。
侯沧海要重新制定机关财务管理制度,财政所要严格财务管理。
我们用钱的原则是量入为出,打紧开支,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不准产生新的债务,尤其是以后不能再有吃喝烟酒账,来客招待一律在机关食堂就餐。
还有,镇里所有车辆出动都要在办公室统一调配下,不准司机擅自动车。
请各位也支持一下,以后动车都要给办公室打招呼。”
侯沧海知道管理车辆这一块事情很麻烦,最是吃力不讨好,搞不好就要得罪一堆人,可是这也是办公室职责,推脱不了。
詹军又道:“刘镇长,区财政局那边有没有可能拨点钱。”
刘奋斗道:“给点小钱是可能的,但是要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他们几爷子都要为保证区政府运转伤透脑筋。”
詹军道:“镇内几家煤厂能不能想点办法?”
刘奋斗苦笑道:“煤厂几个家伙还指望我们还借款,他们商量好了,准备过春节把铺盖搬到镇政府。”
大家就围绕着如何解决春节“钱”的问题研究了起来,乡镇经费来源有限,所想办法实在不多。
一直没发言的人大主席王成纲突然睁开微闭的睡眼,道:“说这么多没有用,人大的、纪委的、还有副职们说这些都没有用,最有可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两位主要领导以政府名义借钱,你们两个面子大,总能借到点钱。”
詹军觉得这个提议太过怪异,居然让两个主要领导以私人面子帮政府错钱。
往日传说中,乡镇一把手的日子过起来很舒服,是土霸王,谁知屁股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才发现这个位置是个烧红烙铁。
会场冷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詹军和刘奋斗。
詹军道:“刘镇,你的意见。”
刘奋斗道:“既然王主席都开了腔,那只有我们两人硬着头皮上。
詹书记是领导身边的人,面子大些,与各部门都熟悉,你借一百万,我借五十万,行不行?”
詹军吓了一跳,道:“不要定任务,尽量去借,不仅我和刘镇要借款,大家都要发动力量,多借点钱,日子就要好过些。”
王成纲道:“我们人大主席团有屁个面子,借不到钱。”
詹军道:“可以不定任务,但是希望大家都把责任担负起来。”
散会以后,詹军心情极度不佳,“隐形联盟”给了他极大压力,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向鲍书记汇报黑河班子问题,换掉两三个人,大家才知道好歹。”
他原本还想考验一下办公室主任侯沧海,然后才决定是否将这位 “杨定和第一铁杆”换掉,经过第一次办公会,换掉侯沧海的想法占了绝对上风,不是侯沧海到现在为止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而是詹军想尽快打破黑河固有小圈圈,侯沧海躺着中枪了。
詹军对自己的想法又有些犹豫,侯沧海是非常能干且称职的办公室主任,如果不是张强被调走,现在应该到区委办工作。
被自己换掉后,侯沧海想要再起来就很难了。
“无毒不丈夫,凡是挡在我面前的,都得滚开。”
这是詹军做出的决定。
做出决定后,詹军将侯沧海叫到自己办公室,吩咐道:“这两天你都跟着我,还把许兴华叫上,一起借钱。
侯沧海,星期六和星期天就贡献出来,没有意见吧,等春节时痛快休息几天。”
“书记要为全镇谋福利,我能有什么意见。”
侯沧海回到自己办公室,禁不住愁上心头,如果这两天被拴在书记身边,哪里有时间去借钱,借不到钱,麻烦就大了!
他在正办公室愁眉不展之时,眼角余光看见刘奋斗提着手包走过办公室。
随即又听到刘奋斗粗粗的喊声:“小崔,走。”
小崔是刘奋斗乘坐的那辆车的驾驶员。
他正在办公室与杜灵蕴聊天,听到刘奋斗声音,赶紧跑出办公室,到楼下发动小车。
侯沧海扭头望窗外,眼见小车慢慢离开了院子。
凭着对刘奋斗的了解,这个外表粗豪的精明汉子应该是到城里借钱,而且第一站就是财政局。
小车灰尘还未散去,有三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大门处。
李老酸、张胖子和涂百万都是政府的债主,前几天还结伴来找过杨定和。
今天应该是得到了内部信息,知道新书记已经到位了。
侯沧海立刻站了起来,准备给詹军报信。
走到门口时,他改变了主意,没有去给詹军通风报信,而是到厕所去回避必然会出现的尴尬场面。
从卫生间出来,詹军办公室还是挺安静,没有异常。
侯沧海心有疑虑地往回走,经过纪委书记办公室时,被谈明晨叫住。
两人关紧房门,商量关于中明村村干部私分集体财产之事。
侯沧海原本对将党委书记丢在一边心有忐忑,此时与纪委书记谈正事,就有了正当理由。
门外传来声量极高的吵闹声,主要是女人声音,又尖又利,又一把铁器在刮玻璃。
侯沧海原本以为只是李老酸这三个老板找詹军,没有想到这三个家伙居然带了女人过来。
他站了起来,道:“谈书记,那边好象在闹,我过去看看。”
詹军在区委办时也接待过群众,但是来到区委办的群众都不敢如此泼赖,因此,面对膀大腰圆不讲道理的农村婆娘只能干瞪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放在这里也非常适合。
侯沧海进屋时,詹军心里有无数个“草泥马”飞过,眼光冰冷。
他对办公桌前看起来还讲道理的中年男子道:“你要体谅政府,我们正在想办法。”
中年男子苦着脸道:“我很体谅了,九七年修政府,接近八年抗战了。
今年就算不全部付完,总得有点响动。”
旁边站的一个女人道:“今天不拿钱,我把铺盖拿到镇里来睡,当官的到哪里吃饭,我就到哪里吃饭。”
侯沧海见詹军对付闹事人的经验不是太丰富,上前劝解道:“詹书记知道了你们的事情,答应了想办法,还要怎么办?”
胖女人振振有词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钱没有,命有一条,拿去放血,你要不要?”
侯沧海不等胖女人还嘴,大声道:“李老酸,张胖子,涂百万,你们几个来谈事,把婆娘弄起来搞屁。
你们以后还想不想接政府的活,想不想得到政府支持。
詹书记才来,你们要留点余地,有事谈事,别在这里耍心眼。”
中年男子李老酸对胖女人吼道:“叫你们不要来,你们偏不听,都出去,出去,到场口去耍。”
女人们退走,詹军松了口气。
李老酸瞬间变出一张笑脸,摸出香烟,恭敬地递到詹军面前,道:“詹书记莫见气啊,农村婆娘就是这样,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詹书记才来,其实我们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只是确实困难,再拖下去,企业真要破产了。
如果给点钱把企业救活,多多少少能上点税,为镇里做贡献。”
詹军讲了一番政策,最后承诺一定会尽量想办法,让大家多多理解。
李老酸对昨天会议结果了如指掌,知道今天肯定拿不到钱,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将企业材料递给詹军,道:“詹书记来了,要到企业看看,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乡镇企业在八十年代最红火,九十年代就差点,现在完全没得办法了。”
詹军道:“这涉及到乡镇企业转型和升级的问题,到时我们一起商量。”
送走这批债权人,办公室安静下来。
詹军生气地道:“侯沧海,刚才到哪里去了,办公室主任怎么能让这些人直接闯到我的办公室,你应该把他们引到会议室,让分管企业的吴镇长接待。
什么事都让书记来做,要你们有什么用?”
侯沧海解释道:“谈书记叫我谈事,商量中明村干部私分集体财产的事情。”
詹军被债主堵在了办公室,无人解围,窝了一肚子火气,见侯沧海分辨,厉声道:“你是纪委办公室主任还是党政办主任,做事要分清楚自己的职责。”
侯沧海忍住气,道:“我也是纪委副书记。”
詹军初到黑河,只知道侯沧海是党政办主任,还真没有想起他的纪委副书记身份。
他黑着脸坐了一会,看了看表,道:“原本准备到区里借钱,时间来不及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到区里办事……”
下班以后,侯沧海回到家。
熊小梅穿着围腰,正在厨房手忙脚乱的做菜,听到门响,赶紧来到客厅,焦急地道:“明天你一定要去借钱,拖久了有可能出问题。”
侯沧海道:“明天我先到江阳,再回厂,有可能晚上不回来。”
熊小梅道:“晚上你不回来!
我一人有点怕。
老鼠跑到床上来怎么办?
我在黑河,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家里住过。”
此幢楼老鼠猖獗,经常在房间里开运动会,这一点无法回避。
侯沧海安慰道:“老鼠聪明得很,只在屋里有人走动,它们立刻就逃得无影无踪,这也是老鼠们的生存之道。”
熊小梅对侯沧海的说法并不认同,吃完饭以后,到综合商店买来胶布和纱窗,准备在卧室实施拦老鼠工程。
“这是我们的房子了,找时间我找人做一个正规纱窗,现在何必费这么大劲。”
“我怕老鼠,先把临时措施弄好。”
侯沧海知道老婆是真心怕老鼠,便将未加工的纱窗用剪刀剪成窗户大小。
拿了张板凳,细心自制纱窗贴在窗框处,用来拦老鼠和飞虫。
虽然甚为简陋,至少求得了心理安慰。
熊小梅站在一旁看着侯沧海翘着屁股粘纱窗,突然充满了温情,觉得自己辞职是值得的。
早上九点,侯沧海和许庆华早早地来到区财政局办公楼,在底楼等詹军。
詹军出现时一直黑着脸,来到财政局高局长办公室门前,顿时如川剧变脸一样,变出一张笑脸。
高局长和詹军非常熟悉,从宽大办公桌前站了起来,绕过来与詹军一人握了手,道:“你老弟主政黑河,我还没有来朝贺过,什么时候到黑河去钓鱼。”
财政局长在区级行政体系中是非常牛的职位,若不是特殊关系,财政局长根本不可能主动说去钓鱼。
詹军笑容满面地道:“非常欢迎啊。
我们约定个时间,等到春天来了,找个农家推点豆花,打点野味,然后钓鱼。”
侯沧海和许庆华在财政局长办公室没有说话的份,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闲聊几句,詹军道:“高局,老弟初到黑河遇到难题了,春节没有办法过,昨天还被一群债主堵在办公室。
高局不能调剂点资金,让我把春节过了。”
高局长惊讶地道:“刘奋斗没有给你说吗?
昨天他到财政局找了我,说是你们两个要分工借钱过春节,他跑财政这条钱。
我想老弟调到了黑河,这个面子总要给,所以特批了五十万给黑河,今明两天就能到账。
老弟是知道的,区里资金紧张得很,各个口子都要钱用,批五十万完全是为了支持老弟工作。”
詹军没有料到刘奋斗捷足先登了,用笑容掩饰心中恼怒,道:“昨天我们分了工,没有想到刘镇比我还心急,我还以为他没有来。
谢谢高局长支持啊。”
詹军离开财政局一把手高局长办公室,没有马上离开,又走进钱副局长办公室。
钱副局长正是许庆华姐夫,也是许庆华最大依靠。
他见到詹书记上门,自然热情接待。
至于钱的事情,由于一把手已经发过话,钱副局长只能表示以后找机会多周转一些给黑河镇。
离开财政局,詹军马不停蹄地又跑了交通局和建设局。
这些年区里为了搞建设,在交通局和建设局都设置了国有公司,以局长为董事长。
有了国有公司,交通局和建设局在经济上稍稍宽松一些。
詹军如今是黑河镇党委书记。
黑河镇是近郊大镇,不论是交通局和建设局在涉及土地问题上都对黑河有所依仗,而且詹军还是区委办出来的人。
因此,在这两个单位借钱都很顺利。
只不过到了年关,各单位日子都难过得很,交通局答应借三十万,建设局最后也答应借三十万。
从建设局出来以后,詹军感慨地道:“我怎么觉得我这个党委书记就象个乞丐,到东家讨一口饭,到西家讨一口菜,没有面子啊。”
他这句话是有感而发,以前在区委主要领导身边之时,每年春节之时,各局行、各镇乡的头头们都要来拜年。
虽然喝酒是一件痛苦事,但是至少不会为钱操心,还能收不会红包。
侯沧海正要说话。
许庆华抢着道:“建设局和交通局平时都是鼻孔朝天的人,在我们镇上如果不是詹书记出马,谁能要得到钱。”
这一句话确是实情,詹军听了心里多多少少觉得好受一些。
中午,一行人来到江阳酒店吃饭,酒店老总孙飞亲自作陪。
在酒桌上,詹军向孙飞借了四十万现金,并与酒店签订了合作协议。
跑了半天,落实了一百万现金,詹军知道当书记以来的第一道坎算是爬了过去,心情轻松了,便与孙飞豪爽地碰起杯来。
孙飞早年是本地的一个小混混,改革开放初年通过做酒代理以及卖假酒赚得第一桶金,后来又卖通讯,经营电脑设备,成为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
去年江阳酒店修成,他本人进入了政协,完成了由小混混向区城上流社会人物的蜕变。
孙飞见詹军喝酒的兴致颇高,便对身旁的公部经理交待几句。
不一会,六七个漂亮服务员如蝴蝶一样飞进包间,随后又如麻雀一样唧唧咋咋地开始敬酒。
漂亮女人在男人面前总是颇有优势,美女敬的酒,男人都不好意思推杯。
三瓶剑南春喝进大家肚子里,詹军有了醉意。
在众美女的起哄下,他开始与公关经理喝起了交杯酒,喝酒前对侯沧海和许庆华道:“我这个当书记的为了黑河是豁出去了,你们两个不要旁观,还是主动向孙总敬点酒。”
侯沧海敬了酒后,抽了个空,到外面给老婆打电话。
熊小梅独自一个人在江州考察服装市场。
接到电话后,她站在衣服橱窗前,道:“我在江州考察服装行情,江州服装的档次和价位都不如秦阳市,这是一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