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第二个实际动作就是修复围墙。关于修围墙有两个说法:第一个说法是迷信,是侯沧海试图要将漏掉的风水圈回来;第二个说法是修围墙重新凝聚人气。
这两个说法都可以说有一定道理。但是对于侯沧海来说,修围墙更重要的作用是为了安全。他准备将位于山头的面条厂修成一个安全堡垒。围墙是看得见的保护层,有效果,起不了决定作用,真正有效的保护是生活在里面的上百家工人。
蒲小兵带来的工人们开始修围墙、修铁门,挖开堵塞的下水道,清理化粪池,补破损道路,整修闲置车间。
小团姐、江莉则带着面条厂轮休的工人们搞大扫除,铲杂草,挖陈年垃圾,撕墙上牛皮癣。
一名专业园林规划设计师向张小兰讲述他的园林设计方案。
金家悦和周永强两位老厂长坐在小操场石凳上,手里是大搪瓷杯子,杯子里浓茶。
面条厂多年都没有这种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了。这个劳动场面让两位老领导仿佛回到了火热的八十年代。他们在八十年代时年富力强,是那个时代的主人。他们在面条厂里挥汗如雨,享受着劳动者的光荣。
他们如今是旁观者,感叹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他们,属于更年轻的小辈。
蒲小兵陪着侯沧海来到各个小工区。来此施工的工人多在锁厂工地做过工,很大一部分都与侯沧海一起经历过非典。侯沧海能叫出所有管理者的名字,还能叫出部分工人名字。他手里拿着烟,走一路发一路,有说有笑。
两人来到闲置车间,听到侯沧海关于建设保健品生产线的构想,蒲小兵道:“我进了面条厂一直觉得疑惑。一个面条厂不值得侯总如此兴师动众,原来着力点在保健品。恕我直言,面条厂只有两年承包期,你把生产线建好了,到时又得搬家,既费钱,又影响生产,不划算。以你在高州领导面前的面子,在南城区找一个亏损工厂进行改制,你就可以轻易获得生产基地。”
从理论上确实如此。侯沧海虽然出自于江州,但是他事业勃发期却在高州,与高州市长黄德勇、南城区海强书记都建立不错的关系。特别他与南城区海强关系更为密切,要论利用亏损企业改制,确实在高州更有条件。
侯沧海道:“高州经济一直不振,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交通不便。江州有水路和铁路,有一条修好的高速路,还有一条在建的高速路,不管是原材料进入还是运出,都十分方便,如果在高州,光货运都要多花很多钱。”
蒲小兵长叹一声,道:“高州风水太差,历届领导都忙着内斗,喜欢抓矿山。他们目光短浅,一直不注意基础设施建设。一环线能提升城市品质,拓展城市功能,高速路能让高州突破大山包围,这两个重要基础设施一直卡着高州的脖子。”
侯沧海还有一条理由没有说出来。他若是将保健品做得很大,基地在高州,迟早会和一大恶人发生正面冲突。他在未强大之时要避免与一大恶人硬抗,所以他寄予厚望的保健品不可能放在高州。
晚餐,侯沧海、张小兰、江莉和小团姐在装修中的食堂请蒲小兵等人吃饭。
饭后,蒲小兵连夜回高州,准备明天参加工程招标。侯沧海原本想陪着张小兰在厂区散步,谁知张小兰专心致志看园林设计图,罕见地放弃散步。
侯沧海在厂区转了一圈,走出面条厂,前往附近的电器商场。上一次与商场老板贾洪磊见面之后,期间又到商场去过一次,结果贾洪磊外出,不在商场,没有见到人。今天他基本上奠定了面条厂格局,轻松了下来,又想到海龙空调的业务。
面条厂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剧变,厂外商场还是踏着老节奏不紧不慢在生存着。经理室开着门,贾洪磊坐在椅子上发呆。他见到侯沧海进门,指了指桌边的椅子。
“你是面条厂的子弟?” 贾洪磊盯着侯沧海制服上“面条厂”三个字,故意问道。
“我舅舅在面条厂,前次来找你,你不在。” 侯沧海为了拉近与面条厂工人的关系,找了舅舅一件旧工作服,整天都穿在身上。
贾洪磊道:“到周边跑了一圈。阳州电视台和报纸都有海龙新空调的广告,为什么 江州没有放出来?”
侯沧海顺着话题道:“贾经理,等到海龙新空调广告出来,可不可以考虑先付钱再放款。若按这种方式,海龙空调将有许多支撑政策,对商定有利。”
贾洪磊道:“等到海龙空调广告在江州铺开,我可以先付一笔款,死马当成活马医。”
侯沧海习惯了被拒绝,凭着心理惯性等这句话,谁知居然就突然间轻易实现,让他反而有些思维短路。他很想询问贾洪磊为什么会答应,但是这样问是节外生枝,这个问题就埋在心底。
侯沧海随即与贾洪磊讨论促销方案,等到商场打烊,他才离开。
回了张小兰电话以后,侯沧海立刻给高闻涛打去电话,讲了与商场贾洪磊经理的协议内容。
高闻涛这些日子一直在主攻技术,销售主要还是原来负责的副总经理主管。副总经理认为“先付款在发货”是天方夜谈,根本不可能实现,因此对这项实验性新政没有任何热情。
高闻涛知道“先货后款”的弊端,有心改变,无奈现实生活中还没有一例成功案例。在他实质上放弃了这个想法几天之后,侯沧海报告喜讯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州是山南第二大城市,也是空调必争之地。海龙空调在省城投放巨量广告以后,也正准备移师江州。他在电话明确告诉侯沧海,总部到江州投放广告的时间提前。
得到高闻涛全力支持,侯沧海心情轻松回到面条厂。走进面条厂瞬间,他由海龙空调的业务员瞬间变成了面条厂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你一会儿是面条厂老板,一会儿是海龙空调业务员,两种完全不同的身份,会不会让你精神分裂。”
张小兰对侯沧海到了现在还在做海龙空调业务员感到十分不解,不过男友是独立特行的人,做点出格的事也很正常。也正是由于他有与旁人不一样的思路、豹子一样的胆子,强悍的执行力,他才是侯沧海,出道不久便可争议地成为小团体首领,得到了同伴以及商业伙伴的信任、支持和追随。
“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摸索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营销体系,以海龙空调业务员身份做成了一单先款后货,说明这种模式还是能成功的,关键是产品过硬,营销有力,大家绑在一起能形成利益共同体。”侯沧海为了探索这一个不同于常规的新模式,碰了无数壁,终于有了收获,显得很高兴。
“侯子,我们住在大舅家里吧。”
“大舅舅和大舅妈挺封建,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睡在一起,得分开睡。”
“分开睡就分开睡,我还睡得宽些。你这人睡觉总是横行霸道,把我挤到床边。”
“那为什么要在大舅舅家里住。”
“我不想回家。昨天才给我妈说了要到路桥公司去上班,今天就变卦,不好意思。”
“那我们去开宾馆。”
“我大姨妈来了。而且,适当分开睡,有利于保持新鲜感。”
侯沧海和张小兰住进了大舅舅家里。大舅舅总觉得整个面条厂都有人施工,担心侯沧海没有做好预算,花钱大手大脚,到时没有赚钱,还要搭进做房地产的血汗钱。他说出顾虑后,见外甥浑不在意,更觉得压力极大。
周永强回房间给妹妹周永利打去电话,试图让妹妹来劝说外甥节省开支。周永利反而看得开,道:“你别操心了。侯子最初辞职的时候,我也是挺操心,担心他没有本钱会被碰得头破血流。谁知他超出了我对儿子的认识,赚到了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放心让他做吧。我们这一代人老了,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一代不管一代事。”
夜晚,睡梦中的侯沧海被电话惊醒,打来电话的是王清辉,他在电话里喜气洋洋地道:“明天来一趟,我成功了。”侯沧海正在询问细节,对方却啪地挂断了电话。他回过电话,已经关机。
一个无头无尾的报喜电话,弄得侯沧海睡意全无。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轻手轻脚来到表妹周红蕾房间。他试着推了推房门,果然没有锁。他刚走到床边,顶灯突然亮了起来,张小兰睡在床上,手里拉着开关的钱,嗔怒道:“我还以为你一个小时之前就要过来,谁知现在才过来,哼。”
侯沧海关了灯,飞快地钻进床里,两人如摔跤选手一样抱得紧紧的,讨论起王清辉没头没脑的电话。
晚上聊得很久才回屋,早上被广播惊醒,侯沧海睁开眼,仍然昏头昏脑。广播在播放以前的老歌《大约在冬季》,“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 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广播室播放歌曲的是副厂长小团姐。广播室设备未损坏,经过电工维修,更换了几个配件,便能正常播放。小团姐曾经是锁厂的播音员,主动播放第一天节目。她挑选的老歌有效地勾起了厂里人对青春的回忆。
歌声响起,工人们被吵醒,不少人是骂骂咧咧地起来,在歌声中洗漱,方便。
放完第一首歌,小团姐又放起了一首更老的歌: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
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红领巾迎着太阳
阳光洒在海面上
水中鱼儿望着我们
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
小船儿轻轻
……
这一首歌对于多数青年来说是老掉牙的旧歌,对于面条厂工人来说,这首歌却代表着青春岁月和曾经的美好日子。许多工人都不由自主地哼起了这首歌。
歌曲结束,小团姐拿着话筒道:“今天早餐,李前宏师傅为大家准备了面条厂大包子,还有清香可口的稀饭。大家可以到食堂打饭,八点半钟,开始点名,迟到者按规定处罚。”
张小兰站在窗边看风景。工人们陆续从家里出来,端着各式食具,朝食堂走去。很快又有人端着包子和稀饭往回走,还有人边走边吃包子。
“包子,怎么样?”
“还是以前的味,香。”
交错而过的人会短暂交流两句。
九点半钟,侯沧海来到厂办。销售副厂长江莉正在与销售人员开会。面条厂销售科销售人员共四人,平均年龄是五十四岁,一个秃顶,一个白发,一个头发半灰半白,一个头发乱得和鸡窝一般。他们对年纪轻轻的江莉不太尊重,回答问题时颇有抵触情绪。侯沧海进来时,销售人员才稍显积极,坐正了身体。
十点,会议结束。江莉用无奈的眼光瞧着侯沧海,道:“这些销售人员没有办法使用,思想太旧,全部得离要销售科,我要从杨兵那边借几个人。”
侯沧海道:“销售上面的事,你全权处理。面条厂肯定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他们也不会一直亏损。”
侯沧海随后又来到车间,走到大舅舅楼下彭师傅的工作岗位旁边。彭师傅满过五十,个子不高,却有一对粗胳膊。彭师傅是和面工,主要工作任务是将五十斤重的面提起来倒进锅里。那口锅在彭师傅胸口位置,要将五十斤的面倒进锅,很需要一些力气。
在彭师傅短暂休息的时候,侯沧海问道:“你每天要倒多少包?”彭师傅道:“我要倒八千斤面进去,每天回家,要累散架。”
侯沧海默默地将所有流程走完,脚面积了一层灰。
走出车间,蒲小兵施工队的进展神速,铁门掉换,破损路面全部被挖了出来,清理干部。
前往南州之时,张小兰道:“你看过车间,怎么样?”
侯沧海道:“面条质量过关,信用良好,目前我们仅仅抓营销,至少比现在要好,工人的工资不至于下降。至于大突破的点,还得群策群力,仔细研究。”
来到南州王清辉实验车间,进门就见到十几筐鸡蛋,王清辉指着鸡蛋,得意洋洋地道:“你不让我用乙醇提纯,我也有办法,办法就在鸡屁股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实验成功
王清辉所言“办法在鸡屁股”上,确实不是虚言。
侯沧海提出不能用乙醇法提纯后,王清辉最初把思路集中在机械提纯法。经过无数次实验,最接近成功的是“离心法”,由于实验车间没有离心机。王清辉就找了一台洗衣机代替离心机。最先几次过滤效果还不错,不少成分中的植物纤维残渣都能过滤掉。实验随后遇到麻烦,过滤时的残渣很快堵住了过滤孔,导致过滤袋不堪重负,最后彻底瘫痪。
这一次失败宣告机械法提纯方法彻底失败。
王清辉把思路转回到化学方法。在中药提纯过程中,经常要用到明胶。这款保健品要完全无毒,肯定不能采用明胶。王清辉试着采用各种替代品,试用几次后,最后选定了鸡蛋蛋清,蛋清同样是一种胶状物,应该有相似提纯功能。
蛋清提纯原理很简单:熬煮两次的原液经过滤网过滤以后,加入蛋清。蛋清在加热过程中慢慢凝固,吸附了那部分不溶于水的残渣。
实验非常成功,蛋清凝固以后,浓缩液非常清澈。
侯沧海在实验车间看到了几瓶提纯后的浓缩液样品。他喝了一口,味道微甜,有淡淡药味。王清辉一直在观察侯沧海表情,道:“有点药味,始终去不掉。真要全部去掉药味,还得调整工艺。”
侯沧海摇头道:“没事,这是保健品,有中药味道,更有说服力。中药是传统医学,大家闻到这个味道会有亲切感。”
王清辉这才对浓缩液的味道放心,又道:“最难的事情不是味道,而是成本。我测算过成本,每生产一万盒营养液,需要50 公斤蛋清。50公斤蛋清,至少需要100公斤鸡蛋,还有大量蛋黄要浪费。这样算起来,这款营养液的成本远远高出市面上营养液的价格。东西是好东西,可是价格贵了点,作为商品,不太好卖啊。”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科学研究可以不计较成本,做为一项大规模运用的产品,必须得考虑成本。侯沧海想了两分钟,突然笑了起来,道:“人的运气来了,真是门板都挡不住。这些鸡蛋不会粮费,可以全部放在面条里面。”
王清辉得知侯沧海刚刚承包了一个面条厂,也笑了起来,道:“这些剩下的蛋黄放进面条厂,能增加面条营养,这可以成为一个大卖点。”
侯沧海道:“我的广告词都想好了,江州老面条,里面鸡蛋多。”
确定了配方和工艺,王清辉准备找专业人员优化生产线。在实验车间里是用四个翻斗锅,由十来个工人进行操作,预计每天能生产四千五百瓶营养液。但是,等到正式生产时,这种简陋的生产线肯定不能满足要求。侯沧海对彭师傅每天倒数千斤面粉到锅里这件事情印象深刻,在新的车间里,绝对不能出现类似流程。
侯沧海正在实验车间看工人们现场操作,接到张小兰电话。
“出事了,江莉被打了,头被打破,出了好多血,送医院了。骨头没事,额头被拉开一个口子。”张小兰声音急促,很紧张。
“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侯沧海经历过大风浪,遇事不急,心平气和地安慰张小兰。
事情起因非常简单,分管销售的江莉副厂长与四个销售人员再次交流之后,觉得这四个销售人员确实不堪用,思想沉旧,自以为是,还很懒惰,不愿意出差。她果断行使常务副厂长职责,将四个销售人员停岗。她随即打电话给杨兵,准备从二七高州医药借两个销售人员。
销售人员被停岗,有两条出路,一条是到生产第一线去,另一条是在家休息,拿基本工资。面条厂工资原本就低,基本工资也就两百块钱。四个销售人员顿时急眼,集体找江莉要说法。四个销售人员的理由很简单:“我们没有做错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说停岗就停岗。”
江莉所有思维都是市场经济思维。面条厂质量还行,面条卖不出去,那就是销售人员没有本事。既然销售人员没有本事,业绩拿不起来,停岗就是理所当然。她和四个销售人员争执不下,坚持自己的立场,绝不让步。
四个销售人员都是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正不可阻挡地向老年人迈步。如今还得给一个小姑娘说好话,求情,面子实在过意不去。与面子相比,停岗后经济收入锐减,这才是更要命的。
面条厂销售科长在牙尖嘴利的江莉面前没有占到便宜,最终恼羞成怒,道:“我在面条厂工作了几十年,你这个黄毛丫头还要骑到我的头上。”他抓起一个杯子朝江莉砸去,顿时血流如注。
这个黄毛丫头是面条厂新任副厂长,如今打伤了新厂长,暴怒中的销售人员都被吓住了。捂着头的江莉跑出办公室,他们也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三人都埋怨打人者,于是四人争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张小兰道:“我要报警,他们至少要被治安拘留。”
“暂时不必,真正拘留就把事情闹大了。”侯沧海又道:“兰花花,你如今是沧海集团分管保健品和面条厂的副总裁,这事应该你出面处理。我的想法是等到下班以后,把面条厂工人召集起来,给他们讲刚才发生的事情。然后分析销售环节在整个面条厂的重要性,最后搞一个无记名投票。票上设立保持原来岗位、到工厂一线、停岗三个选择,让工人们投票,我们按照票数最多的来执行。”
“如果投票结果是保持原来岗位,怎么办?”
“肯定不会。你要了解工人们的心态,他们都想改善生活,会为自己投出关键一票。这些销售人员生活比普通工人要好,工人们肯定早就红眼了。这是人性弱点,我们可以利用。而且通过这样一件事情,可以引入能上能下的机制,做一次全面的市场经济教育。”
“你让我来主持大会吗?”
“当然,你是副总裁。要想在沧海集团树立权威,必须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侯沧海虽然说得很肯定,实则还是有些忐忑。张小兰大学毕业以来就直接当了江南地产董事长,实则缺乏基层工作经验,在副总裁位置上做点实事,算是一种弥补。
与王清辉分手后,侯沧海开车返回江州。工艺问题全部解决,保健品只要拿到批文就可以上马,事情总算有了实质性进展,这让他心情非常良好。
回到江州才四点多钟,面条厂没有上班,侯沧海没有急于回厂,而是想让张小兰独自主持大会,学会组织工人的技巧。他来到电器商场找到贾经理,再次商量促销方案。
面条厂就要下班时,张小兰打来电话:“你回来没有,我有点怕。”
侯沧海道:“我要晚点回来。你要有自信,相信自己,把每个流程想细致,大胆主持会议。相信我的判断,工人们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正确投票。”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利益共同体
侯沧海在六点三十分离开商场,回到面条厂。
在面条厂的施工队工人与侯沧海打招呼。有人还主动说起江莉挨打之事,说完之后,还呸了一声,道:“就和我们以前是一个屌样。打自己人有什么本事,有本事到外面去赚钱。”
侯沧海悄悄来到会场,站在会场旁边。
张小兰主持会议,准确来说是在台上唱独角戏。她身穿设计简洁花边西装,有意卷起长袖,显得很干练。
销售对于工厂的极端重要性,所有工人都知道,张小兰没有把讲话重点放于此。她的重点在于推动下一步销售工作,给全厂职工以市场化教育。
张小兰道:“搞好面条厂,我们主要抓住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生产,另一方面是销售。江莉副厂长在负责销售工作,正常行使职责却受到殴打,面部缝了七针。厂方完全可以报警,将打人者绳之以法。江莉副厂长考虑大家都是面条厂的人,还是要以团结和教育为主,不愿意报警。如今江莉副院长在住院,我希望打人者亲自到医院看望,道歉,道歉以后,以事就作罢。如果不去道歉,面条厂厂方还保留向法院提起诉讼的权利。”
四个销售人员都在场,打人的那位感受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很沮丧。
侯沧海团队进入面条厂时,很聪明地做对了两件事情,一件是维修面条厂,修围墙,补烂路,这是给所有人都带来好处的事;另一件是重开伙食团,给大家方便,让散掉的人心慢慢重聚。有了这两件事情为基础,面条厂职工看到了希望,自然不会希望有打断这个进程的人和事出现。
侯沧海在电话里主要是讨论了如何处理销售人员,对打人者没有特别强调如何处理。听到张小兰在台上提出道歉的要求以及强调保留诉讼权利,侯沧海眼前一亮,竖起了拇指。以前在江南地产之时,张小兰没有工作经验,实质上更接近于花瓶,导致“大权旁落”,重要决策基本出自于侯沧海之手。
但是从今天会场主持情况来看,张小兰明显比江南地产阶段成熟许多,在处理事情上张驰有度。大学毕业后到江南地产工作加上留学彼岸经历,让她进步很大。
侯沧海躲在角落,张小兰没有发现“总裁”已经来到,继续演讲:“打人事件的起因是销售工作,今天我们开这个大会,主要不是如何处理打人之事,而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到底如何把销售搞好。要搞好销售,我们又得回到打人事件。打人事件是由江莉副厂长改革销售部门引起,如何对待现有的销售部门,我们来进行一次民主投票,发动大家的力量,为自己命运做出抉择。我们制了一张表,参会人员都可以选择投票,表上对现有的销售人员有三个选项,一是保留现有的销售人员,二是到工厂一线,三是停岗。销售工作与生产工作决定着面条厂的命运,希望每个人认真考虑,为了全厂利益作一个选择。”
得知打人事件后,面条厂工人有两种判断,第一种是新团队借机立威,杀鸡给猴看,另一种是怀柔,演悲情戏,获得全厂工人同情。他们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女子居然将皮球踢给了大家,用投票方式决定老销售人员的命运。
新团队想得很周到,不仅给每个人发了无记名票,每人还有一枝笔。张小兰在工作人员发票时,又道:“这支笔是发给大家的,虽然不值钱,大家也别丢了,可以拿回家写个字,记个账。我们下一步的销售工作将与今天大家的投票有直接关系,请大家一定认真、理性填表,填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四个销售人员被这种做法弄得傻眼了。如果新团队对自己大开杀手,他们有可能联合一些平时走得近的同事,给新团队制造麻烦。如果新团队轻松放过一马,他们就仍然能保持着销售岗位。但是,新团队采取投票方式决定销售人员的命运,他们对投票结果完全心中无底,暗自祈祷老同事们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手下留情。
发票之时,会场相当安静,所有工人们拿到了票,都没有与周边的人讨论,还用手掩住了票。
四个销售人员见所有人都回避自己眼光,感到一阵心悸。
投票结果很快统计出来。参加投票的工人一百二十四人,保留现有销售人员共有七票,到工厂一线共有九十七票,停岗共有二十票。
拿到结果以后,四个销售人员都将头垂到脚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那七票中有四票是他们自己投的,还有三票肯定是其中三人的家属。从投票结果来看,工人们都不信任销售人员,肯定还藏着怨气。这个结果让四个销售人员看到了面条厂工人的真实想法,这个真实想法与他们原来的估计有巨大差距,结果直接让他们开始怀疑人生。
这个结果在侯沧海预料之中。
张小兰也提前预料会是“到生产一线”的结果,但是没有料到会如此一边倒。她拿到统计结果后,当场宣布,四名销售人员重新调整工作,全部到生产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