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政府常委会讨论通过后,这“三把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然而,使何东阳根本没有想到的是,他在积极为高冰煽风点火,煽来煽去,却把火煽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天下午,吴国顺匆匆赶到他的办公室,向他汇报说,他接到城建局的通知,说他们年前所搞的图书馆招标不算,要推倒重来,由市上统一招标。
何东阳一听,火就不由得冒了上来,问道:“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吴国顺坐下来擦了把汗,说:“黄建成说,图书馆的招标是以主管局承建的,不符合由市政府统一承建的文件精神。高市长说,要把年前承包出去的工程统统收回来,由市上统一承建。”
何东阳忽地站起来说:“真是胡闹,已经承包出去的怎么收回?这就等于说,让他把昨天吃下去的饭今天再吐出来,他能吗?”
何东阳早就料到高冰来了后肯定会影响他答应给周得财的工程操作,他赶在高冰上任前,通过公开招标的形式,让周得财得到了文化广播电视局的工程,总算为拆迁的那件事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正因为高冰的这“三把火”不会影响到这项工程,他才那么积极支持高冰,并且在会议上对高冰的决策大加赞扬,没想他在支持他,高冰却在后面拆他的台。是不是高冰受了别人的挑拨,有意而为之?
吴国顺忙给何东阳在水杯里添了水,放到他面前说:“你先消消气,是不是哪个环节上发生了误会。”
何东阳转了一圈,又坐在办公室前说:“国顺,你分析一下,如果说环节上有误会,你觉得会出在那个环节上?”
吴国顺说:“要说环节上,我们也是按正常的程序走的。我估计是不是高冰知道了周得财工程的全部秘密,而你的个人威信与人气都高过了他,他是不是怕你抢了他的风头,想趁机打压你一下?”
何东阳冷笑了一声说:“他现在是代理市长,我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太不自信了。”
吴国顺突然压低声音说:“在外界可不是这么看。上次的违章建筑拆迁,声势很大,媒体的热炒和社会舆论的好评让你名声大振,甚至一些网站把你冠名为‘拆迁市长’,在全国许多省市的报纸上还做了转载。而这个‘拆迁’,与以往的老百姓心目中的‘拆迁’大不相同,这是代表弱势群体拆除强势群体的。正因为这一行为暗含了民众的仇富心理,你才成了弱势群体的代言人,成了政治明星式的人物。高冰表面上与你一团和气,心里能不惧怕?如果两个月后在人代会上选举时让你代替了他,他能丢得起这个人?所以,他才不得不出此招,想来个釜底抽薪,给你制造一些负面影响,把你打压下去,让周得财与你反目成仇,然后他好从中取胜。”
何东阳不是没有朝这方面想过,他觉得不太可能,市长人选是等额选举,如果没有人专门策动,一般不会选上他人。而他绝对不会参与其中的,如果知道有人搞暗箱操作,他也会制止的。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在古时等于宫廷政变,是要杀头的。在当代是政治事件,是破坏选举,追究下来搞不好从此身败名裂。现在,经吴国顺这么一分析,他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正是有这种可能,高冰才不惜与他翻脸,才要想办法把他打压下去。现在,他只能这么解释了,否则,他难以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想到这里,他便说:“如果他真的要朝这方面想,我也阻挡不了,不过我还是想跟他谈谈,最好让他放弃推倒重来的想法。如果他还要坚持这么做,你只能给周得财说清事情的原委,让他找纪书记给他施压了。”
吴国顺这才说:“首长真是大将风范,胸中自有雄兵百万。”
何东阳说:“哪里的话,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另外,国顺你也看清楚了形势,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个阶段,凡事必要三思而后行,谨慎再谨慎,千万别让人抓住了你的把柄。等我与高冰谈完了,我给你通气。”
吴国顺马上点着头说:“好的好的,我一定小心谨慎。”
吴国顺告辞走了后,何东阳决定去找高冰好好谈谈。他觉得易早不易迟,趁现在还没有下文先沟通一下,否则一旦等下了文,再让高冰改就被动了。可是这话怎么说才好,说了高冰如果不接受又该怎么办?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如果想打太极,最好不要与高冰沟通为好,直接给省纪委纪书记打个电话,把问题交给上面,然后让纪书记做高冰的工作,这样便可不露声色地将问题处理了。当然,这样也有不严谨的地方,比如纪书记要是问我你与高冰沟通了没?你总不能回答说我还没有沟通。这样会让纪书记怎么想?如果按程序走,他向高冰提了建议,高冰不接受,非要坚持那么做,你再给纪书记做汇报就有了理由,但这样势必会得罪高冰,认为我故意拆了他的台,给了他难堪。经过左思右想,他还是决定先找高冰谈谈再说,就算高冰知道了工程的内幕,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没有收过周得财的一分钱,也没有吃过他的一顿饭,无非是行政过程中的一种变通而已。况且这事早就请示过孙正权,得到过书记的认可,他现在翻腾出来想做出点儿事来,除了说明他不懂规矩,犯了大忌之外,也会引来孙正权的反感。如果他还要一意孤行,只好请纪书记来压他。既然你不知道尊重别人,我还何必顾忌你?这样一想,才下定了决心去找高冰。
何东阳虽然在工作上尽量配合着高冰,但他还是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高冰人际关系和威信一天天地提高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由原来的亲密渐渐变得冷淡了。这是为什么呢?他也常想,是不是自己在生活上对他的关心不够?高冰刚来时,他还常请高冰到自己家里去,喝两杯小酒,吃顿家常便饭,两个人的关系也算融洽。到后来,他又请了两次,不是因为高冰有事去不了,就是另有饭局,他也只好作罢。再说了,市政府食堂专门给高冰开了小灶,他想吃什么吃不上,请他吃饭的单位和个人多的是,他也未必就想吃你家里的饭。这样想来,觉得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别老是以为你要照顾他,反而让人家成了一种负担就不好了。何东阳认真反思了自己,觉得他们的微妙变化好像不在这里,是不是有人从中做了什么挑拨,让高冰对他有了什么看法?似乎这种可能性也不太大,因为他凡事都很谨慎,都顺着高冰的意愿来办,根本没有说过不利于班子团结、不利于高冰的话,即便有人想做文章,也没有可乘之机。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吴国顺分析得有道理,恐怕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媒体把他抬得太高了,给高冰心理上造成了一定的压力,才致使高冰对他产生了距离与冷淡。
高冰的办公室还是原来丁志强的那间,经过重新粉刷和布置后,阔气多了。高冰刚刚坐上这把交椅的时候,何东阳来来往往地进出时,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拘束感,他似乎觉得亲切中有了一种平等友好的随意感。然而,这种感觉没过多久,随着权力的移交,随着高冰办公室的人气越来越旺,他便觉得高冰越来越像丁志强,他却越来越回到了过去进出这间办公室的感觉。他无可否认,谁都在变,高冰变得越来越强势,他却变得越来越服从。当同学关系转化成领导与被领导者的关系后,职务的大小就成了决定的关键因素。
他轻轻敲了一下门,听到高冰说了一声“进来”后便推门而入,见黄建成也在。高冰主持了工作后,将财政局、城建局、人事局、发改委这些重要的部局统统收去由自己主管,何东阳仍然负责过去负责的民政、双拥和政府的日常事务。黄建成归了高冰直管,直接向高冰汇报也是正常的事了。
黄建成主动站起来向他问好说:“何市长,好!”
他点了一下头说:“好!你们有事吗?要不我待会儿来?”
高冰说:“没事的,你有事先说你的。”
黄建成知趣地说:“何市长你们谈吧,我已经汇报完了。”说完,向高冰和他点了一下头,唯唯诺诺地告辞了。
高冰指了指前面的椅子说:“坐,坐下说。”
他便坐在了黄建成刚才坐的位子上,说:“有件事想与你沟通一下。”
高冰扔过一支烟,他自己点了一支,说:“什么事?说吧。”
他感到高冰的口气硬硬的,俨然摆出了一副上下级关系的姿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本来想绕个圈子,把话尽量说得艺术些、婉转些,没想让他这样直通通地一说,也就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说,在你来之前政府做过的几项招标工程要推倒重来,是不是有这回事?”
高冰弹了弹烟灰说:“是有这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异议?”
何东阳说:“高市长,我觉得这样不是太合适。”
高冰“哦”了一声,一脸不高兴地说:“那我倒要听听,怎么不合适?”
他一看高冰这种居高临下的样子,心里就有点儿不爽。你的“代”字还没有取掉,就这么霸气,如果真成了市长,没准儿比丁志强还要霸道。想着便也不客气地说:“第一,那些项目不是哪个人的个人行为,而是政府所做的招标,它本身就具有法律效应,还是希望高市长慎重一些,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最好还是维持现状。第二,按常规来讲,前任领导主持工作时所做的决议,如果不是违背党的方针政策,没有什么原则性错误的情况下,后任领导最好不要去翻旧账,这样会影响团结,也会影响工作。我只是以一个班子成员的资格向你提一些建议,希望你能够采纳。”
高冰听完,哈哈笑了一声,才收紧了脸说:“谢谢你的坦诚,不过我既然提出来这么做,一定有我的理由,上次我们政府常委会一致讨论决定,对各单位的修建工程一律上报市政府加以统一监管和统一招标,各单位不得各行其是。在那次会议上,你不是也积极表态支持吗?既然是会议上定的,那我们就得遵照执行,否则,岂不成了说一套做一套?至于你所说的前任领导所做的决议不可以否定,不可以推翻。对此,我倒有我的看法,文革结束时,不是有过两个‘凡是’的大讨论吗?‘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后来,我们还不是在邓小平实事求是的理论指引下对有些错误的东西给予否定了吗?有错必纠是我们党的原则,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就拿过去的招标来说,你就能保证做到了公开、公平、公正?有人向我提出了质疑,有人还说有暗箱操作的嫌疑,我们不妨重新再搞一次。如果这次搞了,中标的还是他们那几家,这不正好堵住了他们的嘴,也让事情更加透明,这有什么不好的?”
何东阳听着听着,不觉头就大了,他从高冰的话中听到了对他的影射,也听到了他对高冰人格的一种贬低。既然高冰把话说开了,已经撕破了脸,他也没有什么含着骨头露着筋的,便说:“如果政府不从抓大事上着手,尽做这些鸡毛蒜皮的重复性的劳动,还有什么意义?就拿中标而言,上次能中标的,不一定这次就能中。就像上届奥运会的跳水冠军,到了下届不一定还是他,也不能因为下届出现了新冠军,就否定上届不公正。第二,你所说的各单位的修建工程,一律上报市政府加以统一监管和招标,各单位不得各行其是,上次会议我是持赞同的意见,现在也同样赞同,我并没有说一套做一套。我所说的是,已经招标了的,再收回去搞二次招标不太合理。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请你不要混淆了。第三,如果群众反映过去的招标是暗箱操作,或者有权钱交易的疑点,这就牵扯到了反腐和廉政建设的问题,应该及时上报纪律检查部门来查处。纪检部门干的事,让他们干,犯不着让你这位代理市长这么费心,你说我说得对吗?”他知道,这几句话一定戳到了高冰的痛处,没关系,让高冰痛一会儿也好。
高冰的脸一下涨红了,猛命地吸了几口烟,才说:“好吧!既然我们的意见不一致,我们不妨再上一次会议,让大家表决。”说完他站了起来,为自己去加水。
何东阳知道,高冰已经向他下逐客令了,他只好说了一声“好吧”,便转身离开了市长办公室。
2.选举是一项政治任务
何东阳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与高冰的关系会发展到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想起高冰上任的第一天,他们都喝多了酒,在宾馆的贵宾房里称兄道弟,是那样的亲切,现在还不到两个月,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僵?如果高冰真是心里装满了正义,听到他是在权钱交易,这样做他不但认了,而且还会对高冰的人格充满敬意,可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只不过是在两难之间选择了一种变通。为什么高冰会这么紧紧抓住不放?难道真要把他的威信扫地不可?如果这样,只能说明高冰的气量太小了。
他知道,如果这件事拿到政府的常委会上去讨论,毫无疑问,结果肯定是倾向于高冰一边。原因很简单,既然高冰要拿到会议上去定,说明他一定会在私下做好其他人的工作,大家宁可得罪二把手,谁也不敢得罪一把手。何东阳当然不指望在会议上能得到大家的认同,即便大家心里怎么认同,嘴上也不好认同。之所以如此,他不想让高冰把问题搬到会议上去放大它,搞得沸沸扬扬的,那样反而对他不利。他觉得必须在上会之前中止高冰这种徒劳的行为。其方法有两种,一是直接找市委书记孙正权,让他出面加以协调。他知道,孙正权在情感上一定会支持他的,因为这件事的起因孙正权都知道,孙正权也同意他这么做,现在要否定过去的工作,也就意味着否定孙正权的领导,孙正权能不倾向于他?当然,从问题的另一方面来分析,孙正权也不想孤立高冰,即便他不认同高冰的这种做法,或者是非常反感这个人,他也不能像过去收拾丁志强那样收拾他;相反的,他还必须要维护高冰的形象,支持他的工作。其中的原因很简单,高冰是省委派下来的,作为市委书记兼任人大常委会主任的孙正权有责任让高冰顺利当选下届的市长,如果到时候落选了,孙正权要承担一定的领导责任。鉴于这种情况,孙正权很可能会调和一下,如果知道高冰的用意在什么地方后,说不准会违背情感,在理智上支持高冰。他可以不对下面的人负责,他不能不对省委负责。这样一想,他觉得第二套方案更好,应该让吴国顺给周得财交个底,周得财势必要搬动纪长海,然后他再直接给纪长海打个电话,把问题交给他。一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证明自己已经尽力了;二是也让纪书记知道,高冰可能另有他人,才要推翻过去的招标决议,收回去重新招标。这样做的结果,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了,至少不会让纪书记对他产生成见,而纪书记肯定会对高冰有想法,也必定要打电话迁怒于高冰。
次日上班不久,他又梳理了一下思路,决定先去找找孙正权。
进了孙正权的办公室,见他正看着文件,何东阳说了一声:“书记早上好!”
孙正权说:“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也不来沟通了?”
何东阳一听孙正权说话的口气这么随和,便也轻松了起来,就呵呵一笑说:“书记批评得好,过去我是直接面对书记,凡决断不了的事,就得来向书记请教。现在不同了,高代理市长上任后就得服从他的,得先给他汇报,要是直接找书记汇报,岂不有越级的嫌疑?”
孙正权哈哈一笑说:“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东阳向我发过牢骚,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的,何东阳从来没有向他发过牢骚,也不敢发牢骚。他对孙正权一向很敬畏,这敬畏里便也有了一定的距离感。由于前几个月的工作关系,有了更多的近距离接触与交流后,他才发现孙正权内心宽厚慈善,对自己的部下也很关心,不知不觉间,他由原来的敬畏慢慢变成了一种信任和依赖。正因为如此,一见之下他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委屈,仿佛一个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突然见到自家大人后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倾诉欲,而这牢骚中明显带有一种下属对上司信任和依赖的色彩。孙正权当然能听出他说话的味道,道破后,何东阳反而感到了一种亲切,就嘿嘿一笑,把昨天与高冰发生争执的事向孙正权复述了一遍,末了说:“至于这件工程,我事先也给书记你汇报过,无非是一种工作上的变通,我既没有收过周得财的一分钱,也没有吃过他的一顿饭,更不存在权钱交易,我以党性做保证,天地良心,坦坦荡荡。”
孙正权说:“这我相信,相信你是干净的。不过,正因为你是为了变通,或者是为了平衡,有人说你暗箱操作也不为过,你说是不是?”
何东阳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他不好回避,点了点头。
孙正权又说:“既然有暗箱操作的成分在里面,也就很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公开、公正、公平,是不是这个道理?”
何东阳不由得心里一惊,他不知道孙正权接下来要出哪张牌?他只呵呵地笑了一下,算作回答。
孙正权这才长叹了一口气说:“东阳呀,这事要是没人较真儿也就罢了,要是一较真儿,还真有些说不通。我知道你的难处,现在偏偏来了个高冰,又是你的老同学,让他这一较真儿,问题就比较麻烦了。”
何东阳一听孙正权说麻烦了,那一定是麻烦了,但他还是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书记,现在有一个问题我没有搞懂,即便是那项工程在招标上存在透明度不够的问题,作为一级政府,已经与对方签了合同,也不能因为新来的领导听到什么就可以随意推倒重来。这符不符合法律依据暂且不说,单就从行政法规来讲也行不通。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可以移交纪律检查委员会来处理,或者是司法部门来决断,不能因为新来的领导凭手中的权力就可以擅自废除。这本身就是用错误的方式来纠正错误,假定原来是错误的话。再进一步说,过去在行政执法和行政决策中我们出现的错误还少吗?比如丁志强搞的小康样板房,现在农民住进去了,但农民是怎么说的?住着新楼房,加着生铁炉,鸡猪没处养,生活不方便。高冰来了,让他去看看,是不是决策失误?如果是,怎么办?要不要把农民的小楼推倒重建平房?我知道他是想急于干出一些成绩来,想在人代会上顺利当选,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如果靠打压别人来抬高自己,不把精力放在开辟新的工作上,即便把我一脚踩下去了,就能证明他干出了政绩?就能够全票当选?我看也未必。”
孙正权微微点了一下头,一直听他讲完了,才说:“东阳呀,你的话虽然有些偏激,甚至有些刻薄,但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不瞒你说,高冰同志也找我谈过,这个同志也挺固执的,可能有些书生气,对基层的工作还不怎么熟悉。既然省委把他派下来与我们搭班子,我们还是要有一定的胸怀,多多谅解他,多多支持他。过了春节就要准备开两会,我身上的担子也很重,如果选举中出现了差错,我如何向省委交代?所以,东阳,看到你们两个老同学这样我也不好受,真不应该这样的。他的工作我已经做了,我也必须给你讲清楚,不要再发生正面冲突了,那样对你们谁都不好,退一步也许海阔天高。如果高冰不上会讨论,这当然好,说明他已经主动让了步,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放弃了,你也要好自为之。如果他还要坚持上会,你不要再与他论高下了,有些事站的角度不同,理解和认识也不同。”
何东阳听了,越发暗暗敬佩孙正权才是一位真正的太极高手,说话藏而不露,点到为止,却让你感到一种强大的气场。相比之下,高冰就成了一个嫩瓜蛋儿,不知深浅,更不知天高地厚。尽管孙正权说得非常含蓄,他还是听出了话中的含义:一是高冰找孙正权告过他的状了,孙正权给高冰做了工作,讲明了利害关系。二是高冰很固执,言下之意是高冰能否接受,尚无定论。三是让他再不要发生正面冲突,可以寻找别的途径,比如“别的原因”。这显然是一种暗示,无论孙正权早就料到他要找纪长海,还是有意提醒他,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在情感上是支持他的,但还要保证让高冰顺利当选。这也真是为难了孙正权,他听完后再也不好向他发难了,只好说:“好的,我诚恳接受书记的批评,从大局出发,尽量与高冰同志搞好关系。”
孙正权说:“这就好,这就好。下届选举,是一项政治任务,如果真的出现了问题,上面怪罪下来,除了我要承担责任外,你是第一个受到牵连的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要给人留下了话柄。”
何东阳心里一惊,莫非孙正权也担心他有取代高冰的可能?就说:“好的,好的,听书记的。”
告辞出来,何东阳感到心情好了许多。有时候,积郁在心里的纠结需要一个出口,释放出来了,才会感到平衡,就像便秘者需要排泄一样。
回到办公室,他给吴国顺打了电话,让他去找找周得财。吴国顺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好好好,我现在就与他联系。
下午上了班,他正坐车去参加民政系统的表彰总结大会,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吴国顺的电话,接通后才知道他中午见了周得财,周得财说要给纪书记打电话。他想等四点钟会议结束后,周得财一定找过了纪长海,他再给纪长海打个电话,估计会更好些。曾几何时,他对这位省上的要员非常反感,觉得他的手伸得太长了,此时此刻,他又觉得他是那么值得亲近,更希望他的手伸得再长些。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绝对的,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四点钟,回到办公室后,他立即拨通了纪书记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长时间都没有人接,等自动断了线他才放下了话筒。是不是纪书记开会去了?他不觉有些失望。没想到静坐了一会儿,纪书记却给他打来了电话,他马上接通说:“纪书记好,我刚给你打过电话,你不在,没想到让你打来了。”
纪长海呵呵一笑说:“东阳呀,你打电话肯定是有事,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何东阳一听纪书记的口气,知道周得财肯定给他打过电话,否则他不会这么肯定地问他,就说:“纪书记,是这样的,现在出了一点儿麻烦,我不得不给你汇报一下。就是我们图书馆的那项工程,年前由文化广播电视局通过公开招标形式,承包给了得财有限建筑公司,这本来已成定论的事了,没想到新来的代理市长高冰同志却说有暗箱之嫌,要推倒重新由市政府出面招标。我已经与高冰同志做过交谈,他非要坚持他的,不知道是什么目的,搞得我也很尴尬,不得不给你打个电话,想请你出面协调一下。”
何东阳话没说完,纪长海就生气地说:“这个高冰,他是去当代理市长的,还是去当纪委书记的?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如果有什么暗箱行为,也应该由我们纪委来查,轮不到代理市长。”
何东阳听着,高兴地说:“是的,是的,上次的招标本来就是政府行为,已经产生了法律效应。哪能凭着个人的意愿,说推倒就推倒呢,这不乱了章程了吗?这样一来,政府哪有威信可言?”
“这样吧,东阳,我抽空给高冰打个电话说说,要他讲点儿组织原则,什么暗箱操作?他有证据吗?不能一听风就说是雨。你呢,该坚持的还要坚持。哦,对了,你在高冰面前没有提到我吧?”
“没有,因为这件事与纪书记无关,我当然要维护书记的威信,不能随便乱说,如果我要打了书记的旗号,高冰他也不会这么固执己见,死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