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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良停了一下,会场里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楚。他继续说,运达同志说得好啊。这件案子,确实是最好的党风建设的反面教材。不过,关于此事,我和运达同志的理解有点不同。我个人觉得,此事所反映出的党风不正,恰恰体现在这么一件案子,一个处级干部的案子,竟然送到了这样一个严肃的会议上。刚才我提到了秩序理论,一个家庭如果没有秩序,家庭就乱了;一个社会如果没有秩序,社会就乱了;一个单位如果没有秩序,单位就乱了。一个处级干部的案件,竟然送到了这里,送到了省委常委的手上,这是什么秩序?这不是秩序,这是阴风,是破坏秩序。有些同志,不是希望将这件案子拿到会上来讨论吗?那好,我们就来讨论讨论。我先发个言,我说完之后,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们江南省,是中国共产党的江南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江南省,不是某一个人的江南省。我们有省委,有省政府,有省人大,有省政协,有纪委有政法委有公安厅有法院检察院。黎兆平只是一个普通的处级干部,有罪没罪,那不是我们在此讨论的事,那是司法机关的事,是省纪委省检察院的事,这是他们的职责范围,他们最有发言权。这件案子,拿到这里来讨论,那就错了,不是普通的错,而是大错特错,是根本程序的错误。我个人认为,这件案子,最值得关注的,恰恰是这个程序错误,为什么会出现?到底是哪个环节,哪个部门出错了?我们的执法机构在执法过程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程序性错误?除了这个程序错误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程序错误?如果我们江南省司法机构在执法过程中,执行程序是乱套的,那么,我们的常委扩大会议,就需要好好地讨论一番了。
赵德良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为什么这样说?道理很简单,如果我们的执法机关不是在按既定程序办事,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执法机构,已经不是共产党的执法机构,已经不是江南省的执法机构,因为它根本不按共产党的执法程序办事嘛。不按共产党所制定的执法程序办事,那你按哪个党制定的执法程序在办案?国民党的执法程序?还是其他什么党的执法程序?不是我危言耸听,一个处级干部的案子,竟然送到了这里,送到了每一个省委常委的手上,这就是反程序的,就是破坏程序的。除了今天这件事之外,我还听到一些消息。我就奇怪了,黎兆平只不过一个处级干部,为什么有关黎兆平的事,会一再传到我这个省委书记的耳里?会传到你们这些省长、副书记、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的耳里?这符合程序吗?说到这里,我就跳开一点,说说另一件案子,雍州新城的案子。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知道这件案子。中央的媒体、地方的媒体,都登过。这是一件什么性质的案子?党纪国法案?国际间谍案?还是别的什么重大案件?都不是,只是一起普通刑事案甚至治安案件。如果按照级别管辖,这只是一起区公安局甚至是派出所处理的案件。可就是这么一个案件,报告送到了我这里,要我签字。我觉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为什么莫名其妙,为什么哭笑不得?因为上面有我们很多党政高官签的字,画的圈圈。一个派出所长管辖的案件,为什么需要我这个省委书记签字画圈?那么,其他类似的案件,是不也需要这么多高级领导签字画圈?全部由我们这些党政干部签了字,画了圈,作出批示,还要下面的机构干什么?还要公安分局派出所干什么?这就是程序混乱,说得严重一点,就是我们江南省存在的事实,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阴风。为什么会一再出现这种破坏程序的事?难道不值得我们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我还听说,对黎兆平进行双规,省纪委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春和同志在这里,你知道这件案子吗?春和同志?
夏春和摆了摆头,说,这件案子,与省纪委无关。后来,我偶然听说了这件事,又传说是省纪委交办的,就侧面了解了一下。我可以肯定,省纪委肯定没有立案,更没有委托执行。
赵德良又转向彭清源,问道,清源同志,这件案子,是你们市纪委执行的,你这个市委书记,知道这件事吗?
彭清源说,事前我并不知道。事后听说了,当时我非常震惊,立即找市纪委书记李福同同志核实。据李福同同志说,他得到的消息是,上面交办的。但是,他也证实,并没有交办的相关手续。
第112章
赵德良转向薛有天检察长,有天同志,你这位检察长,签字画押了吗?
薛有天也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天,舒彦律师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对我说了一些情况,我大吃一惊,觉得这个事太特别了。这样的事,我如果不知道,那是一回事,既然有人反映到我这里来了,我不能不过问。当时,我分别向几个部门打听了一下,大家都不清楚此事。所以,在第二天省检察院的院务会上,我把这件事提了出来,院务会经过充分讨论认为,舒律师提到的本案立案不合程序甚至根本没有立案一说,因为缺乏足够的证据,只能存疑。今后若查明立案真的存在问题,检察院应该介入调查。至于她提到双规对象可能被刑讯一事,我们的院务会也作出一个决定,同意舒彦以律师身份,参与此案的某些法律事务。
赵德良说,你们负责司法口的同志应该比我清楚吧?一个省直单位的干部被双规了,可省纪委和省检察院,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符合法定程序吗?如果不符合,里面会不会存在什么妖风?我还听说,黎兆平被刑讯逼供,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么,这就是我们江南省的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应该讨论的事了。我们的执法队伍怎么了?为什么如此胆大妄为?为什么敢公然违反执法程序?敢公然违法办案?是普遍现象,还是个别现象?如果是个别现象,有党纪国法在那里。可是,同志们啊,坦率地说,我有一种深层的忧虑。我忧虑什么?我忧虑这种违反程序的行为,这种执法犯法的行为,并不是个别行为,而是普遍行为。这就不得不引起我们高度重视了。
说到这里,赵德良喝了一口水。显然,他是故意留下这个空档,等着陈运达的反击。可陈运达没料到赵德良如此犀利,一时没有找到反击的突破口,不得不沉默着。赵德良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材料,继续说,运达同志提到了这份材料。我不知道这份材料是怎么送来的。一份事前并没有涉及的材料,竟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有这么多省委常委参加的这样一个重要的会议上。这件事,本身就是违反程序的,说得难听点,就是在搞阴谋。当然,我相信,这件事,如果要查的话,应该不难。可查办了这么一件事,能够全面扭转整个江南省这种办事不讲程序,任意妄为的搞法吗?我相信根本不可能。既然不可能,单纯查这件事,意义就不是太大。说到具体案件,既然运达省长说了,也有材料送到这里来了,我作为班长,表达一下个人意见。黎兆平只是省管机构二级单位的处级干部,一个处级干部相关的事,根本不足以由省委来讨论,这是原则。这件案子,到底是经济案件,还是刑事案件,或者其他什么案件,该哪个部门管,你们去管,并且管好。但是,围绕这一案件所出现的种种违反执法程序的事,省委就应该高度重视和警惕,尤其是纪委和政法委,应该查清楚我们的执法机关,是否存在严重越权行为,是否存在极其恶劣的违法乱纪行为。我建议,由春和同志和先晖同志商量一下,是不是组建一个班子,对全省执法过程中存在的程序违法或者乱纪行为,进行一次全面摸底调查。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你们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们在会上讨论,不要在会后搞小动作。
虽然陈运达事前有一番安排,某些人也都准备了一套说词,但在赵德良说过这些话之后,他们发现,赵德良太敏锐了,整个事件,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被赵德良抓住了。程序问题,之所以成为整个事件中最大的一个黑洞,也有一个原因,此前很多人并不完全在乎程序,甚至有一种思想,认为只要结果正确,程序无所谓。但这种观点,根本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讨论。赵德良抓住程序大做文章,陈运达所组织的力量,顿时陷入被动。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绑架案事出突然,他们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深入地讨论。尽管这些人也都准备了一套说词,可在赵德良的这套说词之后,他们的说词,竟然全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提到桌面了。相反,赵德良所说,有理有据有节,他提出对全省执法机构是否存在违法乱纪行为进行一次全面调查,符合一省法制建设的大局,没有任何人能够驳倒他。所以,他的话结束之后,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些感情上和赵德良亲近的人,或者主观上并不靠近两人中任何一方的人,都觉得赵德良所说是对的,纷纷表示认同。虽然不是表决,但大多数常委,已经明确表态,应该组织这样一次执法大检查。
只有陈运达没有表态,赵德良便开始点将,说,运达同志,你的意见呢?
陈运达没料到,这件事竟然搞得自己如此被动。在此情况下,自己如果不说话,其他人肯定说不出话来。可自己说话,怎么说?赵德良的每一句话都符合他的省委书记身份,也有法理依据。其他人表态的时候,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着,最终,还是决定不正面反驳赵德良,而是说,德良同志的话,高屋建瓴,意义深刻。我完全赞同德良同志的意见。在德良同志意见的基础上,我还想补充一点。经德良同志一提,我确实感到这件案子中,有很多不合程序的事。只要是不符合程序的,就一定要查,一查到底。比如说,黎兆平人已经被双规了,却被选为党代表,这件事就完全不符合程序嘛。这件事是否应该查一查?现在很多同志对此有看法,我看,查一查,给大家一个说法,还是有必要的。
赵德良立即接过了话头,说,运达同志的意见很好很重要。先晖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我们这些人中,你是法律专家。你说说,被双规的人,有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既然赵德良书记点到了自己头上,罗先晖不得不据实说明。他说,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双规只是调查,不是定案。定案需要经过司法程序,也就是要检察院正式批准逮捕或者法院宣判。
赵德良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和普通犯罪一样,只要法院一天没有宣判,就不能定罪,就是无罪的?
丁应平接过去说,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是公民权的一部分。就算法院宣判了,只要不宣布剥夺政治权利,也就是没有被剥夺公民权,仍然享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赵德良问罗先晖,先晖同志,是这样吗?
罗先晖说,理论上是这样的。
赵德良说,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黎兆平被选为党代表,程序上并不存在问题?
罗先晖说,是的。他有被选举权。
赵德良转向陈运达,运达同志,你的意见呢?
陈运达没好气地说,我没意见。
赵德良说,我看,这件事,就这样吧,我们改时间再听春和同志和先晖同志就这件事的专题报告。今天的常委会跑题了,跑一跑也好,至少让我们知道一个残酷的现状。好了,有关这件事,就此打住,我们现在正式开会。
在一旁记录的唐小舟,简直想热烈鼓掌。黎兆林绑架案发生后,唐小舟的情绪跌到了谷底,一度觉得这件事已经没有希望。没想到赵德良只出一招,便出奇制胜,将陈运达逼到了墙角。更让他叫绝的是此前赵德良对罗先晖和余丹鸿采取的安抚行动,当时唐小舟感到不能理解,现在却发现,这两招真是绝妙至极。对于罗先晖和余丹鸿,赵德良完全可以穷追猛打。一旦赵德良出手,就将这两个人绝对推到了对立位置。为了自保,此时的罗先晖和余丹鸿,定然和陈运达联手,对赵德良发起强大攻势。而事实上,赵德良向这两个人抛出了橄榄枝,他们也自然要和赵德良保持默契。否则,就算在这件事上压了赵德良一头,他们自己,也可能面临牢狱之灾,得不偿失。恰恰因为赵德良此前所做的工作,彻底地拉拢了罗先晖和余丹鸿,使得陈运达处于完全孤立的地位。
唐小舟暗想,现在,陈运达所面临的,是去年赵德良扫黑时的局面,进退两难的选择。
如果退,相对较容易一些,只要宣布查无实据,释放黎兆平,彼此达成妥协,倒不失明智之选。但是,陈运达一旦退了,便宣布了他在赵德良面前的惨败,从此,陈运达在江南省政坛的强势,便彻底失去了。
假如陈运达不肯退,想进呢?该怎么进?恐怕只有两条路,一是想办法让黎兆平承认行贿或者受贿的犯罪事实。一是抓住黎兆林,让他承认黎兆平是绑架案的主谋。
可见,能够救黎兆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以及他的弟弟黎兆林。
《二号首长》第二部 第113-114章
第113章
雍州市第十一次党代会如期召开。
一切都太正常了,正常得有点令人无法置信。这是唐小舟得知党代会顺利召开时冒出的念头。此前几个月时间,唐小舟听到诸多风声,有些人通过各种方式报告唐小舟,今年省市党代会,有人要搞事。至于到底搞什么事,怎么搞,没有说明。他甚至觉得,会前一段时间,赵德良一再开会,又一再找人谈话,就是为了实现政治平稳。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时期,假若哪一天没有听到特别的消息,而是风平浪静地过去,唐小舟便觉得心里充满了惶恐。
雍州市党代会召开前的几天,赵德良一直在干着同一件事,找各级领导干部谈话。
一段时间以来,赵德良已经分别找过罗先晖、余丹鸿等人谈话,时隔不到半个月,赵德良再一次找他们谈话,至于谈话的内容,唐小舟并不清楚。他猜测,赵德良正在调动一切力量,保证省市党代会的顺利平稳。这些谈话对象,还包括彭清源、夏春和、丁应平、杨泰丰、梅尚玲等。雍州党代会召开的当天,赵德良会见的人是郑砚华。
唐小舟的心中充满了煎熬,对于别的事,始终提不起兴趣。赵德良见每一个人,他都认为是在为解决黎兆平事件斡旋。他于是设想赵德良和这些人谈话的内容。比如第二次见罗先晖,他便设想赵德良会说,怎么样,先晖同志,考虑好了没有?罗先晖和陈运达等人已经有了嫌隙,他几乎毫不犹豫,说,已经考虑好了。对话设想到这里,立即被他推翻,这是在写小说,而不是现实生活。现实中,两位高级领导人,根本不可能这样谈话。
晚餐后,赵德良秘密地住进了市党代会现场。
市委招待所后面有一幢三层的小楼,被民间称为常委楼,属于市委招待所的特区,不对外开放,一到有重要活动,这里肯定被严格警卫。赵德良的车队共有五辆车,前面是开道车,只是闪着警灯,并没有鸣响警笛。赵德良坐在第二辆车,后面还跟了三辆车,两辆车上坐着办公厅的一些工作人员,比如陆海麟等人,另一辆车上坐着保卫人员。
赵德良到达的消息被严格控制,市里只有彭清源和温瑞隆在常委楼前迎接。赵德良下车后,彭清源和温瑞隆一左一右陪同,向常委楼走去。常委楼三楼最大的一个套间,安排给了赵德良。进入房间,温瑞隆还在安排相关人员的服务,赵德良发话了,说,瑞隆市长,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晚上,你把海麟他们安排一下吧。又对唐小舟说,小舟,你请清源同志坐。
所有人都明白了,赵德良要找彭清源谈话,希望其他人回避。闹闹杂杂的人流走开之后,唐小舟将房间的门关上,又检查了两位书记面前的茶杯,并且烧好水,再拿出笔记本,搬过椅子,坐在两位书记的旁边。
两位书记先聊了一下党代会的情况,一切显得很平静,暂时未发现有人做小动作。这自然有一个原因,党代会才开幕,并没有到关键时刻,所有力量全都按兵不动,倒也正常。接下来,彭清源主动提起了黎兆平案。
彭清源说,我原以为,常委会之后,那些人会借梯子下楼,将黎兆平放了。照现在看来,他们是不是还想硬撑下去?执法大检查势在必行,不能再拖了,得赶快把人派下来,形成威慑。
赵德良说,出了点小状况,春和同志的痛风病犯了,住进了医院。
彭清源说,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唐小舟心中一愣。彭清源是什么意思?暗示夏春和不是真的犯了痛风,而是借口?为什么要找这样的借口?难道是为了逃避此事?如若真是如此,问题就复杂了。连夏春和都不敢往前站,罗先晖和陈运达的关系要密切得多,他就更不敢往前站了吧?退一步想,如果夏春和不能担任主要负责人,不得不由罗先晖来组织这个执法程序大检查的话,这个检查,还能有什么意义?难道说,这是陈运在的釜底抽薪之计?这一计可真够厉害的。
赵德良说,再看几天吧,如果春和同志的病很快能好,还是由他和先晖同志一起抓这件事。如果过几天还不能好的话,我考虑由先晖同志牵头,让尚玲同志配合。
彭清源试探地问,要不,雍州市先动起来?
赵德良说,市里先动也好。
彭清源说,那好,党代会一结束,我就办这件事。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唐小舟却感受到了一种高度的政治默契和超卓的政治智慧。设想,夏春和的病如果不是事实,而是陈运达的釜底抽薪之计,目的何在?无非是阻止对黎兆平案执法程序的检查,至于检查其他地区的执法程序,只不过是幌子。陈运达能够有办法阻止省里的执法检查组,却无法阻止雍州市先一步行动吧?彭清源这里先动了起来,便将陈运达的招数轻轻化解了。
赵德良不再谈这个话题,而是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他说,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如果砚华同志来和你搭班子,你觉得会不会更好一些?
彭清源显然愣了一下。赵德良突然提出由他和郑砚华搭班子,这说明,赵德良并没有疏忽温瑞隆已经当了两届市长一事。同时,新的麻烦又出现了。市长肯定是市委常委。可市委常委是要在党代会上确认的。雍州市党代会已经召开,所有的盘子已经定了,郑砚华连雍州市党代表资格都没有。难道说,要临时改变名单?那是授人以柄啊。再一想,雍州市长肯定要经过省委常委会,常委会还没有讨论呢,不可能拿到雍州市选举。那也就是说,即使郑砚华被任命为雍州市代市长然后由人大增选为市长,一时之间,也无法解决常委。
彭清源试探地问,可是,瑞隆同志怎么安排?
赵德良对此深思熟虑,说,副省长主持日常工作。怎么样?
第114章
唐小舟在心中暗叫一声,天啦,怎么会是这样?这个安排太成问题了。温瑞隆和陈运达正眉来眼去,密切得很,如果让他当了常务副省长,陈运达岂不是如虎添翼?以前彭清源当常务副省长,政府一二把手很难搞到一起,书记正好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对政府工作予以控制。现在,如果温瑞隆当了常务副省长,又和陈运达紧密结合的话,政府岂不是可以和省委分庭抗礼了?上午,赵德良找郑砚华谈话,难道谈的就是这个安排?郑砚华是什么意见?他会不会提出反对意见?还有眼前的彭清源,他一定会反对吧。
令唐小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彭清源稍作思考,说了一个字:妙。
唐小舟真想拍案而起,大声地指责彭清源,说,你说妙?到底妙在哪里?你们知道不?现在温瑞隆和陈运达正走得近呢,我听到一种说法,黎兆平案,有四个策划人,分别是陈运达、罗先晖、余丹鸿和温瑞隆。温瑞隆一旦当上常务副省长,他们可是如虎添翼。
唐小舟自然不会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他还没有想明白,赵德良便说,小舟,你去看看瑞隆同志在不在?如果在,叫他来一下。
温瑞隆肯定会在,不管他对赵德良的态度如何,表面上的一切,都要遵守。
唐小舟开门出来,见走廊对面有一扇门开着,里面坐着几个人,显然在关注着这扇门。唐小舟向里面走,那几个人只是恭敬地站着等候,并没有迎出来。唐小舟和他们打过招呼,跨到房间里面,才看到温瑞隆坐在那里,正大口地抽烟,身边陪坐的,是市政府办公厅的几位负责人。大家虽然在说话,似乎并不热烈,大概怕声音大了惊扰了对面。
从开门到进入房间有一段距离,唐小舟走完这段距离的时间,温瑞隆足以弄清楚来者是谁,并且决定以何种方式接待。如果坐在里面的是郑砚华、钟绍基、吉戎菲等人,可能早已经迎了过来。温瑞隆不同,他和唐小舟的交情一般。所以,唐小舟进去时,他仍然坐在沙发上,直到唐小舟出现在他面前,叫了一声温市长,他才夸张地站起来,将吸了半截的烟换到左手,向前跨出一步,貌似热情地伸出右手。唐小舟原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目的是不和温瑞隆握手,毕竟,自己只是小小的秘书,和领导接触,要注意分寸。见温瑞隆如此主动,唐小舟不可能向后躲,只好伸出双手,和温瑞隆相握。
唐小舟说,温市长,赵书记请你过去。
温瑞隆问,清源书记走了吗?
唐小舟说,还在里面,不过赵书记叫我来请你。
温瑞隆随着唐小舟进入赵德良的房间。房间里,赵德良和彭清源都站着,显然是准备离开,见温瑞隆进来,三位领导又站着说了几句闲话。趁着这个机会,唐小舟替温瑞隆沏好了茶,又请温瑞隆坐下。温瑞隆见赵德良和彭清源都站着,自然不敢坐。赵德良说,瑞隆市长,你坐吧,我去一下厕所。听了这话,彭清源便向赵德良告别,赵德良对唐小舟说,小舟,你送一下清源同志。
将彭清源送到楼梯口,那里有一堆人迎着。唐小舟返回,进入房间,赵德良和温瑞隆的谈话已经开始。
赵德良说,瑞隆市长啊,这几年,我到雍州比较少,你对我有点意见吧?
温瑞隆说,我当然有意见。赵书记厚此薄彼嘛。
赵德良说,不是我厚此薄彼,而是江南省的几个市州,我最放心的,就是雍州。市州班子中,最稳定最有战斗力的,也是雍州。昕若同志,是个好书记,你瑞隆同志,也是个好市长。你们的配合,是最佳搭档。我原想把昕若同志再留几年的,可惜啊,他自己的情况特殊。
温瑞隆说,周书记为了雍州,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赵德良说,我们不说昕若同志了。在江南省的干部队伍中,你我之间,交流可能比较少。今天机会难得,我们可以敞开心扉,好好地谈一谈。
他这样一说,温瑞隆主动作检讨,说,我向赵书记检讨,是我的主动性不够,向赵书记汇报少了。
赵德良借汤下面,说,有关这一点,我还真要批评你。怎么说,我也是班长嘛,又是一个不太熟悉情况的班长,难道你不应该主动帮助我尽快熟悉情况?
温瑞隆说,这确实是我认识上的错误。我之所以犯这样的错误,一是考虑自己人微言轻,二是想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不给领导添麻烦。
赵德良指着他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典型的本位主义嘛,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不考虑整个江南省的大局。你这个同志啊。
温瑞隆说,赵书记批评得对,我今后一定努力改正。
赵德良话锋一转,说,你也不要老是检讨呀,改正呀,犯错呀。过了。你说,你犯了什么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就谋其政,这有什么错?这是很正确的嘛。如果我们的每一个干部,全都在其位谋其政,我们的事业,也就要兴旺发达得多。
温瑞隆说,赵书记,你的批评是正确的。我知道自己的缺点,我的缺点是与我的理念相关的,我比较推崇一种理论,就是角色理论。这种理论说,每个人在社会中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而人们最容易犯的错误,是角色错位。这种错误,往往是不自觉的、习惯性的,许多时候甚至是有意的。大到国家与国家,小到人与人,相互间的矛盾,很可能都是角色错位引起的。许多时候,角色错位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就是让对方有点不愉快。可后果,却是难以估计的。比如说,美国想当国际警察,而实际上,国际社会公认的警察是联合国,美国就犯了角色错位的错误。这种错误一旦出现,一些其他国家,就感到不舒服,因为你干涉了别国内政,将自己的国家价值观强加于他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