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死死盯住王动的眼睛,辨别分析了好一会儿,觉得他眼中传达出来的信息应该没什么心慌意乱,略有放心。但是面对一文两武三个神仙的庞大阵容,她又没法放心,当年对付墨鸦都没那么庞大阵容,可见事态严重,不知是不是仅仅只有王动出国协助杀人一事。可是,不容她多想,两边金甲神仙已经上来,一手一个,拖走了王动。
王动连连回头放松笑容叫连城回去,让连城宽心,但是一直到走远,还没见连城挪窝。但是王动不得不收回心神对付眼下困局。虽然他自认不是大事,但是外交无小事,做人时候就知道,否则,天庭何以出动金甲神仙来逮他?他此时当然可以反抗,但是,不必,如果仅仅是这件小事,他自有应对之策。
一俟连城不再看见,他就立刻抓紧时机释放他的善意。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这回期货,做得好的话,刨去银行费用,收入相当客观。我真没想到这会给天庭惹来麻烦。”
相熟文神仙不以为然:“你是妖怪,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要什么还不会自己变岀来?唉,你虽然由人变妖,可真是改不了人性的贪婪。”
王动一脸诚恳地道:“上仙说的是。不过……唉,事已至此,我还是说了吧。我赚钱,准备分作两种用途,一部分交给我太太连城,我做人时候赚的钱全被她拿去绿化不毛之地,为此她还得过天庭的三等奖励,我现在赚的准备给她一半,她还有宏大绿化计划,等着我的钱去实施,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这另一部分,我本来不打算说,准备悄悄做了便罢。我看天下的城隍庙,个个都给凡人拿去开了商铺,天下的土地庙,损毁殆尽,很多土地爷居无定所。不像庙宇,天下名山,和尚占尽,方丈个个富得流油。天庭上仙们辛苦一场,结果连长驻人间办事机构的办公地址都没法保证,很不象话。我本想……”
“修土地庙?夺回城隍庙?”文神仙一脸宝光灿烂。
王动一扫三个神仙欣喜脸色,诚恳如初:“夺回城隍庙是件很大计划,因为各地城隍庙以股份公司的形式上市的很多,资产庞大,我手头积累还不是很足,不可能一口吃下。我想的是来日方长,一步步地来。先通过捐款营造公益绿化公园,就中趁机造了土地庙,以便接受当地市民供奉,同时又绿化了水泥森林,一举两得。然后,就看我期货生意做得怎样了。人间的这些经营,因为我刚从人间升上妖界,还比较耳濡目染,做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三个押解神仙闻言大喜,两个扣住王动手臂的金甲神仙手下早消了力气,各自松手,笑嘻嘻与王动说了“得罪”,解释说他们也是公务在身,身不由己。王动连忙客客气气地说,都是为了天庭,否则生命无涯,都不知道天天做什么才能打发这千年万年。如今有了建一座土地庙绿化一片土地的计划,生活才有了奔头。神仙听了都由衷地觉得他说得好,做得无私,作为一个没接受过正宗神仙主义教育的妖,这是什么样的觉悟,这是神仙主义的觉悟。而且,连城的绿化成就明摆着的,他们想忽略都不能,可见并不是口说无凭。
三神一妖终到天庭牌坊之外。王动还是第一次到天庭,见到云雾缭绕中的天庭犹如空中楼阁,给他没法脚踏实地的虚无感。他现在最想的还是拿来数码相机,拍张到此一游照片。有四个威武高大得不象话的武装神仙摆着POSE站在牌坊之前,犹如某伪人文风景区之前。王动不以为然地想,他公司管门的保安也是高大威猛,腰里别一条没用的橡皮棍子,真正有用的保全人员都是面目模糊身材灵活在大楼里转悠的。偶尔有几个神仙悠闲地散步过来,见到有妖在门,居然表现出极大兴趣。王动心说,神三条仙八条虽然繁琐严厉,可人心岂是那么容易被拘束的。这些神仙,不知每天多想找事做。如果仙界也有车祸,估计一准围看的仙里三层外三层。
文神仙说了一声“得罪”,不好意思地留王动在牌坊外押着,自己进去通报。武神仙更是连说“得罪”,又将王动的膀子拘了起来,总不能明目张胆违背天庭命令。但王动此时已经不担心了,既然天庭神仙还有欲望,只要他们眼里看得到利益所在,那么,所有的事都可通融。他可以出让一半利润,让天庭权力参股,然后,他就可以像那些公务员参股的山西煤老板,闭着眼睛塌了矿井依然可以发财,更加可以为所欲为。
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人类因为生命短暂,生存困难,不得不最大限度使用脑力,以求人定胜天,让自己短暂的生命燃烧出辉煌。而这些充满优越感,生活无忧,生命看不到尽头的神仙则是脑力用进废退,早已不识尔虞我诈为何物。
连城看着王动被神仙拘着消失于云端之后,又是怔怔了好久,才返回她的躯壳。看一眼还在机械地活动着的王动的分身,她心中焦虑万分。他去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理?以前,她还或许可以请求路苔生忘机帮忙去天宫打探消息,可现在王动将两仙得罪得不轻,她哪好意思这时候上门为王动的事求助?
赛场上,两队已经开打,连城没精打采地看着已经成为教练的大郅,已经激动不起来。王动,陈樨。做人时候在一起,也不觉得他有多可贵,她在陈樨家里做女主人,心态却如过客,得过且过,随时准备大限一到送他到奈何桥头喝一口孟婆汤,然后她回来重新来过,准备这回不再寻找陈樨灵魂的转世。所以知道陈樨出轨,她立马很明智地告诉自己,这很正常,然后转身离开,务求走得比陈樨更潇洒。可后来才知,二十年的朝夕相处,即使只是工友,也已培养出感情。何况夫妻。况且,陈樨原本对她是真的无微不至。
原以为,这回复合,不过是两个彼此知根知底的妖精搭伴好好过日子,聊以打发无穷无尽生命中的寂寞。没想到,刚才看到王动被神仙带走,她想都不想冲上去拉住王动的手。站在神仙面前的时候,她的心中是对天长地久的强烈渴望。不知道,这种渴望,是不是类似新郎新娘携手站在神父面前发誓。原来,才一百多年,她的心已经包起了一层壳,心感受不到壳外的变化,壳外看不到壳内的心。她已麻木,幸亏有王动再次打动。
可是,王动还能不能回来?连城坐在位置上惴惴不安,虽然知道身边这个王动乃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仿真壳子,可还是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仿佛如此,心中才有了安慰。
赛场气氛越来越激昂,但是连城都无心顾及身边一群球迷的狂放。直到刘启中的手臂穿过视线架住差点落到她头顶的飞来毛腿,引来哗啦一声有人倾倒,她才惊醒过来,看看帮她一忙的刘启中,轻轻说了声“谢谢”,挽起王动的分身黯然离去。这个分身,她得时时刻刻盯着,万一王动在天上有个三长两短,分身将会第一反应。
刘启中虽然性格豪放,可看人看事带着职业的敏感,心细如发,早看出连城情绪大变。他跟上去帮助排开疯狂人群,引两妖从安全出口离开。他虽然已经从刑警警官降为普通巡警,可他在本市警界的威名还在,同事或者现在的上司都不会约束他的行动,他有充分自由。
走到外面,刘启中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自从知道眼前这个连城是苏果,是妖,之后,刘启中对连城充满敬意,简直不能想象,她舍得把陈樨以前庞大的家产全部砸进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出钱之外,还亲历亲为,生活在那么艰苦的地方。虽然他对王动无法无天的杀人行为很不赞成,但看事情得一分为二,他尊重连城。
连城叹了声气,道:“谢谢,我们现在回家去。罗娜好吗?”
刘启中不由得看看王动,不自在地道:“她现在应该挺好,不过,我不便上门探访。”
连城不由抬眼看向刘启中,心中掐算一下才知,罗娜虽然被刘启中鼓励起生活的勇气,可是并没有爱上刘启中,像罗娜这样能入眼光挑剔的陈樨法眼的美丽女子,只要精神反弹,容貌也便回来。也就没了刘启中的份。连城这回由衷地道:“罗娜的损失。”
刘启中勉强笑了笑,趁机道:“能不能提个要求,请千万别擅用私刑,即使对方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因为我们无法破案,会助长某些犯罪分子的侥幸心理,目前看来,已经有三起案子假借你们的名义了。久而久之,影响社会秩序。”
连城以手加额,虚弱地心想,王动还能不能回来作案都不知道呢。她一手拍拍王动的手臂,轻道:“自从跟你明言后,他没再随心所欲杀人,但是……”她指指天上,“我们也有任务。你说的三起假冒我们的案子,我心思安定下来后,会给你资料。”
刘启中心说,他们肯定是遇到大事了,否则怎么会心烦意乱到话都乱说,明明资料应该是由他提供。看看一个娇弱的人,虽然知道她是妖精,可刘启中还是护弱之心大炽,热心地道:“我开车送你们回宾馆。”
连城愣了一下,随即道谢:“好,征用一下你的车子,不过半路我们会消失。你别害怕。你是个认真的人,王动没看错你。”连城不得不佩服王动的眼光,果然是人精。
刘启中心里特别别扭,明知道对方是不知多少岁的妖精,但是看着一张年轻的脸对他说老三老四的话,他实在无法适应。开车出去,第二个红灯时候,他往回瞧,果然,后座的两人已经不见踪影。倒是让他在路边呆呆坐了好久。
然后,刘启中不回体育馆,直接回警局调阅资料。虽然上司降了他,可现管的同仁偷偷给他在数据库留了条口子,他可以自由查阅资料。憋闷坏了,他得拿这三起仿冒案子开刀。
回到家里,连城独自面对无尽的等待。一秒一秒,时间懒懒地拖着脚步行走。四周安静得令人发慌,似乎有什么充满威胁的东西正在角落静静膨胀,等待爆发。而这爆发,就是答案的来临。
让王动经常惊醒的恶梦让她无法安心。
而坐沙发上的王动分身依然被设定于赛场兴奋状态,脸上表情丰富多彩,连城不得不封了他的嘴,否则时不时爆发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但王动分身脸上灿烂的笑容已经够让心烦意乱的连城发疯。
连城不得不找点事情做做。她拿了摄像机走到屋外。刚刚去的江南已经春回大地,但此地的戈壁滩依然寒风凌厉。她化身苏果,边移动边拍,就着身后的绿化背景,发表一通言论。回头电脑制作一下,扔上网络。这算是她帮刘启中一个忙。因为她知道,如果仅仅是文字,不足以辟谣,只有她出面,文字加图像,才可以说服舆论。
她在录像中讲到,刘启中并没有染指她的财产,何况她目前所有的财产就是身后石头滩上的小柽柳苗,有社会价值,但无经济价值,明眼人全知道,这种财产争来只会成为负担。至于其他问题,都是旁支末节,旁人不必过问。
连城本来嫌刘启中脑子一根筋,不知好歹,无穷麻烦,现在才知,他是个认真工作热爱本职的人,说起来,应该是个好人。所以她得知错就改,洗刷王动为了脱身强加给刘启中的罪责。
可是,这种事做起来却又很快,都不能占用太多时间。做完事,又发呆了。
王动与天宫上仙握手再握手,抱拳再抱拳地依依惜别,十八相送到天庭大门,被上仙倚门探望着往下一蹬,回家吃饭。心中归心似箭,脸上一点不敢表露。这种神仙,就跟人间的公务员,最爱场面好看,可不能怠慢了他们的十八相送,礼数一点不能缺了。
直到下到估摸着上仙看不见了,才“嗖”一下施展神仙法术跑去体育馆,一看,人已渺。略微一算便知,又“嗖”一下出现在戈壁滩中,钻进分身躯壳。跳起来不见连城,屋里一片漆黑,忙倒了杯水一边“咕咚咕咚”地喝,一边大喊“连城,我回来了”。几乎是话音才落,连城手持一把扳手,穿墙出来。两人就像久别重逢,紧紧拥抱在一起。
“没事吧,真没事?”连城仔仔细细地打量,但也知,如果王动挨的是被天庭扣去什么几年修为之类的惩罚,她不可能看得出来。
王动连声道:“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还差点又得了嘉奖。若不是这回涉及外交争端,估计得个二等奖都没问题。咦,你在做什么?又有水管爆裂?走,边修边说。”
“冰冻期过后总爆水管。你鼓动杀人,天庭还奖励你?真话还是假话?”两人一起出去,连城看着王动怎么都不敢相信,可偏偏他满脸的志得意满,显然是受了莫大好处。
王动接了连城的扳手,笑道:“当然是真话,象我这样的商业妖才哪儿去找。你听我详细告诉你。我做人时就已经总结岀一点,只要贸易跨过国界,和平随之跨过国界。为什么呢?因为双边得到了利益,得到的利益叫做既得利益,那是不容易放弃的。权衡之下,只有心平气和守住利益,放弃战争。我今天本来肯定是逃不过处罚的,但是,我在去天庭路上,主动向天庭抛出橄榄枝,用利益拉天庭成为我的同伙。我舍弃现有的一小部分既得利益,但我未来将获得天庭的无限支持。甚至可以凭此升上仙班,成为神仙。你看,利益无处不在。哈。”王动嘲弄地朝天笑了一声,手上则是一刻不停地徒手拧下破裂水管,又徒手将新管接上。力大无穷这才是用上正道。
王动来了,连城就不用亲自动手干粗活,她蹲在王动身边,一手按在王动背上,像是要以此确定王动的存在。听王动说了概要,她真是莫名惊诧,这天庭太幽默了,比她幽默得多。王动见她没声音,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一张目瞪口呆的脸。王动不由得笑:“弱智吧?这就是天庭!他们优越惯了,已经不懂得思考。”
“就这样……完了?”连城都不敢相信,狂风雷电大作,结果天上什么都没下,光掉馅饼。怎么跟玩儿似的。反而显得她刚才的担心有点杞人忧天,有点小题大做。
王动很轻易地将管子最后接上,拍拍手拉起连城,大笑道:“没完。他们很快就会下任命给我,以后,虽然因为我是妖,没有神仙作为我从属的道理,但是,他们会指派华东六省一市所有神仙必须无限配合我的工作。这话,读正了,还不是华东六省一市的神仙以后都归我管?”
“路苔生、忘机他们?哈。”连城也不得不跟着王动这样笑了。“这种神仙,倒贴送给我做,我也不要做。”
想到他被天将拘住时候连城一点不逃避,勇敢与他并肩,王动现在都不知怎么对连城好才能表达他的深深爱意。两人本来就很轻易可以飞回房间,可他偏要抱起连城,一点不让她累着。听连城也看不起神仙,他笑道:“你也不能否定他们,他们就好比老财主,家中屋角扫一把,就是一堆古董。千万别惹恼了他们,他们的脑筋有问题,法力可都没丢,搞不好……”
“对,我师傅蓝狐精这么好的本事,最后也难逃天庭围剿。但有句老话,敬鬼神而远之,我不耐烦搭理他们。”
王动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有件事,你听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如果成仙,可以一次性豁免过去罪行。这是不小诱惑。”
连城闻言精心,跳下来后握住王动的手,道:“你说实话,你晚上尽做恶梦,还有今天在篮球馆跟我生离死别似的拥抱,如果只为我知道的那些杀戮,你没必要反应这么大。你心头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王动岂敢将幽若的事告诉连城,知道连城知道了肯定反感。他只是笑道:“没什么大事,原先担心有些事,但现在都和天宫成了利益共同体,你看,外交纠纷都不会降罪到我头上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什么成仙除罪,我本来想着也好,省得以前替路苔生他们杀的人也都算到我头上。不过既然你不喜欢做神仙,我一个人做了有什么意思,我也不做,我陪着你做妖。连城,别皱眉头,我真的没啥隐瞒你。”
见连城一脸不信,但又不舍得在他差点受难才回家的当口儿追问他,他知道连城心里不会放下这疑问,怕她为他难过,只得抱起连城,转身“咻”地来到地球另一面,阿乐家大白天的花园。两人坐在一棵开满粉红花朵的樱桃树下。
连城忽地一拍王动的腿,恍然大悟:“对,我想到了。你几乎是一夜之间,不,忽然之间,法力大增,法术大增,就在我们去天山天池看雪的那一晚。与以往三不五时问忘机路苔生敲诈一条两条的不同,是不是……”
王动避重就轻,笑道:“是,就是这事,你每天在我身边,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我学的都是仙家法术,而且没经过路苔生这个地方长官批准,你知道,这是大犯天条的。啊,你看,我们外孙女,天哪,她都会走了。她……她自己下台阶。”
房门开处,阿乐出现在门口,一个小小人儿比她冲出来得快,但是到了台阶边,她立刻慢下来,爬到地面,小心翼翼地一格一格地往下爬,竟是一点都没踏错一步,“嘿哟嘿哟”地叫唤着独立爬到最下面,才拍拍手站起来,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她妈妈阿乐。
“真是神奇,我看着她生出来。”连城都顾不得追究王动的回答是不是有问题,只顾惊喜地看着阿乐的女儿蹒跚走上草坪,嘴里咿咿呀呀还说着些什么。双手禁不住紧紧抱住王动,泪盈于睫。“她都这么大了,她都这么大了。真快。”
王动心中有一秒钟的庆幸,幸好他有急智,把连城的注意力转了。但他也很快被小小人儿吸引,也是紧拥着连城,喃喃自语:“过来,过来给外公好好看看。”但是包括小孩和阿乐都看不到樱桃树下的他俩。
连城流着泪感慨:“我遇见阿乐时候阿乐已经上幼儿园,要是能从阿乐那么小时候开始抚养该多好。”
王动想了会儿,毅然道:“我们会有我们两人的孩子,我想办法。”
“如果能给我孩子,我成仙都愿意,变凡人也愿意。”
“会有的。”王动说得非常肯定,感染了连城,也觉得他们总有一天会有孩子。“怎么引外孙女过来?”
连城趁孩子往这儿看时候,手指往上一弹,指风摇下花瓣如雨。小孩子果然受吸引,蹒跚着过来,嗬嗬笑着张开小手臂拥抱花雨,一个不小心,往地上摔去。王动一看立刻出手扶住。小孩没觉得什么,阿乐后面看着却惊住,这简直不可能,孩子都快跌倒在地,怎么可能凭自己站稳,不符合力学原理。但惊讶过后,阿乐立刻想到了什么,抱住孩子,游目四顾,轻轻地道:“妈,是你吗?爸爸好吗?”
两人真想冲过去抱抱女儿,可都忍住了。对阿乐来说,最好的处置,还是别打扰她的生活。两人相拥着坐地上,看着阿乐流泪,自做妖以来,王动还是第一次流泪。
阿乐有意带着孩子在草坪上玩了一个早上,岀尽百宝才留住孩子不让回屋。连城和王动就这么一会儿笑,一会儿流泪地在一边看着,强忍住伸出手去抱抱女儿抱抱外孙女的冲动。
到中午,天阴了,风渐渐变冷,像是要下雨的样子,阿乐才不得不抱着女儿进屋。连城和王动在外面又坐了会儿,等有雨点下来,两人才回。一晚上,王动忙着上网看交易,分析状况,连城坐在他身后,头靠在他背后,发了好半天的呆。极想有个自己的孩子,非常想。王动知道她的心思,他何尝不想,他更想。他总担心连城哪天会对他失望,会离开他,有了两人公有的孩子,等于是有了纽带,什么都拉不开他们了。
新闻显示,那个刚刚总统被谋杀的国家,唯一海港爆炸,造成输油管连环爆炸,码头损毁,暂时无法作业。
油价如掉进温水的温度计,连连上升。UBA这回栽了。王动对着电脑抿嘴微笑,得意的笑。而他王动赚大发了。
激动之下,他一夜没睡,忘记睡觉。连城也陪着他一夜没睡。刚刚他被天兵天将捉去的一幕还在眼前,连城心中总是牵挂,总觉得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一睡去,王动会忽然消失。
一直到太阳照进窗户,王动才伸一下懒腰起来,想抱起连城进卧室睡一会儿。连城却忽然道:“你去看看你和罗娜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呢。别担心我生气。我就不陪你去了。”
王动俯身看着连城,深思熟虑地道:“我是王动,已经不再是陈樨。我为罗娜母子安排好生活,但……”他指指心口,“这儿已经变了,王动不敷衍生活不敷衍人,该断则断,藕断丝连对谁都没好处。”
“我说的是父子啊,我没说你和罗娜。”
王动觉得这很难解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参与养育罗娜的儿子,他对这个儿子的感情都还不如对外孙女的。以前知道有儿子时候的欣喜不知都跑去哪儿了。他有点想不通。连城见他没想去,也不勉强,她还没高尚到塞老公给别的女人,最多,王动去看儿子时候她不反对,但不许王动顺带着看罗娜,虽然明知这不可行。
以前,王动还是凡人时候,虽然对连城很好,可还知道要face,要地位。现在连body都没了,还哪来face,因为知道连城爱他爱到愿与他生死与共,一下都不知道怎么回报连城才好,时时刻刻想起来就腻上去抒发一句“我不知怎么爱你才够”。连城最先听着只觉毛骨悚然,后来越听越顺,越听越是味道,两人竟然这会儿比新婚时候还亲密。原来爱要说出口。
本来,王动一心一意要亲手杀了模仿他身手作案三起的凶手,不许刘启中插手;而且他为了向天庭表现,有必要立刻采取行动,按照与天庭已经议定的方案,与地方政府商谈捐赠绿地的考虑,但是他现在沉醉爱河,赖在连城身边一步都不肯离开。作案三起凶手的事,他本来都想懒得搭理,硬是被连城哄着遥感刘启中的思维,从他脑袋里挖出三起凶杀案的资料,然后两人一起去凶案现场开始追查,真是太容易了,王动带着连城“嗖嗖嗖”辗转现场、谋划地、凶犯藏身处,已经眼见到凶手,可两手需抱着连城,他也懒洋洋提不起劲,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凶犯。回头,连城将案件来龙去脉打包发到刘启中邮箱。
刘启中不得不再次感慨非人类的与众不同,他都还没提供资料呢,人家已经把资料送上门了。没想到,他们还真听了他的劝告,将人犯交给法律来处理。这算不算够朋友呢?刘启中凭连城化为苏果在网络上的亮相声明清洗了自己,又凭迅速破案三起证明了自己实力,他官复原职之外,又升了一级,调往国家警总任职。其实他挺不愿意居功的,但是,又如何向别人解释破案的内幕?只有自己顶着了。好在他牌子本来就亮,人们信他。
搬到省城,租下单身公寓,刘启中第一件事就是坐在依然杂乱无章的新家中,趴在堆满东西的书桌上写一份报告。上级准备将这三件案子的破获当作全部类似案件的了结,所以集中警力突击审讯,指望从罪犯嘴里挖出些什么。刘启中当然是最清楚三件案子与其他的不同,但是他又不能直说,只好趁周末搬家空挡,见缝插针写一份报告,从作案细节上区别三件案子与其他案子的不同。
写完,拷贝到邮件里,选择地址,又cc地址,可是,怎么都无法发出,那个键无论如何按不下去。
刘启中暗骂一句,从乱糟糟的行李里面翻出小螺丝刀,准备对付电脑,不想却听空中有人“嗤”地一笑,有人却是肆无忌惮地哈哈大小。刘启中环顾小小室内,也不知这两妖在什么地方,只得对着他的电脑微笑道:“你们在?”
“傻小子,挺好脑筋,就是不懂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