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捧着大衣箱子感慨:“明哲,你回来后家里不知道热闹多少,人气一下子旺了。”
“是,我原来一个人在上海,都没有下班的欲望,下班就是睡觉,睡觉以后起来,感觉与前面一天下班时候没什么不同。不像现在,回家后睡一觉,第二天又朝气十足。我在努力,争取早点回本部。但目前看来,希望还不可见。”明哲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我太想回来。非非,我这回很想试试找找有没有在美国工作的机会。我们得想办法一家人在一起。”
吴非叹息:“有什么办法可想?无非三条路,你辞职,我辞职,或者保持现状。可是前两者可行吗?”她敢辞职吗?她心有余悸。而且她的职业目前前景良好,她越做越有信心与兴趣。
明哲沉默了会儿,才道:“非非,如果我的努力不能成功,暂时过不来,你辞职行吗?我算了下,你辞职和我一起去上海,收入支出加加减减下来可以与现在的收入支出平衡,上海的费用稍低。但那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你不会那么辛苦,我不用那么内疚。再说,一家人总得呆在一起,宝宝成长需要妈妈,也需要妈妈。你也常可以回父母家看看。”
吴非非常坚决地摇头:“不,辞职的事我也考虑过,但上回的经历让我怕了。我长那么大才明白古人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积谷防饥’,我们得为宝宝做好收入双保险,得开始好好积存余粮,我的收入少归少,可多一份收入是一份。”吴非没说的是,她最怕的还是明哲这个愚孝的人,他爸年纪大了,虽然有医疗保险,可哪天生病倒下,他肯定会倾囊而出支助,而不问家中死活。她如果没有一份收入,到时更加没有话语权,只有气死而无能为力。但这种话,现在争了也白争,争了白添了气受。即使争岀了个高下,哪天公公躺下,明哲能不出手?这是天性,说起来是万古流芳的孝,但于当事人而言,实在是一地鸡毛。
明哲沉吟了会儿,才道:“非非,你是不是担心没有经济收入,在家腰背不直说话不响亮?这点你放心,都什么年代了,难道我还会要你夫唱妇随?我们照旧,我的薪金全部交给你管着,你得信任我。”
吴非见明哲明说,她也不再隐瞒,点头爽快地道:“我有顾虑。即使你现在可以跟我保证你以后如何如何,但人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我们会变成怎样,我们自己无法把握。如果我辞职顾家,每天钻在家里不出去,久而久之目光狭隘,行动能力降低,人变得面目模糊殊不可爱;而你独立支撑家庭,苦累之余可能会积累怨气:一般是人,为什么挑担的是你?我还是喜欢接近平等的相处。你应该也不会喜欢一个不独立的妻子吧?”
“可是非非,你不能这么悲观,人家专职太太不也过得好好的?有什么困难,既然我们已经清楚可能会遇到,那我们尽力克服。你也帮我想想,我那么爱宝宝,那么爱你,宝宝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没几年,以后她嫁人上学自己过生活,这几年,我怎么能不参与她的生活?而你,我们选择一辈子相伴,一辈子到老的相伴,你的生活,我中途怎么能缺席?我以前不知,等你和宝宝离开上海回美国,我才知道,那感觉简直跟割我肉一样,那滋味就像那天接到我妈去世的消息。我很迟钝,非得重大打击才会明白过来,但明白了就会改,我不能再离开你们两个。而且,我还不忍心你一个人带宝宝吃那么多苦,宝宝也得不到全面照料。再说,非非,夫妻长期分居会岀问题的。”
吴非却将脸转了开去,她何尝不知道明哲的诚心,但是未来有那么容易被掌握的吗?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如果三选一那么容易,那天下还有选择这个词吗?怕只怕原本的鸡肋,一旦舍弃,便成象牙了。她不敢看向明哲,她无法答应。
明哲叹息道:“非非,你就不担心我吗?就这么把我仍在花花绿绿的上海,不担心吗?”家里有吴非的父母,两人不便谈这些严肃问题,明哲只有趁车上单独相处时间与吴非细说。
吴非脑子里一团子的乱,心里如吊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很想发狠说明哲你自己为什么不辞职,但说不出来,家里更需要他的收入,工作又不好找,明哲现在发展得很好,前途光明,断无要他辞职的理由。而照旧夫妻两地分居的话,明哲说了很多难处,她又何尝乐意了,她难道不知道苦不知道累吗?而且,明哲在上海遇到的诱惑还确实很大,圈里一起玩的中国朋友常说起某某某独自回国后感情出轨,这几乎有普遍性,而不是单独的个案,她日日夜夜地担心,每天不动声色地查岗,她能放心明哲一个人在上海吗。但是,她矛盾啊,她心里说不出的矛盾。她也不顾明哲正开着车了,流着眼泪拿拳头砸明哲,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明哲不大会劝哄,看见事态严重,忙将纸巾交给吴非,一叠声说“别哭,别急,慢慢考虑,不行先放一下”。吴非不搭理,反而哭得越发响亮,倒是像把半年多来的辛苦孤独全倒出来似的。哭了会儿,人才舒服轻松了一点。她这才梗起脖子,咬牙切齿地道:“明哲,我不瞒你说,我别的都可以放下,我最担心你爸生事儿。我们一家三口,钱少省着花,钱多也没乱花,即使我辞职,但过日子不会有问题。我就怕你爸故态复萌,节外生枝,你又是个对你爸耳根最软,顾了你爸不顾我们娘儿俩的,你往后填不完的无底洞。你说,前阵子,我没收入行吗?我没收入,不是饿死就是被你气死。这往后多的是风波呢,你爸这人会生出事儿来。我担心,我无法不担心,所以我需要一份工作一份收入傍身,因为我怕旧事重演,你不知道你不理智起来有多可恨,可恨得让人没安全感。你想想,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其实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
明哲惊住,他知道上回买房给他爸的事对不住吴非,但不知道这对吴非的伤害这么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做鸵鸟,他得回头好好想想,他做错什么,做对什么,对这个家庭,和对苏家,他该如何摆正位置。
但他相信一点,他爱吴非,爱宝宝,他不能与母女两个长久分离。他得拿出办法拿出态度。他是男人,是一家的主心骨,是,应该是他的选择,而不是让吴非去费心选择。他想了好久,才道:“非非,相信我,有些事我会改。团聚的事,我会更努力。”
吴非擦干眼泪,叹息道:“你也别太逼自己,你这人就是太会逼自己。说起来,你回家一礼拜了吧,好像还没给你爸打过电话,等下回去吃饭后给你爸去个电话。”
明哲拉过吴非的手,亲了一下才放下,“你是最好的,非非,我很珍惜你。”
吴非一听,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的心软了,这时候明哲如果再提出要她辞职一起去上海,她会答应。明哲又何尝不是最好的呢,明哲好不容易回来,要不是碍于爸妈看着,她也恨不得天天依偎在明哲怀里。好歹明哲没再提起。
家中有爸妈在,回家有热饭热菜。吴非穿上新买的大衣给爸妈看,指着红肿的眼睛说高兴坏的,她爸妈就信了,还以为小夫妻久别重逢不知道说什么体己话了。饭后明哲争取了一下,没有争取到洗碗的份额,被吴爸爸占了水槽,他就在厨房陪吴爸爸说会儿话,问吴爸爸假期时候喜欢去纽约逛街,还是去赌场看看。吴爸爸挺高兴的,虽然连说不用,说去哪儿都不如家里舒服。
每天晚饭后人最多最热闹,也是宝宝最兴奋的时候,她现在已经走得很好,外婆都追不上她。一屋子都是她的笑声。明哲等吴非拎宝宝上楼睡觉去了,才给他爸打电话。
没想到爸在电话里当头就是一炮:“明哲啊,明成搬我这儿住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昨晚好晚才回家,扔在卫生间给小蔡洗的衣服上还有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明成?明成?他车子还在吗?我也不知道他。他在家吗?我跟他说。”
“还在睡觉,还没起来。车子还在,是一辆白色的。”
明哲无语了好久,总觉得如果明成不是走投无路,不会蹭到家里去住。车子倒是还在,但是明成住回家?他回美国这一周多点时间,明成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他回美国前,明成已经有了问题,因为朱丽那个问地址的短信太蹊跷。明成究竟是怎么了?明哲急得团团转,可鞭长莫及,恨不得叫爸去叫醒明成出来听电话。
没想到电话那头,他爸扔岀更重一炮,“明哲,我年纪大了,老年人生活寂寞,需要一个伴。你看小蔡挺好一个人吧,我也问她了,她也答应了……”苏大强开始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说。
明哲压根儿还没从明成的事里面还魂,没能理解父亲隔着太平洋抛过来的媚眼,愣愣地问:“问什么?答应什么?”
苏大强用蚊子叫的声音细细地道:“我需要个伴儿,小蔡答应我跟我结婚,以后照料我一辈子,不会她儿子结婚后就跑回家不顾我了。我们准备不等你回来了……”
明哲惊得大叫:“爸,你说什么?你跟蔡保姆结婚?你……妈才去世不到一年。”但明哲很快就想到爸与妈的关系并不好,“爸,你除了要小蔡照料,还有什么原因?你要小蔡照顾你到老,这没问题,我可以跟她商谈工资,不一定非要结婚。你说说……你起码等我回国再说。”
苏大强说不出别的理由,该说的他都与明哲说了,难道明哲觉得这些理由还不够吗?可为了蔡保姆不回家,他只有再说:“明哲,老年人需要照顾,可也需要亲情,小蔡人不错……”
明哲没耐心听下去,急着道:“我明白了。但是爸,这事儿你不能做主,你年纪大了容易上当受骗,所有的事等我回国,我跟蔡保姆谈了再说。你不能偷偷去把结婚证办了。”
“不行,他们的儿媳眼见着就要怀孕了,明哲,时间不等人。”苏大强压低声音,又不能让厨房里的蔡根花听见,又是急着要让明哲知道他的心急。
明哲脑袋里“嗡嗡嗡”的,恨不得飞去中国立刻处理。他知道电话里这么说话没法说服父亲,只得叫道:“爸,叫明成,要明成听电话,睡再熟也拖他起来。”
“好。”苏大强搁下电话去叫明成。这是吴非下来,见明哲在电话边气急败坏的样子,想过去听听,她妈一把拉住她,轻轻跟她说明哲爸爸看来是在电话里说要跟保姆结婚,明哲急了。吴非翻了个白眼,不出所料,这个公公就是有本事折腾出层出不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明哲没想到,明成不肯起床不接电话。他又无法说服父亲,气得摔了电话。回头见吴非一家都看着他,他只得一脸尴尬地道:“我爸……我爸想和保姆结婚,还一定要在元旦前就结婚。爸,妈,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等等,起码等我回国跟蔡保姆谈一下?我妈去世都还没一年呢,不行。”
吴妈妈见女婿直言,她也把刚刚看明哲打电话时候想到的话说了出来,“你爸如果非要结婚,你隔山隔海的也没办法,只有让你弟妹两个做工作了。只是你爸如果真结了婚,你们三兄妹等于背上一个大包袱,那个才五十岁不到的保姆你们得养到老。而且听说保姆家穷,要是个无赖的,以后他们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都靠到你们三兄妹头上,你们一辈子都甩不脱了。”
明哲看向吴非,吴非道:“保姆在逼你爸吧。”
“是,肯定是,他一直口口声声说来不及,说迟了保姆就回家去了。妈,你说这样的保姆还能不无赖吗?我以前还以为她挺老实的。可是明成不肯管,吴非,明成好像也出了大事,硬是挤进爸家里住,家里不知道翻了什么天。只有明玉……”可是明玉都不接他电话。
吴非张口结舌,他家老二还没翻身?还越陷越深?“只有明玉了。可是明玉能听我们的电话吗?唉,要是明成没离婚,还有朱丽可以指望。”
“不管了,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明哲又回到电话边,背着吴家三口的目光,只能无视明玉曾经发给他的短信,请求明玉帮忙。手机通了,明玉接了,但他才叫一声明玉,明玉就把电话挂了。
“还是不肯接?”吴非一脸担心。明哲他爸结婚就结婚吧,她也无所谓,可是蔡根花是个大包袱,而且显然是别有用心,她就得好好费思量了。这事儿,无论如何都得扼杀在襁褓。见明哲失望地摇头,她转身去找出电话簿,翻出她曾经用过的明玉司机的手机,将电话打给明玉的司机。她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明玉,是逼明玉回电,但有什么办法,这事儿也与明玉密切相关。以后蔡根花儿子儿媳如果有行动,明玉是最大目标。吴非也没与司机多说,只说一时打不通苏总的电话,请司机转告,说苏总的父亲打算立即结婚。吴非觉得,明玉应该能从这个转告里知道事情严重性。
司机见是苏总家事,他曾经接送过的苏总大嫂又是口气里十万火急的样子,心里虽然嘀咕着想苏总老爸该是多大年纪,两脚早赶紧走向总经理室。
明玉与石天冬说得很晚,几乎没怎么睡,还是石天冬开车送她来的公司。因为她得候着小蒙去分厂找出昨晚胡说八道的几个工人后闹事。但她还没等到小蒙找到那几个工人,苏家的事却送上门来。她都无法在司机面前掩饰情绪,一把将手中文件夹摔桌上。司机一见就溜了,替她关上大门。明玉气得眼睛发直。她早就与苏明哲说明她与苏家断绝关系,她都已经不接电话了,苏明哲还不清楚吗?他们竟然找到司机传话,他们还不如在她公司装个高音喇叭呐喊呢。他们想拿舆论逼她就范?用心也太歹毒了。不就是他家父亲要结婚吗?爱结结,他们做儿子的管得着?怎么跟丧考妣一样。
明玉觉得,这个苏明哲甚至比苏明成还烦,苏明成也就明刀明枪地说不是兄妹就不是兄妹,即使在派出所被石天冬领出来,也照样没一点假惺惺的客气。这个苏明哲则是披着一脸亲情的幌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给她添堵,什么事都没做,好,现在再添一个吴非。她司机的电话不是吴非找出来的还是谁?
明玉决定不理,心里开始盘算,要不要找刘律师咨询如何与苏家脱离关系的事。有没有必要先找父亲去做一个DNA测试,看看究竟是不是父女关系?如果不是父女关系,可不可以就此合法中断与苏家的联系?可万一做出来,她确实是父亲的女儿,那么恶心的出身是不是又得给自己添堵?明玉真是左右为难,家务事让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她犹如裹足夜行。
有一把小声音在明玉心中喊,做鸵鸟吧,做鸵鸟吧,只要事情不找上门,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明玉觉得只有如此了。她与苏家,与苏明哲,话都已经说明白了,人家还要寻找上门,一会儿是苏明成挨打进医院了,一会儿是苏大强要结婚了,她拒绝再拒绝都没有用,人家还是要找上她。他妈的,她以前挨饿打工时候怎么就没人找她送钱送温暖?
这么一想,明玉的心肠怎么都软不下来,与苏家,太多的铭心刻骨的记忆。昨晚本来还想不欠苏明成,帮他解决问题算是清欠,现在想来,她还是不能插手。否则,更是没完没了。
早上,本来是事情最多的时节,可是明玉为苏家的事心浮气躁,做事不能安心。上班时候因石天冬带来的一缕阳光,也被苏家的乌云遮掩,苏家,真是她生命中最大的魔障。这是不是就叫做宿命?性本坚强的明玉想起来都是只会摇头叹息。
但同样是麻烦,面对小蒙惹的麻烦,明玉却是会得宽容地微笑。她也知道她偏心,可谁让小蒙与她之间没有几十年的阴霾呢?三分厂的厂长气急败坏地来电,说小蒙带几个小瘪三一上班就蹲厂门口认人头,将五个工人拦在门口不让进门,原因ABCD,都不出明玉所料。小蒙若是光闹闹也就罢了,他坚决要求开除这五个人,他说三分厂一天不开除这五个人,他一天蹲厂门口拦这五个。若是别人拦在门口,早被保安扔出去了,可这是太子,谁敢扔。只有是三分厂厂长亲自出面,一个劲说他会亲自处理会亲自开除这五个人,可小蒙就是不依。大伙儿其实心里也知道,谁让这五个人自己没眼色,上骂老板,下打老板儿子,一直闹到派出所,人家能放过他们?可处理也得有个过程,小蒙拦在门口可怎么处理。
三分厂的厂长最先顺藤摸瓜找上小蒙的老子老蒙,结果老蒙气呼呼地说,这种绯闻的事也要他出面,大伙儿都是吃干饭的?三分厂厂长这才想到苏明玉,都知道小蒙居然在销售公司稳稳地呆下来了,没闹事,只被苏明玉闹。
明玉想了一夜都想不出小蒙会怎么闹,也想不出怎么闹最有效,她要是想到了,早悄悄指点了小蒙。她没想到是这么低级的办法,可别说,低级办法有低级办法的效果。面对三分厂厂长的求救,她笑嘻嘻说,她过去处理。小蒙虽然做事乱七八糟,可他的乱七八糟驱散了压了明玉一早上的苏家阴云。明玉出门前吩咐秘书,她家来电话,即使说她老爹翘辫子,也别搭理。
三分厂离城最近,明玉很快就到。才到厂门,果然见大门内外,小蒙率几个小瘪三站里面,五个工人站外面,两军对垒。公司的工资和福利一向是本市除了国家垄断企业之外的最好几名,五个工人也不是才二十出头没家累的小年轻,他们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他们无法甩袖走开。其他十来个就是三分厂的管理者了,也都站在厂门里面。局面就是僵持。
明玉没急着进厂门,倒是小蒙看见明玉过来,“啪”地打了个响指,叫喊道:“苏总,还差三个人,我今天只逮到五个。没错吧,你认认。”
明玉看看这五个一脸尴尬惊惶的工人,只认出一个,她当时在派出所只盯着苏明成光火了,没象小蒙整看了三四个小时。她也没说话,拐进工厂大门,先到小蒙身边,笑着轻道:“做得好。昨晚就不该在小饭店动手。”
“还不是看那笨蛋不是他们八个的对手嘛。”小蒙难得受到表扬,再说今天威风得逞,非常开心,“你看怎么处理?你快想办法,我快给冻死了。”
明玉将话抛给三分厂厂长:“你看该怎么处理?昨晚小蒙还是我从派出所交罚金领出来的。我自家亲兄弟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出来后送了医院。这八个人的过错是三条:恶意诋毁蒙总和我的名誉,而且不听劝告;公众场合打架斗殴,影响极坏;至今没有道歉表示。所有证据都在昨晚处理的派出所,你们可以去了解。另外三个人也请你们找出来。”
小蒙在旁边听了立刻道:“对,还有三个,不行我去派出所要名单。”
三分厂厂长手下一千余号人,本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但问题是他面对的是不讲理的太子小蒙,他重不得狠不得,才只能由着小蒙闹,只有好言相劝。此刻终于来了个讲理的,他忙用门内外都听得见的声音大声道:“按厂规,从重。但小苏,凡事都得有个程序,你……你……”他冲小蒙努努嘴,又冲明玉抱拳,“可你得让小蒙放人让我们处理吧。”
“你们处理了我才放行。否则谁知道你们怎么蒙我。我昨晚交出的罚金不能白交,还有我兄弟们的罚金。我昨晚挨的打要讨还,我昨晚挨的骂也要讨还。”小蒙不依。
明玉心里其实根本没把挨工人传言当一回事,只是趁机杀鸡儆猴而已,现在见小蒙低级得近乎幼稚,心里早憋得想笑。但看门外几个工人,显然已经受到惊吓,应该也是受到教训了。她见好就收,对小蒙道:“你回去,你今天又旷工了你知道吗?这儿的事我会处理。”
“不行,昨天挨打的是我。”小蒙抗议,没想到明玉不支持他。
“昨天挨骂的是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明玉不便拎小蒙领子将他拎到车上,也只能糊弄。“昨晚我跟石天冬学轮滑,可惜他水平也不行,你这就去石天冬那儿拿我的轮滑鞋子,到公司等着我,回头你教我。快,上车去,这儿我处理你还不信吗?”
“你?”小蒙手指着明玉哈哈大笑,一张脸再也板不住了。他靠到明玉耳朵边得意地道:“怪不得你们昨晚一起去派出所,你们是不是在约会?”
“不错,就是被你求救电话打断的,你得赔我,你还得赔我替你交的处罚金。走吧走吧,别磨磨蹭蹭,小娘儿似的。”明玉一手顶住小蒙后背,一手掏出小蒙皮衣里的钥匙,硬是将小蒙推岀厂门,经过那五个工人,塞进车里。又招呼其他几个小瘪三,一个个送进车里。她这才对着车里的小蒙轻声道:“见好就收,你不是寻常人,所以你才应该有高于寻常人的气量,否则就是仗势欺人的花花公子了。走吧,今天你已经够威风了,这儿交给我。”
小蒙出入都有空调,衣服一向穿得少,其实早被冻得不行,只能见好就收,吸溜着鼻子走了。明玉这才沉下脸回来,没理门外的几个人,径直走到三分厂厂长身边。三分厂厂长见明玉送走太子爷,心头轻松,忙笑道:“进去里面坐坐,这儿让他们处理。”
明玉也笑道:“好几个客户等着呢,要不是太子爷的事,怎么敢这个时间出来。我不打扰你了,只麻烦你一条,开除就免了,但教训得深刻。”
厂长看看外面五个,犹豫了下,道:“他们的过错,从重一下,已经够开除级别,从轻一下,也可以不开除。问题是,你肯大方,蒙总肯大方,蒙太太不肯放过打她儿子的人,早上早给我电话了。我还担心我不开除他们,太子爷每天来我这儿捣乱,蒙太太也会来。我们还是进去办公室谈吧。”
明玉至此才深刻意识到,降服小蒙才是开始,教育蒙家母老虎才是关键。小蒙为她打抱不平,她可以摆平小蒙,但是蒙家母老虎恨人家打她儿子,这母老虎在蒙总那里都张牙舞爪,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些工人。明玉没想到小蒙妈会插手,人家的妈怎么都是那么护犊。她不得不沉下脸来想了会儿后果,才对三分厂厂长道:“算了,还是放过他们,都快年底,开除了让人家怎么过年,蒙总对职工一向最照顾的。小蒙那儿我会做思想工作,他妈嘛,只有哄着小蒙去做思想工作了,但你得费心,这事儿怎么处理得热闹一点,让蒙太太没话说。”
分厂长招手叫外面五个进来,嘴里对明玉道:“今天幸好你解围,后面的事还得你费心。其他事交给我,我保证影响做得又深又远。”见那几个工人进来,他喝到:“过来向苏总道谢,苏总大人大量不计较,保住你们位置。”
“算了。大男人,以后做人做事,记住凭良心,凭事实。”又对分厂长道:“我那边急,不进去叨扰你,我没管住小蒙,今天添你们许多麻烦,抱歉,抱歉,以后见面赔罪。”
分厂长亲自送明玉上车,路上忍不住问明玉:“你怎么管住太子的?一分厂当初被他闹得翻天覆地。”
明玉一脸无奈地笑道:“我答应今晚上陪太子玩轮滑,你这下明白他为什么肯给我三分薄面了吧。”
分厂长忍不住喷笑,原来如此。原本都还有点羡慕明玉拿下小蒙,上又得老蒙支持,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心理平衡了,这哪是人做的差使。自古陪太子读书就是苦差,现在陪太子玩更是不用说。
明玉笑嘻嘻地走了。她心里清楚得很,她年轻,她女人,偏她又占着要害位置,多少人看着她心理不平衡。可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又需要合作,她只有收敛再收敛,送平衡给人家。她就是不明白,象她这样在社会上不做多头,不做空头,只做滑头的人,为什么还总是逃不脱苏家的魔障。
在美国的明哲和吴非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等待着明玉的反应,可是一直没有等到。再给家里打电话要明成接,明成还是不接,明成觉得没脸见人。明成捂着头睡被窝里做鸵鸟,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管。当然,苏大强也不敢将他要结婚的事告诉明成,怕明成当下就将拳头砸下来。他还指望着明哲电话里告诉了明成又顺便做了明成的思想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