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不认识宋大和,也不知道董大为对本案的摸底情况,但是,现在,见兰宛如一伙居然无人应战,尤其那个能够把死人说活的律师——章朗也没有来,她便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也就没有了这几天来的忐忑,她相信此役自己是必胜者。兰宛茹再手握巨资、再诡计多端、再欺世盗名,章朗再能言善辩、再利令智昏、再不辩是非,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中国的朗朗晴空里,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因为,她明白,现在不但社会的力量向着自己,而且组织的力量也已经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了。

  陈淑媛独自思索着,宋大和看着时钟耐心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却还是没有原告方的一个人影。

  法庭上的新闻记者们开始着急、坐不住了。有人索性开始向陈淑媛采访了:

  “陈总,您认为怒潮欺贷案,是兰宛茹个人的问题,还是京都市金融体制的问题?”

  “您目前的人身安全还有没有问题?”

  还有记者问法官宋大和:“听说,最早发现怒潮欺诈行为的常太平先生之死是怒潮公司一伙人干的。请问,司法机关目前有线索了吗?”

  “怒潮股份的财务虚假问题实际已经涉及刑事问题,目前的这个民事纠纷还有审判的必要吗?”

  宋大和见时间已过而且人声嘈杂,便板着面孔,敲一下桌子,大声说:“肃静!”见法庭里安静下来,宋大和接着说:“开庭时间已到,下面按照程序,首先由被告陈述意见。”

  陈淑媛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陈述材料摘要宣读了一遍,陈淑媛陈述完毕,原告却依然未到。

  大家正嘈杂四顾的时候,突然,法庭外面人声嘈杂起来。

  陈淑媛和法官都以为怒潮公司有人赶来了,所有的人都扭头外望,但是进来的不是兰宛茹,也不是朱副总、丁博士,而是两个电视台的记者,抗着沉重的摄像机挤进来,最前面的便是《呼唤诚信》的主持人老乔。他抽出一只手对宋大和及陈淑媛比划着:继续!继续!

  面对摄像机的镜头,陈淑媛不但没有紧张,反而更加振作起来。她把陈述材料简要地归纳了一下,而后,抑扬顿挫地说:“我的结论是:怒潮集团通过提供虚假财务信息骗取银行贷款是事实,不存在本人侵犯该公司名誉权的问题。我相信法庭会给予一个正确的判决,我相信正义也会给我一个正义的回答!”

  董大为、骆雪和牛蓓薇带头鼓起了掌,法庭上的人们也应和着鼓了掌。就在大家的掌声还没有落去的时候,原告辩护席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坐上一个人来!他身高八尺、一表人才。

  来人等大家掌声一落,突然神情严肃地发言了:“我叫章朗,是原告的律师。我对正义的看法与被告不同!”

  章朗一开口,整个法庭立刻人声嘈杂起来。宋大和只得再敲桌子,大喊:“肃静!”

  待人声一落,章朗索性站起身:“正义是有倾向性的,是有角度的。从我的角度来说,虽然我的原告在舆论导向和行政权力方面处于劣势,但是,为了原告已经预付的律师费,帮助原告打嬴官司,获得我后期的律师费,就是我的正义!因此,我请问原告,你认为怒潮集团的财务信息与事实不符,你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侵犯我的原告权益!”

  陈淑媛面对突然出现的章朗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电视节目及领导批示都在,还需要什么证据?”

  章朗冷笑了:“舆论和行政批示不能够替代法律的证据!”

  陈淑媛本以为在原告及其辩护人均未到场的情况下,在众多媒体的倾向性的影响下,法官会草草进行缺席审判,精神已经放松了。但是,没有想到半路会突然杀出一个章朗来,而且这个章朗还会这样认真地按照程序发问,并以打嬴官司为后快!她揭露兰宛如的材料很详实,但是,却没有对材料真实性进行论证的准备,一时竟语塞起来。

  章朗得意了:“如果怒潮公司负面材料没有曝光之前,你那《立即停止对怒潮公司发放贷款》的文章,侵犯商誉是必然成立的,因为,是你使怒潮公司资金链断裂,并引起其经营上的连锁负面反映。现在,虽然经过你的努力,电视台播出了你的这些材料,市委领导也有批示,但是,这些还只是舆论的导向,依然不是证据!法庭需要证据,确凿的证据!”

  在章朗的追问下,没有任何庭辩经验的陈淑媛竟被憋红了脸,心急如焚、怒火中烧,但却依然无话可说。章朗见状,笑眯了眼,宋大和则一脸茫然,整个法庭一会儿鸦雀无声,一会儿便又嘈杂起来。看来,这陈淑媛还真有赢了道义,而赢不了官司的可能!

  “我有证据!”坐在听众席上的董大为突然站起来,发话了。

  宋大问眼睛一亮,赶紧大声说:“呈给本庭!”

  董大为在爱妻骆雪惊异的眼神中,在电视台摄像机近距离拍摄的强光映照下,镇静地走出听众席,没有半点徘徊、没有半点忧郁地走上来。他缓步来到法官席前,把一打厚厚的调查报告材料递给宋大和,平静地说:“我是国商银行怒潮调查小组的组长,叫董大为。我亲自到怒潮集团所属的美丽湖场区和其他场区进行过现场调查,证明怒潮公司的财务数据与事实不符。这是盖着银行章的调查报告。同时,我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良知、一个国有商业银行职员的职业精神证明,陈淑媛同志的材料是真实无误的。”

  章朗不屑了:“你那只是银行的内部材料,还不足以作为证据!”

  董大为见章朗如此张狂,突然转过身,从包里摸索一下,而后对着法庭里黑压压的听众,对着摄像机的大灯,拿着一盘录象带,高高地举起手臂,大声说:“怒潮一伙,不但通过提供虚假财务信息骗取银行巨额贷款,而且,他们还利用卑鄙的手段公然拉拢国家公职人员!在我赴美丽湖调查期间,那个朱副总送八万元现金卡给我,被我拒绝了。之后,他们竟然用最卑鄙的手段给我制作了这盘淫秽录象!以此要挟我!”

  董大为话一出口,全场立刻哗然。有个女记者,尖锐而刻薄地问:“请问,您的裸体是真实的吗?”

  其他记者也七嘴八舌起来:“女角是谁?不会是兰宛茹吧!”

  “真干了没有?如果没有,怎么录淫秽录象?”

  “您怎么搞到这盘带子的?”

  “您的太太怎么看待您的裸体?”

  面对众多提问,董大为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倒真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会使自己如此尴尬,老脸立刻憋红了,他结巴着:“我愿意把这盘带子,提供给法庭,作为证据!”

  董大为话音为落,爱妻骆雪已经冲将上来,一把夺了董大为手里的带子,红着脸蛋,气冲冲地娇嗔道:“老公!没有我的同意,你怎么能够把自己的裸体公之于众!而且,这也不是地方!”拿了带子,转身而去,立刻就躲进人海里了。

  董大为没有想老婆当众给自己难堪,才明白自己在爱妻的眼里,原来自己始终、永远应该是一个听命于老婆的男人!他被弄得羞愧难耐,只得尴尬地强辩道:“我饭碗都不怕丢,曝光一下裸体算什么!”

  小两口的隐私纠纷,让法庭上的人们突然从诉讼的紧张回到亲情的轻松中,不觉都笑了起来,那笑声轰然而起不久便又嘎然而止了,因为,谁都明白:审判还没有个结果,现在,还不是轻松欢笑的时候。

  宋大问给董大为找了台阶:“本厅只需要证明陈淑媛材料的真实,骆雪同志说得对,带子与本案无关!可以另案处理!”

  章朗则顺势顽强进攻:“我的原告如果真正存在行贿、敲诈行为,也与名誉权案无关!录象带不能够作为证明被告材料真实的证据!”

  终于,听众席上的牛蓓薇坐不住了,她大喊一声:“我还有证据!” 她“呼”地站起身来,白白的脸通红通红的,大声说:“我是证券监管委员会的,叫牛蓓薇。原来是扩股审批处的处长,现在是证券监管委员会专案调查小组组长。我这里也有因查实怒潮财务数据虚假不与扩股的文件!我可以代表证券监管委员会证明,陈淑媛同志的材料是完全真实的。”

  章朗见了代表政府和证券权威部门的牛蓓薇突然站出来作证,自己一时也不知所措,也语塞了。

  法庭外面突然又人声嘈杂起来,大家以为是原告亲自赶过来,又要再耍花招了。都把眼神聚焦到了门口,摄像机也把镜头对准了人们在大门处留下的一条人缝。

  可进门来的却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伙子。他气喘吁吁地钻过人群,径直跑了上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呼:“我叫于胜利!我这里又有一盘怒潮公司杀人灭口的录象!那常太平原来是被朱副总光着屁股扔到楼下摔死的!是他杀而不是自杀!姓段那老疯子偷拍的,千真万确!我复制了好几盘,刚当毛片卖两盘了!”

  宋大和豁然开朗,他知道此案的转机来了,兰宛茹一伙缺席出庭的原因已经不言自明!那兰宛如即将丧失民事行为能力!如果判即将丧失民事行为能力人的相关经济案胜诉,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眼前的司法程序还必须走完。于是,他板着面孔,严肃地问陈淑媛:“被告,他也是你的证人吗?”

  陈淑媛见过于胜利,知道他那录象带的重大意义,但是,却不敢断定真委,她疑惑着没有说话。

  于胜利三步并两步,跑到了陈淑媛身边,高声说:“丫兰宛茹还告个狗屁状!我从段笑银老疯子哪儿,还找到怒潮的第二个犯罪线索呢!”

  陈淑媛见于胜利如是说,开始相信录象带的真实性了,便急不可待地夺过录象带,强压冲动的情绪,颤抖着声音问:“什么材料?”

  “段疯子还录下了怒潮三个人堵上常太平家门的镜头!朱副总、兰宛茹,还有一个秃顶的人!原来段疯子没有疯之前就开始偷窥了!”

  陈淑媛听了大喜,一把扬起手里的录象带,向宋大和说:“怒潮主要高层领导人已经全部涉及刑事案啦!”

  听陈淑媛这么一说,记者们立刻闹翻了天:

  “陈总,你们怎么掌握的这些线索?”

  “公安机关是否开始行动了?”

  宋大和见状,一拍桌子,高声叫:“肃静!刑事证据可速交公安局,由他们立刻提起刑事诉讼,由中院刑事厅审理、判决!与民事庭受理的本案无关!”而后,盯住于胜利说:“请你退下!”

  于胜利被法官宋大和的威严震慑了,吭哧道:“合着,我这证据没有用!我还想卖陈总一万块呢!”

  宋大和见于胜利退到听众席了,便依照法律程序,没有经过休庭商议,果断地对诉讼侵犯商誉案进行了缺席宣判:“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规定,判决如下:原告怒潮集团公司诉被告陈淑媛侵犯商誉一案,本院不予支持。本案诉讼费全部由原告支付。”

  面对这个预期而来却又来之不易的宣判结果,整个法庭里的人们,依然回报以热烈的掌声。

  章朗嘀咕一声:“我本来就知道赢不了,不就为多拿几个钱嘛!”说罢,赶紧夹着包,像来时一样悄没声地溜走了。

  宋大和怕被记者缠住问个没完没了,赶紧与书记员一起离席退场;董大为、骆雪跑了上来向陈淑媛祝贺,但是,董大为、骆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记者们就已经把陈淑媛围上了。

  此时的陈淑媛呆立在被告席上,没有说出一句话,两只大眼睛木呆呆的,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仿佛对沸腾的人群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感觉了。见证券监管委员会的牛蓓薇处长挤上来了,她才终于有了生气,一双大眼睛里突然大滴大滴地流淌出了泪水。

  牛蓓薇见陈淑媛激动得哭了,自己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里也立刻湿润起来。陈淑媛始终没有说话,牛蓓薇也一直没有开口,但是,两个老姑娘对视了片刻,却不顾在场之人的众多与嘈杂,都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与对方拥抱起来。她们心中的事业滋味,她们心中的婚恋甘苦,恐怕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够明白,也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够体会!

  骆雪率先鼓起了掌,而后是董大为,马上在场的人们全部再次鼓起了掌,似乎只有这掌声才最能够表达现在大家心底的声音了。

  此时,正义像空气一样,立刻充满了整个法庭,洋溢进了在场全体人员的心里,就连于胜利也摸一摸脑袋,竟忘了再讹陈淑媛一万块钱,傻乎乎地走了。他还要到外面卖拷贝的带子,最早那两盘,他一盘卖了五千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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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曾经灿烂的桃花一样,近来兰宛茹的身体感到了疲惫,她的心也仿佛随着春天的桃花一起无奈地凋谢了。就在陈淑媛在法庭等待着与她决战的时候,她和她的丁博士虽然没有阻止章朗继续出庭,但是,他们自己却都已经沉沦得顾不上到法庭向陈淑媛的侵犯商誉行为讨说法了。因为,此时,他们自己最清楚:再怎么瞒天过海,假的也确实真不了了!

  还是在法院开庭的那一天,还是一个冷冷清清的晚上,还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中间夹
着一个红衣女人,漫步在京都市的金融街街头。

  这里曾经是他们的辉煌之处,他们的怒潮品牌,他们的企业大厦就是依靠这里源源不断的供血,搭建起来的。

  矮个的丁博士领着大家走进金融街上的日本料理餐厅,在身着和服的中国小姐引导下,进了雅间。

  虽然怒潮的老底已经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虽然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但是,吃饭的钱,潇洒的钱还有得是,海吃人间美味,依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有足够多的钱吃人间美味,这是一个庸人的追求。兰宛茹是有“上天摘日”的抱负,是有“叫海作天”的野心的女人。因此,望着满桌的日本美食,她着实是没有一点胃口。

  见兰宛茹长久的沉思无语,丁博士给自己还一直没有登记的夫人夹了一块日本三纹鱼,劝慰道:“兰总,吃一点,身体最要紧!”丁博士始终称兰宛茹为兰总,因为,他与她苟合到一起的时候,她已经就是大名鼎鼎的兰总了。他此时依旧是胖墩墩的,圆头圆脑,戴着眼镜,一副书生模样。

  高个的朱副总也依然留着大背头,见丁博士开口劝兰总了,自己才开了口:“我们海外还有公司,还有钱,即便不能够东山再起,也可以学学韩小飞,当当海外寓公呀!”

  丁博士掏出了一颗红心:“明天我们把结婚证办了,凭我们现有的财产,在美国也可以舒舒服服地活着了!”

  兰宛茹自幼就是个男子性格,巾帼豪强当惯了,没有想到在自己人生失落的危难关头,自己身边的两个男人,竟然对自己依然这么忠心耿耿的,已经被折腾得心力憔悴的她,此时竟低了头,无言地落起泪来。

  丁博士为了他的兰总能够心情舒畅,赶忙转移话题:“陈淑媛那个相好的死了!”

  朱副总也补充道:“我本来还想去灭他,可秦鸣那小子,在局子里只几天就抗不住了,自己死了。据说解刨之后发现,是突发了心脏病!倒剩了我们的事!”

  兰宛茹听了,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微笑。丁博士见了,赶紧想巩固住他兰总的好心情,顾不得对面的朱副总看着,把身体贴近身边的兰宛茹,把个大老总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朱副总见人家两口子亲热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巧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赶忙顺势溜了出去。

  见朱副总走了,丁博士索性让兰宛茹躺在了自己的怀里,热烈地亲吻她,以期兰宛茹忘却了眼前的烦恼。两人正无限深情、欢快苟且的时候,兰宛茹的手机也响起来。是兰贺打来的。

  他没有任何寒暄和问候,劈头就说:“姐,我老婆被逮起来了!!”

  兰宛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汪怡然被逮捕啦?她可是怒潮股份的董事长!他们有什么说法?”

  兰贺解释道:“是被人民法院拘传的,说她的股份公司涉嫌提供虚假财务信息!”

  “没有王法!没有王法!我找魏市长,告他们去!” 兰宛茹撕声力竭地大叫,此时,她再没有了掌管几十亿资产的老总作派。

  对面的兰贺苦笑几声,无奈地说:“听说,魏市长已经被双规了,自身难保!找他还有什么用途!”兰贺停顿片刻,一派沮丧的腔调:“姐,我感觉形势不妙啊!听公安的那个哥们儿说,公安局专门成立了一个专案组,弄完了股份公司,恐怕就要往你这儿来了!如果把你往刑事案件上扯,可就麻烦啦!”

  听弟弟这么说,兰宛茹的情绪坏到了极点,不耐烦地打断兰贺的话:“你不用管这么多!他们不能够把你一个书呆子怎么样就行了!张梦天、谢云那边没有找出你的事,公安局是没有道理找你了!” 兰宛茹说罢,就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兰宛茹努力忘却兰贺带来的坏消息,她在丁博士的怀里安静了片刻,但是,终于没有忍住,又挣脱丁博士坐起身来,带着惊恐的语气问:“他们会不会马上以金融诈骗罪公诉我们?否则,这三十几个亿的贷款窟窿,他们怎么跟老百姓交代!”

  丁博士倒是与他的兰总心心相通:“所有贷款都签定的是合法合同。政府只能一时拿我们没有办法。他们证据一收集齐,只以提供虚假财务信息找我们的麻烦,就够我们一受的!”

  兰宛茹依然继续着自己的思路:“就怕他们往刑事上拉!如果给我们定一个金融诈骗罪,可跟韩小飞不同!他钱少,而我们是三十几个亿!这么多钱,我们跑到哪里都会被引渡回来!”

  丁博士依然和兰宛茹的想法一致,他最担心的也是被弄成刑事问题,这样一来,恐怕要小命不保了。但是,见兰宛茹忧心重重,自己索性违心安慰着:“定刑事罪?他们上哪儿找证据去呀!”

  丁博士的话音未落,兰宛茹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兰贺。这回兰贺的话语已经是惊慌失措了:“姐,这回全完了!朱副总杀人,让人家录了像啦!!”

  兰宛茹呵斥道:“我不信!慢慢说!”

  兰贺依然惊恐:“真的,一个小坯子拿来的带子!我看了,朱副总把一个光屁股的人丢下楼摔死了!里面还有你和叮博士呢,不过倒没有什么事!”

  兰宛茹大喝:“快把小坯子扣住!”

  兰贺无奈道:“没用!他说他是从一个姓于的人手里买的。姓于那人已经把带子又卖给陈淑媛了!还是赶紧安排朱副总出去吧!”

  兰宛茹绝望地咆哮道:“行啦!你什么也不要管,也再不要给我打电话啦!”喊罢,立刻挂断了电话。

  兰宛茹和丁博士正惊魂未定的时候,朱副总阴沉着脸回来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刚刚沁出的汗水。不等兰宛茹和丁博士问,朱副总便阴沉而急切地说:“兰总,你和丁博士得赶快出去了!”

  兰宛茹和丁博士一时还没有搞明白朱副总话的意思:“出去?到哪里?”

  朱副总继续低沉地说:“美国,加拿大,都可以。越快越好!”

  兰宛茹和丁博士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都心惊肉跳了,异口同声地惊问:“怎么了?!”

  朱副总喝了一口酒,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我维护了多年的那个警察兄弟刚才透消息给我,常太平的事情发了!有一个老疯子给我拍了片子,陈淑媛交给了公安局!”

  丁博士立刻站起来:“我操!这回我们可真成刑事案了!”

  朱副总镇定了一下,低沉而沙哑着喉咙说:“警察兄弟说,那带子,对你们倒没有什么。一切都我自己抗着就行了!”

  兰宛茹“腾”地起立,叫道:“博士,赶快把你在美国花旗银行保险箱的钥匙给朱副总,让他马上走!”

  朱副总见兰宛茹和丁博士都站起来,自己则坐下了,嘴上苦笑着,眼睛里却淌出了泪水。男儿有泪也得弹呐!

  兰宛茹见状,赶紧走上去,拍拍朱副总的肩膀,轻轻地揉捏着说:“老弟,你得马上走了!就买今晚的飞机票!这里我抗着。”

  朱副总的脸上继续挂着好像是凝固了的苦笑,说:“我已经是目标了。想走,早不及了!也许现在公安正在对我动手,也许公安是希望同时牵出你们,在等待!趁这个空挡,我还有件事得办,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说话的时候,朱副总的眼里阴森森的,溢散着凶光,让丁博士都感到了恐惧。

  丁博士惊叫:“你要弄死陈淑媛!”

  朱副总没有正面回答:“博士,你带兰总快出去!现在你们还不是共产党的刑事目标,可再等,就难说了!”

  兰宛茹真想拥抱并亲吻跟着她出生入死的朱副总,但是,她没有,这必然是在中国,她兰宛茹还有骨子里的矜持,尤其现在还当着丁博士的面。

  她在朱副总的身边,无言地坐下来,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朱副总,轻声说:“这里美元、人民币都有,我希望在美国见到你!”

  朱副总像个英雄人物一般地笑笑,他此时的笑已经是轻松的了:“兰总,我吃你穿你用你这么多年,钱足够用了!卡,你们自己带着!”说罢,朱副总又把信用卡塞给了兰宛茹。

  兰宛茹则坚持着:“你一定要拿着,否则,当姐姐的……心,不安呐!”兰宛茹说这话的时候,很亮的大眼睛里,也盈满了泪水。

  朱副总见了,只好收了卡,与兰宛茹和丁博士各自紧紧地握了手,独自从日本料理的雅间走了出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就这样,各自都像个大英雄一般地诀别了。

  朱副总快步来到了停车场,开起了他白色的奥迪车。他先找了个邮筒,把兰宛茹的卡装在信封里,封好投进了邮筒。那信封上面有亦萍的名字和地址。原来,那个四处招风惹蝶的美女,真正的本主、床上的常客,其实是他朱副总!!

  而后,他驱车上了西二环,再向东走,直接杀奔怀密方向而来。那里,有陈淑媛的小别墅!

  朱副总走后,兰宛茹问:“我们还有明天吗?”

  丁博士沉默了良久,低声说:“要看出境时的运气了!即便出去了,在海外也要隐姓埋名,地球并不大,共产党厉害着呢!”

  兰宛茹听丁博士如此估计了形势,好久都是低头无语。

  不知沉默了多久,兰宛茹颤抖着声音,低低地对丁博士说:“可惜,我没能为你生个孩子!”

  丁博士把兰宛茹搂进怀里,双手抚摩着她的头,什么也没有说,眼泪却扑蔌蔌地流下来,把厚厚的眼镜片都沾湿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沉默够了,兰宛茹起身,叫了几大杯日本清酒。一对没有办结婚手续的老夫老妻,便无言地开怀痛饮起来。

  他们直喝到日本料理餐厅没有了客人,豪饮到混淆了世界的虚幻与真实,直到服务小姐叫醒了他们,才知道天已经大亮,他们在这里混了个通宵,人家对他们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两人相拥着出了餐厅的门,摇摇晃晃的一对醉鬼,谁想到他们也曾有过呼风唤雨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