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肴用最快的时间给他解释了一遍原由,心虚地隐藏了自己与祁山泽的那一段交易。
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震惊,停在周武斌的耳中,更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什么丧尸围城?
什么变异鼠王?
“肴肴!”周武斌刚被她扶起来,就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是不是被他们给骗了?”
苏肴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竟然无从解释。
“从头到尾,你有看到过丧尸进城吗?”
苏肴犹疑地摇摇头:“没有,但……”
她想说,那几个异能者没必要来哄骗她这个普通人。
但周武斌不这么认为。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丧尸围城!他们只是想把你劫走,于是找了个荒唐的借口!”
“不是的。”苏肴试图解释,“他们当时的样子,不像是在骗我。而且他们根本没必要劫走我,更没必要把你也给带走不是吗?”
“谁说没必要?”
周武斌深吸一口气,他定定地盯着苏肴。
眼前这张俏面,在昏暗的电子灯光下,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美感。
是在末世也会被争抢瓜分的美貌。
同为男人,他太懂了!
“那个领头的异能者,说不定早就对你起了窥伺之心,想要趁机将你收为囊中之物!”
这话一出,苏肴没法反驳。
因为他猜对了。
却又只猜对了一半。
苏肴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最佳的解释时机,于是只能转移话题:“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跑吧,那只变异鼠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周武斌原本顺带着还在质疑她口中的那只“变异鼠王”,没有亲眼见过那群畜生的他,心底的危机感极其有限。
在他怀疑的目光下,苏肴只好指向不远处的尸骨。
“那些都是被变异鼠群吃掉的人。”
尸体所带来的冲击力,一下子让她的话有了九成的可信度。
周武斌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我们得离开这里。”
“现在就走!”
苏肴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她迅速站起身,费力地搀扶着身体发软的周武斌,眼底染上些许忧虑。
“你还好吗?”
“还能走。”周武斌的余光不小心扫过不远处的尸骨残骸,又迅速地收回来,“这里不能久留,能走多远走多远。”
“嗯!”
两人互相搀扶,拎着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没电的小灯,顺着甬道往外走。
还没走出去,周武斌突然开口:“那几个异能者呢?”
提起他们,苏肴的神情明显地停顿了一秒。
“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下水道了吧。”
那么厉害的四个异能者,在她被变异鼠王劫走前,都已经快要顺利地穿过鼠群。
就算中途发生了“她被劫走”的意外,他们应该也不会被这个小插曲拖了后腿。
至于会不会来救她……苏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在被鼠尾捆住的那一段路里,她就已经做好了孤身死亡的准备。
或许祁山泽,那个领队的男人确实对她有些心思,但只要是懂得权衡利弊的聪明人,都知道美色不如命重要。
“当时时间太紧迫,他们的异能也撑不了多久,我们俩被变异鼠王带走后,他们应该就已经甩开了鼠群,朝着目的地逃走了。”
听她说完,周武斌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松了口气。
他仿佛完全不在意那群人将他们带进这个危险的地方又随手丢掉。
“肴肴,听我说。”他深深地盯着苏肴,放软声音道,“我知道他们都是异能者,挥挥手就能解决一大波丧尸,还能搜集到无数物资。”
“这个世道,他们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不论是食物、权势还是美人,招招手就能得到。”
“但你不要被他们的表象给迷惑了。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用珍惜,玩腻了就能随便丢掉。”
“作为普通人,我们俩才是真正的同伴。哪怕他们说得再好听,遇到危险时,还不是只顾自己。”
“最终能够互相陪伴与照顾的人,只有你和我。”
他循循善诱着,可谓是苦口婆心。
苏肴沉默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当然有自己的判断与想法,不可能被几句话带着走。
但不可否认地是,周武斌有几句话没说错。
——她确实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和异能者成为同伴。
——除了身体与容貌,她的身上再无任何价值。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能够平等地相互陪伴、相互照顾的人,只有相处了五个月、拥有患难之情的周武斌。
“我知道。”
怕他没听清,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你别担心,我都知道。”
不会被迷惑的。
周武斌这才露出几分笑容:“肴肴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看透了。”
目的达到后,他便不再多言,很快就转移话题。
“我们先离开,看看从哪里能够回到地面。”
“A市不一定就被丧尸围攻了,哪怕真的有,我们也能找到一个坚固的庇护所,把这一波躲过去。”
“反正绝对不能再待在这里。”
天知道那几个异能者在撒什么慌,回到地面总比待在阴暗的下水道安全。
两人继续往前走,还没有回到积满污水的管道里,就听见手里的电子灯“滋滋”两声,彻底熄灭。
它没电了。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苏肴慌乱地抓紧了周武斌的胳膊。
“别怕,别怕!”周武斌也很慌,但他不敢表现出来,“没事,我们就一直往前走,有井盖的地方肯定会有漏进来的光!”
“……嗯。”
苏肴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和心跳。
别怕。
至少有人在身边,狠着心一直往前走而已。
只要、只要别遇到那只变异鼠王……但想什么来什么,一片黑暗与寂静中,苏肴仿佛听到了一道粗重的喘气声。
随之飘来的,是浓郁的腥臭味。
“肴肴?”周武斌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猜测被同行的人肯定,苏肴的心瞬间跌落冰窖。
“也许只是污水淤积的臭味。”
她勉强安抚对方,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红。
忍不了。
憋不住。
她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一副最恐怖的画面——黑暗里,无人看到的前方,那只腥臭的变异鼠蹲守在那里,流着涎水等待他们撞进血盆大口中。
“啊!”
在她瑟瑟发抖时,周武斌的惨叫声在耳旁炸起。
“什么东西?滚开!”
小臂被两个尖牙咬穿,血液很快染湿了整条衣袖。
周武斌疼得疯狂甩动手臂,袭击他的不知名生物也被砰地一声砸到地面。
他愣了一下,没料到自己的力气变得这么大,竟然能够一下子甩飞“它”。
但很快,周武斌就来不及多想,因为“它”再次冲到了他的身边,似乎是要致他于死地。
“畜生,我跟你拼了!”
手里搀扶着的人迅速地离开,只留苏肴一个人无助地待在原地。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只知道周武斌遇到了袭击,但完全找不到他所在的方向,更别说上去帮他!
“变异鼠王,是它回来了!”
在她喊完,惨叫声和打斗声刹那间消失,四周再无动静。
为什么没有动静?
苏肴顾不得暴露自己的位置,颤颤巍巍地呼唤着:“周武斌?”
“周武斌,你在哪?”
她试图向前摸索,却只摸到了甬道壁,刚刚准备调转方向,在手指移开的那一瞬间,突然摸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苏肴瞬间僵在原地。
但被手指抚摸到的“东西”却不满足地主动缠上来,勾住她的小手指,亲昵地蹭了蹭。
是藤蔓。
是那群杀人异植!
苏肴转身就跑,没等她跑出几步,一根极粗的藤蔓就圈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牢牢地吸附在甬道壁上。
“不要!放开我!”
“快放开我!”
被逮住的流浪猫疯狂地挣扎,手臂向前挥动间,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惊喜涌上心头,苏肴本能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周武斌!”
“是你吗,周武斌?”
不怪她误会,此时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只有周武斌。
但她的哭喊与呼唤并没有引起“周武斌”的一丝反应。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塑。
就算是傻子,也该意识到不对劲。
苏肴缓缓瞪大眼睛,伸出的手也慢慢地缩回:“你、你不是周武斌?”
不是周武斌,那又该是谁?
尸体?丧尸?鬼魂?
人类的想象力在此刻发挥到极致,在这个诡异的下水道里,存在着什么生物都有可能,或许、或许是半人半鼠?
它杀掉了周武斌,然后站在她的面前,准备下一个杀了她。
相比之下,缠住她的藤蔓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身体因为恐惧而不停地发抖,抖得心脏都开始炸裂般的疼痛,哭到极致甚至发不出声音。
刺激再进一步,她或许会窒息晕厥。
就在这个时候,身前突然响起一道极其轻微的叹息。
苏肴敏锐地捕捉到熟悉的声音,脑海里闪过一个妄想的可能。
“祁、祁山泽?”
“是你来救我了吗?”
第15章 巧克力小甜豆
空旷漆黑的甬道里, 听觉被放大了无数倍。
苏肴听到了那声冷漠的叹息,抓住了其中一点点的熟悉。
她升起了唯一的希望,也是最不可能的希望。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苏肴甚至不顾一切地伸出手, 从“他”的手臂攀到了脖子, 犹豫一秒后,疯狂地缠住了“他”的脖颈。
“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胆大包天的流浪猫, 竟然也有这么胡搅蛮缠的一面。
腰间的藤蔓似乎放松了力道, 这让她能够将大半个身体压在“他”的怀里。更准确点说,是她硬要挤进去的。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苏肴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迫切地需要证明自己没有猜错。
“为什么不说话?”
“是你对不对?”
哭音中带了点委屈,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早已将这个异能者视为唯一的安全源。
两只手在黑暗中摸到了男人的脸颊——硬朗的面部轮廓,温热的皮肤触感,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或许是哭得太狠,苏肴的脑袋晕乎乎的。
她等了太久,也没有等到一句回复, 哪怕是第二声叹息。
必须要做点什么。
缺氧的大脑这么指使她。
于是她真的仰起头, 凭着摸索凑到了男人的脸颊旁,软软施施的唇擦过了他的嘴角。
苏肴呆愣了, 似乎在想什么,又什么都没想。
两秒后, 她主动地贴上了“他”的唇。
求你了。
说句话,说句话吧, 不然黑暗与未知的恐惧真的会逼疯她。
一秒、两秒、三秒……无数秒过去了, 紧贴的唇瓣毫无动静, 哪怕是猎物主动献祭,猎人竟也不为所动。
苏肴慌了。
她捧着“他”的脸,学着记忆里男人的动作,试图撬开“他”的唇。
一切都显得那么地顺利。
香软施润的小舍颤颤巍巍地挤进了男人的唇,毫无章法地停滞其中,好像根本不懂下一步要干什么。
黑暗里,怀里香气四溢,两人唇齿相抵。
这般都没法引起“他”开口。
为什么?
为什么不理她?
委屈涌进心底,苏肴鼓起勇气再次主动出击,舍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或许是这一下要了男人的命。
他终于动了,手掌紧紧地钳住了怀里人的腰,同时也禁锢了她的后脑,将主动寻来“挑衅”的舍尖重重地缠住。
明明是被欺负,但苏肴却感恩般落下泪来。
真的是祁山泽。
不管他为什么回来,至少此刻他出现在这里。
脸颊旁的泪水被缓慢地T舐掉。
“祁山泽?”
她再次呼唤他的名字,这次终于得到了回答。
“嗯。”
真的是他!
苏肴惊喜地瞪大双眼,手指杂乱无章地在他的身上摸索着,试图证明这一切并不是濒死前产生的幻觉。
“祁山泽。”
“是你回来救我了吗?”
男人低下头,黑暗掩饰了墨绿色的瞳孔,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不断地唤起,他终于餍足地喟叹一声。
“是我。”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探索,“想摸什么?”
动作被阻拦,苏肴乖顺地停下来。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
怀里的女孩眼巴巴地仰起头,恳求地望着他。
她看不到他。
但他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一切。
吓红的眼角,湿哒哒的眼睫毛,充满依赖的双眼。
只是丢了一会儿,洗干净的流浪猫就又重新变成了小花猫,无比渴望主人的拥抱。
当然,这并没有完全抚慰他心底的怒意。
想到方才听到的那一段话,以及她的肯定回答,祁山泽就有种想要冷笑的冲动。
表里不一的小花猫。
“不行。”
苏肴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委屈:“为什么不行?”
只是看看他,确定他是真正的祁山泽,而不是她在吓死前的幻觉。
这样也不行吗?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难过与委屈,男人放低了声音,好似是在特意哄她:“我没有带任何照明设备,也没有火系异能。”
委屈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因为自己提出了无理取闹的要求而感到的羞愧。
苏肴的耳根臊红了。
攀爬在墙面上的藤蔓又开始躁动了,它们想伸出藤尖去挑弄那对红润的耳垂,最好是能再吸允两下。
但主体压制了它们。
“还有,你应该也不想看到变异鼠的尸体。”
变异鼠的尸体?
苏肴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熄灭的电子灯,黑暗里传来的腥臭味,袭击的怪物,惨叫的周武斌……
对了!周武斌!
“我的男朋友……我的同伴他怎么样了?”苏肴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刚才遇到了袭击,很快就没了动静,他是不是、是不是遇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