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礼被苏柳这一骤然转型又下了一跳,半天回神过来,还没来得及冲她大喊谢谢,苏柳就一拍马屁股,消失在一路烟尘中。
一路狂奔。
路旁的人侧目看着马背上的人,露出好奇惊异之色。
苏柳从来没有觉得忘了帮人做事会有如此愉快的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信还没有送到,她怎么就能离开唐门呢?
这个借口看上去是那么不堪一击,而苏柳觉得如同握着免死金牌。
光明正大,冠冕堂皇。
她的头发被风刷刷地拂起,心就如同这狂奔的马蹄一样,狂野而疯狂。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是的,她又笑着想,自己顺利完成了傻子到疯子的华丽转身。
马儿颠得苏柳的心仿佛也要跳出来。她紧紧地抓住缰绳,她必须回来,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样的离开,既不悲情也不伟大,只会空留一身遗憾。苏柳不想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静静一人倚窗,暗自神伤地缅怀这份残缺的感情,或者是在老了的时候,一脸沧桑悲怆地跟子孙们谈起年轻时候的遗憾,一开口就是满腔的无奈:“早知当初……”
没有当初,现在就是当下。既然感情是真的,为何就要如此放弃?唐心璇不是对他有意吗,难道就真会见死不救?还有……还有梨烟啊!爷爷不是草力真人么?那岂不是能解百毒的梨烟不就在爷爷那里的么?
这个念头冒上脑海,苏柳忍不住又喜又恼,她怎么会这么糊涂?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想起!此刻她巴不得能飞奔至慕瑄跟前,告诉他,苏之退就在云过山庄,只要她开口,苏之退一定不会拒绝,慕瑄的毒就能解了!
唐门越来越近,依旧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苏柳情不自禁地有些激动。门口有许多年轻力壮的小厮在搬运着大箱大箱的东西,汗流浃背,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而每个人脸上却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苏柳好奇,君子大会用这些做什么?心里却莫名其妙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心头悄然啃噬,让人痛痒心慌。待靠近些,才发现,每个箱子上都讲究地用红布包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聘”字。箱子扣钮也十分不俗,居然是用玉做的,镶在棕色的木箱上,光华流转,分为惹眼,更让人惊奇的是,那玉扣的花纹竟然被是一个字雕刻而成,仔细看去,正好是一个篆体的“慕”。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卡文卡得利害。。。
然后小声地说:评论、收藏不涨,木有动力。。。唉。。。
☆、提亲
心跳好像停了一下,仿佛全世界都被静了音,那个玉雕的字,在骄阳的太阳下,温润地泛着光泽,而苏柳却觉得那折射阳光的角度几乎快晃花了她的双眼。她提步一点一点走近,周围的声音又缓缓地,像空气般,聚拢来。
“没想到传言是真的!”
“是呀,这慕阳山庄真是财大气粗,据说运聘礼队伍,一路蜿蜒,从唐门排到了云唐镇。”
“何止,这都是一路快马加鞭、加急运来的,生怕晚一点佳人就被抢走了,”有人猥琐地笑,“嘿嘿,没想到谦谦君子如华阳公子,也有猴急的一天。”
“嘿嘿嘿……可不是么,男人嘛。何况取的还是个天仙。”
无心的话就像一个个炸弹在耳边炸开。太阳毒辣地洒在她的脸上,一丝风都没有。苏柳赶着时间回来,午饭也没有吃,水也没有喝几口,听闻此言更加觉得头晕目眩,她勉强稳住心神,顺手抓住一个搬运小厮的手,问:“这,聘礼是华阳公子的?”
“是呀,”小厮一脸喜庆地道,“今个华阳公子提亲呀。”
“提、提亲?”苏柳一字一句地问,“提,什么亲?”
小厮奇怪的看着苏柳,脸上微微露出不屑之情,“来唐门,还能提什么亲?当然是向我们心璇小姐提亲了!唉唉唉……你做什么,干嘛使劲掐我的手,好痛!”
那小厮迅速甩掉苏柳的手,跳到一边,一边揉着自己的手,一边上下打量苏柳,怒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好么?!”
“他们在哪里?”苏柳收回手,直直地问。
“什么?”小厮莫名其妙。
“回去吧。”忽然有人在身后说话。
小厮抬眼一看,朝那人稍稍鞠躬,显然是认得他,笑道:“陆公子,那我先走了。”
走时,又回头瞅了眼苏柳,仿佛看见一个怪人。
“回去吧。”身后那人又说。
苏柳充耳不闻,抬脚就往前走。
陆非鸣大步上前,一把拽住苏柳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苏柳不得不趔趄一下,被迫停了下来。
耳旁一声低低的叹息,苏柳斜视一眼陆非鸣,示意他放手,陆非鸣嘴唇张了张,道:“回去吧。你不应该来这里。”
苏柳低下头,一根根掰开陆非鸣的手指:“放手。”
陆非鸣心有不忍,却又无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被苏柳掰下来。
苏柳返身抬眼,见着平日严肃的唐门洋溢着幸福欢乐之情,众人有说有笑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动。她顺着人流的方向前进,没走几步,却又感觉到身形被人制住,这次抓得更紧,用力更猛,冷不防后背就靠到一个温暖的胸膛。她此刻已经烦躁至极,想也不想,瞪圆了杏眼,转身就要发作,却看见陆非鸣眼中戏谑不再,取而代之的确实满满的担心和关切。
她抬起的胳膊稍微滞了一下,陆非鸣顺势放开她,不辨喜怒地道:“提亲在三熙厅。”
苏柳略带疑问地看向陆非鸣,却又听见他道:“凭帖进入。”说罢陆非鸣又看她一眼,继续道:“以防不速之客。”
整个宴厅都洋溢着华贵而喜庆的氛围。连签收喜帖的小厮都乐得没了眉眼。人们相见拱手贺喜寒暄。大大的红毯从厅内一直铺到外面的石阶上,红色艳得刺目。
陆非鸣环顾四周,忍不住哼道:“至于么,提个亲而已。”
苏柳默不住声,也不知听见没有。陆非鸣看了眼她,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也不再多说,只带着她往前。
厅内张灯结彩,中间端坐着唐门掌门唐铭,神态怡然,正言笑晏晏地跟周围的人客套寒暄,而他的另一侧,坐个一个白色的身影。
看到的那一刻,他正轻轻吹动手中的茶水,然后轻轻晃了晃,低头地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淡然却闲适。
有人上去跟他说话,满脸推笑,还带着拱手的动作,想必是说着祝贺之词。他笑着回应,朝那人回一个礼,说了几句,谈笑自若,那人又笑着离开了。
苏柳身形微微一颤。
厅内人不少,想必都是唐门借此次君子大会之名邀请的江湖人士。陆非鸣不动声色地将苏柳掩护在身后,站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按照习俗,提亲应该是在上午举行,以博一个“蒸蒸日上”好意。而且毕竟缔结姻缘是两家人自个的事儿,照理说是不会在众人面前展示整个提亲过程。苏柳心里想着,越发觉得惶恐和不安,却又不敢去确认。她心里还是怀着一点点念想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心地呵护着最后的希望。她小声对自己说,既没有亲眼见着,又没有亲耳听到,不算事实、不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