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钉的纸笺?
是谁要约自己?
而约自己又有何事?
苏柳哂笑,心中虽疑,却无暇多想,今晚她要等慕瑄的答复,这等无聊之事,她摇摇头,遂拔下那三根银针,揉了纸条,正欲扔出,手却停住。
月黑风高夜,杀人,或者,私会。
天边一勾上弦月,挂在枝头冷笑。
月下清辉,薄雾淡淡,远山朦胧,两个白色身影,静静伫立于盛放的百花中,空气中弥漫着轻轻的花香,月色虽冷,而气氛却极佳。
一人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这是位女子,声音妙曼,甜而不腻,款款温柔中带着关切。
另一人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半晌,道:“我自有分寸。”
“我知道,这几日,多辛苦你,”女子低声,温婉中既带理解有带着浅浅的责备,轻轻往另一人身边靠了靠,道:“时间不多了,”又似提醒,“越早越好。”
男子略微点头。
女子又柔声道:“这也算是了了慕老庄主的毕生心愿。”又低低补上一句,“同时,也是我的。你知道,‘双玉’,只为你……”
男子默然不语,良久,道:“如你所说,不过,还得等上一两日。”
女子略微一僵。
男子又道:“无需多虑,唐门主我自有交代。”
女子适才笑笑,轻松道:“爷爷一直对你青眼有加,甚至理解。而我,无妨,我已等候多时。”
月光悄无声息地撒向大地,两位白衣人相形而立,明显能看出来是一男一女,男的背影宽厚,长身玉立,女的身材苗条,倩影婷婷,看上去是那么和谐般配,就像是一对随时要羽化归去的神仙伴侣。
夜色静好,万物恬然。
忽然,男子猛然转身,喝道:“是谁?!”电光火石之间,只见白衣人袖口一番,一道乌光射向廊后的阴影处,那里漆黑一片,只听见草丛中响起悉悉嗖嗖的声音,男子轻身一掠,瞬间及至,而树丛中,躺着一只闭目的猫。
女子款款而至,道:“唐门中的野猫,也该清理清理了。”
暗淡的月色透过窗棂,勉勉强强地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影子。墙角那一抹微弱的烛光,流了一身的红泪,闪闪烁烁,明明灭灭。
门外响起三声不疾不徐的轻叩声。
“是我。”慕瑄站在门外,“睡了么?”
屋内没有人答话。
慕瑄又道:“今日听闻你随柳芝参加大会,差点被公牛伤着,可有此事?”
“……”
“苏柳?”慕瑄的声音多了一丝警觉。
依旧没有答话。
慕瑄似有察觉,正要推门而入,却发现室内烛光一灭,苏柳的声音随即低低传来:
“我睡了。”
慕瑄在门外站定,欲言又止,徘徊良久,终看着这一室黑暗,离去。
苏柳挺尸般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盯着木床的顶棚,那里只有简单的木框架,吊挂粉色的帷帐,而苏柳的目光却似乎要将那里盯出花来。她嘴唇紧咬着,心中浮现的一幕幕,不禁让她浑身颤抖,他怎么可以刚刚还和唐心璇花前月下,下一刻便又来向我嘘寒问暖?
这样的情况,到底发生过多少次?
慕瑄啊慕瑄,这就是我认识的你么?
若是三个时辰前,苏柳必定起身开门,一问到底,而现在,只却忽觉什么也不必问了。
白日所闻仅仅是震撼,还有疑虑,还期待他解释和否认,而今晚亲眼所见,却是彻底将心中残存的希望斩草除根。
那日的话,又重新袭上心来:
“解药有下落了么?”
“嗯……快了。”
“真的?快说说。”
“我打听到有一种药专解奇毒,打算试一试。”
“那药有几成把握?”
“大概九成。”
……
“要花费些功夫。”
是了,那日所说的解药,还有今日柳芝所言的“唐门独门秘籍”,就是唐心璇所谓的“双玉”吧?
而那日所谓的“花些功夫”,便是指的自己吧?
苏柳的思路从来都没有这样清醒过,彻头彻尾,自己都是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坐井观天,在自己小小的一片天地里忧愁、欢喜。大千世界、花花万物,从来她都以为与自己无关,江湖万千,红尘万丈,她只愿意取其中的一尺,一尺美好而完整的红菱,给自己做身嫁衣,牵着良人的手,走过一生。
诚然如苏之退所言,生活是一处于一处的模仿,而江湖于苏柳,不过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称号。或许在白龙镇,那个简陋待发马车上,在慕瑄向她伸手的那一瞬,心旌神摇,她以为是救赎,到头来却是如此不堪的沦陷。
只是唯一不明白的是,初遇时,自己不过一个小镇的丫头,唐门既然已有解药等、又有美人盼,带着自己,又是出于哪番原因?
苏柳苦笑,长睫微垂,两行泪在惨然的月光下滑入发鬓。
右手的疼痛感再次传来,血已止住,而疼却复加——那里,今晚刚刚闪过慕瑄的剑气。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
我可以小声地说两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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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1)
卯时不到,天还未明,唐门所处的群山中,忽然响起了低沉雄厚的钟声。
被吵醒的众人心生不满,而稍待清醒后,忽觉震惊,江湖已经很多年未响过这样的钟声。
唐门惊鸣钟,非大事不响。
钟声一声接一声,回荡在苍茫的山野中,召唤着人们,向人们告示着——唐门有异。
依旧是那个宽广高敞的大厅,天未大亮,四周燃烧着巨大的擎擎蜡烛,映得室内通亮。待苏柳赶到时,厅中业已聚集多人,众人表情各异,或惊奇,或疑惑,也有待看好戏之色,更多的,都表情严肃。众人围城一个圈,面相中间,窃窃私语。
苏柳皱眉,拨开人群一看,大惊失色!仓惶两步,几欲跌倒。
不知何时慕瑄已赶到,眼疾手快地扶住。
伤口无意中被碰到,苏柳心中吃痛,迅速抽回手来,而手臂之痛,岂又能比得上此刻心中的绞痛。
柳芝安静却僵直地躺在厅堂中央的一块木板上,她还穿着昨日苏柳所见的一身浅紫色衣裙,一张薄薄的半透明的白布从头覆到了脚。她的眉毛隐隐约约地微皱着,似乎是在无声的抗议周围的喧嚣声与交谈声。那双明动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一脸乌黑,嘴唇艳红,在白色布下,更显诡异和森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柳芝明明几个时辰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可人少女,如今怎么却如死人般躺在这里?!
死人,这个词让她浑身一颤。
巨大的惊恐让苏柳傻愣在原地,她忽然想起上一次,红枫生命在危,而绿衣带他走的时候,他还有脉搏,只是生离;而这一次,柳芝突兀而残忍的陈尸跟前,却是实实在在的死别。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