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广播公司的那个记者,”兰登说,“他认为‘欧核中心’是光照派新的藏身之地。”
“什么! ”维多利亚说着在后面绊了一跤。她站起身继续跑着问道:“他竟然这样说?!”
“他在播新闻时说的。他把‘欧核中心’比作共济会的据点一一共济会是个合法组织,无意中却窝藏了光照派兄弟会的人。”
“天哪,这会毁了‘欧核中心’的。”
兰登并不那么认为。不管怎样,这种推测突然显得并没那么牵强。
“欧核中心”是最佳的科学港湾,是来自十多个国家的科学家们的总部。
他们似乎有用不完的民间筹款,而马克西米利安·科勒正是他们的主任。
科勒就是杰纳斯。
“假如科勒没卷进去,”兰登质疑,“那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
“可能想来阻止这个疯狂的行为,来表示支持。也许他正在以撒马利亚人的身份做事呢! 他可能已经查明了谁知道反物质计划的下落,就过来把这个信息公之于众。”
“那个杀手说他是来给教皇内侍烙上烙印的。”
“有点儿主见吧! 这样等于是自杀,马克斯绝不会活着出来。”
兰登考虑了一下她的话。也许那正是问题所在。
一道铁门的轮廓隐约显现在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兰登吓得屏住了呼吸。但是来到跟前,他们发现那把老式锁竟然打开了挂在门上,门可以顺畅地开闭。
兰登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意识到正如他所料,这条古地道还在使用。最近就在使用,就像今天一样。他现在明白了,早些时候那四位受惊的红衣主教就是从这里被偷偷带走的。
他们继续奔跑着,兰登此刻能听到左侧传来的嘈杂声。那里是圣彼得广场。他们就快到了。
他们发现了另一道门,这道门要厚重一些,也没上锁。此时,圣彼得广场上的喧哗声渐渐消失在身后,兰登感到他们已经穿过了梵蒂冈的外城墙。他不知道这条古地道通到梵蒂冈境内的什么地方。通到花园? 通鳓圣彼得大教堂? 还是教皇的官邸? 就在那时,地道毫无预兆地到了尽头。
一道笨重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是一道铆接的厚厚的铁门。
借着火把剩下的最后一丝摇曳的火光,兰登看到这道门表面非常光滑——门上没有拉手,没有门环,没有钥匙孔,也没有铰链。这里过不去。
兰登顿时感到一阵惊慌。用建筑师的话来说,这类罕见的门叫做单面门,可用于安全防卫,只有一面能开门——就是另一面。兰登的希望渐渐破灭…手中的火把也快熄灭了。
他看了看表。米奇牌手表发出了亮光。
晚间,11点29分。
随着一声失望的尖叫,兰登扬起火把猛地砸起了铁门。
113
事情有点不对头。
沙特朗中尉站在教皇办公室门外,从与他一起站岗的侍卫兵那不自在的姿势中,他意识到大家都焦虑不安。罗奇尔说一他们守护的这次私人会面会让梵蒂冈免遭灭顶之灾。但是,沙特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有一种强烈的保卫冲动。罗奇尔的行为为什么如此古怪呢? 肯定有什么事儿出了差错。
罗奇尔上尉站在沙特朗的右边,两眼注视正前方,目光极其敏锐,显得有点异常。沙特朗简直都不认识这位上尉了。在过去的几小时里,罗奇尔根本就不正常。他的决断一点都不合情理,会面进行时应该有卫兵在场! 沙特朗心想。他听见马克西米利安‘科勒进门后上了门闩。为什么罗奇尔允许他这样做? 但是有些事情更让沙特朗迷惑不解。那些红衣主教。那些红衣主教依然锁在西斯廷教堂内。这样做简直是疯了。教皇内侍可是早在十五分钟之前就想把他们疏散! 罗奇尔早已否决了这一决断,却没有通报教皇内侍。沙特朗早已表达了忧虑之情,但是罗奇尔差一点儿砍了他的脑袋。
在瑞士侍卫队,上面下达的命令是从来不容置疑的,而且罗奇尔现在是头号指挥官。
只剩半个个时了,罗奇尔借着大厅枝状烛台上那昏暗的烛光- 谨慎地看了看瑞士计时器.心想,拜托炔点吧。
沙特朗真希望自己能听见门里的人在谈些什么。不过,他知道除了教皇内侍,自己不愿其他任何人来处理这次危机。今晚,教皇内侍受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考验,而且没有畏缩。他直面这个难题…诚实,率直,还为大家树立了一个光辉的榜样。沙特朗立刻为自己是天主教徒而感到自豪。光照派向文特斯克教皇内侍发出挑战的时候就已经犯下了一个错误。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出乎意料的响声打断了沙特朗的思绪。这是“嘭嘭”的撞击声,正从大厅下面传来,声音遥远而沉闷,却又连续不断。
罗奇尔一下子抬起了头。这位上尉转向沙特朗,低头示意他看地板。沙特朗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打开电筒过去调查。
这种“嘭嘭”的响声此时更加猛烈了。沙特朗沿走廊跑了二十码来到一个交叉口。那声音似乎是从墙角附近传来,在克莱门蒂娜厅的后面。
沙特朗一下子感到茫然不知所措。那后面只有一个房间——教皇的私人藏书室。自从教皇死后,藏书室一直紧锁着。绝不可能有人呆在里面! 沙特朗匆忙跑到第二条走廊处,然后转了个弯儿冲到了藏书室门口。
这个木制的门廊非常小,但立在黑暗中,这扇门却像是冷面的哨兵。那个“嘭嘭”声就是从屋里的某个地方传出来的。沙特朗迟疑了一下。他从不曾踏进那问私人藏书室半步,难得有几个人进去过。没有教皇本人的陪同,谁都不许进去。
沙特朗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门上的把手,拧了一下。正如他所料,门是锁着的。他把耳朵凑到门上听了听,那个声音更响了。就在那时,他听到了别的声音。说话声! 有人在叫喊! 那些话沙特朗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听出了喊声中透出的惊慌。有人困在藏书室了吗? 难道瑞士侍卫队没有完全疏散大楼里的人吗? 沙特朗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向罗奇尔汇报。让他见鬼去吧。沙特朗也曾受过训练,知道要当机立断,现在就该自己作主。他侧向伸出胳膊,对准门闩“啪”的开了一枪,木门闩应声而碎,门开了。
站在门外,沙特朗只看到一片漆黑。他拿电筒照了照.发现这是个长方形的房间——东方式地毯,摆满了书的高高的橡木架子,一张用皮革缝合的睡椅以及一个大理石壁炉。沙特朗以前就听别人描述过这个房问——三于本古书和数百种当代杂志与期刊并排摆放着.教皇所要的一切书籍都在这里。那张咖啡桌上摆满了科学与政治方面的杂志。
那个撞击声这会儿越来越清晰了。沙特朗拿电筒朝房间里传出声音的方向照了过去。在座位区的后面,一道巨大的铁门出现在最里面的墙壁上,看起来像保险库一样密不透风。门上有四把大锁。门正中央蚀刻的那个小字让沙特朗目瞪口呆。
密道
沙特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看了看。这是教皇的秘密逃亡通道,沙特朗无疑也听说过“密道”,甚至还有人谣传说藏书室里曾经有个人口,但这条通道已多年不用了! 谁还会在门内“嘭嘭”砸门呢? 沙特朗拿电筒在门上轻叩了一下,门内传来了一阵低沉的欢叫声。
砸门声停止了,但叫喊声更大了。有道门作屏障,沙特朗难以听清他们的话。
“…科勒…骗…教皇内侍…”
“你是谁? ”沙特朗尖叫道。
“…特·兰登…维多利亚·维…”
沙特朗听明白之后却发现自己更迷惑了。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在了呢!
“…门,”那声音在尖叫,“开…! ”
沙特朗看了看那道铁门却发现可能得用炸药才能打通这道门。“打不开! ”他尖叫道,“太厚了! ”
“…会面…阻止…皇内侍…危险…”
尽管受过训练要临危不乱,但听到最后几个字沙特朗还是感到恐惧不安。会不会是他听错了? 他心跳加速,转身就要跑回教皇办公室。可刚一转身,他就停了下来。他凝视着门上某个东西…这比门后面传来的信息更让他震惊。那么多锁的钥匙孔里竟然都插着钥匙。沙特朗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看。钥匙竟然都在这里? 他满腹狐疑地眨了眨眼睛。钥匙应该放在某个地下室的! 这条密道根本就不是几百年没人用! 沙特朗把电筒放到地板上.抓起一把钥匙拧了起来。锁生锈了,拧起来比较费劲,但还是拧得动。有人最近打开过这道门。沙特朗一把接一把地开着那些锁。最后一个门闩滑开的时候,沙特朗拉了一把铁门,铁门“嘎吱”一声开了。他抓起电筒,照亮了那条密道。
罗伯特·兰登与维多利亚·维特勒看起来像幽灵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进藏书室。二人虽衣着凌乱而且疲惫不堪,但好歹还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 ”沙特朗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
“马克斯·科勒在哪儿? ”兰登询问道。
沙特朗指了指,说道:“在单独会见教皇内——”
兰登和维多利亚从他身旁挤过去跑进了漆黑的大厅。沙特朗转过身,不自觉地端起手枪瞄准了他们的后背。他很快就放低手枪,跟在后面跑了过去。罗奇尔明显是听到他们来了,因为他们来到教皇办公室门口时,罗奇尔早已成保护姿态站着,还拿枪瞄准了他们,喊道:“回去! ”
“教皇内侍处境危险! ”兰登大叫着渐渐停住了脚步,双手举起来投降,“快开门! 马克斯·科勒要杀教皇内侍! ”
罗奇尔看起来一脸愤怒。
“开门! ”维多利亚说道,“快点! ”
但这已经晚了一步。
教皇办公室里面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那是教皇内侍在尖叫。
114
这种正面冲突瞬间就结束了。
沙特朗走过罗奇尔身边,“啪”的一枪打开教皇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文特斯克教皇内侍还在尖声呼叫。几名侍卫兵一拥而人,兰登与维多利亚则紧随其后跑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简直令人惊愕。
房间里只点着一支火把和一堆快要熄灭的火。在壁炉近旁,科勒艰难地站在轮椅前。他挥舞着手枪瞄准了教皇内侍,教皇内侍则躺在科勒脚边的地板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他的长袍已被撕破,袒露的胸膛被灼烧得发黑。从房间的另一侧望过去,兰登根本看不清楚那个烙印,但一大块正方形烙铁却放在了科勒近旁的地板上。那烙铁依然泛着红光。
两名瑞士侍卫兵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啪”地开了枪。子弹“嗖”地打进科勒的胸膛,他向后倒过去跌进了轮椅里,胸口流出汩汩鲜血。手枪在地板上滑了出去。
兰登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维多利亚惊得呆若木鸡。“马克斯…”她轻声叫道。
依然在地上扭动着身子的教皇内侍滚向了罗奇尔,惊骇的神情如早期行巫搜捕者阴魂附体一般,食指指向罗奇尔大声喊出一句话:“光照派的人! ”
“你个畜生! ”罗奇尔说着奔向了他,“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畜——”
这次沙特朗凭直觉反应,对准罗奇尔的后背连开三枪。这位上尉脸朝下摔在了砖地上,倒在血泊中死去了。沙特朗和卫兵一个箭步冲到教皇内侍身边,只见他紧紧地抱住身体,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
两名卫兵看到教皇内侍胸前的烙印都发出了恐怖的惊叫。第二个卫兵看到倒置的烙印,立刻踉跄着向后退去,眼中透出恐惧的神情。沙特朗看起来也被那个烙印吓得魂不附体。他拉起教皇内侍那撕破的长袍遮住了伤口。
兰登感觉精神错乱地穿过了房问。透过疯狂与暴力行为的迷雾,他试图弄明白所见的景象。一位残疾的科学家为了烙下最后一个符号,竟然飞到梵蒂冈给教会的最高统帅打上了烙印。有的事业是值得人们为它牺牲的.黑煞星这样说过。兰登原本并不知道一个残疾人怎么可能制服得了教皇内侍。原来科勒是带着枪的。怎么做到的都无所谓了! 科勒竟然完成了使命! 兰登朝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走了过去。大家都在照料着教皇内侍,兰登感觉落在科勒轮椅旁的地板上还冒着烟的那块烙铁把他吸引了过去。那就是第六块烙铁? 兰叠走得越近,越感到不解。看起来那是一大块正方形的烙铁,显然是专门从光照派藏身地的那个盒子中央的空格里拿来的第六蛱也是最后一块烙铁,黑煞星这样说过,设计得最为巧妙。
兰登跪在科勒身旁伸手去拿那块烙铁。烙铁依然散发着热气。兰登抓住木把手将那块烙铁拿了起来。他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但那块烙铁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兰登困惑地盯着它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却什么也没看明白。为什么那些卫兵看见这个东西会吓得惊叫呢? 这只是一块由毫无意义的花体字组成的正方形。这就是设计得最为巧妙的烙铁? 兰登把烙铁拿在手里转着看了看,看出了这是个对称图形,却看不懂什么意思。
有只手搭在了兰登的肩头.他还以为是维多利亚就抬头看了看。但是,这只手是血糊糊的。原来是马克西米利安·科勒从轮椅上伸出了手。
兰登连忙丢下烙铁.踉跄着站了起来。科勒竞还活着! 这位奄奄一息的主任倒在轮椅里还剩下最后一丝气息,但他喘着气已经说不出连贯的话了。科勒正视着兰登,与早些时候在“欧核中心”迎接兰登时的目光一样,还是冷眼凝视。在即将死去的时候,他的目光显得更加严厉,憎恶与仇恨全都暴露无遗。
这位科学家颤抖了一下,兰登知道他这是想挪动身子。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教皇内侍身上,兰登想大叫却没能叫出来。科勒在临死的那一刻所表现出来的力量让他大吃一惊。这位主任费尽力气抬起胳膊,从轮椅的扶手上扯下一个小小的装置。那东西有火柴盒般大小。
他哆哆嗦嗦地递了过来。有那么一刻.兰登还担心科勒藏有武器。但那是别的东西。
“给——给…”科勒结结巴巴地耳语般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把这个给——给…媒——媒体。”他突然一动不动地倒了下去,那个装置随之也掉在了大腿上。
兰登注视着那样装置,震惊了。那是个电子器件,正面印着“SONY RUVI ”的字样。兰登认出了那是一种新款的微型掌上摄录机。这家伙真有能耐! 他心想。科勒显然是录下了什么临终遗言想让媒体播报出去…很可能是有关科学的重要性与宗教的邪恶性的说教。兰登认为今晚自己为了这个人的事业做的事情够多了。趁沙特朗还没看到科勒的摄录机.兰登把它悄悄地放到了外套最里层的口袋里。科勒最后的那句话很可能是信口雌黄! 教皇内侍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里的寂静。他正试着坐起身来。“红衣主教,”他对着沙特朗急促地说道。
“还在西斯廷教堂里! ”沙特朗惊叫道,“罗奇尔上尉下令——”
“疏散…马上。疏散所有人。”
沙特朗派了一名卫兵跑出去放主教们出来。
教皇内侍痛苦地扭歪了脸,喊道:“直升机…门外…送我去医院。”
115
在圣彼得广场上,瑞士侍卫队的飞行员坐在停放着的梵蒂冈直升机驾驶舱里揉了揉太阳穴。周围广场上一片混乱,闹哄哄的声响连机翼的空转声都淹没了。这并不是什么神圣的烛光守夜仪式。这样竟然都没发生暴动,他大为惊奇。
距离午夜只有不到二十五分钟的时间了,人们依然聚集在一起,有的在祈祷,有的在为教会而哭泣,还有的大声地骂着污言秽语,声称这是教会罪有应得,还有一些人则唱起了《圣经》里《启示录》中的赞美诗。
看着媒体的灯光在挡风玻璃上闪耀。飞行员觉得他的头突突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