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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265]
《你五岁的孩子为什么做不到?》[266]
《现代艺术生存指南》
我还在努力求生呢!兰登边想边快速浏览。他走到另一个书架前开始浏览下一格。
现代艺术方面的藏书!
兰登若有所思。他一眼就看出这一格的书都是论述早期现代艺术的作品。我们至少是往回走了…朝着我明白的艺术走了。
兰登的眼睛沿着书脊迅速浏览起来。他发现书架上摆放的全是1870年到1960年间靠全新艺术形态震撼世界的印象派、立体派、超现实主义画家们的传记和画册。
梵·高…修拉…毕加索…蒙克…马蒂斯…马格利特…克里姆特…康定斯基…约翰斯…霍克尼…高更…杜尚…德加…夏加尔…塞尚…卡萨特…布拉克…阿普…亚伯斯…
书架的这一格连接最后一根承重柱,兰登绕过柱子发现这是整个藏书的最后一格了。这里似乎专门收藏埃德蒙在兰登面前喜欢称之为“无聊透顶的白人画家”的那些人的作品——本质上说,这些都是十九世纪中叶现代主义运动之前的作品。
跟埃德蒙不同,在这里被古典大师们包围着才让兰登感到最惬意。
维米尔…委拉斯开兹…提香…丁托列托…鲁本斯…伦勃朗…拉斐尔…普桑…米开朗琪罗…利皮…戈雅…乔托…基兰达约…埃尔·格列柯…丢勒…达·芬奇…柯罗…卡拉瓦乔…波提切利…博斯…
最后一个书架上最后几英尺的地方放的是一个大玻璃柜。玻璃柜上了把大锁。兰登透过玻璃往里张望,看到里面有一个看上去很古旧的皮匣子。显然这个皮匣子是用来保护一本体积庞大的古书的。匣子外面有字,虽然难以辨认,但兰登还是能比较清楚地看到匣子里所存卷册的书名。
我的天哪!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本书锁起来不让访客去碰了。这可值一大笔钱呢!
兰登知道,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艺术家的作品现存的只有几本弥足珍贵的早期版本。
难怪埃德蒙在这上面投资!
眼前的一幕让他回想起,埃德蒙曾经把这位英国艺术家称为“想象力极其丰富的唯一一位前现代画家”。兰登当时虽然不敢苟同,但完全能够理解埃德蒙对这位艺术家情有独钟的心情。他们俩是“一丘之貉”。
兰登蹲下来透过玻璃仔细辨认盒子上的镀金雕刻字迹:《威廉·布莱克全集》。
威廉·布莱克[267],兰登暗自思忖,1800年的埃德蒙·基尔希。
布莱克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天才——一个多产的大师,其画风非常超前以至于有人认为他是在梦中奇迹般地看到了未来。他充满象征意义的宗教插图画作,描绘的都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天使、魔鬼、撒旦、上帝、神兽、《圣经》故事,以及万神殿。
跟埃德蒙一模一样,布莱克也喜欢挑拨基督教的神经。
这个想法让兰登猛地站了起来。
威廉·布莱克。
他惊讶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如此众多的视觉艺术家中发现布莱克,这让兰登差点忽略了这位神秘主义天才身上的一个关键事实。
布莱克不仅是艺术家和插图画家…
布莱克还是一位多产的诗人。
刹那间兰登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狂跳起来。布莱克的大部分诗歌都是鼓吹革命思想的,这与埃德蒙的观点完全吻合。其实布莱克最广为人知的一些警句——在《天堂与地狱的联姻》等“撒旦式”作品中的那些警句——埃德蒙差不多也能写出来。
《所有宗教同出一源》
《没有自然的宗教》
兰登现在回想起埃德蒙对其最喜欢的诗句的描述。他告诉过安布拉,那句诗是“预言”。
兰登知道历史上被当成预言家看待的诗人中,威廉·布莱克是第一个。在十八世纪九十年代,布莱克曾写过两首格调阴暗、预示不祥的预言诗:
《美国:一个预言》
《欧洲:一个预言》
这两部诗作兰登手里都有,而且是配插图的手稿复本,非常精美。
兰登盯着玻璃柜中的大皮匣子。
布莱克“预言诗”的最早版本应该是大开本的绘本!
兰登心中顿时萌生出一线希望,于是在玻璃柜前蹲了下来。他总觉得皮匣子里可能有他和安布拉要找的东西——一首预言诗,其中一行有四十七个字母。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埃德蒙是否把自己最喜欢的段落用什么方式标注出来了。
兰登伸手去拉玻璃柜的把手。
锁着的。
他朝旋转楼梯看了一眼,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冲到楼上,让温斯顿把威廉·布莱克的所有诗快速检索一遍。此时警笛声已经被远处直升机的轰鸣声和门外楼梯井里的吵嚷声所取代。
他们已经到了。
兰登盯着玻璃柜,注意到玻璃隐约透出一丝淡淡的绿色,这是现代博物馆才有的防紫外线玻璃。
他马上脱下夹克把它盖在玻璃柜上,然后侧过身毫不犹豫地抬起胳膊肘朝玻璃捣去。随着一声沉闷的喀嚓声,玻璃碎了。兰登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锯齿状的玻璃洞里打开了锁。随后他拉开柜门轻轻地把皮匣子取了出来。
还没等把匣子放到地上,兰登就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匣子的重量不够!布莱克全集怎么会这么轻呢?
兰登放下匣子,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子。
不出所料…空的。
他盯着空荡荡的皮匣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埃德蒙的书究竟在哪儿?!
正要合上皮匣子时,他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被用胶布黏在盖子的内侧。那是一张印有精美浮雕图案的乳白色卡片。
兰登把卡片上的文字看了一遍。
他简直不敢相信,于是又读了一遍。
几秒钟之后,他冲上旋转楼梯朝楼顶飞快地跑去。
此刻在马德里皇宫的二楼,电子监控部主任苏雷什·巴拉正悄无声息地穿过胡利安王子的私人寓所。他在找到壁式数码保险柜之后输入了重设的密码。这个密码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使用。
保险柜“啪”一声打开了。
苏雷什发现保险柜里有两部手机:一部是王室配给胡利安王子的安全智能手机;另一部是苹果手机——他推测,这部很可能是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的。
他抓起苹果手机。
我真的要这么干吗?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monte@iglesia.org发来的邮件。
我黑了巴尔德斯皮诺的短信。
他藏着很多危险的秘密。
王室应该调取他的短信记录。
马上。
苏雷什想知道主教的短信里会有什么秘密…为什么报料人下定决心要跟王室过不去。
也许报料人在设法保护王室免遭间接伤害?
苏雷什只知道如果有对王室不利的信息,他就有责任去调取。
他考虑过弄一张紧急传票,但想到公关风险和可能出现延误,他觉得那样做不切实际。幸好苏雷什还有更为保险的办法。
他拿起巴尔德斯皮诺的手机,按了一下主页键,屏幕亮了起来。
手机被密码锁住了。
小菜一碟。
“嘿,语音控制。”苏雷什把手机放到嘴边说道,“现在几点了?”
虽然手机仍处于锁定状态,但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时钟。苏雷什做了一系列简单的操作——为时钟创建一个新时区,通过短信分享时区,添加照片,最后点击主页键。
点击。
手机解锁了。
YouTube[268]上看来的小儿科黑客技术!苏雷什心想。苹果手机用户还自以为密码能保护隐私呢。
苏雷什打开巴尔德斯皮诺手机的“即时短信”[269]应用程序,希望可以通过引导“云端”[270]备份重建目录的方式恢复手机中已被删除的短信。
他发现主教的短信记录完全是空的。
有一条短信就成!他心想。结果他真的发现一条短信,是一两个小时前从一个被屏蔽的号码发来的。
苏雷什点开文本,看到一条只有三行字的短信。顿时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会吧!
苏雷什又把短信看了一遍。这条短信充分证明巴尔德斯皮诺参与了难以想象的通敌和欺诈活动。
太嚣张了!苏雷什心想。他惊讶于这个老东西居然用手机收发这种短信。
这条短信一旦公开…
想到这里,苏雷什打了个寒战,赶紧跑下楼去找莫妮卡·马丁。
第60章
EC145直升机在巴塞罗那上空低空飞驰而来。特工迪亚斯盯着下面璀璨的灯光。尽管已经是深夜,但他仍然可以看到大多数人家的窗户里电视机和电脑的屏幕在闪烁,给这座城市抹上了一层朦胧的蓝色烟霞。
全世界都在看。
这让他很紧张。他隐约感到今晚已经完全失控了,担心这场愈演愈烈的危机在朝着令人不安的方向发展。
前座的特工丰塞卡冲他喊了一声,同时朝着正前方的远处指了指。迪亚斯点点头,马上也发现了目标。
很难不被发现。
即便是从远处看,下面一大群有规律闪烁的蓝色警灯也是不可能弄错的。
上帝保佑我们。
正如迪亚斯担心的那样,米拉之家已经完全被当地警方包围起来了。自莫妮卡·马丁代表王室发布公告之后,巴塞罗那警方根据一个匿名的指示随即做出了反应。
罗伯特·兰登劫持了西班牙未来的王后。
王室需要民众协助找到他们。
弥天大谎!我亲眼看到他们一起离开古根海姆博物馆。
迪亚斯心里清楚。
虽然马丁耍了个雕虫小技,却开启了一场非常危险的游戏。巴塞罗那警方号召民众去搜捕,这一招非常危险——不仅对罗伯特·兰登是这样,对未来的王后也是如此,因为她很可能在一帮三脚猫警察的交叉火力中殒命。如果王室的目的是保护未来王后的安全,那就绝不应该采取这种套路。
换作加尔萨指挥官才不会让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呢。
对迪亚斯来说加尔萨的被捕是个谜。迪亚斯坚信对加尔萨指挥官的指控就像对兰登的指控一样,都是编造的。
但是丰塞卡已经接到了命令。
是加尔萨顶头上司的命令。
直升机抵达米拉之家时,迪亚斯俯视现场,发现那里根本没有地方可供飞机安全降落。大楼前面的林荫大道和街角广场都挤满了媒体的采访车、警车和围观者。
迪亚斯低头看着米拉之家赫赫有名的楼顶。屋顶由八条带坡度的小径和阶梯组成,高低错落,起起伏伏。这些小径和阶梯在整幢大楼上盘绕延展,方便观察者饱览巴塞罗那的壮丽美景,以及俯瞰大楼内那两口令人叹为观止的采光井——每口采光井都直通楼底的内庭。
楼顶没法降落。
楼顶除高低起伏的小径和阶梯外,还高耸着几个高迪设计的、形同未来主义风格棋子的烟囱。据说这些佩戴着头盔的棋子士兵给电影制片人乔治·卢卡斯[271]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以此为原型塑造了《星球大战》中威猛的突击队员。
就在迪亚斯转而想看看邻近的建筑物能否作为降落地点时,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米拉之家楼顶一个意想不到的物体上。
在众多巨大的雕像中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
此人站在楼顶边缘的一处栏杆旁,一身白衣被下面广场上媒体的灯光照得十分显眼。这一幕让迪亚斯想起教皇站在圣彼得广场的阳台上向信众发表讲话的场面。
但此人不是教皇。
这是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大美人,而且非常眼熟。
媒体耀眼的聚光灯照得安布拉·维达尔什么也看不清,但她可以听到直升机抵近的声音。她知道时间不多了,便拼命将身体探出栏杆,想对下面的媒体喊话。
但她的话淹没在了直升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
温斯顿曾经预测,只要有人发现安布拉在楼顶上,大街上的媒体肯定会把摄像机对准她。是的,媒体的摄像机都对准了她,但安布拉知道温斯顿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我说的话他们一句也听不到!
大街上人来车往声音嘈杂,米拉之家的楼顶又太高,再加上直升机发出的“噗噗”声,下面的媒体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我没有被绑架!”安布拉又一次扯着嗓门大声喊,“王室针对罗伯特·兰登发表的声明有误!我不是人质!”
你是西班牙未来的王后。
几分钟前温斯顿还在提醒她。如果你命令停止搜捕,巴塞罗那警方会立马执行的。但你的声明会造成彻底的混乱。没有人知道该执行谁的命令。
安布拉心里清楚温斯顿说得没错,但在喧嚣的人群上空,直升机发出的轰鸣声已经把她的话完全淹没了。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呼啸声。直升机猛地俯冲过来在她面前盘旋。安布拉赶紧从栏杆旁缩回身子。此时机舱门已经打开,两张熟悉的面孔直勾勾地盯着她。是特工丰塞卡和迪亚斯。
让安布拉感到惊恐的是,丰塞卡举起了什么东西直接对准了她的头。她的脑海里刹那间闪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胡利安想要我的命。我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我不能给他生个继承人。杀了我是解除婚约的唯一好办法。
安布拉踉跄地后退,要躲开那个看似非常危险的东西。她一只手紧握埃德蒙的手机,另一只手伸出去抓能让她保持平衡的东西。但就在她的脚刚要后退时,地面似乎消失了。她以为是坚固水泥板的地方,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她扭动身体,试图恢复平衡。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侧着身从一段短阶梯上摔了下去。
先是左肘撞到了水泥地,接着身体的其他部分也倒了下去。即便如此,安布拉也没感到疼痛。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已集中在从她手里飞出去的东西上——埃德蒙的超大型绿色苹果手机。
我的上帝啊!别!
她眼睁睁地看着手机掠过水泥地面,颠簸着沿九层楼的边缘滚下阶梯,一直滚向大楼的内庭。她拼命伸手去抓,但手机掉到护栏下面去了。
我们与温斯顿的联络工具…
安布拉赶忙爬起来,紧随其后,一直追到围栏,最后只能无奈地看着埃德蒙的手机落向内庭精美的大理石地板。只听“啪”一声,手机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幽然发光的玻璃和金属零件随着爆裂声散落一地。
温斯顿转眼间消失了。
兰登飞也似的跃上楼梯,冲出楼梯井的塔楼跑到米拉之家的楼顶。他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震耳欲聋的大气旋之中。直升机在大楼附近低空盘旋着,安布拉已不见了踪影。
兰登茫然地扫了一眼楼顶。她在哪儿?
他已经忘记米拉之家的楼顶是多么诡异了——倾斜的栏杆…陡峭的阶梯…水泥棋子士兵…无底洞。
“安布拉!”
看见安布拉时兰登吓蒙了。安布拉正蜷曲着身子躺在采光井边缘的水泥地上。
兰登飞快地跑过去。就在他越过一处斜坡时,一颗子弹“嗖”一声从他头顶上飞过,打在他身后的水泥地上。
天哪!又有两颗子弹从头上飞过。兰登赶紧趴在地上慌忙朝较低的楼顶爬去。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子弹是从直升机上打来的。但就在他向安布拉爬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一大群荷枪实弹的警察正从楼顶远处的另一个塔楼中蜂拥而出。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要杀我!他们认为我绑架了未来的王后!
安布拉在楼顶上喊的话他们显然没有听到。
兰登往下看了看安布拉,自己距离她只有十码远。他惊骇地发现她的手臂正在流血。天哪!她中枪了!
又一颗子弹从他头顶上飞了过去。这时安布拉开始去抓内院天井的围栏,挣扎着想站起来。
“别起来!”兰登边大声喊叫边迅速爬到安布拉身边,蹲下来用身体保护她。他抬头看了看那些戴着头盔、巍然屹立的棋子士兵,他们就像无声无息的卫兵稀稀落落地站在楼顶上。
头顶上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巨大的气流吹得他们东倒西歪。直升机徐徐下降,在那个巨大的电梯井上方盘旋,挡住了警察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