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宋颜颜顿时喜的无与伦比,充满了成就感。
兴冲冲地拿起下本,这次面对那些晦涩深奥的文字,就不害怕了。
凡是不会读的,不会写的,都扒着德仁问,德仁自是连忙解答。
等看完各式各样的奏章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底下的大臣给皇上您的奏折,都写着特别厉害的事呢,原来就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啊。”
“呵呵,你才知道也是一种幸运,朕可是知道几十年了呢。”
楚尘宋颜颜顿时和崇文帝一起笑起来。
看崇文帝心情比较好的样子,楚尘宋颜颜眼睛不由转起来,扒在他身上,娇声道:“皇上,您是不是该给我的家里人,封个官了~”
崇文帝低头看向她,乐呵呵道:“也好,你想给他们要个什么官啊?”
楚尘宋颜颜大概没想到崇文帝答应得那么快,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兴冲冲道:“臣妾的大哥就随意了,给他一个活少,又体面的官就行了,至于臣妾的二弟,却是一个可以用的人,求您给他一个能赚钱的官职。”
崇文帝挑眉:“据说你和你大哥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其他都隔着一层,怎么你偏向二弟,却不偏向大哥?”
楚尘宋颜颜闻言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不想偏向他,实在是我这大哥,确实没什么本事,要不是害怕我大哥这房怪我偏心,我其实也不太想给他求官的,没办法,谁让我们家的根脉就这样呢。”
“但我的二弟却是一棵不同的秧苗,或许是随了他爹吧,有几分生意人的聪明。”
“虽说这世道鄙夷商人,但我觉得能赚钱也是个本事,他既有这份本事,那何不给他个商官做做。”
“一方面方便他以后行事,另一方面也不让大家看我娘家有爵无实,拿这个嚼舌根……”
崇文帝恍然大悟:“你这也是个心思,我肯定会答应的。”
楚尘宋颜颜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
高兴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低下头去,小声道:“那皇上……您会不会觉得臣妾太想着娘家人……贪得无厌……”
“哈哈。”崇文帝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怎么会呢,你的娘家人自也是朕的亲戚,朕有什么好东西,紧着他们也是应该的。”
事实上,楚尘宋颜颜大大方方的和他求,他更开心。
这说明小丫头是真没把他当外人,想要什么都明着要。
不像淑妃,想给娘家人捞个官,还要拐弯抹角的试探他。
崇文帝心情高兴,就对她道:“有时间,把你两个兄弟领我面前见见。”
楚尘宋颜颜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那皇上您想什么时候召他们进宫?”
崇文帝想了想:“干脆让他们在黄府见驾吧,我正好想去见见你的家人,你也想见他们了吧。”
楚尘宋颜颜一听,高兴地扑过去:“真的吗!太好了!”
崇文帝哈哈大笑。
两人在宫外定情的“黄府”,现在是袭绿烟住着,听说皇帝要在此接见众人,众人立刻诚惶诚恐地准备接驾。
崇文帝看着他们,乐呵呵道:“别跪着了,都是一家人,大家和平常一样就行。”
袭家人哪敢和皇帝称一家人啊,小心翼翼地赔笑着,一举一动都不敢逾矩。
崇文帝看着其中一个身高马大,阔脸直鼻的汉子惊奇道:“你就是宸妃的哥哥,叫马……马什么?”
马泽恩赶紧跪下,唯唯诺诺道:“皇上,您赐小人一个名字,叫马泽恩……”
崇文帝看他憨直的样子哈哈大笑:“好了,朕想起来了,起来吧。”
又看向一旁的袭绿柳,不由捋着胡子满意点头:“这个倒像是宸妃的兄弟了。”
一旁的楚尘宋颜颜一听,也跟着笑起来。
袭绿柳模样本就生得不错,以前总是低头哈腰,满脸谄媚,影响了气质。
如今被富贵气一养,挺直腰板,光看外貌,倒真添了一分锦绣公子的气度。
不过一点头哈腰,刚积攒的几分气质,瞬间又消散了,一迭声道:“谢皇上!谢皇上!”
崇文帝只能无奈摇头:“哎呀……”
细看去,倒是袭家两个姐妹,看着更拿得出手去。
坐下来,对着两人笑道:“宸妃求我,让我给你们赏个官,那你们看看,想当什么样的官?”
马泽恩这些日子被人叫侯爷已经很不适了,一听封官,更是吓得不行,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袭绿柳虽然也很紧张,但听说封官,还是抬起头,充满期盼道:“多谢皇上抬举!小人想去贩盐,您能赏给小人一个可以合法贩盐的官吗?”
崇文帝挑眉,又是盐?
最近来争这个位置的人,可真多啊。
神色不变地问:“你为什么想要个盐官呢?”
袭绿柳丝毫没察觉到崇文帝微妙的表情,兴奋道:“因为小人知道一个精妙的制盐法!”
崇文帝来了兴趣:“什么样的制盐法?”
袭绿柳忙不迭地将制好的盐拿出来,满眼期盼道:“陛下请看。”
崇文帝看着送上来的盐,他不懂这些,就看向身边的德仁。
德仁上前拈取一点,放在嘴里,立刻瞪大了眼睛,恭恭敬敬地回道:“陛下,这盐,比宫里的盐还要精,还要细。”
这一下,连崇文帝都知道意味着什么了,连声道:“好啊!好啊!”
惊喜地看向袭绿柳:“你这小子,是怎么弄出这种制盐法的?”
袭绿柳咧嘴笑道:“是小人在相府私厨学的一种制盐法,小人觉得这么好的方法,用在自家厨房吃太大材小用了,所以小人想试试,大批量制这种盐去卖,还请您允准!”
说罢重重地磕下头去。
崇文帝:……
他也觉得这种制盐法,用在自家厨房很大材小用。
难怪最近淑妃,跟他求起了左督盐提监这个职缺。
呵呵。
楚尘宋颜颜在一旁但笑不语。
怎么说呢,她觉得最后,女主应该还是妥协了。
那就不要怪她,趁机给林大相爷,上点眼药了。
因为怎么看,他们都不像要与皇帝分一杯羹的样子啊。
吃独食,真过分。
第45章 这很正常
袭绿柳脸上还挂着有聪明, 但不多的表情。
崇文帝也慈祥的笑着。
但他的心里,已经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暴怒。
虽然知道自己手下的大臣,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 真的视君如父, 一点私心都没有。
但看不见也就罢了, 一看见,简直比吞了一颗苍蝇都恶心人。
这么精妙的制盐法, 是留着自己厨房自己吃这种事, 试问谁能信?
袭绿柳是从相府厨房偷学来的, 但距他离开相府的时间, 已经很久了。
也就是说, 在很久之前,相府就掌握了这种, 比官盐还精妙的制盐法。
盐铁作为最大的财政收入之一, 是专门独立出户部,独属于皇帝,完全由皇帝掌控的私器。
改革制盐法这种让他赚更多钱的利器, 只要献出来, 那肯定在盐务上, 赏个什么官都不为过。
但这顺序一颠倒, 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林大相爷,明明手握必然成事的利器,却要通过妹妹那迂回,走关系是吧?
好啊,好啊。
他林大相爷, 看起来也没有说的那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指使嫁出去的妹妹时, 就很顺手啊。
呵呵呵。
匹夫!
崇文帝一颗心完全陷入暴怒,林姓匹夫,居然敢在背地里,如此算计他!
看向地上一脸单纯,甚至有点愚蠢的袭绿柳,崇文帝忍不住真笑出来。
他林儆远自以为自己的算计天衣无缝,却不曾想,会有一个这样目光浅显的,只想赚大钱的小厮,把他的阴私,毫无顾忌的,抖搂在他面前吧?
哈哈哈!
崇文帝笑得更开心了,既然那么宝贝那个方子,就让它成为废纸吧!
低头对着袭绿柳赞许道:“不错,不错,你为朕献上这么精妙的一个制盐法,朕自然要奖赏你的。”
“上一任左督盐提监,蒙朕信任,却中饱私囊,愧对圣恩,朕已命候官衙彻查,将他抄家没族。”
“现在刚好空出这么一个职缺,等朕清剿完他的罪状,就由你顶上。”
听到“抄家没族”,袭绿柳一下震住了,许久才战战兢兢道:“皇上……小人没那种本事,不想当官,只要当个官家的盐商就好了……”
“呵呵。”崇文帝笑吟吟地看向他,“你献给朕这么精妙的一个制盐法,封个官当然理所应当,而且你姐姐在宫里侍奉朕,你也算是朕的家人,朕怎么会亏待你呢?”
“前任盐提监,不仅查抄出来许多贪墨的钱财,还有好几处规模非常大的私盐场,原本这些都是要没官的,现在就赏给你们吧,也算是我给你姐姐的嫁妆。”
袭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楚尘宋颜颜捂住嘴,震惊地看着他:“皇上,您说什么,盐场,这……”
崇文帝笑呵呵地看向她,对,就是盐场。
自古以来,盐铁都是官营,官商勾结,私开盐场这种大罪,上面能包的住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风平浪静。
包不住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抄家灭门的死罪,就像前任盐提监那样。
现在这几处染血的盐场,却被轻而易举的,赏给了袭家。
崇文帝可以容忍手下搞些小动作,从他饭碗里扒点汤喝,养肥自己。
但他不能容忍手下,背着他另起炉灶,盖着锅盖,吃独食!
只要一想到林儆远打的主意,崇文帝就快气炸了!
既然这样,他就要让所有人看看,到底谁才是这个锅的主人!
跟着他,肉赏给你吃都行。
但要是想背着他搞事,锅都给你砸烂!
崇文帝毫不犹豫就把几处私盐场赏给袭家,许他们制盐,许他们卖,许他们光明正大的,吃这块最大的肉。
毕竟袭家是扒在他身上的哈巴狗,赏块骨头都摇尾巴。
那些被他养肥的大人物,却吃着他的饭,把他当冤大头啊!
崇文帝快气死了,赏起袭家人来就毫不手软。
袭家人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盐场意味着什么,那是白花花的金山啊!
一瞬间,在场的人,全部被这惊天恩宠,砸的晕头转向。
只知道把头磕得的梆梆响,再不知道说什么。
崇文帝看众人感恩戴德的样子,刚刚经历白眼狼的心,也舒缓了许多,哈哈大笑起来。
袭母见皇帝这么开心,忍不住心思活泛起来,抬起头,拉着林宝柱的手,一脸期盼地看着皇上:“皇上……”
楚尘宋颜颜一看她娘的动作,立刻打断她的话,趴在崇文帝身上娇声道:“皇上,您是不是饿了,我现在就让他们去开宴。”
说罢看向下首:“还不快去,皇上赏你们天大的恩情,你们就在这看他饿肚子?”
底下的人瞬间反应过来,要去招待皇帝,袭母被一群人拉走,只能“哎哎哎”的说几句话。
崇文帝挑眉,看向楚尘宋颜颜:“我看你娘有话要跟朕说,你怎么不让她把话说完?”
楚尘宋颜颜目送着她娘,回头就哼了一声:“她还能有什么话说,肯定是给那小杂种求官呗,做梦!”
崇文帝疑惑的拉长声调:“哦,为什么?”
楚尘宋颜颜回头看向他,努努嘴:“还能为什么,旧时臣妾在家里的时候,我娘嫌我和绿烟是个丫头片子,只宠她那个宝贝疙瘩,不把我们当回事。”
“现在臣妾蒙陛下的垂青,发达了,她倒要从中给她的宝贝疙瘩取好处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她是我娘,我不能不孝顺。”
“可好吃好喝,金银富贵的养着她就是了,再想要多的,那可没有了。”
崇文帝失笑:“你还挺记仇。”
楚尘宋颜颜瞪大眼睛,辩解道:“臣妾才不记仇呢!臣妾只是知道什么是好赖人!”
“我娘要是给自己争,也就罢了,她不是什么坏人,当女儿的,哪有记恨生身母亲的,我自捧着她。”
“可她是要给那小杂种求!”
“那小杂种是什么人,他那腌臜爹的坏习性,有一学一,学了个十成十。”
“有人压着他还好,没有,他定然是要去犯那欺男霸女,无法无天的杀头罪了。”
“他和我娘是一体的,我娘最听他的话,我要给我娘脸,便是等于给他脸。”
“我可不想像话本里的奸妃那样,等他恶贯满盈的时候,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都是宫里娘娘在纵容他。”
“索性现在就将他按在家里,找个严厉的老师,压着他读些书,清理清理皮骨。”
“皇上,这是我管教家里人,您不要插手,就算是我娘求您,您也万不可答应啊!”
崇文帝开怀一笑:“好好好,你管教家里人,我不插手,要是其她妃子能有你这份心,好好管管家里人,朕可就省心多了。”
楚尘宋颜颜听他这么一夸,眼睛立时亮了,颇为自得起来。
崇文帝摸摸她乌黑的秀发,越来越觉出这小女子的可爱之处。
和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相比,她倒是有情有义的多,从不贪得无厌,给他添麻烦。
所以到了宴席上,看着大着肚子的田芳,又顺手封了一个诰命,并特许她和袭绿烟,可以随时奉诏入宫陪伴娘娘。
袭绿烟和田芳听到这个当然大喜,慌忙磕头谢恩。
袭母眼睛顿时又亮了,崇文帝一见,就说她也可以随时奉诏入宫看女儿。
袭母:……
不是,不能给她封个诰命吗?
但崇文帝显然是“忘了”那茬了,又说起了别的,堵的袭母说不出话来。
楚尘宋颜颜趴在他肩膀上偷笑,崇文帝一脸淡定,仿佛无事发生。
这种夫唱妇随,搞小动作的感觉,怎么那么爽呢。
后宫的嫔妃全都将他当皇上,倒是在一个小女子身上,体会到了平凡夫妻,共同进退的快乐。
一时间关于“太后”的人选,崇文帝更坚定起来。
……
回去后,楚尘宋颜颜简直要笑疯了。
左督盐提监还有几座盐场,这一下获得的不仅是实际的钱脉支持,还有皇帝清晰的态度支持。
相信不用多久,无论是她们全家受到的盛赏,还是她去上书房的事,都会传遍前朝后宫。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到她身上。
那又怎么样呢?
男主韬光养晦,是因为他天生就是宗室子,一方面甩掉轮椅就有继位的资格,一方面又因为有利的位置,和皇帝天生敌对。
所以在老皇帝的强盛期,他绝不会直撄其锋。
她却是一个卑贱奴婢上位的宠妃,占据了最有利的一点,那就是不会和皇帝产生利益冲突。
也占据了最不利一点,那就是根本没有任何投资价值。
世人都是趋利的,如果她一点不展露价值,凭什么让别人帮她做事。
利益决定立场,很简单的道理,她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展露最大的锋芒!
想要担住“太后”这一角色,就不能只在后宫争宠,掌握实际权利的朝堂,才是她真正的战场。
她什么也没有,男主却拥有一个相爷,这当然是不可以的。
只是一个盐官哪够呢?
杀人诛心,当然还要趁这个机会,绝了林大相爷的晋升之途啊。
皇上虽然是主子,但主子高高在上,最容易被手下蒙蔽。
一个府里的管家,远比主子掌握的实际权利要多。
皇帝现在已经在她手中了,那她就开始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管家了。
而她心目中的那个人选,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太可思议。
……
回到宫中后,崇文帝看着闪烁的烛火,眼神明灭。
林儆远,他的右相……
自他登基以后,基本不怎么管理朝政,都交给左右二相看着办。
不过虽说是左右二相共同执政,事实上是铁打的左相,流水的右相。
左相萧南山,是崇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虽然是个赫赫有名的“奸相”,但有他在,崇文帝实在太省心了,于是用了一辈子,也没换过。
前仆后继的倒下一批又一批的右相后,到了林儆远这一代,终于要熬出头了。
因为萧南山今年八十多岁了,虽然身体还很硬朗,但很显然,不太可能在崇文帝后头走。
崇文帝突然就有些烦躁,一切的烦恼,都来自这该死的老迈。
因为这老迈,底下群臣,在他面前的心思都多了。
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右相,只要他活着,就右一辈子吧。
他需要一个新的左相,像萧南山一样,长长久久的左相。
这个人是谁呢?
崇文帝闭上眼睛深思,几乎不合时宜的,脑海里窜出来一个人。
等他反应过来后,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是秦行朝最近的每日一弹,给他刷的存在感太高了吗?
不然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想到秦行朝呢……
第46章 老虎不发威
于是在秦行朝又一次“臣有本奏后”, 崇文帝听完他的乱弹后,第一次没光顾着乐,而是留下了他。
拿着秦行朝上报上来的奏书, 看向他:“我看你的行文很扎实, 文章应该也是做的极好的, 久而必中,为什么不考下去了呢?”
秦行朝闻听此言, 躬身一揖:“微臣自幼家境贫寒, 全家省吃俭用, 供臣读书, 然臣时运不济, 苦读多年,也只得了个秀才。”
“后又逢父丧, 全家便只有寡母、幼妹、和臣过世的几个妻子支撑。”
“左邻右舍皆笑微臣, 堂堂九尺男儿,上不能建功,下不能立业, 于国事无用, 于家事无补, 白生九尺昂藏之躯, 竟无一用处,可笑可笑。”
“微臣听此言,深为惭愧,夙夜忧急,偶听同科说起, 武举的出路,一时便动了心思。”
“没想到臣文举不成, 武举倒是一路顺遂,蒙考官看中,点了一个状元。”
“微臣想,这或许就是臣命中注定。”
“反正自古为人臣子者,不过是学成文武艺,报与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