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供应商又愿意给我供应酒水,原本针对我的威胁,因为陈莺的死,一夕之间消失。
只是我没有再把店开起来,说不上什么原因,只是有种浓浓的疲累感,自问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曾以为自己是西街的女王,却不过是狐假虎威,以为自己可以自食其力,实际别人只是在淡笑间就让你无法生存。
到头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而我总是想试着抓住什么,最终的结果却是文雅死了,曾有的骄傲此时也成了心中深深的疑问。
其实什么也没抓住。
陈莺死后的第九天,陈氏终于与夏氏彻底终止合同,又选了另外一家更具实力的公司合作,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而我忽然意识到肖旭的用意。
控制一个精明的老女人还不如控制一个初出茅芦的新手,且不论陈莺的侄女是否是个新手,但还是这个道理:谁会拒绝肖旭的魅力?
与夏氏终止合同的目的,他得逞了。
虽然夏氏与中康合并以后不一定会破产,但所占的份额将大幅度减少,也就是夏长青所努力了半辈子的事业其实化为乌有,这个打击应该不会小,不知他是不是又会心脏病发作?
整场事件中,我是一根导火索,但此时我更愿做个旁观者,不想淌这趟浑水,所以我整日待在家中,极少出门。
然后肖旭还是来找我,是开车来的,我从楼上下来时,听到身旁的一辆普桑按着喇叭,我反射性的回头去看,看到肖旭坐在车里对着我笑。
这是他第一次来我的住处,我有些意外,站住看着他。
“我正想你是住在几楼,准备打电话给你呢,”他一身米色的西服,极普通的那种,穿在他身上却清爽而温文,像从画里走出的贵公子,“上来吧。”他开了车门。
我犹豫了下,还是上了车,本来准备去买菜的,所以没有化妆,衣服也只是家居服,他可能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打量了我半晌,只是笑却不说话。
“你最近应该很忙,怎么会想到来找我?”我看着挂在车上的福字吊牌,这车应该不是他的。
他看着前方:“想你了,就来了。”
我一笑,道:“听说陈莺的侄女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可是怕了,也没店给她封。”
他怔了怔,低头笑,嘴角上扬,非常好看:“非,你就是太聪明,聪明而直接,有时候让我很不喜欢。”
我垂着眼表情淡然,并不理会他的话,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身后靠了靠:“跟我去见一个人,现在该是见他的时候。”
“夏长青?”我转头看他,他神情冷漠。
他因我的话一笑:“我果真是聪明的。”
“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没有马上答,停了一下才道:“整个事件不过就只有你我他三个人而已,你不觉得现在是我们淡一下的时候?”
我一笑:“谈什么?”
他扬唇:“谈过去的仇现在怎么报。”脸上虽然在笑,但说话的口吻却是冷冷的,同时不等我再说话,启动车子。
我没有阻止,可能是觉得这样的三人对峙早晚会发生,既然早晚会发生那就不必刻意阻止。
一路上肖旭都没有说话,打开了音乐,随意的放,我感受不到他是什么情绪,只是偶尔的听到他跟着音乐哼几声,然后专心的开车。
医院很快就到,只是并没有等到预期中的对峙。
我们到医院时,夏长青正在急救室抢救,夏云逸与他母亲等在门外,一脸焦急。
看到我和肖旭一同出现,夏云逸愣了愣,走上来。
“非?”他叫我,眼睛并没有看肖旭。
“他怎么样?”我看着急救室门口亮着的灯。
“刚听到合同取消的消息,所以又发作了,医生说这次可能……。”他没有往下说,我听到站在不远处夏云逸的母亲痛哭起来。
快不行了吗?我有些意外,却表情木然,谈不上高兴或是不高兴,转头看肖旭,他也因为这突来的情况眉头紧锁,眉宇间竟是深深的恨意。
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向来是淡然而有深不可测的,极少把心思表现在脸上,此时却是毫不掩饰的恨。
“如果他这样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忽然道,轻笑着,却是极冷漠的口吻。
竟是对着我问的,我不答,只是冷声道:“你要等他出来吗?”
“等。”他想也不想。
“那我回去。”说着想往外走。
“你不恨他了吗,非?”却被他拉住,“你不想看着他死?”他抓住我手的力道极重,我挣了挣,却挣不开。
旁边的夏云逸听到肖旭的话已有怒意,见他抓住我不放,伸手拉住我,同时另一只手扯开肖旭的纠缠。
“肖旭,你够了没?”他说话时已下意识的将我护在身后,瞪着肖旭。
肖旭也看着他,半晌,似恨意更浓:“够?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却要死了,怎么会够?所以夏云逸,如果他死,我会从你身上报回来”他话中带着狠意,同时又看向我,“你准备善罢甘休了吗,非?你的冷漠和残忍到哪里去了?”
他明显有些失控,一向的风度和自控力,此时因为夏长青这个仇人可能无法陪他玩到最后而在渐渐的消失,机关算尽,牺牲自我,无非是想看夏长青败的惨烈,一句悔不当初,却在最后关头准备收网时似乎前功尽弃,又叫他怎么甘心?
今天来,他其实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然而夏长青不屑理会他。
“这是你的仇恨,不是我的,所以别把我扯进去,”我能理解他此时心中的不甘,却只是理解而已,“至于我是否恨夏长青也是我的事,与你的仇恨不要混为一谈。”
我这样说着,近乎无情,而他竟然笑了:“这才是你,从来都将自己与别人分的很开,在心底里防着别人,我也不例外,我一直清楚,不想步文雅的后尘,所以我一向只是远远观望从不多往前一步,”他的眼睛看着我,表情在笑,眼中却有一股浓浓的失落,“而事到如今,非,我非要将你扯进来,你又如何?别忘了,你也是欠我的。”说着他真的向我走了一步。
而与此同时,急救室的灯灭了,我们的注意力即刻从这样的对话中抽离,转向从急救室里走出的医生。
“医生?”夏云逸的母亲走上去,眼神是企盼的。
医生摇着头:“病人不一会儿就会醒,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说着急急的走了。
这句话等于一切被判了死刑。
夏云逸的母亲无法控制的大哭起来,带着深深的绝望,我看着夏长青被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母子两人马上冲上去,我下意识的按住胸口,眼看着还在昏迷的夏长青从我旁边经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然后身旁的肖旭忽然越过我走了上去。
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盯着昏迷的夏长青,拳头握到死紧。
那是不甘心的和浓重失望,眼看着夏长青被推远,他又回头恨恨看我,然后又忽然茫然,仿佛失了重心,人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再也不动。
我站着,看着他,竟然觉得此时的肖旭说不出的可怜,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并不带任何怜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