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不二沉着脸:“毒发会怎样?”
“全身溃烂而死。”
“烂死就烂死。”孔不二咬着牙,任谁都能听出那是赌气的话,因为他明明因熊莲那句话而颤了颤。
“只有一个办法。”熊莲看着他的神情,脑中忽然想到那夜月下,陈薇笑着问他可否喜欢过人,喜欢一个人会像此时的孔不二一般吗?
“什么办法?”孔不二马上急着问。
“让他回到萧延那边去,既然她出卖了你,便不足信,既然你说烂死就烂死,那就不足惜,或许萧延念些旧情会解了她的毒,留在你身边只是累赘。”他说着云淡风轻,眼看着孔不二的拳头越握越紧。
孔不二许久都不说话,他从未在哪一件事上纠结如此,随性如他,听着熊莲的话字字在理,却无端冒出一个念头,管她是不是出卖自己,管她是不是会烂死,多在自己身边一刻也好,哪怕再不见她,只要知道她还在隔壁的房间里就好。
“不行,”他说,说完才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可悲,抬眼看着熊莲道,“为了她,我助萧延登基,灭了萧潜又如何?”
此言一出,身后的孔有力顿时一惊:“老三,你说什么?”
孔不二笑道:“既然大家都不义,依靠哪方都是枉然,不如择木而栖。”
熊莲并无几分惊讶,冷笑着,问道:“那我们之间的协定呢?为一个女人,孔大人,这实在不像是你的作风。”
“熊老板没听到传闻吗?萧延可是与红莲教有关,若他称帝,远比当年红莲教攻破京城来得有用,红衣社同样可以昭雪冤屈,还你师父清白。”
熊莲轻哼了一声:“红莲教与红衣社是两回事,你别忘了,当年杀我师父的宰相正是萧延的人,我师父其实死在萧延手中,孔大人,”熊莲停了停,“若你转而投向萧延,太原一万多红衣社社众,便是泡影,你可仔细想清楚。”
孔不二一笑:“熊老板,你真的认为萧潜一方真的是萧潜这个草包在操控吗?我此时决定真的是冲动吗?”
熊莲一怔:“什么意思?”
熊莲坐了马车自南街而出,入了平泰街,行人便逐渐少了。
他眉微簇着,伸手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已是傍晚,刚出客栈时还是夕阳西下时分,到了这平泰街四周已经暗下来,黑暗渐渐侵入,暗潮涌动,如同此时京城的局势。
如果孔不二说的是真,京城这淌水还真是深。
他伸手沾了点茶杯中的水,在旁边摆茶水的矮凳上随意画了几划,赫然是“李才”两字,他望着这两个字正自出神,马车却忽然的停了下来。
“有人拦车。”前面赶车的亲信凑进来道。
熊莲从掀开的车帘边上望外看了一眼,是个仆人打扮的青年,一匹马停在他旁边,显然是骑马追来的。
“问问他有什么事?”
“是。”亲信放下车帘去问。
隔着帘子熊莲听到:“八王爷座下李才李先生有请。”
李才?熊莲眼中眸光一沉。
☆、被拘
自熊莲从客栈离开,下一刻孔家兄妹带着陈薇与小玉也离开了客栈。
与熊莲决裂,客栈已不是久留之地,几人雇了一辆马车,在京城各道之间来回穿梭,最后在离客栈不远的一处民宅停下,住了进去。
孔不二本想回孔府,但孔府外耳目众多,并不安全,所以只好住进了这处民宅。
一切安顿好,时间已不早,不像在客栈时,有人煮好了饭送上来,只能由孔灵随便煮了些东西填饱肚子。
“老爹明后日便可到京城,只希望他能快点到,”孔不二扒了口饭,“失了熊莲的庇护,我们的处境并不乐观。”
“熊莲一万红衣社众在老爹的军中,会不会有问题?”孔有力想的却是这个问题。
“这点不用我们担心,老爹会处理好。”孔不二并不担心这个,其实到现在为止,一切都算稳妥,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浓重的不安涌上来,让他吃饭也没有心情,眼睛看着碗里的饭发呆。
孔有力看着孔不二发呆,也停了下来,想了想问道“老三,弟妹的毒你要如何处理,你真相信是他出卖了你?”
孔不二眉一拧:“不是她还有谁?”想到陈薇掌心那道恼人的红线,孔不二心里越发烦烦躁,他似乎忽然想到,抬头看着一旁的孔灵,道,“二姐,她吃过饭了吗?”
孔灵一笑:“说不关心是假的吧,我现在就送过去。”说着把盛好的饭放在托盘里,人出了屋,出屋的一瞬,却不知为何,又回头看看屋里两人,孔不二正舀了汤送到嘴里。
陈薇的屋里已经亮了灯,外面却还没黑透,窗没关,风吹进来,将屋里的烛火吹得剧烈晃动起来。
孔灵叹了口气,走上来将窗子关上,对呆坐在那里的陈薇道:“这样开着窗,会冻出病来的,妹妹,你不心疼自己,别人可心疼着呢。”
陈薇抬起头,看着孔灵,她仍是满脸英气,生动而鲜活,而自己这样灼灼的看着她,她终于有些受不住的移开眼。
“不二不肯放我走吗?”陈薇道。
孔灵一笑:“他怎么肯放你走?今天为了你,他和那个熊公子翻了脸,竟然打定主意要和萧延合作。”
“什么?”陈薇大惊,瞪大了眼看孔灵,好一会儿才又冷静下来,看着孔灵道,“这是姐姐的目的吗?”
孔灵眉一扬:“什么意思?”
陈薇一笑,淡淡道:“不二和大哥是决计不会怀疑你的,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手足,何况大哥对你一网情深,再如何都不相信你会生二心,而我与你不过几日交情,自然看着透彻些,”,也许是方才吹了冷风,喉间干涩,说到这里她轻轻咳了咳才又道,“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是手足,情谊不可谓不深厚,怎可以说背叛就背叛,说出卖就出卖,不二会怎么想,你让大哥又情何以堪?”
最后几个字,让孔灵的脸顿时苍白,手按在桌上,已陷下去几分:“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不止知道,我还知道你借着小玉轻功高强,每夜在不二他们睡去后解了她的穴,替你与萧延传递消息,”陈薇看住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为何要这样做?你们是手足,情深意重,这样的出卖是为什么?”
孔灵的嘴唇微微颤着,唇色已失,像一株被飞吹败的幽兰,全身竟是有股凄楚之色:“你告诉不二了?”
陈薇苦笑:“你以为他会相信我吗?你不将他当手足,他却当你是亲姐姐,我说了,只会让他更厌恶我而已。”
窗应该是没关好,忽然被飞吹开,又忽然的关上,“啪”的一声,将屋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应该知道我是亡国公主吧?”孔灵坐了下来,轻声道,“亡国之时我已记事,满眼大火,满耳惨叫,就算隔了这么多年仍无法忘记,我总是做恶梦,每日每夜的做恶梦,知道我为何要出家,真的全是因为自己的身世,无法接受力哥吗?是我身上杀孽始终消不去,要报仇,要复国一直在我体内叫嚣,折磨我到现在,我只是希望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