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假腿终究是假的啊。”
丰天澜一手按住白晓晓的头。
“只有此方法。”
他淡淡地说道,
“是我能力不足。”
他说完,手运灵力,将洛辰生腰脊上的银针一一起了。他卷了针袋,迈步从执法峰的寝殿中走了出去。
祁元白在山海仙阁待过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丰天澜如此沉重又无力的背影。
他闭目叹了口气,抬步追出去。
“洛师兄。”
白晓晓趴在床边,红着眼睛道,
“别听他的,咱们找个更厉害的医修,一定能治好你的。”
洛辰生无奈地笑了笑。
他道:“晓晓,丰阁主已经是整个修真界最厉害的医修了。”
白晓晓摇晃着头,道:
“我以后会成为比他更厉害的医修,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的。”
……
丰天澜回到了主峰,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壶忘忧酒,似乎是想要一醉解忧。
但他迟疑了半晌,又将酒壶放到一边去了。
祁元白问:“小师叔你不喝吗?”
“现在不是醉酒的时候。”
丰天澜说道,
“西洲起乱局,南洲巫族虎视眈眈,厉伏城脱出镇妖塔,北海和北州恐怕也要乱。修真界局势多变,危机四伏。”
他没工夫为解忧而醉酒。
祁元白道:“巫族我可以牵制……”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一只灵鸽飞进了主峰,在窗沿上落下,叫个不停。
这只灵鸽有些特殊。
不仅是聒噪,还比别的鸽子肥上一圈。
祁元白没记错的话,这只鸽子应当是小师妹送给丰天澜的。
丰天澜九百岁寿宴的时候。
十四岁的穆晴喝了酒,从灵兽峰逮了一只灵鸽回来,半夜闯进主峰大殿,给丰天澜送贺礼。
她说这鸽子话特别多,和小师叔很像。
穆晴当时就挨了揍,硬生生从酒醉被揍到酒醒,然后去找了秦淮告丰天澜的黑状,导致两位剑道大佬在山海秘境约了一架。
秦淮和丰天澜干架的时候。
穆晴不仅不急,还拉上了三个师兄:
“走,我们去见证剑道的极致!”
祁元白:“……”
师妹在仙阁就待了十三年,可这十三年里,她惹的事比别人几百年都多。
丰天澜抓过灵鸽,拆下它脚上的纸条。
这鸽子还有个特点,脾气大,才刚被抓住,就一翅膀挥出来,差点打在丰天澜脸上。
祁元白:“……”
以小师叔的脾气,忍了这鸽子好几年,还没把它做成烤鸽,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纸条是妖皇厉无月递的。
“厉伏城未归北海,妖族无其行踪情报。若得消息,我必第一时间通知丰阁主。”
丰天澜放开了鸽子。
它忙不迭地展开翅膀飞走了。
丰天澜看着那鸽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一会儿,又有另一只灵鸽来了。
这只灵鸽携来的是千机子的笔迹:
“天机阁欲以厉伏城的情报为交换,邀丰阁主往云崖山一会。”
祁元白:“……”
在此时相邀会面,说自己手上有伏城的情报,这千阁主用心真够险恶的。
“小师叔,你要去吗?”
※
穆晴攻下邬城,未做停留,绕开离河往西南而下,又攻三城。这几座城是西洲最为繁华的地方,在被穆晴强攻之前,都由古魔族所占有。
摘星感慨道:
“魔君可真是个废物啊。”
“明明是化神期大能,却连自己的地都守不住。”
穆晴:“……”
你可千万别在千机子面前说这话。
千机子也是个化神期大能,他也没守住天机阁,被巫族攻破了,差点灭阁。
“摘星,你不明白。”
穆晴说道:
“守地,做君主,不是全靠修为的。”
摘星问:“那靠什么?”
穆晴说道:
“靠人心,靠身边之人的力量。”
“魔君虽然是天下第二,但西洲这么大,他也不能一手遮天,全部揽下来。”
祌琰受到的掣肘太多了。
为了人心,他甚至不可以强行去灭那古魔族。
“他若是灭了古魔族,他还是天下第二,还是最强的魔修,却不再是西洲魔宗的魔君了。”
穆晴道:“西洲之人不会认他为君。”
最可笑的是。
他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心。
西洲的魔族大部分心向古魔族,人族心向合欢派,混血们则是自己艰难存活。
没有几个人,对魔君拥有忠心。
“穆仙子通透。”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穆晴此时正坐在西南第五城的露天茶摊上喝茶,她连攻四城之后就歇息了,在这第五座城里住了一段时间,日日都来这茶摊上喝茶,还把衣服换了回去。
她这行为,仿佛是在对西洲的势力进行邀请:
“快看,是我穆晴呀,就是我攻的城,你们快来找我啊。”
穿金纹黑衣的青年走出来,在穆晴对面坐了。
“你是……古魔族的孟怜?”
摘星过目不忘的本事还在,
“你不是星倾阁大比时的参赛者吗,不是筑基期吗?你怎么一下子元婴期了?”
穆晴道:
“古魔族有隐藏修为之法,当初梦如昔不就是这样混进仙阁的吗?”
孟怜眯起了眼睛,道:
“穆仙子竟然敢在我古魔族面前,主动提及‘梦如昔’这个名字。”
短短几句话之间,已经火药味十足。
第37章 相邀 这往生台修的挺不错的。
孟怜这句话表明, 古魔族已经知道,梦如昔是死于穆晴之手的了。
穆晴也不紧张,她道:
“为何不敢提?”
“卧底这事, 本就具备十足的风险,卧底时被杀, 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孟怜沉默不语。
穆晴话锋一转, 道:
“不过, 寻仇也很正常。”
说着,她一手握住了剑柄。
她从与这孟怜对话开始,就已经准备好, 要与这个古魔族打上一场了。
孟怜道:“慢着。”
穆晴问:
“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说?”
“穆仙子莫急。圣女一事,我古魔族确实是无法原谅穆仙子。”
孟怜道,
“但今日我来,并非为了寻仇。”
穆晴:“哦?”
孟怜问道:
“穆仙子连攻四城后,停歇于此,久不挪动,吸引我古魔族前来,难道是为了给我们一个寻仇的机会?”
他在指穆晴另有谋算。
穆晴轻飘飘地说道:
“也许我只是累了呢?”
孟怜对此不置可否。
他主动退了一步,从腰上摘下一块玉牌, 放在桌上递给穆晴,道:“我家外祖母孟老太, 邀请穆仙子往雪谷一行。”
穆晴拿过那玉牌看了看,问道:
“请君入瓮, 瓮中捉鳖?”
“外祖母的意思, 我揣测不清。”
孟怜道,
“我古魔族就在雪谷,静候穆仙子前往。”
说完, 他站起身来,离开了这座城。
“……”
摘星无语道:
“他好像真的认为我们会去?”
穆晴捧着茶杯,说道:
“我们的确会去啊。”
摘星:“……?”
穆晴把玉牌收起来,说道:
“我要夺整个西洲,魔君和古魔族,对我来说都是必须解决掉的麻烦。麻烦不会倾巢而出,我欲灭之,就得主动上门去找麻烦。”
这时,又有一名穿红黑拼色衣服的魔修落在了城中。
他应该是已经得到了穆晴的情报。
一落地,就往这茶摊走来。
他站到穆晴面前,礼貌道:
“穆仙子,魔君听闻仙子到达西洲,特派我来邀请仙子往极乐殿小住,让魔君有机会招待。”
摘星:“……”
招待?恐怕是暗杀吧?
摘星心想:
穆晴,你可不能去啊。
“好啊。”穆晴问道,“现在就走吗?”
摘星:“……”
这人又开始发疯了?
※
穆晴带着摘星,跟着魔修离开。
他们又往西走了七日,才见到了统掌西洲的魔君祌琰所在的极乐殿。
极乐殿,也就是魔族一千多年前还用于献祭活人的古祭坛,坐落在西洲西南角的位置。
墙垣上挂着锁链。
链条上呈现暗红色,不知是锈迹,还是往昔那段血腥历史之中留下的痕迹。
穆晴面带嫌恶之色:
“魔君就住这里?”
“就住这。”
魔修确信道,
“仙子认为有什么不对劲吗?”
当然不对劲!
先不说这古祭坛遗留下来的旧东西,就说这古祭坛中间的七层塔吧。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胖,这么圆润,这么臃肿的塔,简直对她的建筑审美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真是人不能貌相。
魔君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住的地方却比鬼市还要阴间。
“极乐殿?”
摘星惊讶道,
“是往生极乐殿吧?!”
魔修:“……”
你这剑灵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至少不要当着我这个魔修的面说行不行?
穆晴:“……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就觉得极乐殿这名字挺适合这里的。”
魔修:“……”
魔修生无可恋道:
“我进去通传,请穆仙子和剑灵大人稍等。”
穆晴和摘星在外面等了片刻。
一名穿着黑红皮甲的魁梧魔修走了出来,见到穆晴和摘星,面露笑意道:
“这位就是穆仙子吧?”
“余将军忘了?”
穆晴一边以惊讶的口吻说话,一边微笑。
“两年前我在离河上和孟离将军打架时,您可就在魔宗的船上看着呢。”
余凌的脸色有些难看。
当年沧夷剑冢要开时,魔宗为了阻神剑之主现世,追杀剑修。
穆晴更是首要目标,在渡往剑冢的离河船只上遭遇十大魔将中的八人,更甚至,魔君本人还伪装成君家子君琰,和她待在同一条船上。
可就算是这样,穆晴也还是拿到了神剑。
魔君祌琰与天下第一人秦淮为宿敌。
穆晴又是秦淮的徒弟。
若不是后来魔君与穆晴结盟了,魔宗的脸非要被打得咣咣响,和天越剑盟一样,给修真界添上一桩饭后笑话。
“当年是当年,咱们的关系早和当年不一样了,不是吗?”
余凌试图提醒穆晴:
嗨,你是个仙阁叛徒,是我们魔宗的同盟,已经不是当年的名门正道弟子了。
但他又有些怕穆晴,话都不敢说的太明显。
他见过穆晴与孟离之战,这白衣剑修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女人,他怕说错话惹到她,被她拔剑追着打。
当年穆晴只有元婴初期,他还可以一战。如今她已经元婴后期,手上还有神剑摘星。他拿什么和她比,骨气吗?
不,他也许连骨头都不如她硬。
这世上可没几个人,敢在元婴初期,就拿着剑硬刚魔君。
余凌只能放弃嘲讽她,端正姿态,道:
“君上正在里面呢,穆仙子请进吧。”
穆晴笑着瞥他一眼。
她一手扶着剑,将摘星收进剑中,迈开脚步,从容地走进了这阴间极乐殿的往生台……不,是七层塔。
祌琰的品味也没有特别糟糕。
七层塔内,柔软羊绒做毯,七彩蚕丝为帘,黄金琉璃雕花,黑红墙壁嵌烛台,异文隐现,暗中藏机,颇有讲究。
穆晴踩着台阶进了大殿。
她一抬首,就望见了祌琰。
黄金长椅上,红发魔修半坐半躺,修长有力的双腿交叠,一副闲散又矜贵的姿态。
他一手支在耳边,垂眸看着穆晴,深邃眉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魔修声音低沉,缠绵悱恻,如诗如歌:
“昔日与穆仙子于石北村别离,岁月奔逝,两年已过。本君盼仙子偌久,如今终于相见。不知仙子对本君有无思念?”
穆晴:“……”
这就是祸世的大魔头。
是西洲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狂傲君主,魔君祌琰。
穆晴想,这幸好是在西洲魔宗极乐殿,而非人间风雅阁。
不然大魔头这个样子,就是在对人说:
“富婆快来啊,快来骑本君啊。”
“…………”
穆晴为自己的离谱想象倒抽了一口气。
她小声说道:“其实你是合欢派的吧?”
魔君:“嗯?”
“没什么。”
祌琰也不在意,他吩咐道:
“给穆仙子设座。”
魔修上前,将备好的蒲团放在了阶梯下方右侧的位置,又抬来一张桌子,呈上菜肴、果物、点心和酒。
饮食不复杂,是中州和东洲待客时常用的规格。但在这食物稀缺、一片荒凉的西洲,已经是十分用心的招待了。
穆晴在桌前坐了。
祌琰对穆晴入西洲的目的,和她攻城的事情避而不提,而是聊起了别的事情:
“青洵可还好?”
穆晴把玩着桌上的酒盏。
祌琰这是在试探,青洵在她心里的地位。
穆晴没有正面回答:
“魔君设宴招待我,提起他做什么?”
“西洲动乱,本君担心有危险,便派人将青洵的娘亲接来了极乐殿。他娘亲一切皆好,就是十分想念孩子。”
祌琰说道,
“本君只是忽然想起来,帮她问一问罢了。”
穆晴抬起头看了祌琰一眼,怪声怪气道:
“……魔君当真是体桖民众。”
魔君从容地笑着,接了夸赞。
他又看向穆晴,问道:
“穆仙子为何不饮酒?”
穆晴:“……”
你观察的还挺细致?
她自入座起,就始终只是把玩桌上酒盏,却一口也未饮。不仅是酒,那些精准备的菜肴,她也没有动筷子。
穆晴笑着道:
“进西洲的这些时日,已尝过西洲酒,太烈了,不合口。”
“看来穆仙子口味与我不同。”
祌琰目光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道:
“我还是喜欢烈一些的。”
穆晴:“……”
“西洲酒,穆仙子不爱。那西洲舞呢,穆仙子可愿一赏?”
祌琰道,
“余将军觅得一舞姬,舞姿甚美。”
穆晴道:“乐意至极。”
到此,穆晴和祌琰谈话中不易察觉的暗斗,总算是终止了。
至少在穆晴看来是这样——
祌琰有可能在她的酒中下毒。
但他总不能让舞姬来个鸿门舞剑,拿着剑刺她吧?概率不大,毕竟在剑这方面,一般人还真玩不过她。
余凌得了祌琰的命令,去找舞女和乐团去了。
不过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君上,那舞女病了,身体不适,此时正卧床休养,难以起舞。”
那舞女根本没病。
她就是上次在这极乐殿里,被魔君吓到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来了。
祌琰眉峰轻挑,不悦道:
“乐团来了,舞女却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余凌道:
“西洲曲乐壮阔,适合剑修风格。听闻穆仙子昔年在山海仙阁时,曾与音修和剑舞,为丰阁主祝九百岁之寿。”
“不如……”
“余凌。”
祌琰斥责道:
“穆仙子是客。”
余凌连忙对穆晴拱手道:
“是我唐突,穆仙子切勿介怀。”
穆晴:“……”
你们这君臣一来一往,还挺像回事?
真就当别人是傻子,听不出你们的意思来?
她也不恼怒,反而是从容自若地提议:
“说起来,魔君快有一千三百岁了吧?”
“我来西洲时考虑不周,未携贺礼。若魔君不介意,到时我就舞个剑当个祝贺,怎么样?”
摘星气得剑身发抖,直接用剑柄捅上了穆晴的腰。
穆晴仿佛能听见他的骂声:
“穆晴你是不是个傻瓜?他们在辱你,将你当做供人取乐的舞姬,你不当场暴揍他俩就算了,怎么还上赶着被欺负呢?”
“你天天想着一统江湖,想的太投入,现在脑子里进浆糊啦?”
祌琰举杯,笑道:
“荣幸之至。”
※
这顿宴席持续了接近两个时辰后,终于结束。席间穆晴和祌琰谈话,你来我往,看似平和,实则暗藏刀锋剑影。
穆晴被人领着,进了楼上的厢房。
“穆仙子若有什么事,直接唤我们便好。”
极乐殿里的魔修说完,便直接退了出去。
穆晴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来。
她说道:“吓死我了。”
摘星出现在她身边,说道:
“也没见你害怕呀?”
穆晴伸出白皙细嫩的手掌,说道,
“我自入席起,左手就一直攥着剑柄,手心都出汗了。”
摘星抓过她的乾坤袋,道:
“手帕呢?我得好好擦一擦!”
穆晴看着翻出帕子,蘸了水猛擦剑柄的剑灵,笑着说道:
“摘星,你这就输大了。”
“你知道,这时若换做是罗旭,他会如何反应吗?”
摘星问:
“怎么反应啊?”
穆晴道:
“他会说,‘我再也不洗澡了!’”
摘星:“…………”
穆晴你变了。
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思想纯洁的无情道剑修了。
穆晴笑着看摘星擦手。
她在窗边坐了片刻。
“咚咚咚。”
有人敲门。
穆晴道:“进。”
房门被推开,是一名已经有些年迈的妇人,是个毫无修为的人族。
妇人的长相让穆晴觉得有些熟悉。
穆晴问:“青洵的娘亲?”
一提“青洵”,妇人便红了眼眶。
她走进房中,回身关上门,再面对穆晴时,话语中满是柔软亲情:
“恩人,穆仙子,青洵还好吗?”
穆晴道:“说不上好不好。他现在衣食无忧,在云崖山学剑,与周围的人相处很好。但跟着我,前路艰险异常。”
穆晴眼中露出宽和的笑意,她道:
“就如今日,便有人拿他的母亲作为人质,来要挟我。”
那妇人听完这话,膝盖一软,在穆晴面前跪下了。
“不,不是的……”
那妇人说道:
“我不愿成为穆仙子之软肋。青洵过得好,我便放心了。穆仙子不必顾及我,要做什么事,尽管做便是。”
穆晴伸手扶起妇人。
她看向妇人的手腕。
那里锁着一条散发魔气的黑红咒文,这是西洲魔宗的一种诅咒,只要这妇人离开魔宗,这诅咒就会索命。
※
极乐殿大殿里。
“那人族妇人,已经被带至穆仙子那边了。”
余凌站在下方,对坐于首位之人行礼,问道:
“君上,这样真的可以吗?”
祌琰道:“为何不可?”
余凌想了想穆晴的狠戾程度,道:
“那妇人不过是一个没有修为,朝生暮死的人族,她的份量,恐怕不足以拦住穆仙子。”
而且,为一人而舍大业,这也太蠢了吧?
穆晴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因为一人之命,掰扯不清的。
“余将军,你错了。”
祌琰一手支着脸,妖异眉眼中带着笑意,
“穆晴她再狠,她骨子里也还是个仙修。仙修大部分皆行善事,穆晴也一样,她那颗心良善的很,只是行为比寻常仙修偏激许多。”
她当年为了一个凡人,而除五百年古槐树灵;也为一只小小混血,杀十六名仙修。
她的行为看似偏激无常,实际上皆有逻辑。
※
穆晴就在这极乐殿中住了下来。
这期间,星倾阁的力量不断侵蚀着西洲,已经有许多城池被诡雾包裹,失去联系。
祌琰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毫无反应。
摘星觉得奇怪:
“你说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把你留下来,是想到时候以你为质,和星倾阁交换,不劳而获吗?”
穆晴道:“……也许是?”
这拿着人质威胁来威胁去的事情,摘星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他问道:
“说起来,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应他之邀来这极乐殿啊?你这不是自己送命上门吗?”
穆晴说道:
“你猜猜看啊?”
摘星:“……”
你的心思我猜不透。
谈话间,穆晴的房门被敲响了。
外面的魔修说道:
“穆仙子,魔君邀您一起去听羌笛曲。”
穆晴:“……”
摘星:“…………”
这几日里,魔君祌琰闲适的很,一会儿请个戏班子,邀请穆晴去听人唱戏,一会儿找街头卖艺人来,请穆晴去看人家杂耍逗猴……
他这种种举动,让穆晴和摘星几乎要以为这西洲没出什么事,他的权力和地位都还稳着。
穆晴道:“不去。”
穆晴就和祌琰拉扯着。
她有时候拒绝,有时候答应,态度模糊不清,叫人疑问。
这时候。
一只雪白灵鸽,飞上了极乐殿的窗户。
穆晴从它脚上解下纸条,看了一眼,便拉开房门,下楼去找魔君祌琰了。
……
魔修对祌琰说了穆晴拒绝邀约之事。
魔修一边禀报,一边大着胆子,抬头去看祌琰的反应。
祌琰倚在他的金椅上。
他脸上不见怒意,也不见笑意。只是低垂着眼帘,神色淡淡,颇有些被扫了兴致的样子。
奏羌笛曲的乐队正在下方,等着魔君的命令。
祌琰对他们道:
“既然穆仙子不想听,你们便离开罢。”
他话语才刚落,就见穆晴从拐角处的楼梯走下来了。
他面上露出浅淡笑意,一手支在额侧,道:
“怎么,穆仙子又想听了?”
穆晴将纸条递给他。
她说道:“星倾阁一分阁来信。按照计算好的时日,供货的车队最迟该在五日前抵达,但这支车队超期未至,还失去了联系。”
穆晴挥袖,展开一幅修真界地图。她以灵力为线,在地图上勾勒出一条自北州而始,至西洲而终的曲折线条。
穆晴说道:
“这是供货车队的行进路线。”
祌琰看了看路线,抬手在地图上指了一点,说道:“这里是雪谷,古魔族的地盘,供货车队有可能是丢在了那里。”
穆晴道:“魔君有何证据?”
“没有证据,不过是猜测。”
祌琰道,
“不过,但凡有半分的可能性,这雪谷也值得一寻,不是吗?”
穆晴:“……”
祌琰这狗东西,和古魔族有怨,便直接引着她去怀疑古魔族。
使坏都是明面上使的。
真不愧是祸世大魔头。
不过巧的很,她也在使坏。
这支车队根本不存在,纸条是沉鱼夜所写,上方的内容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穆晴顺着他道:
“魔君说的是,那我就去雪谷一趟。”
祌琰不赞同道:
“西洲此时动乱,穆仙子独自出行不安全。”
他当然不会同意。
他不惜以人质胁迫,就是为了把穆晴扣留在这极乐殿里,如今怎么会放她去雪谷?
“这支车队丢失在西洲,魔宗应当负责任。不如这样,本君派些人去,在雪谷附近,沿着送货路线,帮穆仙子寻找车队。”
穆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同意:
“这样也好,就劳烦魔君了。”
穆晴朝他点了头,又转身回楼上去歇息了。
摘星待在剑里,恨铁不成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