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
二十分钟后三人回了小楼,里面仍旧是一片热热闹闹的,李老爷子坐在病房中间,面前小桌上摆着红烧肉、一包烟,甚至还有一瓶可乐,他正大快朵颐。
刘、周两位先生将自己所见一一告诉了李大伯,李大伯听完就看向了李老爷子。
哦,原来他中气十足吃得真香不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有错觉。
是真的中气十足吃得很香。
李老爷子放下筷子,怼了半瓶可乐解解腻歪,末了点了根烟,心满意足的来了一口,感觉自己越抽越精神了,刚刚还有点困,现在根本不困了,甚至还想出去走两圈散散步!
他有些纳闷的叫医生:“医生啊,我什么时候不行啊?”
好久没碰资料了,有点想得慌:“要不把我的资料搬过来,我还想再算两笔。”
医生:就……仪器显示人没事,看着也觉得人没事了,先前以为是回光返照,但是这回光返照得有三个多小时了吧?人还精神十足的,那就显然不是啊!
李大伯走上前,道:“给你说两个消息。”
李老爷子纳闷的看了看大家:“他们能听吗?”
“可以。”李大伯点了点头,“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好的吧。”
李大伯道:“你人应该好了,死不了了。”
李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为什么他能在清醒后这么快就交代所有资料就是因为他一直准备着这一天,想着自己只要有回光返照的时候,给他五分钟都能说清楚了:“……那坏的呢?”
李大伯上前把他的烟摘了,按到了一旁摁灭了,又顺手把他的可乐红烧肉都扔进了垃圾桶:“这些东西你还是最好别吃了。”
李老爷子一拍桌子,随即在他哥的瞪视下小声说:“……那什么,哥你忙就先走吧,反正没事了对吧?老大老二你们留一留,老大,给我讲讲你们最新那个材料呗,分点分点,我那点额度上上上个月就用完了。”
“看在我们是爷俩的份上,你给开个后门?实在不行你偷点给我也成啊,我觉得我那个新款要是用上这个材料绝对能飞天啊!就是没有了一直没法弄,难得你回来一次,不得给你爹整点儿?”
李大姑娘:“……犯法的。”
“我不管,我要死了,我临终心愿是再搞点材料整一个遗作!你就这么跟你领导说!”
“爸——!”
“今天月亮真好看啊!要不我们搁院子里弄个火锅怎么样?”
“不能吃火锅!”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位李老爷子喊着最后搞个遗作一直喊了十二年,最后喊出了一个遗作大系列里头包含了三代版本几十个型号后才含笑九泉。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在此暂且不提。
***
薄楠吃着柏焰归给他带的老火汤,不经意间看向了悬于窗边的月亮。
月色泠泠如水,柔和地笼罩了山河与人间。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第58章
“看什么呢?”柏焰归从大砂锅里捞出了两块龙骨放进了薄楠的盘子里, 有些担心的道:“真没事?”
薄楠的脸色泛着一种肉眼可见的不健康的苍白,似乎皮下的血气被一夜之间从他的身体里抽走了一样,看着总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薄楠收回了视线, 低眉浅笑:“你觉得呢?”
柏焰归犹豫了一下, 伸手抓住了薄楠的手,见薄楠修长的五指随意地搭在他的掌心中, 活似由白玉雕琢而来,不带半点生气,让他甚至不敢去用力去握住他的手指,生怕一触即碎。
“有事。”柏焰归道:“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 已经看过了。”薄楠做那样的局自然不会是全无代价, 只不过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了——这一局若是换了旁人来那至少也是以命换命,他本来预估自己会重伤,然而到了做完后才发现只是轻伤。
大问题是没有的, 养个个把月也就好了, 多吃点补品, 多躺躺睡睡,身体机能自然会帮他补全这点亏损。
他才二十岁, 年纪轻底子好, 不怕这一点。李家那边汇聚了不少这样的医生, 给他来了个国手会诊,也是这样的结论。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薄楠觉得自己没什么事, 但是真的面对按打论的医生围在一起讨论他的病情的时候,他还是升起了一种自己不是受了点轻伤而是什么癌症末期之类的诡异错觉。
这可能是全兔朝人刻在生命中的本能了——见了医生, 既怕医生不仔细看病, 更怕医生叫一群医生过来太过仔细的看病。
“真的?”
“真的。”薄楠反手握住了柏焰归的手, 轻描淡写的把玩着他的指尖:“说起来怎么想着来等我的?还带着这么大一锅汤?”
柏焰归手指微微动了动, 指尖在薄楠的掌心中无意识的划过:“就……这不是这几天转凉了么,炖点汤发发湿气也好。”
“你自己弄的?”
柏焰归很诚实的说:“不是,我妈的单子,家里阿姨给炖的。”
非要说他擅长煮点什么的话,他只能说他泡面煮的特别好。
薄楠突然握住了他的指尖,道:“痒。”
柏焰归一怔,下意识的跟着薄楠的动作看了过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一直在勾薄楠的掌心,他轻咳了一声,压住了即将浮现的热意:“摸两下怎么了?”
“……”薄楠笑道:“是,摸两下应该的。”
他手指微动,正想大大方方地给柏焰归摸两下,结果刚刚松了些力道,就看见柏焰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回了自己的手,正色道:“快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好好好。”
两人一顿饭吃完,薄楠打了个呵欠,柏焰归顺势道:“你累了?要不我先回去了,你睡吧。”
薄楠眉目微动:“还不是那么困……那边还有东西要收拾一下,柏总不嫌弃的话来帮帮忙?”
“好。”
方才李先生把薄楠送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薄楠的酬劳一并送了回来,现下就堆在门口,其实并不算太多,看着像是一个成年人一次性能提走的类型。
柏焰归顺手就提了一打礼盒,被里面的重量惊了一下:“好重……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薄楠提了另一打,这才发现确实是很沉,这一打礼盒看起来轻飘飘的,实则比单手提两袋二十斤大米还沉:“走,去书房看看。”
柏焰归应了一声,想要帮薄楠提了,却被薄楠轻巧地避了过去:“没到这个份上。”
他这么说了,柏焰归也不强求,两人一路到了书房各自在那张大得出奇的办公桌旁找了椅子坐了下来,这才开始拆起了盲盒。
柏焰归本来还很恪守礼仪的看着薄楠拆,薄楠抬了抬手示意不用避讳后他也就帮忙一起拆了起来。
第一个礼盒很薄,几乎只有一本书那么厚,一打开柏焰归就震惊了一下——那是一套房产的合同书,上面写明了地址和钱款已经交付清楚,只等薄楠去办个过户就可以了。
看地址是沪市的一套房产,地段寸金寸土自不必提,就这么一份合同价格就已经在接近五千万了。
“这是……?”柏焰归把合同递给了薄楠。
薄楠并没有接过,而是凑合着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客户送的。”
柏焰归将合同放到了一边,心想这真不能怪他之前误会薄楠是金丝雀,什么客户会出手就给人送房子啊!送人房子一般都是爹妈,再不然就是情人关系——夫妻之间就不说送不送了,那都是夫妻共同财产。
薄楠这头打开是一个长方形的礼盒,看长宽和合同那个礼盒差不多,只不过高度大了不少,方一打开,便有气场流泻而出,这里面装着一件木制器,上面雕着五行八卦天干地支,正是一块罗盘。
这倒是没在李先生的地下室里看见过,应该是经由其他途径找了送给他的,东西不错,更难得的是这是一件新玩意儿——也就是说刚刚制作好就送到了他手里,天然就带有气场。
应该是木料的气场吧。
还不错,但也就那样,薄楠用不太用得到罗盘,便将它放到了一旁。
柏焰归接着开了第二个盒子,里头被黑绒布所填充着,最中间的凹槽中固定着一枚硕大的蓝色宝石,在灯光下跳跃着幽蓝的光。柏焰归眉心一跳,觉得这对象他可能是真的养不起,他如果纯算工资,工作一年说不定还不够买这一颗宝石的:“这也是客户送的?”
“嗯。”薄楠抽空看了一眼:“有点多了,回头这个送回去。”
反正这些他都没办法留下来,房产还算是好变现,这样级别的宝石要出手就比较困难,八成要上拍卖会——他手里的钱可不够先垫付这一颗宝石,故而还是送回去吧。
“哦……”柏焰归将盒子盖上了,转而打开了第三个也就是最大的那个礼盒,打开一看只见里头塞满了规整的金条,这金条真要论钱其实不多,可这么多叠在一起的时候就非常能让人感到震撼:“……那这些呢?”
“这些留着。”薄楠道。
柏焰归这里结束,转而去看薄楠,薄楠正拆到第二个礼盒,这盒子里头被锡纸裹了一层又一层,看外形柏焰归甚至以为这是一只烤鸡,薄楠非常有耐心的拆着它,神情专注。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比黄金和宝石都贵的东西?难道是翡翠?
薄楠也不介意柏焰归盯着他看,没有什么是不能给他看的。
随着锡纸层层落地,里面的气场便逐渐显露了出来,薄楠手上一顿,这气场淡薄得几乎让他怀疑是错觉——难道李先生又把破铜烂铁当宝贝,还转手送给了他?
不至于吧……但想想那一地下室的东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然而等到里面的东西完全露了出来,薄楠便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仔细感受着这件东西的气场。
其实要论外形,这其实是一块石料……也不太恰当,或许是矿料更为适合。矿料整体呈现漆黑,可是随着光线变幻,便能看见表皮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碎光,如同繁星一般闪烁不定。
它的气场柔和至极,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以说如果坐在它面前的不是薄楠说不定真的就把它当做一块普通的矿料了。
薄楠在矿料完全露出后的那一刹那就在心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是个极品。
没错,是个极品,不确定它是什么,里面又包裹着什么样的东西,可他就是很能确定它一定是个极品,程度不在阴阳鱼之下。
柏焰归好奇地伸手摸了一把,他看着自己指尖上沾上的星芒,纳闷的问道:“这石头怎么还掉粉?”
薄楠一愣,也跟着伸手摸了摸,转而碾动了一下指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星尘沙。
星尘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材料,薄楠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成块的星尘沙,他上一辈子看见的时候它就装在一个小瓶子里,好像只有三克,这玩意儿的外观如果让不懂行的人去看就跟工业闪粉差不多,可就是这样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闪粉在行业内叫出了令人咋舌的价格。
它是怎么形成的薄楠不清楚,这一直都没有什么定论,星尘沙没有矿脉可言,出现的位置非常随机,也弄不清它的培养原理。
它是一个非常好用的辅助材料,什么法器在制作中用上它定然就能出极品。
它不是极品,它是极品的缔造者。
这东西简直就是送到了薄楠的心坎上,他近乎于欣赏般的看着那些闪耀的砂砾,解释道:“它的特性就是这样的。”
“是宝石吗?”
“算是其中的一种吧。”薄楠解释道:“可以用来做东西,这种材料非常特殊,难找得不行。”
“这样啊……”柏焰归没什么兴趣的从一旁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等着看最后一个礼盒里到底装了什么。
薄楠打开了最后一个礼盒,里面又是一个似曾相识锡纸球,看着并不大,可当薄楠下意识想要把它捞到掌心的时候却硬生生顿住了。
很重,重到了薄楠甚至没办法将它从礼盒中拿出来。方才他感受到的重量一半来自于星尘沙,一半应该就来自于这件东西了。
柏焰归好奇地看着薄楠的动作:“很重?”
“你试试?”薄楠比了个手势,柏焰归便伸手来取,毫无防备之下自然也是拿不起来的。柏焰归一顿,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什么样的东西能这么沉。“你客户送了个锇给你?”
锇是目前已知金属单质中密度最大的,其密度达到22.59克/立方厘米①,但就算是这样,这样稍稍比巴掌大一点的东西也远远达不到这样的重量。
“看看就知道了。”薄楠拆开了上面裹着的锡纸,才发现这也是一块矿料。
只不过这是一块银色的矿料,有点像是路边那些银店里放在柜台上招揽客人用的银原料,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没有气场。
没有气场奇怪吗?
当然很奇怪。
目前为止薄楠没有见过完全没有气场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东西包括人在内,都应该存在气场。哪怕是刚出厂的塑料制品都会有它的气场,只不过是微弱地几乎不可见罢了,可面前这件东西就是没有气场,一丁点儿都没有。
举个例子,薄楠闭着眼睛都能靠气场的感知而行走如常,但如果他的行经路线上有这东西,毫无疑问会被它直接绊倒。
要不是薄楠现下就看着它,明确地摸到了它,他一定会觉得面前空无一物。
柏焰归是真的看不出什么来,不是很懂一块银料为什么能让薄楠这样目不转睛地去看。
……甚至都有点吃醋了。
“薄楠?”柏焰归轻喊了一声。
薄楠闻声抬头看向了柏焰归,还未看清楚他的脸,就见一片阴影笼罩住了他。
唇瓣被捕获。
***
李家送礼可谓是送到了薄楠的心坎上,说钱除了那颗宝石外都好变现,说材料全是他求而不得的极品。
薄楠觉得李家应该背后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先生,不光是风水,还得是制器的大先生才能一口气掏出这么多好东西给他,不由心生了一点向往,希望以后能和这位先生见上一面,切磋一下制作法器的心得。
其实说起来薄楠就是野路子出身,制作法器的手法虽精妙,却都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效率高自己得心应手是一回事,但是并不妨碍他还想和人切磋交流更进一步。
风水都能流传至今,没道理整个行内所有会制作法器的先生全是野路子出身,必然会有人身负传承,与这样的先生交流有利无害。
以后有机会吧……趁着这段时间他也该好好休养生息。
小青山的设计图出来了,薄宜真特意拨了一整套人员为薄楠规划,设计图都出了七八版,只等薄楠敲定就开始动工。
薄楠也一一看了,大同小异,都是一些常见的度假山庄的建设方案,没有什么有特色的,但却是也足够了。让他最为惊艳的是一张苏式园林的设计图——哦,没别的,苏市本地人喜欢苏式园林一点毛病都没有。
薄楠二话不说就敲定了这一张设计图,让工程队去动工了。
似乎一切都上了轨道,仇人解决得差不多了,小青山动工了,对象也有了……
薄楠正式进入了修养期,简称在家里闲得发慌。


第59章
“你瞅啥瞅啊?”
“我就瞅你怎么了?!”
烧烤摊上两个大汉在短暂的交谈之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开膀子开干了, 塑料板凳往对方头上一轮就碎,整得烧烤摊老板都看懵了。
但没人敢上去拦,报警的倒是有——毕竟两个身高180体重180还明显喝高了的壮汉搁那儿互殴, 一般没点逼数的人都不敢上去拦。
“老板,二十串铁板鱿鱼, 十串五花肉……”突然有人道。
老板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好, 手都放到袋子里取串儿了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哦,这生意……”
他面前的年轻人长得极好,身量高挑,剑眉星目,穿了一件一看就料子很好的大衣,看着就知道是个矜贵的主儿,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警察来还得一会儿呢, 我约了朋友呢, 大不了我们拎着走。”
两个月过去了,苏市也正式进入了冬季,气温虽然不是很低,可风一吹就让人冷到了骨子里, 站着不动没一会儿脚趾都能没知觉。
老板一想也是, 等警察来他肯定要配合调查, 那肯定做不了生意了, 能赚一点是一点。热油一洒, 鱿鱼往上一搁, 海鲜的那种腥味儿迅速化为了惹人垂涎三尺的鲜香,不少退到一旁的顾客都吞了口口水, 然后小声叫了起来。
“老板, 我也加十串鱿鱼!”
“我这里来二十串!”
“我也要十串!”
老板看了一眼薄楠, 薄楠示意没关系他不急,老板便数了五十串鱿鱼同时开干,把整个铁板都占满了。
“薄楠!”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薄楠顺势侧目望去,就见柏焰归从车上下来,他还穿着上班的轻薄西装,手里倒是抱着一件驼色大衣,也不知道是嫌热没穿还是来不及穿。
“下班了?”薄楠笑着道,伸手摸向了柏焰归的脸颊。
柏焰归一愣,却乖乖地站在原地,甚至还微微抬起了脸。
“起雾了。”薄楠将他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摘了,翻看了一下:“没度数,戴着它做什么?”
柏焰归伸出一根手指:“看着比较像样子。”
那副银丝边眼镜就像是一个封印,架上的时候柏焰归就是大公司的总裁,摘下来后柏焰归看着就有活力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冰冷难以接近了。
薄楠轻笑了一下,顺势就自己戴上了:“好看吗?”
“……”柏焰归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自己戴着眼镜看上去就挺正常的,可是薄楠一戴,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斯文的感觉。
斯文败类。
柏焰归突然看了看周围,又遗憾地收回了视线,低声说:“……好看。”
有人啊,太可惜了。
薄楠意味深长地看着柏焰归,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这个认知让柏焰归有些耳根发热,他刚想说什么,就叫薄楠握住了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那就多看看……天这么冷,怎么不穿大衣?”
柏焰归小声说:“要不你把手松开,我先把衣服穿上?”
薄楠失笑,松开了他的手。
“帅哥,你的鱿鱼好了。”老板突然道。
薄楠这才将目光从柏焰归身上挪开,接了鱿鱼,拉着他找了一个边缘的小桌坐了,免得被那两个打架的给波及到。
柏焰归也是到此时才注意到有两个人在打架:“没事吧?”
“喝多了正常的。”薄楠分了他五串鱿鱼,柏焰归咬了一口,吃得急了点,被烫着了舌头,张开嘴直呵气,等到一串鱿鱼下肚,他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色,这才道:“之前说的可以吗?”
“去沪市?”薄楠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酱料:“去倒是可以,但是我住哪儿?”
他好整以暇的道:“跟你住?”
柏焰归瞬时倒抽了一口气,转而捂住了自己的嘴——咬到舌头了。
薄楠好笑的说:“吃慢点。”
然而柏焰归在那儿一个劲的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句话。
“跟你住?”
柏焰归抽了张纸巾擦了一下舌头,果然看见上面沾了个红点,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我家挺大的,可以分给你一间客房,半个月呢……住酒店不舒服。”
“好啊。”薄楠递给他一罐可乐:“不过我想住主卧。”
“……咳咳……”柏焰归差点没给他呛死,他有些狼狈地挪开了目光,说:“好,你想住哪就住哪,我都可以。”
薄楠也知道人不能逗得太过分,轻笑着道:“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吃完了鱿鱼和五花肉,警察也终于到了,然而那两个老哥已经哥俩好的坐了下来勾肩搭背的喝酒撸烤串了,警察一阵无语,说了他们两句,见两人没有什么大伤,也愿意赔偿烧烤摊的损失也就撤了。
柏焰归看了一眼那头,有些纳闷地说:“你看左边那个,是不是有点眼熟?”
薄楠跟着看了一眼,“好像是有点像那个谁……”
“我也觉得,就是想不起来了。”柏焰归正想着呢,突然被薄楠带着转了个方向,他一回神就看见了自己被带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嗯?怎么了?”
薄楠斯里慢条地在他唇上亲了亲:“老板,我这里服务很多哦,要不要来个快餐?”
“……”
“开玩笑的。”薄楠带着他往里面走:“带你去拿一件东西。”
***
“何赢小子你到了啊……坐吧。”老人拍了拍李先生的肩膀,他身形有些佝偻,却依然尽力站的笔直。老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一旁的佣人端上了泡好的清茶,茶盖一揭开便是满室清香。
“谢谢江伯伯。”李先生低头喝了口茶才道:“江伯伯你这里的茶就是香,我今天一路上还没喝着水呢,刚好。”
“瞎客气。”江老爷子摆了摆手,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这两个月身体越来越差了,这才叫你来我家。”
李先生笑道:“江伯伯这话才是跟我客气,您有什么事儿您直接打个电话跟我说就行了,还这样给我下帖子,是不是搞得太正规了?”
江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说:“既然是要托你办事当然要弄得体面一点。”
“我听说老李身体好了?”
李先生答道:“是的,我爸最近还在闹着要吃烤串,天天上蹿下跳的,家里人不给他吃,厨房也不敢给他做,他就自己跑去偷了肉在实验室里烤……后来实验室里不能待了,油烟太大坏仪器,他就去祸害院子里的松树,松树都被他给薅秃了。”
他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舒展,一看便知道十分开心——想也是,从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到上蹿下跳都有精神在自己实验室里悄悄烤肉了,怎么能不让家里人开心?
当然,烤肉还是不能多吃的,毕竟年纪大了还是要注重健康养生,这个重任就压在了家里唯一的闲人他身上,他每次都得小心翼翼地躲到一旁,等到他爸吃几口过了瘾再进去截胡。
不过从最开始的只希望他爸能清醒能说话到现在健步如飞也是全家都没有想到的。
江老爷子听着也不禁舒展了眉眼:“看来医生是个有本事的。”
“能不能给我举荐一下那位‘医生’?”
李先生一顿,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这位江伯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是有过勋章的狠角色,可是影响一直在,说实话他和自家也就是点头之交,这次突然叫他来想来也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可惜他们家捂了那位薄先生的消息那么久,还是泄露了出去。
江老爷子示意李先生听他说:“我这个身体嘛,老毛病了,估计也活不长了,我也不强求,听说那位‘医生’很厉害,不光能管生前也能管死后……我就是有点好奇,何赢小子,你给我联络联络。”江老爷子神情很是和蔼,他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把握。
其实他已经查出来那位薄先生是谁了,但自己上门还是让已经有交情的李家代为上门请托比较好。
李先生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我去问一下吧……江伯伯您也别怪我不敢给您包圆了,实在是这位薄先生不太好……”
他是不敢一口答应的,这位可不是其他人,他答应了就得一定办到,不如实话实说。
“我懂的,这年头有本事的脾气都怪。”江老爷子淡笑着说:“没有本事的人也不敢有什么脾气,你只管去帮我问一问,能不能成看有没有这个缘分。”
“行。”李先生应道。
李先生从江家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就打电话给了薄楠:“薄先生?”
“李先生你好。”薄楠的声音听起来很悠然,心情不错的样子。
李先生把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样,薄先生能不能拨冗……”
“不太巧。”薄楠握了握柏焰归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我明天就要去一趟沪市,这个月应该都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能等,就下个月再说吧。”
柏焰归也抓紧了他的手,用口型问道:客户?
薄楠点了点头,李先生那头得了个回应也觉得心满意足,就听薄楠道:“对了,我还想问问李先生的星尘沙是从哪里来的?方便告诉我吗?”
李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很小心翼翼的问:“……什么星辰沙?”
薄楠挑了挑眉:“……就是上次送给我的礼物?”
不光是星尘沙,还有那一块完全没有气场的银料,薄楠琢磨了两个月也没有什么头绪,那东西他轻易不敢下手,只觉得那料子不像是里面藏了东西的样子,贸然下手怕毁了好料子。
李先生又沉默了一会儿:“……您喜欢就好。”
请问他要怎么和薄先生交代上次那礼盒是他侄子给装错了?他说让装左边第三个柜子的第二层东西,从上往下数的第二层,结果他侄子倒好,直接把第三个柜子从下往上数第二层给了薄楠。
那会儿他发现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实在是不敢去问薄楠。
急,在线等。


第60章
“怎么了?”柏焰归很自然的问道。
“一个客户叫我去做工, 没空就拒绝了。”薄楠带着他在一家貌不起眼的小店门口站定,往里头喊了一声:“老板,我的东西好了没?”
里头并没有回应, 半晌才听见一个老人慢悠悠地答道:“等会儿。”
“哎,我不急。”薄楠应道。
柏焰归轻轻捏了捏薄楠的指尖,薄楠便侧脸看向了他:“不问我订了点儿什么?”
“也没什么好问的。”柏焰归看着薄楠笑意盈然的眼睛, 不知为何很想去亲吻他的睫羽, 如果他现在亲上去的话,薄楠一定会低头配合他, 不管这里是不是大街上, 是不是店主会不会随时出现。
有点像做梦一样, 两人极有默契的互相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就像是鱼入水中一般轻而易举的介入了对方的生活, 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去喝酒,一起看电视, 他们其实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却已经像是相交数十年一样的熟悉对方,没有丝毫因为陌生人的闯入而感到不适。
或者说薄楠更为熟悉他。
真是神奇。
“傻笑什么?”薄楠有些好笑地捏了捏柏焰归的耳朵,温热的指尖在他略显冰凉的耳垂上就显得格外的烫人,柏焰归下意识的想要躲, 却被薄楠低声斥了一句:“别动。”
薄楠另一手也伸出了口袋,扎扎实实地把他两只耳朵都捂住了, 甚至还搓了搓:“怎么这么凉?”
灼人的热意传来, 柏焰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伸手抱住薄楠的腰, 他的腰很细,却又不是病态的瘦弱,贴着衣物还能感受到下面流线型的肌肉。
他只要稍微再往前一点就能牢牢地环抱住他。
大衣里面的温度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叹息出声,柏焰归没有迟疑,干脆将自己埋了进去,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
薄楠没听清,便又问了一遍:“……什么?”
柏焰归咬了咬牙,大声地说:“我想整个全套!”
薄楠一愣,随即就听见了窗户被打开的声音,年迈的店主一脸微妙的看着他们两个,他见他们望来便将一个小盒子扔给了薄楠:“快走快走,我可是要报警的啊!”
窗户啪的一下又被关上了,还能听见店主嘟哝声:“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讲究了……”
柏焰归与薄楠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都被人看见了柏焰归也就不讲究什么了,侧脸在薄楠唇上啄了啄,问道:“薄先生考虑得怎么样?”
“那就要看柏总的诚意了。”
“我本钱特别足。”柏焰归下意识的答道,等到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他说了点什么鬼东西,连忙解释说:“不是,我的意思是……”
“好,我知道了。”薄楠打断了他,若有深意的低声道:“别急……回去看看到底有多足。”
柏焰归终于压制不住那一股子火烧火燎的意味,狠狠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为什么他这么熟练啊?!啊?!
这话他真的好想问薄楠,但是他好没出息,他不敢问!干!
两人回了家,薄楠却没有着急去看看柏焰归到底有什么本钱,反而将柏焰归带上了二楼工作室,他打开了方才店主给他的那个小盒子,柏焰归见薄楠既然放他进来,那就说明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便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他也很好奇薄楠买了点什么。
盒子不大,一手可卧,里头是一枚水头极好的翡翠戒指,可又不仅仅是一块翡翠,不大的光润圆滑的面上被金丝勾勒了一副写意山水,寥寥几笔却显得极为传神,一下子就将戒指的意境拔高了不止一个层面。
这金丝就是方才那位店主的手艺。
翡翠戒指没什么,薄楠一晚上就能做个十个八个不带累的,可这位店主的手艺却是难得——掐丝工艺好找,可不破坏气场的掐丝工艺不好找,能与法器相辅相成的工艺更是难找。
薄楠出手那这自然是个法器,小小的一枚戒指中被他添加了十几种材料,薄楠又将后院的法器全数起出,只将它单独放着养了两个月,光是这样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一件法器了。
翡翠的硬度还算是不错,可若是打磨成薄薄的戒圈却显得太为单薄了,简单来说就是戴的人但凡有个不注意往桌上用力一拍,戒指都很有可能出现裂痕,可经过薄楠这么一调教,硬度上是不会再有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玉能挡灾,山水可以明心静气,再有一句老话‘男戴山水,必然富贵’作为陪衬,可谓是有这么一枚戒指在,就能保柏焰归平安兴旺一甲子。
薄楠所求不多,这一生只求身边人都能平安如意。
哦,当然这么说有点过了,平安如意那是基本需求,最好还能兴旺发达,富贵延绵,夫妻和顺外加子孙满堂。
“我自己做的,不嫌弃就戴着玩儿吧。”薄楠将戒指递给了柏焰归,神态轻松自然,柏焰归却是一愣,反问道:“给我的?”
“不然呢?”薄楠眉目一动,转而又道:“如果不要的话……”
“要要要。”柏焰归接过了戒指往食指上一套,恰好严丝合缝,妥帖舒适得再也没有了。他欣赏了片刻这枚戒指,这才好像想起来什么:“送了我就不能拿回去了啊!”
薄楠坦然地看向他,招了招手,柏焰归自然而然的便俯下了身,薄楠抓住了他的领带将他拖到了合适的位置,两人距离极近,薄楠的鼻尖几乎就擦着他的鼻尖,两道呼吸逐渐成了一道,气息交融纠缠,薄楠看着他的眼睛说:“戴上了就不要摘,好不好?”
柏焰归心想我又不是疯了,我摘这玩意儿干嘛?
他甚是想打个电话给薄宜真,约他出来喝酒,然后炫耀一下这枚戒指,再问问大舅哥婚期可以订在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你让我摘我都不摘。”柏焰归低声道。
“那就很好。”薄楠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忍不住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拖到了自己膝上,亲吻着他的唇瓣。
柏焰归被亲得晕乎乎的,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跨坐在了薄楠腿上。
啊这……这姿势是不是不太对?
再看薄楠,薄楠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抬了起来,垂首在他手腕上落下一吻,紧接着便是掌心,再是戒指,一直亲到了他的指尖。
柏焰归方想说什么,却见薄楠一手抱住了他的腰,另一手则是在戒指上一碰,一股子奇异的感觉瞬间就弥漫了柏焰归的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的鼻尖上,他茫然的抬头去看,却叫一阵轻雨落于脸上。
说雨却又不像是雨,更像是身处雨后竹林之中,那些清澈的水珠子在竹叶中汇聚成滴,然后悄然地滴落。滴在哪里,便是一片润泽,落在何处,何处便是一阵清凉。
薄楠替这一枚戒指开了光,他费心费神做了几个月,自然会有一些异象,他已经看习惯了,浑然不在意这些。
但柏焰归他不习惯啊!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家天花板……它漏水了?”
薄楠:“……可能是?”
柏焰归犹豫的说:“我不会修天花板。”
“……”薄楠微微吐出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这又不急……主卧很大,足够睡两个人了。”
柏焰归晕乎乎地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薄楠去了主卧,他也不知道中间这段时间他是怎么度过的,可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搁着轻薄的睡衣牢牢地抱住了薄楠的腰,他抬脸看了看薄楠,然后……很不争气的把头搁在了薄楠的肩上。
就……还是有点像做梦。
不管了,先抱住再说!
***
翌日里头,薄楠和家里打了个招呼就随着柏焰归前往了沪市。
柏焰归本来就是家族企业,到了一季度末就就得去沪市的总部报个到开个会什么的,虽说不繁琐,却很累人,更何况会议上还有一众叔伯阿姨,说实话柏焰归就不乐意去应酬,于是乎整个在火车上的时间都显得兴致不高。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柏焰归有柏焰归的事情,薄楠自然也有他的事情。
两个月了,张绯那大楼应该已经开工了,既然都到了沪市,他当然就得见一面张绯,到底是一起合作赚钱的队友,连看都不看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结果他方打开门,就听见了远处有人在惊呼,薄楠顺势望去,只见天空中气场极其杂乱无章,一道道风刃在空气中四处乱窜着,有人叫道:“槽!那边是不是起龙卷风了!”
龙卷风形成的条件很苛刻,兔朝地图版型一直也很好,甚少有被龙卷风肆虐的时候,更别提沪市、苏市这样一马平川的地方了。
薄楠看向远方,只见远处确实是有一道灰黄色的阴影,很清淡,但确实是肉眼可见,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风中不断地翻滚着,它们也成了龙卷风确实存在的证明。
不成气候,却也不可小视,躲着不出门可解。
薄楠在心中摇了摇头,不由的暗叹一声沪市的风水就是不如苏市来得好。
之前说过苏市是被洪泽湖大势所环抱的地方,加之洪泽湖向来平静清浅,水色上家,更是将富贵平平顺之气源源不断的推向苏市,造就了一座千年古城,鱼米之乡。
而沪市则不同了,沪市靠得可不是震泽湖,靠的是海。
海便不如湖的风水好,从这一点上来看沪市就已经输了。


第61章
虽说水为财气, 海的财气自然是大于震泽湖这样的湖泊,可最要紧的一点便是水也分有情水和无情水①。
洪泽湖水域宽广,加之坐落于平原, 一平如镜,周围又有小山连绵,挡住了部分气流,便越发的平静柔缓,数千年间几乎不曾发生过水患, 反倒是叫周围城市靠着这一汪湖泊休养生息, 是标准的有情水。
可海呢?
要说沪市的确是被东海与黄海大势所环, 与长江出水口形成了一个夹角之势, 论玉带环腰, 似乎是可以这么说,可谁见过比人还大的玉带?
人真若戴上了这么大的玉带,到底是人戴着它彰显显贵财势,还是这玉带将人生生压死来做一个陪葬?
过犹不及便是这个道理。
海水有潮汐, 时涨时落,有风时它潮汐澎湃, 乘风而起扶摇九万里, 无风时它水平如镜,也可稳扎稳打,但若是起了大风,携势而来时候谁敢说哪天就不会有一个滔天巨浪扑面而来?
这水它来得快, 去得也快,再有长江出水口一泄如注, 这样来去匆匆的便是无情之水, 正可谓是一步一财, 一步一险,有失有得。
说完玄学讲科学,沪市这样可以说是三面环海的地方,又和长江联通,本来就是一个极好的贸易港口,无论货物进出,自它进自它出,这年代又不是什么无法征服大海的时候,有贸易自然经济就会越来越发达。
可它同时也面临着大海,前面无什么遮挡,也确实是容易遭受海上自然灾害,只不过目前为止很巧,没有遭受太大的灾害而已。
沪市也如同这般,叫生活在里面的人都变得争分夺秒起来。
——或许他得找时间去龙脉上看一看了。
薄楠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微微侧脸叼住了卷云烟,喷云吐雾之间不免有些烦躁。
台风界有两大传说,沪市有台风结界,花城那一带有老爷保号,台风见则避让。
事实上真有这么玄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