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修士没有料到对方敢不敢性命安危冲入阴灵之中,一下被对方缠住,对方不要命似的打法,全然不顾四周阴灵嘶咬,从阴灵中探出厉爪,掐住他的喉咙,另一手则聚起暗光,朝他眉心打去,眼见要毁他神识。
他大惊——这完全是要让他形神俱灭的斗法,极为狠毒。
“呔!”只听一声厉喝,白衣修士为了保命,瞬间祭起传送符箓,但在离开之前,为了报复对方的狠辣,他同时祭出一件法宝。
银光在被阴灵包围的漆黑空间里显得十分刺眼,数柄仙剑在萤雪胸前炸开。萤雪离得太近,身畔又全是阴灵,几乎没有逃离的余地,眼见要被洞穿,她正欲抵御,忽然间无数软物从脚底爬起,眨眼间覆盖他全身,形成一道银亮软甲。
仙剑尽数撞在软甲之上,萤雪分毫无损。
她却未露喜色,只下意识地转了转头——师姐又出手了。
但这次出手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师姐不知用了什么术法,竟将她的聚金咒威力提升数倍不止,一举击破对方的玄武盾,而这一次则替她加上防御软甲。
借着软甲之护,萤雪不止躲过炸剑之伤,甚至也抵挡住阴灵之攻,这层软甲的抵抗力极其强悍。
念头一闪即逝,萤雪的目标换成剩下的那个修士,但她身陷阴灵阵中,看不到对方所处位置,四周漆黑一片,她打退一只,立刻就有新的阴灵填上,源源不绝。
南棠隐匿于离萤雪数百步之遥的高处,她虽然没有现身,却一刻也没闲着,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前方交锋中,纵览全局从旁协助。适才萤雪对敌玄龟时所用应是聚金咒,可聚四野金灵气为刃,属于金属性术法,她便施展春种之力从四野剥离出五行金灵源,再以灵源汇入萤雪术法之内,增加其咒术威力。
以灵源灌入同伴术法的招数她也是第一回使用,此前虽然已有这个想法,但也仅限于想,还没找到机会尝试,本以为只是牛刀小试,不想威力出乎意料的大。
如今一个修士已去,只剩那掌令旗的褐衣修士。
四周阴灵源源不绝将萤雪困在其中,以萤雪之力再加上她的虚土盾,突围并不难,只是时间问题,南棠并不担心,但她发现,阴灵的正后方,有道黑色人影悄然剥离。
显然那褐衣修士因为同伴落败陷入惶恐,在萤雪的步步紧逼之下已萌生退意,一不做二不休准备逃离,却是不知自己脚下地面已经满布对手神识,宛如身陷棋格。
南棠的神识在地不在天,又借虚土混入土壤掩藏,寻常修士根本无从察觉。
她们必需快速解决这一战。
“震位六步,其下有令旗。”
南棠的声音倏地在萤雪耳畔响起,萤雪依她所言,往震位踏出六位,震开四周阴灵,聚力朝下,只闻轰的一声,地面被震破,残破令旗飞出,阴灵消失了一角。
“乾位百步,令旗。”南棠继续道。
萤雪身形未动,手中聚起金光,隔空往南棠所示方位攻去。
轰的一声响,又一面令旗弹出。
“兑位,半里。”南棠声音再起。
阴灵军已经溃不成形,萤雪掠起。
那褐衣修士眼见阴灵旗被破,已然祭起法宝玄霞卷准备逃离此地,忽然间周身落下无数巨木,形成木牢将其困在其中,正是南棠的木牢术。这木牢术并非高深术法,要破解只是须臾瞬间之事,但上修斗法,只争这瞬息之间,这厢他刚出手击碎东面木柱,那厢远空之中已有一道暗光飞来,不偏不倚击在他脚下玄霞卷,眨眼间化成黑焰烧上玄霞卷,他已来不及逃离。
四周木柱尽数被南棠收回,萤雪从一侧疾掠而来,如同电光般掠至那修士身前,手抓银电洒出,电光成网朝那修士兜头而下,修士又祭出新宝,只能堪堪抵御,已无法再出手攻击。萤雪欺身而上,手凌空一抓,银电收紧,修士被困于方寸之间难以动弹,眼见落败,那修士也不恋战,摸出回龙币,已有投降之意。
按照规则,交出回龙币者不会立时被驱出塔外,可再留一天时间,只要在此时间内能够夺到两枚回龙币,照样能够晋级,故而有部分修士也会选择主动投降争取其他机会。
这修士就是其中之一。
萤雪接下那枚回龙币,冲那修士微微一笑。紧缚的银电随之松懈几分,那修士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讨饶,不想一束青焰自眼前这绝色女修掌中飞来,直奔他的眉心。
修士骇然失色,他绝没想到前一刻还微笑的女修,转眼就痛下杀手。
这青焰乃是焚化元婴之物,若被此焰入体,则形神俱灭,好狠的女修。
距离如此之近,加之他先前有所松懈,此时连祭起传送符逃命都来不及,眼见要命丧对方手下,不想半空一道银光闪来,划过对方手腕。
萤雪的手一偏,青焰落空。
“还不走。”一道女音冷冷响过。
那修士恍然大悟,慌忙祭起传送符,再不贪恋回龙试炼,转瞬消失。
萤雪收回手,不甘心地朝来人开口:“师姐!”
差一点点,她就能杀了这个修士。
南棠现身,她身上衣裳有数处被划破,露出其下血痕,血痕并不深,其中青光闪过,似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但衣裳破损处仍被血色晕染,看起来便显得狼狈。
萤雪脸上的不甘心瞬间退去,化成惊忧:“你为何受伤?”
师姐明明藏身在后,并未迎敌,莫非……
“这伤,是替我受的?”她想起之前覆身软甲,瞬间明白。
南棠的虚土盾可以转嫁攻击,她先前有所领悟,躯体得春种之力灌注,不止恢复力强大,承受力同样强大,此番也只初次施展此技,除了协助萤雪外,也对自己的能力探个底。
“我没事,小伤而已。”南棠淡道,不欲多谈自己的招数,只盯着她,“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别玩搏命那套。我想赢,但更想我们都能活下去。”
萤雪紧抿着唇,盯着她身上的伤口不放。
“有些人当杀,自不该手软。”南棠续道。
譬如当初在龙窟秘境遇到的乔云庭、李瑞松师徒,如果有机会,她还是会斩草除根。
“有些人不当杀,莫造杀孽。”南棠从她手中取走一杯回龙币,落下一语。
滥杀无辜并非修士所为。
萤雪沉默良久,终是点下头:“好。”
“行了,此地不宜久留,离开再说。”南棠再度祭起隐匿符箓隐藏身形。
“我们可以进入第十一层了。”萤雪道。
不到半日光景,两枚回龙币到手,只消将抢来的回龙币融进自己那枚,就会启动回龙币内机关法阵,将她们传到下一层。
南棠捏着回龙币却犹豫了。
她们是可以进入下一层,可夜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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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二人不远处的树上,夜烛扶杆而立,摩挲着手里的回龙币望着南棠。
回龙币他已经拿到,南棠也已找着,他应该赶上去与她相会才是,然而……
他抬头望了望天。
湛蓝天空万里无云,连只飞鸟都不曾掠过,没有任何异样。
可他却蹙紧双眉,紧紧凝视天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却似乎有双眼睛,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南棠,如同监视。
是他的错觉吗?
想了想,他没有立刻追上南棠,只祭起传音符给南棠送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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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雪城城主府主殿内竖起一方巨大玉屏,玉屏之上赫然是一场斗法的全过程。若大主殿内,只有两个人站在玉屏之前。
半晌才有人开口。
“这就是引发破魔劫的修士?”其中一个修士道。
“嗯,我派隼眼专门盯着她,这是隼眼传回的消息。”回答他的另一个人,正是城主沈谜。
“她的真实实力高出她的境界太多,这不正常。”修士道。
玉昆修仙界不乏天赋异禀者,实力超越同境界平均水平的修士也有,但不可能出现跨越大境界的差距,何况从筑基到元婴一跨跨了两个大境界。
沈谜点点头,拂手关掉玉屏上的画面,陷入思忖。
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顾衡在找的人。
片刻沉默后,她冷声传令。
“你速将隼眼消息传禀顾宗主,我会继续盯着此人,有新的发现会马上禀报宗主。”
第98章 推演
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南棠才思考了一个瞬间,腰间的传送符就亮了,夜烛仿佛与她心意相通般传来消息。
“走吧。”听完夜烛的消息,南棠干脆道。
见她唇边扬起一缕浅笑,心情仿佛瞬间好转,也不知是听到什么。萤雪目光微黯,试探道:“师姐不等他?”
南棠摇头:“他已经拿到回龙币,要与我比试,看谁先到第十三层。”
夜烛的原话还有后半句——先到之人可以对后到之人提出一个任意要求。
这么有意思的赌注,她没道理拒绝。
说话之间,南棠已将手中抢到的回龙币融入自己的金色回龙币中,一道淡光亮起,瞬间包裹了她,下一刻,她消失在山野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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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雪山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放眼四顾厚雪如云,悲雪宗的宫殿宛如浮在茫茫云巅之上。
而在这茫茫雪海之间,却有一个碧蓝如洗的清池,状如人目,池水永远不会冻结,被唤作仙人眼。在仙人眼的一侧有条小河道蜿蜒而下,涓涓细流从仙人眼流出,俯瞰之时,宛如落泪,因而那涓流得名仙人泪。
拜山大典的仪式刚过,仙人眼的上空悬飞着许多修士,都是眠龙、菩音与廊回地界赶来的脉尊与山君们,正在此小聚。
悲雪城有悲雪城的盛事,悲雪宗上自然也不能例外。
最受瞩目的当然是一个月后的星罗界,星罗界历来只能山君以上的修士并回龙第十九层修士可进,但是今年却多了一个途径。
所有地界的门派都可以选出门派中天赋最优秀的弟子一名,前往悲雪宗接受天赋与实力的双试炼,若是能够通过,不论境界几何,都可以跟着上修们同赴星罗界。
此消息一出,立时引发各个门派轰动,为了能进入星罗界无不卯足劲头全力栽培门中弟子,也出了不少为争夺名额抢得头破血流的事。
“这几年你们一直在大力培植修士,如今更借拜山名义大张旗鼓招揽各处散修,是否玉昆出了问题?”清润声音响起,月枭脚踏玄光问道。
在他身前站着个身着墨紫法袍,长发半绾的修士,正负手遥观众修,闻言未转头,只沉音道:“老祖观星推演百载,已觉天地异动,北境冰雪消融,炽冰禁狱内已有古兽复苏逃出,星图之上,三星之间出现诡洞,恐星域相撞,数万年前陨星灾劫再现,玉昆大乱,战将起。未雨绸缪,早作打算罢了。你也一样,浮鲸海的事,早点安排。”
月枭深邃的眼眸微垂,刚想开口说什么,那厢飞来几个修士,在离他二人数十步之遥的地方遥遥行礼:“顾宗主。”
却是眠龙脉尊万筠带着几位山君前来打招呼。
“万道友,好久不见,风采依旧。”顾衡微微颌首,朝着来人微笑道。
他生得不凡,仪容俊美自不必多言,一举一动之间又有仙威流露,既有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亦有平易近人的和悦,就如那笑,多一分则轻浮,少一分则冷硬,一切都恰到好处。
“顾宗主过奖了,什么风采不风采,你是知道万某的,一个糟老头子罢了。”万筠哈哈大起起来,他已经有多年时间只以老者面目示人。
顾衡笑而不回,又望向他身后那几人。
“这几位都是万某座下山君中佼佼者,特随我前来拜会宗主的。”万筠道,又挨个介绍起身后跟的几名修士。
他介绍到第三人时,顾衡不免多看一眼。
那人模样清俊非常,剑眉星眸十分出众,神情端肃一派严正之姿,然其眉间一道血纹,坏了这份严正,凭添妖邪之气。
“在下眠龙浮凌重虚宫,江止。”
他自报来历,向顾衡与月枭躬身行礼。
“重虚……”月枭似想起什么,嚼了嚼这个名字。
“浮凌重虚宫?”前几个修士报名姓时,顾衡只颌首不语,到了江止这里,他却开了口,“你们那里,人才辈出啊。”
江止不解,他跟着万筠来得晚,并不知晓悲雪城中发生之事。
“引发回龙破魔劫的那个修士,好像就是重虚宫的人,你作为山君兼掌门,难道不知此人?”顾衡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止,又道,“她自称南棠,以筑基之躯闯入回龙修罗试,轰动全城。”
此言一出,江止猛地抬头,目现不可置信之色。
“南棠小友?”月枭也开了口,倒没像江止那般诧异,只微现好奇。
“怎么?你也认识她?”顾衡笑了。
月枭点头,缓道:“认得,她初入菩音便在我那银沙集落脚,救过我一命,与我……是有些交情,挺趣的人。”
顾衡见他目露欣赏之意,大为惊奇:“甚少见你夸人,你一个化神期的修士还要筑基修士来救?当真是挺趣的,如此有趣之人,你为何不将她带上悲雪宗让我也见见?”
“她不是进了修罗试?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月枭笑道,目光不经意间与江止撞上,对方眼神冷敛,让他微微一怔。
“你对她如此有信心?筑基登塔,若能从十九层走出,那可是数万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迹。”顾衡道。
月枭一笑,俊美无双:“信。”
顾衡也来了大兴趣,待要再说什么,远处忽有悲雪宗弟子前来报信。
“禀宗主,悲雪城主沈谜传来隼眼急报。”
————
轰隆——
一声巨响,一座小山几乎被移平,地面被炸出巨大凹陷。满天尘烟中有人走出,手中那枚回龙币高高抛起。
“师姐,得手了。”
萤雪将手里那枚回龙币朝着某个方向掷出,空无一物的位置忽然渐渐显出一个人来。
南棠信手接下,露出浅笑来。
天边现出鱼肚白,黑夜将去。
三天三夜的时间,她和萤雪前后经历五次斗法,总算拿到回龙塔第十二层的回龙币,可以进入第十三层。她不知道从第十层到第十三层用三天三夜的时间算长还是算短,只知道自己在两天两夜时间里已经无停歇斗法过五场。
其中第十层时同时对上两个修士,第十一层和第十二层都经过了两场斗法,才将回龙币拿到。而越往上走,压力就越大,优胜劣汰之下,能够爬上去的,必是万中挑一的精锐。
就像刚刚结束的这场斗法,她们赢得并不轻松。
“师姐,现在呢?”萤雪从尘烟中走到她身边,眼中的亢奋还没完全消褪,像捕到食物的赤宁兽。
南棠伸手,指尖青光闪起,扫过她颊上一道血痕。
“姑娘家家的,当心点容貌。”血痕随着她的动作而愈和。
萤雪微滞,目光里的亢奋顿时化成沉潜不明的神情:“谢谢师姐。”
“刚才的动静太大,附近有修士赶来了,我们到十三层休整。”南棠已经垂眸,只将新获回龙币融入金色回龙币中。
一道光芒闪过,南棠身影消失原地,萤雪默默抚过自己颊上已然愈和的血痕,摸了又摸,片刻后才登上第十三层。
————
回龙塔第十三层,是片无垠的荒芜之地。南棠新的落脚地,是片土丘遍布的戈壁滩,脚下所踩皆是粗砾沙石,干枯的树杆斜倒,细长的枝桠张牙舞爪地指向天际。天虽然刚刚亮,但这里的阳光已经十分刺眼,遥远天际压着几团沉云,背光处阴森暗沉,仿佛要坠落般。
炽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像要耗尽体内所有水份般,刺眼的日光让人不得不眯起眼来。
萤雪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南棠身后,与南棠背对着背放眼打量这个新地方。
除荒芜与炽热之外,四周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状。南棠与萤雪不眠不休已历五场斗法,灵气均有损耗,两人身边就是一方土丘,按照先前商量,两人需要暂做休整恢复,南棠以神识探查附近之后没有发现异常,索性就在这土丘之下原地休息。
后续的斗法只会越来越艰难,她们得保存实力。
按照与夜烛的约定,他二人比试谁先到达第十三层,如今她已经赶到这里,可夜烛的传音却迟迟未来,这意味着他可能比她慢了一步。
能够赢他虽然是件高兴事,但南棠又不免心生担忧,不知他情况如何。
她想给夜烛传音,又碍着面子不愿意,她要是主动了不就意味着妥协,那可不成。
气还没全消呢。
“师姐。”萤雪唤了她一声,摊手递过来一方玉匣,匣子已经开启,里面装着两枚青色丹药,一股淡香沁人心脾,闻之便醒神。
“太虚聚灵丹?”南棠一眼就认出那丹药来。
太虚聚灵丹乃是恢复精气与灵力极佳的灵药,萤雪手中这两枚,应该是达到了极品品阶。
“嗯,可以恢复得快一些。”萤雪道。
“多谢。”南棠没有拒绝,道谢拈起一颗置入唇间,丹药入口遇津便化一股暖流顺喉而下。
萤雪笑得很高兴,自己拈起另一颗服下,刚要说话——
“小心!”南棠的声音突然响起。
下一刻,萤雪身后的土丘张开一大嘴,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南棠大惊,倏地退离土丘数步,骇然盯着眼前巨大土丘。
这一变故起得让人措不及防,南棠与萤雪都没料到刚刚在第三层落脚还不到半盏茶时间,就遇到伏击。看样子,这个土丘的主人应该是在此地埋伏了很久,守株待兔等着从上一层刚踏足此地的修士。但现在除了这个突然“活”起来的土丘外,南棠没有看到任何修士。
土丘怪在吞噬了萤雪之外,并没再对南棠出手,而是迅速跑开,远远逃离南棠。
“萤雪!”南棠也顾不上隐匿身形,急掠追去。
然而别看这土丘巨大笨重,可逃起来却几乎在瞬移,眨眼间就离她千步之遥,南棠完全赶不上,她想了想,将自己从回龙塔里收的那个风妖取出。
风妖“呼呼”叫嚣着,还抗拒着南棠,南棠并不理会,只将这小妖一把掷出,叱道:“追上那个土怪,我就将你放了。”
呼——
只闻一阵风声呼啸而过,风妖转眼消失在她眼前,只留下一条细细的虚土线牵在她指间。
南棠停在原地微喘,胸膛随着呼吸而起伏,三天三夜一连五场斗法,她的灵力确有些吃不消了,然而她也只停滞片刻,待气息平顺后,立刻又要追上。
四周的气息却忽然微变,一道凌厉至极的威压涌来,瞬间席卷她全身。
难道她也被人盯上了?
来人好生厉害的威压!
几个念头一闪而过,南棠毫无犹豫召出两尊傀儡,但那股气息已经欺至她身畔,数道彩绫随之四下展开,宛如无数灵蛇,瞬间就将她与傀儡隔开。
对方似乎非常了解她,上手就近身,半点试探都没有,直接逼到她身边。
南棠暗觉不妙,眉头紧锁,双手各扣三枚灵符,就要祭出,忽闻一个声音响起。
“啧啧啧,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本尊可不舍得下手,若是美人儿愿意从了本尊,本尊便放你一马,如何?”
这熟悉的声音,却又陌生的油腔滑调……
南棠眉头锁得更紧,手里灵符毫不客气朝身侧某处祭出,只闻轰得一声响,硝烟四起。
彩绫飞得更欢,其中一道倏尔缠到她腰间。
“美人儿下手可太狠了,打得本尊生疼。”那人却毫发无损,继续道。
又是一道彩绫缠到南棠腰间,又一圈一圈将她缠起,这彩绫也不知何物所织,南棠越挣束缚越紧,她气得骂道:“混蛋!”
眼前人影闪过,在她喊出他的时,“姬潋”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嚼着坏笑出现在她面前,竖指置于唇前,只对她做了个噤声手势。
南棠不解,身体已被彩绫裹个严实,夜烛飞到她身前落下,手一挥,无数彩绫飞起,遮天蔽日般将二人罩在其间,夜烛手又一勾,被彩绫紧缚的南棠瞬间落进他怀中。南棠被他单臂紧搂,只见他又一挥手,其中一道彩绫飞来,将他与她一起从头缠到脚,而后带着他们倏地没进砂土之间。
漫天飞舞的彩绫宛如龙舞,久久方歇,一根一根地落到地上。
地面之上,却再无人影。
第99章 和好
地下砂石松软,间隙里填充柔和光芒,光芒从夜烛身上散发出,他与南棠被彩绫缠在一起,像个大茧子般往下沉去,直到除了夜烛光芒所照亮的方寸区域外,余下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深度,才停止。
南棠万没想到二人在第十三层塔的重逢竟以斗法做开场,还被他五花大绑困在怀中,气得柳眉倒竖,怒而质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知道是我还出手?”夜烛开口,换了具身体,嗓音与从前不同,沉且沙,说不尽的慵懒。
他说的是适才南棠毫不客气打出的三道符箓。
“是你又如何?你偷袭我还不准我还手?”南棠冷笑,又挣了挣,依旧挣不开彩绫,“把这玩意儿给我松了!”
“不松!”夜烛断然道。
不知是不是南棠的错觉,缠在二人身上的彩绫不止没有松开,反而缚得更紧,让她彻底贴在夜烛胸前。南棠一仰头,额头就要撞上他的下颌,唇也险险要擦过他的颈窝,气得她双颊滚烫,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别生气,看看上面。”夜烛却在此时道,示意她往地面望去。
“你最好有合理的理由。”南棠恼火地抛下一语,神识外放。
就不该让他拥有人身,比起当宠兽时差太多了,得了自由就放肆,可恨。
想归想,她的神识还是浮出地面。
地面落满凌乱彩绫,四下无人,一片静悄悄,忽然间地面上一道彩绫悄悄动了起来,如同蛇般游到某处,倏地化作电光,向天际猛地窜起。
只闻“砰”一声轻响,彩绫撞到半空中的某样东西,狠狠一束,将那东西拽落地面,现出形态。那东西是只隼鹰,外表来看与真兽无二,但坠到地面时四分五裂,内里全是木制,刻了许多符咒,应该是只机关隼鹰,可随环境自动隐匿身形气息。
“有人一直在跟踪窥探你们。”夜烛声音再度响起。
南棠心头已凛,无暇再顾自己被夜烛绑在胸前这件事。
“从踏进回龙塔的那天起,这玩意儿就一直在跟踪你们。将萤雪引开,也是为了确定它到底是在窥探哪个人。”
“你早就发现了,为何不告诉我?”只要想想自己被人暗中窥探了三天,南棠心里就一阵发冷。
“这东西很精巧,一开始我亦无法确定,告诉你也没用,为免打草惊蛇,这才花了点时间追踪。再说了……我同你说话你理过我吗?”夜烛解释完又补充发泄了句自己的怨念。
“怪我喽?”南棠撇开头。
“不敢。是我有错在先,怎敢怪你?”夜烛勾了丝笑,温声道,“看在我劳心劳力帮你抓出窥探者的份上,可否将功折过?”
这错认得干脆,叫南棠挑不出毛病,再加上她那气早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慢慢消散,时至今日勉强保持的,也就是那倔强的面子而已。
“想我没有?”见她不开口,夜烛又道。
“不想。”南棠嘴还硬,口是心非。
“可我想你。”夜烛低声道。
南棠唇畔的笑有些憋不住,扬起又落,落起又要扬——不管怎样,夜烛嘴里冒出的这几句话,让人听了着实舒坦。
“糟了,萤雪!”忽然间,南棠想起被土丘吞噬的萤雪来。
夜烛不悦地“啧”了声,道:“煞风景!他不会有事。”
“是你……”南棠抬头盯着夜烛,陌生的脸庞,熟稔的气息,有些让她无法适从。
“你和他已经单独相处了三天三夜,怎么还念着他?接下去是不是该单独陪我,嗯?”夜烛不满道。
这话说得……南棠觉得自己像凡间帝王坐拥三宫六院,还得雨露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