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赶来的萤雪看到盆里的鱼骨,猛地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师叔,老师这是怎么了?她在找什么?我们能帮忙吗?”叶歌担心道。
“你们帮不上她,去忙你们自己的事吧。”萤雪挥手遣散他们,掠到南棠身边。
南棠已经顺着赤宁兽的窝找到河畔,草丛里、石缝间……但凡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找过了,连神识也已经铺开,就是没有发现夜烛的魂体。
莫非他也生她的气,就这么一去不回?亦或是在赤冕的本尊切断了与半魂间联系,让阿渊消失了?还是说他遇到了什么危险,又被谁给擒走?
各种各样的猜测浮上心头,南棠越来越焦急,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把他塞在鱼身里晾了许多日。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能说走就走!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生气,一边后悔一边恼怒,拍打着岸边的芦苇道:“出来,知道你躲在附近,快给我出来!”
仿佛下一刻,那道熟悉的黑雾就会从她看不到的角落里、缝隙中突然钻出来,绕到她的身边,像和她开玩笑般出现。
可她一路走,一路找,一路唤,神识向四面八方铺展,直到天色渐黑,依旧没能找到夜烛。他就像凭空出的人,又凭空消失一般,什么都没留下。
————
月亮不知何时升起,点点繁星满布天幕。
南棠停下步伐,在河畔拣了块石头盘膝坐下,她已经离夏淮的洞府很远了,不止徒步搜寻,连神识与虚土都已用上,天上地下都没放过,始终一无所获。
“师姐。”萤雪的声音响起,她在南棠身边缓缓坐下,“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哥哥了?”
南棠没有回答她。
“以前我也曾经问过你是不是喜欢大师兄,你骗我说没有,现在和我哥哥一起,还要骗我么?”萤雪把头趴在膝盖上,侧脸望着她,“你为什么总骗我?”
南棠想起,当初两人要好时,萤雪确曾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她情窦初开,少女情怀,哪能坦然承认,自然而然就矢口否认了,从来也没当成一种欺骗。
“萤雪,人有时就是口是心非,对不起,我确实没说实话,但……你也要知道,这天底下,有很多话无法出口。”
“你们真复杂。”萤雪眨了下眼。
南棠转头看她,对着这张肖似夜烛的脸庞起了瞬间恍惚。
“师姐,你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萤雪忽然直起身来,“我不喜欢,我不是哥哥。”
南棠飞快别开头:“对不起。”
她轻叹一声,又道:“你能帮我找他吗?”她记得夜烛提过,萤雪有找他的术法。
“师姐开口的事,我当然能帮。”萤雪道。
这么多年过去,师姐很少向她开口要帮忙,她只怕师姐不愿开口,她也不知道师姐想要什么。
当着南棠的面,萤雪伸出皓白手腕,另一手轻轻划过手腕。
“萤雪?!”南棠想让她帮忙,可不知是这般自残的术法。
“没事的。”萤雪摇头。
殷红的鲜血渗出雪般的肌肤,未及滴落便飞到半空,化成几只血蝶翩然而舞,又在萤雪的轻挥之下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谢谢。”南棠指尖青光一点,指过萤雪手腕。
那道细长的伤口转眼间愈和,萤雪怔怔盯着。
南棠轻轻按下她的手:“还要做什么?”
“等。”萤雪吐出一个字。
南棠点了点头,她心情欠佳,思绪纷杂,索性闭眼打坐,运功调息。
天色渐渐转亮,寂静的夜晚过去,南棠调息了整夜,心绪已平静,旁边传来些微动静,她睁开眼眸,却见萤雪站在河畔,几只血蝶已经飞回,落在她的指尖。
“如何?”南棠起身问道。
萤雪眉心微蹙,摇了摇头:“师姐,对不起,没找到。我与哥哥血脉相连,虽可以血寻踪,但超出一定范围,又或者哥哥寻得什么宝物可以隐匿气息,这术法就会失效。”
这一点是实话,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多年找不到夜烛下落。
南棠看着那几只仍在翩翩飞舞的血蝶,只淡道:“罢了,先回去吧。”
语毕,她转身掠起。
夜烛也已经陪了她许多年,他应该也有他要做的事。
仙途漫长,没有谁是必不可缺的。
她只希望他能安全。
————
薄雪覆盖的山谷里,数道涓涓细流自山上流下,碰到陡峭的石岩便成了一片飞瀑,落到山谷中的清潭里,哗哗水音不绝于耳。清潭之上浮着霜白的冷雾,潭水继续往下,沿着河道流入悲雪城中。
这是悲雪山脚下的隐蔽之地,也是悲雪城中几条河流的起源,潭水皆由山上雪水所化,冰冻彻骨。
哗啦——
一声脆响,潭面从下方被撞出涟渏,霜白冷雾四下散开,水花飞溅而起,有人自水中探出头来。
乌黑的长发尽数湿贴在双颊,半拢着一张白皙俊逸的面容,细碎的水珠从发间滚过额头,又自长睫毛上滴落,流进唇瓣。这人的手从水里举起,狠狠抹了把脸,将湿发往额后捋去,他才睁开眼。
狭长的眼眸里有几分惺忪迷茫,很快化成一抹兴味,他左右看了看,从潭中站起,缓缓走上岸去,身上的白衣与长发一样湿贴在身,勾勒出男人矫健利落的身形。
他上了岸并没走远,而是站在岸边,先伸手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而后垂眸看向潭水里自己的倒影。
霜雾笼着潭面,叫他看不清楚,他挥手打散这股霜雾,终于看清潭面上映出的人。他这才摸向自己的脸,最后叠又掐了掐脸颊的肉,露出一抹笑来。
模样挺俊的,虽然比不上他那自己那张脸,但也算过得去了。


第94章 姬潋
南棠近日的心情格外差,以至于脸上连个笑意都不大露,话也变得少了,过了好几天才想起自己从城主府带了枚雪灵果回来。
“拿去。”她将雪灵果扬手一抛。
小猴子高高跃起,飞到半空接下,将果子接在怀中,腾地一下变成少年,冲着南棠道:“妹妹,我要见妹妹。”
南棠瞅了他两眼,把天曦唤了出来。衔宝一见着天曦两眼就放光,抱着雪灵果围到她身边献殷勤,不断怂恿天曦吃果子。
“妹妹,果子好吃,甜甜的!”
这不是衔宝第一次劝天曦吃果子了,头几次天曦没动摇,但架不住衔宝见面就劝,她咬咬唇,表情寡淡的脸上难得现出犹豫的神色来,终于张开嘴,一口咬下去。
汁水四溢,清香扑鼻,天曦笑颜逐开,衔宝一把把天曦高高抱起,哄着:“妹妹吃,多吃点,都给你。”
南棠坐在不远处看着,一阵无语。从前整天抱着她不撒手的小猴子,原来只是把她当成贡献灵果的工具人。
呵,男人!
“这年头,猴子都知道谈情说爱了!”嫣华感慨的声音响起,“灵果都愿意分享,衔宝是真喜欢天曦。”
真是人不如猴。
南棠面无表情:“器灵不能吃东西,现在高兴,一会有她好受。”
嫣华挑挑眉,一针见血道:“师叔,你在嫉妒。”
“我嫉妒一只猴子做什么?”南棠斜眼瞥她。
嫣华笑了:“你的阿渊,就你那柄剑……是不是失踪了?”
别人不清楚来龙去脉,跟着南棠几十年的嫣华能不清楚?
师叔这是阴阳失调了。
见南棠一阵无话,嫣华又按按她的肩膀:“师叔,我有预感,你的剑会自己回来的!”
南棠还没回答,不远处的天曦忽然脸色惨白,哇一声吐了,吃了半颗的雪灵果掉到地上,她抱着肚子红着眼眶看衔宝。
“姐姐,姐姐,妹妹怎么了?”衔宝手忙脚乱地抱着天曦冲过来。
“器灵又不是人,不能吃东西,她自己知道还吃,现下遭了罪就得受着。没别的办法,吐干净就好。”南棠抛下一语起身离去。
衔宝只能抱着天曦一边安慰一边揉她肚子,听那声音都快和天曦一起哭了,南棠临出洞府前还是忍不住,扬手挥出一点青光没入天曦体内,这才离开临时洞府。
————
日子一天天过去,夜烛始终不见踪影,拜山大典却在一天天接近,不止南棠的修罗试在逼近,就连嫣华和四个弟子想参加的五大秘境开启日,也在逐天逼近。
南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四个弟子既然到了她身边,她自该担起那份为人师父的职责,不能总推给萤雪,便将四个弟子带到附近的密林中秘训,嫣华和两只赤宁兽也跟着一起。
赤宁兽已经长成,也该磨磨爪子,不能总像家狗家猫那样呆在窝里。
“进了秘境,你们面对的就是真正的对手,可不像从前在门派里的试炼,同门之间还留有余地,知道收手。以你们现下这表现,进了秘境若遇上居心叵测者,或者棘手的凶兽,有几条命够赔?”南棠看着东倒西歪瘫在地上的陆卓川四人冷道,“别休息,起来继续修炼。”
四个人同时垮下脸。他们原本非常高兴南棠亲自出手指点,但这一回南棠却不像上次那般和风细雨,严厉得近乎不近人情,几个人被操练得筋疲力尽也不让歇,比萤雪还要可怕。
“嗬,心肠变硬了啊!”调侃的声音响起,有人从南棠身后的树上落下。
南棠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缇烟来了:“不硬点没办法,这里的秘境你也知道什么情况,遇上凶兽也就罢了,最可怕的还是那些修士,动辄生死之争。”
缇烟笑了:“他们的身手和反应都不错,比我当初刚进菩音时好多了,尤其那小子。”
她呶呶嘴,说的是远处已经冲入机关甲人阵的陆卓川。虽然不喜欢这小子,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点天赋。
“资质是挺好,就是性子不行,得多磨磨。”提及这事南棠就来气,陆卓川和缇烟修的同系术法,但缇烟的实力和经验比他高出太多,若是陆卓川没有得罪缇烟,她还能开口请缇烟指点一二,现在这口她是开不起来了。
“不说他们了,到时候我会让嫣华带着赤宁兽与衔宝跟他们一起进秘境,你呢?”南棠又问起另一事来。
“我那边也差不多了,已经找好几个同伴。”缇烟笑笑,又道,“放心吧,要是遇上了,我会照顾一二的。”
她可不像陆卓川那小子,乳臭未干还冲动易怒。
“多谢。”南棠道谢。
缇烟将她抱拳的手按下,正色道:“今日过来不是来说这些的,南棠,修罗试你得多加小心。前几日城主府内发生的事已传遍全城,你得罪了唐放,他放出消息来,悬赏你在修罗试内位置,必要亲手取你性命,现下全城参加修罗试的修士,已经没人愿意同你为伍了。”
她已经在城中打听了一圈,不论是元婴上修,还是结丹修士,但凡听到南棠的名字就摇头。即便南棠获得破魔回龙币,她也还是筑基修士,纵有奇遇,在一众修士眼中,也不足以与元婴后期的修士为敌,谁都不愿因她而得罪唐放这样的上修。
南棠只能单打独斗闯修罗试,风险很大。
“无妨,也许我打不赢他们,但他们肯定也杀不了我,打不过的时候我逃就是。”南棠耸耸肩,这点她倒不担心,在句芒春种强大的修复力之下,她根本死不了。
“你心里有数就成。”缇烟点点头,又道,“另外我已经放出风声,重金悬赏寻铸剑师,不过到现在为止找上门的人,都对那片龙骨无能为力,恐怕赶不及在修罗试前炼好剑。”
“慢慢来吧。”南棠目光一落,淡道。
提及铸剑,难免又勾起她的心情。就算真让她铸好摧月剑又有什么用?那个说要以剑封灵,教她血魂契的人都不在了。
“珍宝阁里第一批拍卖的宝物,共得八百三十六万仙币,已经给你存入账上了,你如今可是珍宝阁的大贵宾。”缇烟继续道。
听到仙币,南棠这才一笑。
以前两千仙币对她来说都心疼不行,现在几百万的仙币好像变成了数字,失去了托在掌中沉甸甸的感觉。
“这单子上的东西,麻烦再帮我收收。”南棠说着取出张纸递给缇烟。
缇烟展开一看,那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各种物品名字,她匆匆扫了几眼,挑眉:“全是土?”
“嫣华要的。”南棠点头。
嫣华要钻研南山觉的禁土,这些是她开出的名单。她那人不擅经营,所得之银已尽数交由南棠,她只管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
“有几样可不容易,就算找到了,价格也不便宜。”缇烟边看边道。
“你只管找,钱我出,佣金照市价付你。”南棠回。
“成。”缇烟干脆地收起名单,没与南棠客气。
友情归友情,她出力赚取所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南棠就喜欢她这爽快,有缇烟帮忙,能省她不少事。
“你那几个弟子快回来了,我先走一步,回见。”缇烟说完该说的事,干脆利索地道别。
————
离拜山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悲雪城的修士越来越多,而随着五大秘境与回龙修罗试的临近,所有修士的情绪日渐亢奋,街巷酒肆里谈论的全是与之相关的话题,城中的大小赌坊已经把赌局开了起来,南棠的名字赫然其上,赔率很高,但买她的极少。
南棠除了忙于指点四个弟子修炼外,每日都要以春种之力灌体,一遍又一遍强化与天曦镜之间的融和,不断熟悉与天曦的配合——这二者,前者乃是她的保命之法,后者是她绝杀之术,她必需完全掌握。
除此之外,她余下的时间,就都用在了参加珍宝阁的拍卖上。
夜烛不在,她的攻击大大削弱,为了弥补这个缺点,她得补充自己的符箓与各色法宝,于是这边
拍卖得银大笔大笔进来,那边又如流水般“哗哗”花出去,没用多久,南棠就已经成为珍宝阁的至尊贵宾了,估计下一次如果珍宝五楼有拍卖会,那邀帖就该送到她手上。
如此这般,时间转眼就过,拜山大典近至眼前。
悲雪城的上空,不时有修士掠飞向悲雪山,眠龙、菩音与廊回三座山脉的脉尊与山君并各门派掌门带着弟子们也都陆续赶来。
“夏师兄,大师兄他们不日就到悲雪,你不去见见他们?”拜山大典前两日,南棠与夏淮饮酒,问及此事。
夏淮摇头:“不见。你们走后,我打算闭关一段时日,炼药冲丹。”
南棠面露惊喜:“师兄这是打算再结金丹?”
“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夏淮面色淡淡的,转头却望向药田里正在浇苗的苏迩。
“师兄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南棠道。
“没有。”夏淮干脆道,忽又改口,“我闭关不知几时出关,你得空帮我照看一下苏迩吧。”
“没问题。”南棠点头,欲言又止,“夏师兄,你与苏迩……”
“师妹,我修无情道。”夏淮知道她想问什么,收回目光起身,“苏迩……她是凡人,亦无法修仙。”
无情道若生情,则此情必为魔,心魔一出,要消便难。
夏淮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南棠执酒敬他:“那祝师兄闭关顺利。”
“也祝你回龙得胜!”夏淮饮尽杯酒。
————
拜山大典如期而至,夏淮的洞府却在此时彻底封闭,是苏迩将南棠等人送到院外。
“想去看拜山大典?”道别之时,南棠在苏迩脸上看到失落。
“嗯。”苏迩点头,三百年一遇的盛事,她作为凡人可能几辈子才能遇到这一次,她当然想看,但这些与师父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不过师父闭关,我哪儿也不去,给他守着门户!”
“传音符你收好,若是遇到麻烦事,记得传音给我。”南棠摸摸她的脑袋,笑道。
“嗯,谢谢师叔。”苏迩也跟着笑了,冲着众人挥手。
南棠朝后点点头,率先掠至半空,朝着回龙塔飞去,萤雪、嫣华等人并两只赤宁兽紧随其后,皆往城中赶去,夏淮的小院落陡然间安静下来,苏迩有些落寞地蹲到栅栏下,瞧了两眼便回身进屋,将栅栏处的禁制落下。
从回龙塔到城主府前的区域,已经聚集了无数修士,天上飞的、地上站的,全都是修士,凡人也踏出家门,各自朝着悲雪山伏在地面,虔诚跪拜。所有要参加回龙塔试炼与五大秘境的修士,都赶往城主府聚集,虽然悲雪城已提前在此地设了许多悬岩浮岛供各地修士落脚,但每个地方依旧是水泄不通。
所幸缇烟有所准备,早早替他们占好位置,虽然地方不大,视野并非最佳,但好在能够落脚,南棠并不计较,她只是来等着进回龙塔的。
匆匆与缇烟打过招呼,南棠便和众人踏上浮岛,等待拜山大典的正式开启。
日正当空,雪山上冰芒大作,幻化成无数冰凤冲天而起,覆盖在悲雪山上的冰雪忽然现出斑斓颜色,远远望去,似一只耀眼夺目的凤凰匍匐于雪山之间。
四周响起一阵赞美声。
众人正看得起劲,浮岛之外忽然飞来一辆彩雀车。
那彩雀也是五彩斑斓,有七八只之多,各展羽翼拖着身后一辆披挂着绫绸的銮驾,那銮驾上镶嵌了无数晶石珠玉,绽目夺目光芒,奢靡而又刺人眼眸。
“这谁的座驾,如此招摇?”叶歌在后面嘀咕了一句,道出所有人的心里想法。
南棠也觉得这座驾着实浮夸,不由多看了几眼,不想那车子竟在他们的浮岛外缓缓停下,绫绸四起,里面坐的人飞出,竟是位英俊的少年修士。
那修士着一袭青衫,身披雪白斗篷,眉舒目展,风流尽淌,自那车上飞落南棠几人身畔,手一挥,便将彩雀车收起,回头冲南棠微微一笑,抱拳道:“道友,行个方便,借地挤挤。”
南棠刚想答话,就被身边的缇烟一把拽开。
“你别理他,这人不是什么好货。”
“你认识他?”南棠见那人还在冲着自己笑,出于礼貌微微颌首,低声问缇烟。
“我没见过他,但我认得这辆五彩仙雀车,这是翻云宫宫主的座驾。”缇烟也低声回道,“翻云宫是菩音出了名的媚门……宫主姬潋出了名的风流,但凡看中的女修,都要想方设法弄回洞府双修,你离此人远点。”
语毕她又疑惑了一句:“不过此人出行向来招摇,今日怎如此低调?”
这还低调?
南棠一听又是媚门又是双修,立刻收起笑。她对媚门的印象还停在上回与江止和萤雪上五莲峰时遇到的那个媚修上——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懂,此人出行身前身后定然跟足八名女弟子开道,今日怎没见着那八个女弟子?”缇烟解释起自己的疑惑来。
南棠已经转过身去不搭理此人,管他为何不带弟子,横竖与她无关。
那边姬潋碰了一鼻子灰,她摸了摸下颌,依旧不以为意地浅笑着,在离她数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不动,只与她身边的绝色女修对了对眸。
眸色之间,火光四溅。
萤雪眉头微蹙——这个男人,不对劲。


第95章 嫌弃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天际,匍匐于悲雪山上的彩凤冲天而起,七彩光芒大炽,彩凤在悲雪山上空盘旋数圈之后向悲雪城展翅飞来,凤鸣声不绝于耳,还伴着从山上传下的阵阵悠扬仙音,回荡在悲雪城所有修士耳畔。
那彩凤飞至悲雪城上空时忽然绽开,化作漫天雪花落下,雪花之间夹杂着无数晶粉也随之纷纷扬扬飘落,一股浓郁纯净的灵气瞬间弥漫全城。四周修士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远处俯伏的凡人更是齐声高呼。那是悲雪山特有的五灵雪,对修士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灵物,对凡人来说就更是延年益寿的圣物了。
南棠与四周修士一样阖上双眸,深深感受一番灵气洗礼,才再度睁眼,只觉精神为之一振,耳清目明周身舒畅。她转头看看四周,却见身侧数步之遥的姬潋还在看着她,见她望来,对方自诩风流的笑勾得更加飞扬。南棠容颜微沉,双眸含霜,对他示好之意视若无睹,匆匆一瞥后就收回目光。
姬潋又碰了一鼻子灰,不由自主抬手摸摸脸。
悲雪山的山头上厚云散去,露出金碧辉煌的宫宇,几道虚像自宫宇上空浮起。几道金光如同丝带般从山顶飞落,十数名宫装仙子踏着金光飘然而下,散向城中各处。沈谜已带着城主府的修士们凌空而起,带领全城仙凡朝着山顶拜礼。
随着一声神威无限的低沉声音:“悲雪拜山,启。”悲雪山忽然隆隆作响,城中地面随之震颤,浩瀚之力似从脚下之地传来,南棠心头一凛,她感受到了来自悲雪山的磅礴之意,正源源不绝浮起。
悲雪宗的拜山典,似乎与十方大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天地馈赠,苍生之幸,四野同贺,众修共拜。”山上又有沉音传来。
南棠已然闭眼,句芒春种之力被勾起,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浩瀚山力。十方大山十方神,悲雪的神灵,苏醒了,发出低沉如鼓的响声,欢愉喜悦。隐隐约约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山音跟着响起,仿佛应和着悲雪的召唤。南棠的神识融于春种,又随春种之力跟着来自远川的声音飘远,山与山之间的联系,忽然间清晰可寻。
她心如擂鼓,与群山共震,
隆——
一声轻颤,遥远的重虚宫,残破的十方古阵发出一道浅淡青光,直冲云霄,惊得附近的几个弟子慌忙赶来,可那青光却在须臾瞬间消失。
南棠猛地睁开眼——就在刚刚那个瞬间,她竟然感受到了来自重虚宫的十方古阵,远隔万水千山的呼应。她试着作出命令,重虚宫的十方古阵竟然有了再度开启的迹象。
这不可能!
她身在菩音,其间隔了整整一个山脉无数山峦,怎么可能感受到重虚宫的十方古阵?
“师姐?”
萤雪的声音响起,让南棠回过神来。
她定定神,发现拜山大典的开启仪式不知何时已经结束,四周的修士如潮水般退去,只有她还怔怔站在半空的浮岛上盯着远空。
五道巨大虚门在悲雪城的五个方位竖起,虚门分属五种不同颜色,暗合金木水火土之意,虚门之后就是拜山大典的秘境。已经有许多修士赶往各处秘境,跟在南棠身后的杜一壶等人也已跃跃欲试。
整个拜山大典为期一个月,五大秘境也会开启一个月,能进几个秘境端看个人本事。秘境巨大且灵气充沛纯粹,即便不为秘境中的宝贝,单纯修行,一个月可抵十年光阴,都是修士们不可错过的绝佳去处。
“走吧,先送你们去赤漠。”南棠收心道。
赤漠乃是五大秘境其中之一,以火灵气为主,是嫣华他们此行第一关。
南棠边说边动身,一转头,又撞上姬潋的眸。
浮岛上的修士都散得差不多,只有姬潋还在那站着,冲南棠微笑。
也不知为何,南棠见了这人就来气,那气生得莫名其妙,似乎和他是不是媚修干系也不大。她狠狠剜了这人一眼,眸中大有警示之意。
别再盯着我看!
姬潋的目光,依旧没有收敛,仍毫无避讳地落在南棠身上。
————
将嫣华与杜一壶四人送到赤漠之外,南棠把衔宝交给嫣华,又揉揉赤宁兽的脑袋,仔细交代了一番,才与众人道别。
目送几人进入赤漠后,南棠方动身赶往回龙塔。
“师姐待他们可真好。”萤雪跟在她身后,忽幽幽开口。
和很多年前一样,师姐对同门和身边的人都很好,好得让人嫉妒,让人生出想要不择手段拆散他们独占师姐的念头。然而前车之鉴,这些念头她不得不死死克制着,以免重蹈覆辙,只是偶尔还是会冒出来,像毒刺般疯长。
“你待他们也不错,这一年多以来,多亏你悉心指点,他们方进展神速,这件事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南棠闻言微微一笑。
初时她见陆卓川几人跟着萤雪来到悲雪,只当萤雪要以这四人要胁于她,不想这一年多以来,萤雪对四人却照顾有加,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陆卓川几人都受益菲浅,重逢之后未提旧事,一直规规矩矩地跟着,倒叫她生出几分怜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