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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北颇感兴趣,“此话从何说起?”
崔慕礼道:“我虽未去过北狄,却对单尔土扈的几位长老们耳闻已久。他们曾是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勇士,对那儿岱忠心耿耿。那儿岱既已身死,他们本可树倒猢狲散,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宣誓效忠珠可沁……尤其是对萨满之神宣誓。要知道,草原人信奉萨满之神,绝不会轻易以其许诺。”
周念北之前从未注意过这等细节,闻言沉吟片刻,神色多了几分郑重,“回到北疆后,我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查查这位小公主的底细。”
“无事最好,有事便能加以防范。”崔慕礼道:“念北兄和侯爷身处边关重地,任何细节都不能掉以轻心。”
周念北点头称是。
按理说,周念南与崔慕礼二人性格不同,理念有差是司空见惯。大部分的时候,崔慕礼考虑比较周全,周念南心服口服,但此一时彼一时,周念南这会只想反驳他几句。
他双手抱在胸前,往椅背一靠,懒洋洋地掀眸,“一个小姑娘都值得你忌讳?崔二,你几时变得如此胆小如鼠?”
崔慕礼不受影响,依旧语调沉稳,“念南此言差矣,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胜,不管对手再渺小,我们也当郑重相待。”
说到渺小,周念南不禁回忆起谢渺在花朝宴上关于蚍蜉的言论,顿时失去跟崔慕礼斗嘴的兴致,闷头喝酒去了。
周念北听出二人话里的不对付,心里大呼稀奇,用手肘抵抵崔慕礼,小声问道:“吵架了?”
崔慕礼笑道:“非也。”
吵架是孩童玩的把戏,他们是成年男性对于敌手的天然排斥,如此而已。
酒过三巡,几人均面有薄醉,崔慕礼到定远侯面前敬酒,推杯换盏后,自然而然地落座邹远道身畔。
崔慕礼斟满酒,眸光微晃,“我——我敬邹将军一杯!”
邹远道回敬,“我也敬崔大人一杯。”
崔慕礼仰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是酒意上头,口无遮拦地道:“邹将军,这些年来您心里定然不好受,当初押运灾银的七百多名士兵里仅寥寥余生,而您的人生也被毁——您,您放心,我既参与此案调查,定会找出背后真凶,告慰当年牺牲的七百多名将士英灵。”
邹远道笑意微滞,眼中闪过痛苦、愧疚与挣扎,最终化为深渊般的沉寂。
定远侯见状深深叹息,拍拍他的肩膀,道:“远道,我知道你的志向,腿疾不是问题,等事情过去,我会向皇上请命,允你再次入军训兵。”
入军训兵?不,他没有资格。
邹远道无声苦笑,喉咙干涸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崔慕礼的视线滑过他,落到定远侯的身上,“侯爷,你们回北疆时,是否会途径郑城?”
定远侯道:“正是。”
崔慕礼道:“我有一事想要侯爷帮忙。”
定远侯道:“说来听听。”
“我府中的一名老管家是郑城人士,当年因灾荒背井离乡,如今年事已高,想去郑城寻亲,只是路途遥远,恐他在路上不安全,若侯爷出发,能否带他一程?”
定远侯道:“小事一桩,我定将他平安带到郑城。”
喝完酒后,崔慕礼的话明显变多,又絮叨:“我听说郑城是个好地方,盛产曲酒,其香远飘十里……”
邹远道垂首,瞧不见脸上神情,唯有圈着酒杯的五指悄然收紧,再收紧,直至手背青筋毕现。
郑城!
果然是郑城啊。崔慕礼若无其事地收回余光,心道:吕香禾在郑城身染重病,而据他所查,那个时候,时任幽州州牧的曲子铭正好因公务在郑城待了半个月。
所以,当年的郑城到底发生了何事?
*
遥夜沉沉,酒席方散。
吕香禾亲自来接邹远道,崔慕礼将酩酊大醉的邹远道扶上马车,再三确认无需帮助后,目送他们离开。
定远侯与周念北也上了马车,唯有周念南,闹着要与崔慕礼一决高下,死死扒着崔府的马车不肯放手。
崔慕礼只得先送他回定远侯府。
马车里,周念南歪躺在榻上,口齿不清地道:“崔二,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手里抢走谢渺!是我、我先认识的她,她只能嫁于我!以后我会保护她,照顾她,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崔慕礼不愿跟酒鬼计较,轻哼一声,没说话。
周念南又道:“你明明知道,谢渺已经不喜欢你了,她,她根本不想再跟你有牵扯,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嗝——”
崔慕礼正在放帘的手指一顿。
周念南不知想到什么,美滋滋地笑了,“等我和她成亲,我便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而你,只能看着我跟她亲亲我我,甜甜蜜蜜——”
一粒杏仁凌空袭来,正好击中他的睡穴,周念南脑袋一斜,立刻昏睡过去。
“呱噪。”崔慕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仍是淡淡。
真呱噪。
第59章
崔慕礼虽心挂谢渺, 手头却有比情爱更为紧要的事情。
他派人往郑城而去,查探当年吕香禾生病一事与典子铭是否有关联,又接到消息, 之前去往陇西的人已复返, 还带回一名关键人物。
姚天罡的乳母刘氏。
刘氏年近六十,因生活贫苦, 形容枯槁, 身躯佝偻削瘦,一眼望去,竟如八十岁的老者一般丧气沉沉。
她常年被病症缠身,又经历长途跋涉, 此时状态实在糟糕, 但面对眼前这位仙人般俊俏贵气的年轻官爷, 仍打起精神,颤颤巍巍地道出所知。
半个时辰后, 崔慕礼得到想要的讯息, 派人将刘氏带下去好好照看。
他立在窗前沉思。
据当年案卷记载所言:姚天罡之妻白氏, 被捕时已有身孕, 后关押在地牢中,未足八月便早产, 诞下一名死婴。
而刘氏方才所言,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从室内走出,跨过门槛,迈向明亮挂绿的庭院。昏暗自肩头层叠消褪, 日光由穹顶覆照, 气流在涌动, 无声息地推动着他往前走。
掩埋多年的真相呼之欲出, 又摇摇欲坠。
*
六月,酷暑难当。
寻常百姓们家里用不起冰,唯一的消遣便是到茶摊纳凉,饮上一碗凉茶,嗦上一碗凉粉,听听旁人唠叨京中趣闻。
趣闻要挑远的来说,什么东村的寡妇与人私会、西庄的二赖子占小姑娘便宜……这种都太寻常,太触手可及,没意思。
要聊就聊大的,国家政事啦,皇子争储啦,后宫秘闻啦……一聊到这些,没出过村头的大爷们都能化身国师,眯眼就能指点江山。
自打上回四皇子侧妃郭蕊本家出事,四皇子被罚后,几位皇子都消停了不少,反倒是回京不久的瑞王之女,庆阳郡主惹出不少事端,名声大大的噪了一把。
“我二舅姥爷家的表姐的远方亲戚在宫里当差,据说这庆阳郡主生性跋扈,仗着有太后宠爱,竟然对了空大师的弟子出言不逊,差点把人家推进池子里淹死咯!”
“何止啊,我三姑爷家小妾的侄女儿在官老爷家里当丫鬟,据说她家小姐不小心踩了庆阳郡主一脚,便被她甩了两大耳光,连定好的婚事都因此黄掉了!”
“哎呀,你们这都远方亲戚,不像我,我五服内的一个外甥女,就在庆阳郡主身边当差,据说她一不高兴就打骂丫鬟,甚至还失过手将人打残……残暴的很嘞!”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通聊,得出惊人相同的结论:这个庆阳郡主可怕的很,谁娶谁倒霉!
民间的议论纷纷同样弥漫到了京城贵族圈,众人本就心怵庆阳郡主,而今更是对她退避三舍: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等当事人庆阳察觉到异常后,怒气冲冲地跑到承宣帝面前告状,希望他将非议的那些蝼蚁们揪出来,通通打入大牢关押!
承宣帝很头疼,庆阳骄横的名声远扬,堵不如疏,可疏——以她被宠坏的性格,疏也没用。
于是一面安抚,一面意思意思抓些人关押,过几天又给放回家。
庆阳郡主只当承宣帝一如既往地宠爱自己,顺势提出让他替自己与周念南赐婚,当天正值周念南当差,听闻此话,直接从门后跳窜出来,跪倒大呼:“圣上明鉴,若要卑职娶庆阳,卑职宁可剃度出家,去国寺当和尚去!”
庆阳郡主气得破口大骂,周念南半句不还嘴,只固执坚持,要去国寺出家当和尚。
没过几日,这事又传了出去:庆阳郡主仗着出身尊贵,竟然想染指定远侯家的三公子,让他给自己当上门女婿!而周三公子洁身自好,宁死不从——
承宣帝听到这个消息,唉声叹气地找皇后诉苦,“庆阳真是被朕宠坏了,行事如此没有规章,也难怪小三不肯答应婚事,处处放风声与她作对。”
皇后已临近生产,面容依旧柔美高贵,笑道:“陛下自小将庆阳当做女儿来宠,庆阳难免骄纵了些。”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轻声道:“若臣妾这胎能为陛下生个公主……”
承宣帝抬手轻掩住她的唇,“朕要你替朕生个儿子,朕与你的儿子。”
皇后温顺地依偎进他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寸寸转冷。
庆阳再蛮横,只要入了定远侯府,她就有办法将人整治得服服帖帖。可看陛下的意思,分明不想侯府再添助力——
她明白陛下的意思,若肚子里真是个皇儿,兄长手里握着切实的兵权,外戚必成一患。然而其他几名皇子年岁已成,朝中势力渐长,她的孩儿若没有稳固的后盾,又如何能顺利登上皇位?
*
没过几日,皇后诞下第九子,取名为熙。熙者,光明也,通禧。
承宣帝大喜过望,立时下诏普天同庆:百姓免三年赋税,大赦天下罪者。京城内设歌舞游街,通宵达旦,狂欢多日。
周念南松了口气。
姑母诞下皇子,承宣帝便万万不会为他求娶贵女……如此说来,他与谢渺的婚事已成了一半。
趁着休沐,周念南跑到崔府门口守了半日,不出意料地没守到谢渺出门。他并不气馁,其一不行还有其二——
于是,海花苑的丫鬟们发现,墙头飞来了一只颜色艳丽夺目的鹦鹉,张口便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①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②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③
荔枝和桂圆两个小丫头激动地抱在一起跳脚,“哇哇哇!这只鹦鹉不仅会说人话,还会背诗,背诗诶!”
拂绿深感一言难尽,也不知周三公子花了多少功夫,竟叫这只鹦鹉从“周三公子威猛勇武”到酸腐酸腐的出口成诗……
呃,背得还是情诗,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拂绿可不想让人知道里面的蹊跷,连忙让人找来竹兜,在墙上架了梯子去网鹦鹉。那鹦鹉机灵的很,见到有人过来便立马振翅往旁边飞,边飞边叫:“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也念卿,梦也念卿!”④
……哟呵,词汇量还挺多。
几个丫鬟搬着梯子追着鹦鹉跑,忙得满头大汗都没着落,终是把谢渺给引了出来。
鹦鹉似乎认得她,绿豆眼倏然发亮,叫得愈加起劲:“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君子好逑!”
谢渺单手扶额,脑子抽抽的疼。
周念南这混世魔王……不给她添堵就不痛快是吧?
“来人啊,给我找个弹弓来。”她木着脸道。
拂绿冲她狂摇头,“小姐,这鹦鹉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打不得,打不得啊!
谢渺明白她的意思,无可奈何地甩袖子走了,回到书房后,直接往耳朵里塞进两大团棉花。
院子里,小丫鬟们还在追着鹦鹉跑,这一幕恰好被来送茶叶的乔木撞见。他自告奋勇,撸着袖子上前帮忙,结果可想而知……
接连几日,那鹦鹉都在上午飞来,不厌其烦地吟上一刻钟时的诗,才肯扇着小翅膀离开。
乔木稍一琢磨,将此事告知自家公子。
崔慕礼听后面无所动,只挑了个休沐日,踩着点到海花苑。果然,未踏入院门便听得一阵怪腔怪调的叫声:“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⑤
“这句是新学的。”乔木小声解释。
丫鬟们已经对鹦鹉的到来习以为常,没人再费劲去捕它,各自在忙活事情。见到崔慕礼来,几人排成一列,朝他恭敬地行礼。
崔慕礼淡扫乔木一眼,乔木便从袖笼里掏出一枚弹弓,搁到他掌心。
鹦鹉不知祸到临头,仍在瓦片上跳着小脚,这边来~那边去~欢乐地念:“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也念——”
“咻”的一声轻响,带着幻影的石子击中它的翅膀,它鸟躯猛然一歪,直直砸落到地上,扬起的尘土里,依稀可见两只小脚正不服输地朝天乱蹬。
似乎在讲:扶——扶我起来,本鸟还可以再念!
众丫鬟们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快,准,狠,二公子好生厉害!
崔慕礼道:“去,将鹦鹉收起来。”
乔木麻利地上前,擒住鹦鹉的两只翅膀,拎小鸡似的将它关进笼子里。
崔慕礼不经意地睨向拂绿,拂绿精神一震,连忙道:“多谢二公子,奴婢定会向小姐转告此事。”
受伤的鹦鹉,很快便回到周念南的手里。
周念南气得摔碎了一只青釉莲纹壶,“好你个崔二,接二连三破坏我的好事——你给我等着!”
他虽然纨绔,脑子却是绝顶的聪明,不多时便有了主意。
崔二的爱慕者诸多,虽然苏家的那个定了亲,可还有辜家、沈家、冷家、尤家……
崔二当真是艳福不浅。
他眼中闪过戏谑,幸灾乐祸地笑了。
*
庆阳郡主的事刚消停,京中又开始疯传风崔家二公子的绯事。
这崔家二公子年方十九,是个芝兰玉树的俊美公子,却迟迟未有定亲的消息。就在众人猜想他是不是有那什么特殊癖好时,有人撞见他与右丞相家的嫡次女辜幼岚举止亲密。
据说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他们俩一同约去护国寺上香。
传言他们穿着一个色系的衣服,远远瞧着,像新婚夫妻般登对。
更有人信誓旦旦,称亲眼看到辜幼岚爬山一身香汗,崔家二公子主动递上手腕,扶着她攀梯而上——
天了噜!难不成崔府要跟右丞相府成亲家了?说起来,两家倒是很般配的嘞,崔家二公子才学兼备,辜家千金闭月羞花,两位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传闻喧嚣,传进各路有心人的耳里。
定远侯府,周念南:不错,甚好,让流言来得更猛烈些!
辜家,辜丞相:要再加把劲,把传闻变成真的就更好了。
苏家,苏盼雁:呜呜呜,没了谢渺,终还有其他人,我该如何是好?
沈家、冷家、尤家等等等等:好气哦,但是没有办法,拼不过人家的家世外貌,只能认输。
而崔府里,众人心思同样百转。
谢氏听丫鬟们说完消息后,靠在迎枕上,久久没有说话。
所以,阿渺跟慕礼真的没有缘分吗?
肚子里的孩子又在闹腾,她蹙着眉头,心不在焉地轻掸腹部——都做到这份上了,为何两个孩子仍成不了好事?要不然……
唉。
谢氏短叹一声,胡乱地想着:要不然就算了吧,反正阿渺也改了主意,不想嫁给慕礼……
嫣紫掀开门帘进来,细声禀道:“夫人,二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谢氏讶异挑眉,这都酉时末了,还请什么安?但她仍换好衣服,由人扶着到了正厅里。
“母亲。”崔慕礼朝她作揖,低眉敛目,一副静如美玉的姿态。
谢氏坐到黄花梨木屏背椅上,笑问:“可是刚下衙?”
“正是。”崔慕礼亲手斟茶,递上前,“母亲喝茶。”
谢氏接过茶水,面上浅笑,心里直犯嘀咕:无事献殷勤……咳咳咳,该不会是想请她去丞相府提亲吧?
她是继母,自不好开口询问,唯有等他主动提及此事。
她客套地关心了几句,便听崔慕礼道:“我今日来,是为一事……”
谢氏一手扶腰,坐直身子,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崔慕礼道:“我给弟弟准备了份礼物,特意送来给您。”
身后的乔木上前,打开手里的彩漆木雕祥瑞纹盒,露出陷在红丝绒绸布里的银纹船。
谢氏主掌崔府中馈,眼界自然不低,虽赞叹其精巧,不免也感到困惑:就为送礼,何至赶着下衙后非要来一趟?
便听崔慕礼道:“这是阿渺替我去宝樗阁选的,母亲喜欢吗?”
第60章
谢氏足足懵了半晌才回神。
慕礼喊阿渺……阿渺?!
似是怕谢氏没听清, 崔慕礼又道:“我与阿渺都觉得您腹中定是个弟弟,便选了艘船,意欲弟弟将来能长风破浪, 直挂云帆。”
谢氏的嘴角一抽:不, 重要的不是礼物寓意,而是他话里头的意思……
谢氏快速调整好心态,庄重道:“哦?竟是阿渺替你去选的?”
崔慕礼抬眸,坦然与她对视,“是。”
他的瞳色极深, 深到不可琢磨,此时却盈动若隐若现的皓辉,心思昭然若揭。
电光火石间,谢氏终于肯定他此趟目的。她有些不真实的喜悦, 晕晕乎乎地回屋, 待崔士硕下衙后, 忙不迭地分享了消息。
谢氏思前想后,难掩兴奋地问道:“老爷, 您看, 我们是否能将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了?”
崔士硕换好衣服, 坐到床畔,熟练地握住她的手,替她揉按浮肿的五指,“不急, 慕礼贯来有主意, 此事由他自己安排吧。你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和肚里这个, 别操心其他琐事。”
谢氏认真想了想, 也是, 欲速则不达,倒不如顺其自然。
她说起另他事,“老爷,夕珺在祠堂待了月余,既已知错,便放她出来吧。”
崔士硕神色微淡,“那孩子太过骄纵,对着庆阳郡主都敢口出狂言,若不好好教导,今后不知会为崔家带来何等灾祸。好了,此事莫再提,我心里自有分寸。”
谢氏只得作罢。
崔士硕欠身,附耳贴到她腹上,“来,让我听听,这小子今日可有调皮……”
*
崔夕宁同样听到了风声。
近段时间,她成功逃开父母对亲事的掌控,与慎郎之间的发展顺利至极。祖父不仅赏识慎郎的才华,更隐隐对她与慎郎乐见其成。
她明白,一切都离不开二哥的鼎力相助。为此,她对二哥感激非常,不免也动了报答他的心思。
二哥与阿渺……怎么说呢,因夕珺的关系,她从前对阿渺多有偏见。但将近一年的接触里,她慢慢了解阿渺,知晓她是个极好的姑娘,足以配上二哥那样出众的男子。
阿渺虽言明不再喜欢二哥,但那样浓烈的感情,当真能说散就散吗?恐怕是觉得无望,才将喜欢都深埋进心底吧。
而今二哥幡然醒悟,对阿渺起了心思,他们未尝不能再续前缘。
崔夕宁在心底默默设想,该如何不露痕迹地帮助二哥时,他与辜家小姐的绯事便有鼻子有眼地传散开。
崔夕宁百思莫解:什么情况?二哥这是改变心意,想与辜家结亲了?
一头雾水间,崔慕礼上门拜访。
崔夕宁惊得连手里打的络子都掉了——二哥来她院里拜访,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啊!
她不敢耽搁,速即整理好仪容,提着裙摆往小厅里去。
到时,崔慕礼正在喝茶,桌案上摆着各色鲜果点心。几名丫鬟环绕在一旁,脸颊微红,时不时地偷偷抬头看他。
“咳咳。”崔夕宁轻咳几声,警告地投去几眼。丫鬟们春色立敛,行过礼后依次退下。
“二哥。”崔夕宁微笑着上前,坐到他对面,“今日休沐吗?”
崔慕礼道:“待会还要去趟衙署。”
崔夕宁心道:那就是趁着上衙前的空时特意来一趟,是为何事?
崔慕礼问:“孙慎元最近可有来拜访祖父?”
提起孙慎元,崔夕宁便语调轻快,将近段时间的事情娓娓道来。
崔慕礼颔首,道:“不错。”
崔夕宁道:“多亏有二哥的帮忙,慎郎才能得到祖父的赏识。”
“非也。”崔慕礼道:“若他没有真才实学,我再费劲,也不过一场无用功。”
崔夕宁掩唇失笑,“二哥这话,说得跟阿渺一模一样。”
崔慕礼凤眸微动,笑意徐徐蔓延,“当真?”
“当真。”
崔夕宁没错过他的细微表情,疑虑在心头绕了绕,终是没憋住,“我听说二哥最近和辜家小姐走得很近?”
崔慕礼摇头,言简意赅地道:“假的。”
崔夕宁放下心,她就知道,二哥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话既已说开,她便不再遮遮掩掩,干脆问道:“二哥来找我,是为了阿渺的事?”
崔慕礼再次颔首,“是。”顿了顿又道:“我想请你帮我约出阿渺。”
想也知道,定是阿渺对他不假辞色,他才会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然而……
崔夕宁轻咬下唇,踌躇着问:“二哥,你是真心喜欢阿渺吗?”
“是。”崔慕礼并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娶阿渺。”
短暂的惊讶过后,崔夕宁称得上是喜出望外。原以为二哥对阿渺是心有好感,没想到是一步到位,直接想将阿渺娶回家!若阿渺嫁进二房,以后她们便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
“二哥,你果然慧眼识金。”她忍不住道。
崔慕礼忽而浅叹,“可惜,过往我对阿渺多有疏忽,她心里有气,如今拒我于千里之外。”
闻言,崔夕宁颇为惭愧,“往日我对她亦有失礼,多亏阿渺豁达,不跟我计较。二哥,你别气馁,只要你诚心道歉,阿渺肯定会原谅你。”
贯来游刃有余的崔二公子难得神色萧索,“会吗?”
“会!”崔夕宁何时见过他这副模样,心底一软,脱口而出道:“我会帮你约她出来,届时你与她开诚布公地聊开便好。”
某人得偿所愿,笑道:“那便劳烦夕宁。”
*
谢渺还不知崔夕宁与崔慕礼私下已统一战线,正心心念下回送信之事。
再有半月,七月初三,便是崔慕礼遭人暗杀的日子。
他调查红河谷灾银案三月有余,应当已摸清其中脉络,待到关键证人进京,便会遭到杀手伏击,险些命悬一线。
前世……前世是怎么发展的呢?
她努力回想:那日她去清心庵替即将生产的姑母祈福,回府的途中,官道被阻,她们改走小路,竟意外撞见他被黑衣人追杀。她偷偷命人去报官,自己却跟着他们进了小树林。眼看他被对方打得节节败退,刀刃即将刺中他时,她忍不住出声吸引开黑衣人的注意,为他争取到了反击的机会,自己却在慌不择路地逃跑时,失足摔进了捕兽坑中……
后来,他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应她的要求娶了她。
她收起追忆,心有余悸地想:今生她会提前告知他避开埋伏,他不会遇难,她不会前去营救,更不会再次掉进捕兽坑……
她可还记得那坑有多深,多脏,多臭烘烘。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平日在崔慕礼面前恨不得时刻维持完美形象,那回却尽数破功,出来时狼狈不堪,味道险些将自己都熏晕过去!
孽缘,绝对是不堪回首的孽缘。
她暗暗下定决心:便以此为分水岭,大路朝天,他们各走一边,甚好甚好。
傍晚,崔夕宁来约她,后日到云溪竹径消暑游玩。正巧几名小丫鬟们在院里待得无聊,谢渺便应承下来。
到了那日,谢渺戴上幕篱,与四名丫鬟一同前往云溪竹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