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秋眼皮狠狠一跳。
只听外面一道惊雷炸响,本就阴郁的天在狂风的呼啸下哗哗啦啦的雨水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砸在屋檐上。
变天了。
第191章 前朝记事 春阳当铺
乌云笼罩在京城上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翻滚之间,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的落着,不一会便将地面打湿,寒风肆意的穿梭在庭院树梢之间,吹得人心中满腔压抑。
皇宫门口,霍家人不顾大雨焦急的站立着。
她们听到霍贵妃流产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递上帖子,只是到现在也没有个人出来回话,她们如今是走也不是等着也不是,尤其是在听到咸绪帝也晕倒的消息,更是忧心忡忡。
霍娉站在最前头,雨水卷着寒风啪啪的落在脸上,一时之间只见霍娉眼眶红彤彤的,却也不知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和霍夫人进宫陪了霍贵妃数日,也就前几日刚出宫,怎么都没想到转眼间便出现了这样的事。
霍贵妃胎象一直很稳,怎么会无故肚子疼到小产,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当今陛下子嗣稀少,且多为公主,后宫之中唯有宁贵妃膝下有皇子傍身,若是霍贵妃能诞下一位皇子,日后霍家在京城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霍贵妃再次有孕,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霍家人自然坐不住。
可是直到现在宫里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让她们进宫。
越是不知道情况便越是慌乱,霍家人现下忧心忡忡,焦躁不安,可纵使她们再慌乱却也不敢硬闯皇宫,站立在宫门前,眼看都快有小半个时辰了,宫里面却依旧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想起离宫前姐姐满脸不舍的送她们出宫,霍娉心里就不禁一阵刺疼,又等了许久,她终是呆不住了,扔了伞,撇开身后的侍女快步朝皇宫里冲去。
众人吓了一跳。
守在宫门口的侍卫也赶紧上前阻拦。
可霍娉哪管这些,她本就是个硬脾气,此时卯着劲往皇宫里走,根本就不管阻拦她的侍卫。
可这里到底不是她能硬闯的地方。
守在宫门口的侍卫统领猛然上前一步,一把将霍娉推到在地,“霍小姐,这里是皇宫,岂容你放肆!”
霍娉跌倒在地,身子摔进满是雨水的地面,她吃疼的皱起眉头,却没有再多犹豫,站起身子便又要往里面闯。
侍卫统领顿时大怒,呲啦一声便拔出来了剑,“霍小姐,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按照宫规处置你!”
霍贵妃宠冠六宫,若非必要侍卫统领也不想得罪霍家,但此时他并没有接到任何宣霍家进宫的旨意,自然不能就此放霍家人进去。
眼看侍卫拔了剑,霍家人都站不住了,霍夫人赶紧上前来拉霍娉,不让她埋头往里面冲。
可霍娉却不愿就此罢休,站在侍卫统领跟前,抿着唇,一动不动。
雷声在头顶轰鸣,动静大的令人心惊胆颤,狂风将不远处的青树吹得沙沙作响,雨夜下的京城显得格外动荡不安。
就在这僵持之时,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随后一道男音突然响起,“怎么了?”
荣星翻身下马,看到侍卫统领拿剑指着霍娉,顿时沉下脸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侍卫统领见到荣星,赶紧收了剑,将此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或许是担心姐姐,又或许是被吓着了,霍娉突然哽咽了起来,泪水再也收不住,顺着眼眶往下落,模样好不委屈。
“你别哭啊。”荣星一看就急了,连忙说道:“你不就是要进宫,我带你进去。”
话落,荣星便上前一步,冷声对着侍卫统领道:“让开!”
他的语气冰冷得不容置疑,黑沉的脸色更是让人惊惧。
侍卫统领被唬得一惊,他也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可职责当前,他如何能让开,顿了顿刚要说话,谁知下一刻,荣星竟直接亮出咸绪帝赏赐下来的龙纹令牌,呵斥道:“见此令牌如见陛下,你还不赶紧让开!”
侍卫统领脸色刹变,脑子一懵,赶紧跪下。
荣星拉着霍娉的手,“走!”
有令牌在,侍卫统领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荣星带着霍娉走进了皇宫。
因为霍贵妃小产和咸绪帝晕倒,皇宫里已经乱了起来,随处都能见跑动的小太监。外男不能进入后宫,荣星不放心霍娉,托了一个相熟的小太监护送霍娉去往霍贵妃寝宫。
霍娉心存感激,但挂念着霍贵妃,心中始终忐忑,就匆匆地道了一声谢后便快步朝霍贵妃寝宫走去。
雨下的越来越大,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荣星目送霍娉远去,看着霍娉的身影在漫天风雨下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他这才转身离去,朝养心殿方向走去。
荣星赶过来的时候养心殿外围了许多人,太医却几乎都在养心殿外站着,滂沱大雨中,气氛压抑而沉重。
荣星不解,还是一旁的小太监解释道:“方才陛下醒了过来,说要单独和谢世子说话,将其余人都尽数赶了出来。”
正说着,只见养心殿的大门打开,谢殊从养心殿内走了出来。
风雨漂泊,檐上的宫灯在狂风下飘荡,谢殊一身潮湿,看着也是听闻消息急匆匆的赶到了皇宫,连把伞都没撑,淋得精湿。
谢殊自养心殿出来便是紧皱着眉头,薄唇紧抿,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瞧着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荣星心下一沉,刚要上前询问,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太监的声音在这个雨夜尖锐的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荣星赶紧退至一旁跪下。
*
跟谢殊说完话,咸绪帝强撑着身子问了霍贵妃的情况,又见了太后,只是还没说上两句话便又吐了一口鲜血出来,随即再次晕倒了过去。
如今都第三日了,咸绪帝都没有醒过来。
太医院的太医想尽了法子,却也无济于事,甚至连咸绪帝的病状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日朝中大乱,眼看咸绪帝病情越来越严重,众大臣们个个忧心不已。一时之间朝堂氛围变得沉重而微妙。
而朝中之事却不能置之不理,无奈之下只好依旧由芮阁老、荣郡王和谢侯爷等几位朝臣代为主理。
戚秋听着水泱讲述着东光打听来的消息,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却有些心不在焉。
咸绪帝突然病倒,朝局又这般动荡,戚秋实在是有些担心。
懒懒地躺在软榻上,戚秋连口茶都喝不下去。
水泱伺候戚秋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戚秋这样,知道她是担心远在江陵的戚家,又不知道怎么为戚秋分心,只好强忍着忧虑,另起话题,看着戚秋手里的书问道:“小姐,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戚秋从早上就捧着这本书看,看到如今,有时候跟她说话都没听见。
戚秋翻动着页张,闻言道:“之前借来的书。”
这是之前的系统任务,要戚秋从芙蓉书斋里借阅书籍《前朝记事》,这本书钱御史也曾看过。
最近京城变动大,本来戚秋都已经将此事给忘得七七八八了,但今日整理东西的时候戚秋又偶然发现了这本书,想着既然系统将这本书作为任务之一,总要有些原因。抱着闲着也是闲着,或许还能有新收获的心态,她又翻看了起来。
只是看到现在,却依旧没有什么收获。
水泱还想再说什么,翠珠却是突然走了进来,给戚秋端上来了几碟点心。
谢夫人担心着戚秋的状况,吩咐翠珠一定要看顾好戚秋,方才翠珠见戚秋午膳没吃两口,便连忙让厨房做了几碟戚秋爱吃的糕点。
这糕点精致可口,还散发着淡淡奶香,可将糕点放在戚秋跟前,戚秋却是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瞧着依旧没有什么胃口。
翠珠不免有些担心,刚想劝说戚秋吃两口,一旁的水泱却突然开了口道:“听说最近许多高门小姐都在找什么花?”
翠珠一愣,见水泱对她使了使眼色,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龙钱花吧,每到这个月份盛开。”
戚秋果然来了点精神,随口问道:“这个花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都在找这个花?”
见戚秋感兴趣,翠珠赶紧说道:“这是长在京城郊外的悬崖上的一种奇花,有传言说若有如意郎君采摘赠之,便可白头偕老,故而一到这个时节便有人去采摘,赠给心仪的姑娘。”
“每到这个时候也就是各门户女儿家攀比的时候,看看谁收到的龙钱花最多。”
翠珠看着戚秋,笑道:“表小姐生的如此好看,京城之中肯定有公子爱慕您,说不定这段时日便会收到旁人送来的花,到时候也好让夫人跟着相看相看。”
听闻此言,水泱动了动嘴唇,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她本来想说不知谢世子会不会采来,但碍于翠珠在,也就不好这么说了。
戚秋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心不在焉地听了两句,闻言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籍,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水泱和翠珠对视一眼,两人的皆是叹了一口气。
并没有瞧见水泱和翠珠无奈的脸色,戚秋继续翻看手里的书籍,翻看到下一页的时候戚秋却发现这一页的一角被人故意的折叠了起来。
戚秋顿时皱了皱眉头,坐直了身子,将那一角拆开,发现其中有一行字被人特意的给圈了起来,她下意识的顺着那行字读了出来,“……来到了春阳当铺将家里唯一的玉镯子卖掉……”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这本书籍上一个借阅者是钱御史,他为什么要将这一页给折起来,又为何要圈上这句话?
戚秋抿了抿唇,总觉得奇怪。
就当戚秋不解的时候,一旁的翠珠却是突然开了口,“春阳当铺?”
戚秋顿时抬起眸子看着翠珠,“你知道?”
见戚秋感兴趣,翠珠赶紧点头说道:“这是一家老当铺了,前朝就有的,如今城南角还开着一家。”
戚秋眉头皱的更紧了,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一个当铺而已,钱御史为何要在这顶上留下痕迹?
看着水泱,戚秋合上书,终是沉声道:“去将东光叫来。”
她倒要看看,这个当铺到底有何乾坤。
第192章 至高无上 他从未胆怯退缩过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随着咸绪帝病情的越发恶劣,朝堂之中的大小事只能由以芮阁老和谢侯爷等一众大臣管理,谢侯爷自然也忙碌了起来,每日天不亮就出府门,天黑却都不见回来。
谢殊也是如此。
已经过去了十日,这十日里他除了回府拿了几件换洗衣物,用过一顿膳食外就再也没回来过,人就住在锦衣卫府上。
谢夫人虽然挂心,但也知道此刻容不得谢殊懈怠,便也不派人去打扰谢殊,只偶尔差人去送些吃食过去。
今日东昨便是拿着谢夫人派小厨房做好的糕点来了锦衣卫。
提着糕点,东昨看着从诏狱里走出来的谢殊迎了上去,“大人,您让属下查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说。”
东昨回禀道:“那证人名叫庄敬,江陵人士,曾是戚府的管家,今年五十二,因年岁大了,戚家便帮其脱了奴籍,让其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了,只是庄敬离开了戚府之后过了一年多却是来了京城,在京城这两年里就居住在城南的巷子里。京兆府尹说曾审问过庄敬,他说是因为江陵是戚家的地盘,他知道的太多,怕戚家容不下他,所以跑到了京城生活。”
这个证人就是那日雨夜里在京兆府状告戚家的人。
按道理说,谢殊既然要查戚家一案,自然要先从这个证人身上下手,但此事上达天庭之后,这个证人就被皇宫侍卫看管,若无咸绪帝的命令在,任何人都不能多见,而谢殊几次请旨都被咸绪帝给驳了回来,说是要先让皇宫侍卫审问完毕后再交移到他手里。
可是这数日过去,皇宫侍卫审问完毕没有谢殊不知道,但咸绪帝却是病情加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根本无法请旨,而皇宫侍卫又是只认圣旨不认人的,没有咸绪帝开口,根本连证人的面都不让谢殊见。
无奈之下,谢殊只好先派东昨去调查一下这个证人的身份,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连夜审问了安成文,谢殊如今眼睛里布满血丝,冷峻的面容露出几分憔悴来,他哑着声音边走边问:“这个管家在戚家生活几年了?”
东昨回道:“京兆府尹说这个证人自己声称是家生子,想来在戚家也有个三四十年了。”
这么久,也难怪能知晓那么多。
谢殊推开房门坐下,抬手倒了一杯冷茶灌下,“皇宫侍卫那边怎么说?”
东昨叹了一口气,“他们还是不肯让我们见证人,只说要陛下恩准,可如今陛下……”
东昨欲言又止。
咸绪帝这场病来势汹汹,太医院里的太医都束手无措,人到现在都尚且昏迷不醒,由太后亲自照料着,根本就无法前去请旨。
证人这条线便算是断了。
谢殊垂下眸子,摩挲着茶杯壁沿,强忍着疲倦皱了皱眉头。
谢殊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于苍白,东昨不禁有些担心,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将里头的糕点端出来,对谢殊说:“您连夜审问,吃些东西吧。这些糕点都是表小姐亲手给您做的,您好歹尝一些。”
谢殊此时并没有什么胃口,但闻言还是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边轻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的口感顿时在口中荡漾,谢殊将一整块糕点吃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东光呢,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他?”
“东光被表小姐派去守在……”东昨回想了一下:“守在什么当铺里去了,据说是表小姐从钱御史曾经借阅过的一本书籍上发现了什么不对,特意派东光前去守着。”
谢殊抬起眸子:“什么线索?”
东昨摇了摇头:“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属下也是听东光偶然提起了一句,并没有询问太多。”
顿了顿,东昨看着谢殊,“要不属下将东光叫过来问问?”
“罢了。”谢殊想了一下,说道:“就让东光好好跟着表妹吧,她如今因戚家的事被推在风口浪尖处,身边的人都不能用,唯有东光还能使唤两下。”
戚家的事一出,京城许多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戚秋身上,连带着戚秋身边人也被波及,唯有东光这些隐在暗处的暗卫能不被人注意。
东昨点了点头。
已是晚春,风吹乱花迷人眼,连着几场大雨过后,不少鲜花都已经凋零,随着阵阵清风落入陵安河中,在水波涟漪中滚动。
暮去朝来,光阴荏苒,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的局势也在不断变化。
随着咸绪帝的这次突然病倒,狠狠地打了众位朝臣一个措手不及,眼见咸绪帝病情依旧没有好转,立储之事渐渐成了京城众人茶余饭后所谈论之事。
咸绪帝子嗣少,刚刚有孕的霍贵妃也突然小产,膝下的皇子便唯有宁贵妃养育的二皇子。
可二皇子尚且年幼,如何能担此重任,唯有忠心的朝臣在身侧尽力的辅佐才是。
但这辅佐大臣的人选却不是那么好选出来的。
芮阁老、荣郡王府、谢家和唐老太傅都是众位朝臣推举出来的,但有人点头,便有人不同意。
有人认为荣郡王素日只知吃喝玩乐,如何能担得起辅佐大臣的职责,还有人指出谢家权力太甚,未免功高震主,不宜再担此重任。
朝堂之上因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每日都能听到反对和赞成的声音,只是他们吵得再狠却也没有个能做主的人出来主持。
吵到最后,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请太后出来做主。
此话虽不了了之,但戚秋却是心里有数。
这个朝代本就是架空,女子地位也偏高,并没有女子不可干政一说,锦衣卫里便有女子,所以请太后出来主持朝局也并非不可能。
说句难听点的话,若是咸绪帝此番真的没有挺过去,日后若是二皇子登基,他岁数如此年幼,太后是有垂帘听政的权利在的。
只是这些却不是戚秋能左右的事,现下说起来也为时尚早,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
“你说你曾经在钱御史府邸看见过那个人?”戚秋皱起眉头。
“对。”东光点了点头,“起初属下还没有认出来他来,只是后来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才想起在给钱御史下药的那日曾在钱御史府上见过他,后来此人也在去往江陵的官员队伍之中贴身保护着钱御史,只是钱御史死后,此人不知为何便也跟着消失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当铺中看到他,此人与当铺掌柜十分熟稔,出去买了一些吃食后又回到了当铺里,想来是一直居住在当铺之中。”
本来戚秋让他去蹲守在春阳当铺的时候东光还有些不理解,如今却不得不称赞戚秋真是敏锐,春阳当铺之中果然暗藏玄机。
戚秋问:“可查出了此人的身份吗?”
东光脸色凝重,“这正是属下要说的,属下经过官府户籍查找,发现此人名叫苗义,曾是一家武行的武士,后来被秦家买走了,之后便一直跟着秦家,属下虽不知他为何又跟着钱御史去往江陵,但属下想,钱御史的死会不会和此人有关。”
戚秋也是眼皮一跳,“秦家?已经入狱的前丞相秦家?”
东光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正是。”
戚秋眉心皱的更紧了,心里虽乱糟糟的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顿了顿,更觉得东光的这个猜想并不是毫无道理。
能在皇宫侍卫的看守下成功杀死钱御史,要么此人武艺高强,要么此人便是钱御史的身边人。
不过若真是他杀了钱御史,那他杀害钱御史的理由呢,换而言之,秦丞相为何要他杀了钱御史?
这个是戚秋想不通的。
顿了顿,戚秋抬起头看向东光,沉声说:“你前去锦衣卫府上,务必将此事告知表哥,让他拿个主意,看看到底如何处置此人。”
这个武士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戚秋此时不敢轻易下手,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现在盯着她的人太多了,稍有差池,都可能会万劫不复,她也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东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闻言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只是等他到了锦衣卫府上却发现自己来得不巧,谢殊刚刚出府去了,东影对他说:“荣郡王有动静了。”
虽然吐露荣郡王名讳的犯人死了,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谢殊一直派人盯着荣郡王府,但不知是不是因着咸绪帝出事,荣郡王这阵子一直很老实,连花酒都不喝了,每日下了朝就回府,哪里都不去,直到今日却是突然从后门出府了。
并且还十分谨慎。
后门一共停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三个与荣郡王打扮一模一样的仆人分别上了这三辆马车,并且分别朝三个方向驶去,直到过了一炷香过后,换了一身打扮的真正的荣郡王这才从后门走了出来。
若不是此番监视荣郡王的人是东影,说不定还真的被这障眼法给忽悠了过去。
谢殊得知此消息后便亲自赶了过去,想要看看荣郡王究竟想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接替东光守在春阳铺子的人突然跑回来了一个,看着东光喘着粗气说道:“哥,我找了你好久,要不是碰上锦衣卫的人得知你在这里,恐怕还要找上半天。”
东光看他一脸急色,不禁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
来人说:“苗义离开了当铺,去往城东的一家茶馆,在茶馆里进了一间屋子,像是在等什么人,我跟着看了半天,这才等到一个人走进去,可……”
来人顿了顿,压低声音说:“来人是荣郡王。”
东光和东影顿时一惊,面面相觑的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
谢殊赶去茶馆的时候,荣郡王前脚刚进了房间。
荣郡王一路上东张西望,进去之后便将屋门和窗户紧闭,谢殊只能匆匆地看到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但却并没有看清楚脸,还是东光和东影赶过来之后,将来龙去脉跟谢殊讲了一遍之后,谢殊这才了悟。
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谢殊抬起眸子,“你是说房间里的那个人跟秦家有关,还很有可能涉及到钱御史的案子中去?”
东光赶紧点了点头。
跟秦家有关,又和钱御史有牵扯的人为何会突然见了荣郡王?
难道这三者之间也有牵扯不成?
谢殊薄唇紧抿,看着二楼那房门紧闭的屋子,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荣郡王这一进去,直到天色已暗这才从房间里慢慢悠悠又警惕的走出来,出了茶馆之后,坐上了马车。
东影连忙跟上。
至于那个武士苗义则是在荣郡王走后一刻钟这才从房间里不紧不慢地出来,手里还拿着剑,看着嘴边的勾起的弧度,可以得知心情不错。
东光看向谢殊,“世子,要不要属下将其……”
这里虽然人多,但抓捕一个武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殊没有说话,等人渐渐走远之后这才站起身子,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说道:“继续好好跟着他,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汇报给我,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那便是不能动手的意思。
闻言,东光只好悻悻地点了点头。
夜晚将至,晚风不燥,此处离谢府近上一些,谢殊便没有回锦衣卫府,还是走回了谢府。
此时刚用过了晚膳,听到谢殊回来了,谢夫人惊了一下,知道这个时辰谢殊一定还没有用膳,连忙又让人去做几道膳食来。
戚秋就在谢夫人房中,闻言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看着屋门。
片刻后,谢殊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缓步走了进来。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靠门口位置,眼巴巴看着门口的戚秋,对上戚秋的目光,手不自然地攥紧,心却软了一下。
自那日回府用膳过后,谢殊一连数日都没有再见过戚秋了,也没有好好的跟戚秋说上一句话。
一方面是真的忙,在这个动荡的时节,一分一刻都耽误不得,另一方面……谢殊不知该怎么面对戚秋。
戚家出事,看着戚秋压抑害怕无奈的神色,谢殊只觉得心坠着疼,他不禁责怪自己,若是能快一些,再快一些解决了戚家的事,或是早日筹集够了银子,是不是戚家就没有这一遭了,是不是戚秋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的生活了。
这股自责让谢殊寝食难安,唯有抓紧时间查清此案,才能让他稍稍松解一些对戚秋的愧疚。
而他也怕,怕戚秋会责怪他。
所以他住在锦衣卫府上,不分昼夜的审讯调查,就是为了能赶紧查清楚此事。
坐在戚秋一侧,谢殊喉结轻轻滚动,垂下眸子,甚至都不敢多看戚秋一眼,只是默默地将手里买回来的戚秋最爱吃的糕点放在了戚秋身侧。
这是在回来的路上,他买的。
戚秋看着这放在跟前,用牛皮纸包裹起来的糕点,再看看谢殊垂着的眸子,心里对谢殊的想法一清二楚。
只是此时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拆开这包糕点,捏了一块放在谢殊手中。
手指的温度触碰在一起,一冰一热,像极了被融化的雪花在手中慢慢流淌。
谢殊看着手心的那块糕点,抬起眸子就见戚秋安静地看着她,轻声说:“这是我最爱吃的牛乳糕,表哥也尝尝吧。”
看着戚秋恬静温和的神色,谢殊不知为何心下紧绷着的心顿时松了一下,他乖乖地点了点头,将那块糕点送进了嘴里。
谢夫人亲自去厨房盯着,厨房自然麻利,不一会儿就将饭菜准备了下来。
谢殊已经有好几日没好好用过膳了,但此时面对着眼前的精致可口的菜肴却也是没什么胃口,草草地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见谢殊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谢夫人只好叹了一口气让人把菜给撤了下去。
她想问关于戚家的事,又怕戚秋听了难受,顿了顿,见坐在一起却不怎么说话的两人又有些担心,便让谢殊送戚秋回院子,也好让两人好好说说话。
清和的晚风静静地吹着,最近京城多大雨,如今顺着晚风还能嗅到淡淡的雨水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