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伙计并没有翻看,接过来之后径直放在鼻尖下,轻轻地闻了闻,过了半天,他终于确定下来,“是了,没错,这余香就是春风楼的味道。”
“春风楼?”戚秋挑了挑眉。
那个伙计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妓院。”
闻言,一旁的掌柜也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拿起搁在桌子上的账本,快速地翻看着,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要找的页数,“对,几个月前春风楼的宝月姑娘确实也来铺子里买过这种布料,还赊了三两银子至今没还。”
一般妓院里的姑娘都是用不起这么好的料子的,所以掌柜的记得清楚些,伙计刚一提起,他便想了起来。
戚秋和谢殊对视一眼,不等谢殊说话,门口突然疾步走进来了一个锦衣卫,气喘吁吁的看着谢殊说:“还请大人移步,属下有要事禀告。”
谢殊走了出去,在一处角落里,那个锦衣卫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大人,属下已经查到了花船上订膳食的酒楼。其实也算不上酒楼,就是在宅里支起了一个摊,每晚开门迎客,属下问过厨子和掌柜,确定了那晚花船上的膳食就是出自那里。”
这短短一句话说起来简单,其实难得很。京城本就大,大大小小的酒楼数都数不过来,要一一排查属实困难,更何况这家连酒楼都算不上,老夫妻打杂上菜,大儿子当掌柜,小儿子当厨子,就在家里做买卖,根本就没在官府报备,要不是听周遭的人提起一嘴,谁能找到这里来。
谢殊抬眸,“是谁前去预定的那一桌膳食?”
“春风楼。”锦衣卫沉声说:“宝月姑娘。”
*
春风楼白日不迎客,大门都是紧闭的。
老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个嫖客在作乱,本不想理会,没想到敲门声却是不停。
老鸨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瓜子,把门打开,“白日不迎客,等晚上再来……”
话还没说完,老鸨便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了。
为首的锦衣卫亮出锦衣卫的令牌,沉声说:“锦衣卫查案,速速配合。”
咽了咽口水,老鸨害怕地点了点头。
看着春风楼里头靡靡绯色的布局,谢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道:“宝月姑娘在吗?”
老鸨战战兢兢地点头,“在、在,这就叫她下来。”
宝月被请去了锦衣卫,她一头雾水,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在谢殊拿出那只荷包后她仔细地瞧了瞧,也没有隐瞒,承认了这只荷包就是她绣的,“大人,奴家这只荷包怎么了,为何要把奴家抓起来?”
哪个普通百姓不害怕诏狱的,宝月身子直颤抖,被诏狱的阴暗血腥吓得都不敢动,紧张地看着谢殊,连连叫冤,“大人,奴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何要抓奴家。”
谢殊淡道:“你不用紧张,叫你来只是问两句话。”
什么话,非要在诏狱里问。
宝月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有些慌张,害怕地看着谢殊,“大人、大人请问,奴家必定知无不言。”
赵生今日也负责审问,闻言看着宝月,沉着脸说:“花船命案你不知道吗,你曾经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宝月一脸茫然地看着赵生。
赵生见宝月这个时候还敢装傻,索性把话说开,“花船命案当晚,你去到孙家订了一桌膳食送到花船上,那膳食顶上是放了毒的,药死了一个人,还发生了一桩血案,你还敢说不知道!”
宝月顿时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反应过来之后惊悚地看着赵生,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会、怎么会有毒,这……这不可能!”
谢殊让人把宝月扶起来,“你是否订了一桌膳食送到花船上?”
宝月人已经傻了,根本听不见谢殊说什么,还是赵生狠狠地敲了敲桌子,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跪倒在地,给谢殊和赵生磕头,“大人明鉴,奴家确实是订了一桌膳食送去,可绝对没有在里面下毒,您就是借给奴家几个胆子奴家也不敢啊!”
谢殊声音有些沙哑,他问:“是谁让你订的这桌膳食?”
这话便问的有些奇怪了。
赵生微微转身,看向谢殊,心里想谢大人是怎么这么确定这桌膳食是别人让宝月订的,而不是宝月自己订的。
凶手虽然已经确定是男人,但不排除有同伙的可能啊。
此问,就好像谢殊心中有了答案一样。
宝月抬起眸子,抿了一下唇,双手紧紧地握着,好似有些犹豫。
赵生便顾不上别的了,怒瞪着她拍了一下桌案,“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老实说实话!”
宝月被吓得的身子狠狠一抖,闭了闭眼,呼吸都漏了一拍,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是……是锦衣卫的吴哲大人。”
宝月说:“那个荷包也是我送给吴哲大人的,他日日佩戴,顶上还有我的小字,娟娟。”
静。
死寂一般的静。
随着宝月这句话落地,诏狱里彻底安静下来。
点燃的火把在幽暗的诏狱里面摇曳,将每个人都照的脸都照的晦暗不明,不知从哪挤进来一阵穿堂风,将人吹得后脊背发凉。
赵生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下来,他愣愣地看着宝月,有些不知所措。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连成一起,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理解不了这个意思了。
荒唐。
看着宝月,在座的锦衣卫都觉得荒唐。
吴哲?
怎么会是吴哲呢?
在座的任何一位锦衣卫,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花船案上的凶犯就是吴哲,谢殊也不愿意。
可他却站起了身子,脸上不见任何波澜,“备马。”
*
夕阳垂暮,阴暗渐渐笼罩,带着寞落西山的残景,看得人心中唏嘘不已。
黄土随着马蹄扬起落下,将半空渲染的灰蒙蒙的。
曹屯押送着刘川,看着一个劲儿咳嗽的刘川,递给他一壶水。
刘川接过,勉强喝了两口,只是还不等咽下就又给咳出来了。
曹屯叹了一口气,骑马到押送队伍的前头,对东影说:“一会儿停下来再给他煮碗药吧,一直咳也不是个办法。”
谢殊有多看重刘川,东影是明白的,他可万万不能死在半路上。
点了点头,东影叫停了队伍,将火点上,亲自给刘川熬药。
只是药罐还没有放上去,只听前面突然传出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曹屯和东影快速站起身来,眯着眼看向来人。
这几日他们没少遭遇刺杀,自然要警惕很多。
那人影越来越近,随着最后一缕霞光落下而清晰了起来。
“吴哲?”东影暗暗吃了一惊,不解地看着吴哲。
吴哲勒紧马绳,停下马,翻身下来。
曹屯眸光一闪,眉头紧皱,“你怎么来了,身上的伤好些了?”
吴哲牵着马走过来,“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公子让我来帮忙押送刘川。”
紧紧地看了一下曹屯,吴哲抿了抿唇,顿了一下才沉声问:“刘川人呢?”
天渐渐暗沉下来,最后的一缕霞光也消失不见,在昏沉之中,吴哲脖颈处的那道疤清晰可见。


第170章 起来 已经不能回头了
夜晚听戏的人也不少,梨园里头戏腔不断,倒也热闹。
“锦衣卫去了春风楼?”
雅致的房间里,映春站在窗边,回过头眯着眼看向身后的小厮,“他们去春风楼做什么?”
小厮低着头,谨慎地回道:“他们带走了春风楼的宝月姑娘。”
映春的呼吸顿时一滞,她握着鲜花的慢慢收紧,鲜花汁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啪嗒、啪嗒。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外面的喧闹,不知过去了多久,小厮微微抬起头,试探的问:“主子,要不要让我去通知一下吴哲,让他赶紧逃走。”
映春松开手,被碾压成泥的残花顺势落下,她僵硬着身子,顿了顿,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小厮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转过身,映春沉默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听戏的客人,神色莫名,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希望还能来得及吧。”
这句话散在风里,小的不能再小了。
*
黑暗笼罩,阴沉的夜色下,繁星点点,不见明月。
如今已到了深夜,因方圆百里毫无人烟,四处静悄悄的吓人,鸟雀齐飞,只留下一阵风声。
支起帐篷,押送刘川的队伍已经停了下来,所有人在夜色下沉沉睡去。
今日轮到曹屯守夜,可如今亮着的火堆旁,曹屯靠着身后的帐篷呼呼大睡。
寂静的夜里,鸟雀腾飞的动静也没有惊醒曹屯。
吴哲松了一口气,从帐篷里钻出来,他先走到曹屯身边,蹲下来看着曹屯,想起自己刚进锦衣卫时被曹屯带在身边细心教导的样子,不免轻叹了一口气。
曹屯信任他,放心的将烧水的事交给了他,他这才有机会在众人喝的水里下迷药。
走上这条路,吴哲并不后悔,只是唯一觉得对不住的便是曹屯,毕竟曹屯是真的把他当做弟弟一样对待,每次受伤他都忙前忙后的替他找大夫,擦药,送膳食。
可如今这番,吴哲心里清楚,只要他动手杀了刘川,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吴哲一时不免有些恍惚。
真的值得这么做吗?
吴哲也在问自己。
乌鸦啼叫,阵阵晚风吹过,吹乱了吴哲的衣袍,也吹乱了他的思绪。这边荒凉的很,不见人烟,不见炊火,四周都是黄土地,唯有前面栽着两棵青树。
吴哲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剑,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他闭了闭眼,却怎么也压不下内心的无奈。
最终,他还是猛地站起了身子。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越过曹屯,吴哲大步超刘川所居住的帐篷走去,掀开帐篷帘子,只见刘川沉沉地躺在一旁,睡得只打呼噜,而守在帐篷里的谢殊暗卫,此时也抱着剑沉沉睡去。
吴哲立在刘川身前,身子有些僵硬,他闭了闭眼,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最终还是慢慢的举起了手里的长剑。
雪光闪过,长剑在倾洒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屏住了呼吸,吴哲手里的长剑朝刘川刺了过去。
“噗嗤”一声,是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
鲜血喷洒了吴哲一脸,手腕上顺势传来一阵刺疼,长剑便也落了地,吴哲猛地退后一步,看着帐篷里突然醒过来的暗卫有些吃惊。
刘川依旧呼呼大睡,还顺势翻了个身,吴哲却是被暗卫手里的剑刺伤,血流了一地。
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个暗卫没有陷入昏睡,吴哲看着完好无事的刘川目露凶狠,脚尖一勾,踢起落在地上的长剑,便想要击退暗卫,再行刺杀。
只是长剑刚握在手里,吴哲身后帐篷的帘子便被人掀开,不等他回身,他的肩膀一沉,脖颈处便悬了一把长剑,其锋利程度,直接将他的衣领割破。
吴哲身子僵硬住,手里的剑再次被人打掉,他却也顾不上这个了,扭过头一看,果然是本该昏迷的锦衣卫和暗卫都齐齐站在他身后,尤其是曹屯,拿着剑架在他的脖颈处,冷漠地看着他。
闭了闭眼,吴哲若是这个时候再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吴哲。”曹屯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冷,他哑着声音说:“你真令我失望。”
整个押送刘川的队伍,除了刘川,没有一个人喝了那个下了迷药的水,因为谢殊早先对曹屯的提醒。
当时谢殊让曹屯提防吴哲的时候,曹屯还是不信的,他觉得荒唐,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吴哲怎么会背叛锦衣卫?
可直到在这里看到吴哲匆匆赶来,他不得不信。
吴哲,真的叛变了。
吴哲手腕受了伤,面对这数十位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和暗卫也没有任何挣扎的欲望,顺从的让曹屯把他绑了起来。
于是,吴哲这个曾经的锦衣卫变成了阶下囚,和刘川关在一处。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漠然地看着他,大家好似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情,连指责的话都懒得说。
除了刘川。
刘川早上昏昏沉沉的醒来时,看到身旁被绑起来的吴哲还以为是锦衣卫开始内斗了,人都吓傻了,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后缩,在心里暗暗祈求着不要祸及池鱼。
带着吴哲一起上路,一连过了五日,谢殊匆匆的从京城里赶了过来,高坐于马上看着身下的吴哲,他眸色深沉,薄唇轻抿,却什么也没说。
也没有质问他。
因着刘川的身子不好,需要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无法带着一起快速赶路,谢殊便跟着另一个锦衣卫先把吴哲给带走了。
回京的路上,气氛很是沉默,就像是凝固的沙堆,让人喘不过来气。
快到京城的时候,还是吴哲先开了口,他看着脚边的土地,声音很是沙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内应的?”
谢殊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生着火,侧脸看着格外冷淡,跃起的火光也丝毫没有融化他这一身冰冷的气息。
沉默许久,就在吴哲以为谢殊不会开口的时候,谢殊突然叹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吴哲,“你太着急了。”
吴哲一愣。
谢殊淡声说:“不论是放纵火犯出狱还是帮助王严和尚宫燕出狱,你都太着急了。你想着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进行,可就没想过就算我不在了,我手里又岂止曹屯一个眼线。”
“本来我并没有怀疑你,可是你偏偏又顾虑太多,即不想让人怀疑到你头上还想着将此事栽赃给曹屯,顾此失彼,只会两头失算。”谢殊平静地说:“你故意在现场留下指向曹屯的证据,却没想过能从曹屯身上拿到那些身边之物的可没有几个人,他最信任的就是你,最不设防的也是你,所以这些身边之物出现在现场时我第一个便怀疑到了你的身上。”
“所以你第一时间把那些物件藏了起来,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曹屯。”吴哲自嘲地笑了笑,嗓子又干又涩,让他几欲说不出来话,“我以为你看到那些属于曹屯的物件时会怀疑他,却不想其实是暴露了自身,你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对吗?”
他故意在现场留下指向曹屯的物件,可谢殊并没有怀疑曹屯,反而因为这些物件出现在现场而怀疑到了他头上。
“是。”谢殊点了点头,也说的毫不留情,“我信任曹屯,也信任你,可对比你,我更信任曹屯。属于曹屯的物件出现在现场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栽赃他,而能接触到这些东西,还不让曹屯设防的人便只有你。”
谢殊看着身前亮起的明火,“只是我没想到,原来花船上的命案也是你做的,我本来还以为……”
喉结上下一滚,谢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本来他还以为吴哲手上没有沾上人命官司,还有回头的机会。
可惜啊……
吴哲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这幽暗不明的夜色,静静地笑了笑,眼里都是自嘲。
可惜,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将吴哲带回了京城,关在锦衣卫里,谢殊进了皇宫。
果然,咸绪帝已经听说了吴哲一事,对于锦衣卫出现叛徒一事格外生气,气的将手里的奏折都砸在地上,“好,好!朕的锦衣卫里他们都能混入内应,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谢殊立在一旁,没有说话,任由咸绪帝责骂。
怒骂声通过养心殿传出去,听到殿外的宫人都面面相觑,在心中纷纷唏嘘。
这还是咸绪帝登基以来,头一次对谢殊发这么大的火。
最后,还是咸绪帝的身子撑不住了,疲倦地坐在龙椅上,面色灰白,还隐隐有些发青。哆嗦着端起茶盏,咸绪帝轻抿了一口,只是还不等咽下,便突然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他脸色本就不好,这一咳嗽,感觉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脸色更是惊人的难看。
谢殊皱起眉头,对着守在外面的宫人沉声吩咐道:“快去叫太医。”
守在外面的公公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连声应是,跑了出去,等太医赶来时,咸绪帝这才平复了一些怒气,对着谢殊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看着面色惨白的咸绪帝,谢殊欲言又止。
咸绪帝却不耐烦道:“朕没事,不过是一些小毛病了,下去吧!”
谢殊无法,看了那太医一眼,确定是咸绪帝御用的太医,这才退下。
走出寝殿,谢殊看向一旁的王公公,王公公也识趣儿,上前苦涩地说道:“不知是何缘故最近陛下身子一直不好,还总是梦魇,叫太医瞧过也总是不见好。”
谢殊皱眉,“那便不管了吗?”
王公公无奈地说:“我们劝陛下也不听,也就只有霍贵妃娘娘说的话有用些,只是贵妃娘娘一不来养心殿,陛下就经常忘吃药,一碗药能热上好几遍。”
谢殊说:“那就多请贵妃娘娘来,你们跟在陛下身边伺候几年,这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吗?”
王公公赶紧应是。
知道与他这个阳奉阴违的滑头说也没用,谢殊想了想,抬步朝外走去,想着快点出宫,传信让王老先生进京城,再找个时间进宫给咸绪帝把把脉,或许有法子。
只是刚走出养心殿没多久,谢殊便被守在外面的宁和立给拦住了。
“快跟我走。”见到谢殊,宁和立拉着谢殊就赶紧朝御花园方向走去,“你那个表妹这次真让人给欺负了!”
谢殊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宁和立直叹气,“还不是宁贵妃!”
宁和立和宁贵妃虽都是一个宁字,但两家却并非一家人,反倒是八竿子打不着,所以说起来也毫无顾忌就是了。
“她说戚秋顶撞她。”宁和立道:“要逼她罚跪!”
*
戚秋今日进宫是来参加宁贵妃举办的宫宴,她本来还想称病躲着,奈何宁贵妃来势汹汹,那个来请戚秋的宫人,仗着谢夫人和谢侯爷出京城了,强势的很,话里话外都是这场宴会十分重要,只要戚秋没死,抬也要给抬去。
没人撑腰,这话一出,戚秋眼看躲不掉,也就懒得折腾了,乖乖的进了宫。
她知道宁贵妃此番定是没安好心,整场宴会都小心翼翼的,几乎是霍娉去哪她去哪,可就这,还是让宁贵妃找到了把柄。
宁贵妃诬陷她偷盗,要在众人面前毁她清誉,逼她认下偷盗一事,可戚秋哪里能让她如愿。
三言两语就找到了那几个作证宫人口中的漏洞,顺势追击,一句句欺上瞒下砸下来,逼得那几个宫人连连求饶,成功的洗清了自己身上的污水。
可宁贵妃哪里能高兴,见此事镇不住戚秋,转头就说戚秋嚣张跋扈顶撞她,连她身边的宫人都敢审问,不由分说的让宫人把戚秋摁在地上,要让戚秋跪到宴会结束。
若是只使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戚秋倒也不在意,可是宁贵妃拿皇权压人,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古代,戚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总不能在森严的皇宫,众人面前真的顶撞宁贵妃,违逆她的命令,那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顿了顿,戚秋只能一边故作委屈地看着宁贵妃,眼眶里的泪水要落不掉,带着一股倔强小白花的脆弱感在众人面前好好博得一番同情,涨涨白莲值,一边认命地跪着,盘算着宴会何时能结束。
两个时辰,恐怕腿都要跪废了。
关冬颖和秦韵也在宴会上,新晋为关嫔的关冬颖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身边还有不少巴结着她的贵女在看着戚秋取笑。
戚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道今日这人她是丢定了。
今日宴会上来的人还全,几乎全京城的贵女和公子都来了,人多口杂,恐怕今日从宫里出来,她冲撞宁贵妃被罚跪的消息就要传出去了。
戚秋心疼不已。
这么一折腾,也不知白莲值会掉多少!
毕竟白莲值是根据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决定的,若是真有人听信了这个谣言,真的信了她嚣张跋扈的名声,那就是人设崩塌了。
叹了一口气,戚秋捶了捶腿,烦心之时抬了抬眼,却看见了芮姜担心的目光。
其实戚秋挺出乎意料的。
没想到方才宁贵妃责罚她的时候,除了霍娉替她说话,芮姜竟也是开口,戚秋也不知她这么做是为什么,但眼下毕竟承了人家的好意,自然不能冷脸相对。
于是便对着芮姜点头轻笑了一下。
下一刻,宁贵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怒气,“本宫罚你,你还敢笑!”
戚秋:“……”
她忘了身边还有个找她麻烦的宁贵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戚秋刚欲低头请罪,杜绝宁贵妃借题发挥的机会,可谁知头还没低下去,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窸窣地脚步声由远及近,似还带着宫人的惊呼。
“谢世子……”
不知是谁低低地唤了一声。
如今正值季节,御花园里风景如画,绿植盎然,盛放的鲜花娇艳明亮,引得蝴蝶落在上头。
不等戚秋反应过来,身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抬眸一看,只见谢殊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神色冷峻,本就冷淡的面容在此时显得更加淡漠。
他一向克制守礼,如今却是头一次失了礼仪,没了规矩,无视着上头坐着的宁贵妃,走到了戚秋跟前。
垂下眉眼,看着跪着的戚秋,谢殊伸出手,声音绷直,带着浓重的冷淡。
“起来。”


第171章 无力 我还是更相信你
宁贵妃也是急了,霍贵妃怀孕,地位水涨船高,她俩虽都是贵妃,可霍贵妃可是紧握着执掌六宫的大权,若是日后在诞下皇子,问鼎后位也尚不可知。
她虽膝下有皇子傍身,可娘家却实在是太无用,与谢府结亲的念头便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想的很简单,就算秦韵不成,还有她宁家的姑娘,总有谢殊能看上眼的。
就算谢殊真的喜欢戚秋,只要她毁了名声,对于谢府这样的簪缨世家,怎么也要顾忌家族的颜面,到时候就算是谢殊愿意,谢侯爷和谢夫人也未必肯点头。
所以她此番是来势汹汹,她知道谢夫人谢侯爷和谢殊不在京城里,所以下手时也毫无顾忌。自开朝以来,偷盗都乃是大罪,比起身子不洁更能让人避而远之,毕竟偷盗是品行问题,若是能按着戚秋认下这个罪名,且看谢府还管不管她。
可令宁贵妃没想到的是,戚秋看着柔柔弱弱不谙世事,可防备心却是不少,进宫之后就和霍娉黏在一起,时刻警惕着,宁贵妃留意到她自进宫之后,便连口水都没喝。
好不容易霍娉被霍贵妃叫走,戚秋落了单,让她有了可乘之机,可她精心的布局却在戚秋三言两语下溃不成军,甚至还险些将火烧在她身上。
本来宁贵妃是信誓旦旦的,可最后却只能以权压人,她自己都没想到,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谢殊竟然在今日回来了,还进了宫,撞见了这一幕。
“谢世子……”
宁贵妃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冷着脸的谢殊,他竟然连礼都没向她行,这让她恼怒的同时,不禁又有一丝慌乱。
谢殊没有转身,依旧伸着手,看着戚秋。
众目睽睽之下,戚秋心中有着几分顾虑,可抬头看着谢殊,又觉得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抿了抿唇,将手放在谢殊掌心。
软若无骨的手放在掌心,戚秋的手有些凉,惹得谢殊又抿了抿唇,他手一用力,将戚秋给拉了起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
要戚秋跪的可是宁贵妃,如今谢殊这般……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宁贵妃。
果然宁贵妃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看着谢殊,她指着戚秋说:“谢世子,戚小姐蛮横无理,嚣张跋扈,冲撞于我,你还打算护着她不成吗!”
谢殊并没有打断宁贵妃所言,平静的等她说完之后,这才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听说贵妃娘娘宫里失窃了?”
宁贵妃一愣。
谢殊接着说道:“宫中失窃并非小事,我已经派人回禀了陛下,想必很快就会有侍卫来帮娘娘寻找丢失之物。”
宁贵妃顿时傻眼了。
怎么就回禀了陛下,一会儿还有侍卫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