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群人刚露了个脸,秦家大夫人脑子就嗡的一声空白了下来,腿上一软,冷汗一下子涌出,整个人直哆嗦个不停,脑子里只有完了二字。
这群人就是她吩咐将应昌抬进暖阁里的那几个秦府小厮。
“……我和谢世子见这伙人行迹实在是可疑,便将人捆了起来,审问之后才知他们虽是秦府的下人,但也确实不冤枉。”荣世子说:“他们说是奉秦家大夫人之名,将应昌送进这边暖阁里,再在阁内点上迷情香,好让里头的男女情动。”
荣世子义正言辞地说:“这么攀诬主子我和谢世子原本是不信的,奈何几人说的信誓旦旦,又拿出了证物,我们这才半信半疑,赶紧来找王妃您断个真假。”
他特意隐去了戚秋那部分。
而眼前这群小厮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样的酷刑,荣星话一落,他们便连忙应和,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除了隐去戚秋的那部分,剩下的半点都没有遗漏。
这话一落,暖阁内顿时哗然。
众位夫人不敢置信地看向秦家大夫人,纷纷傻了眼。
她们尚还没有消化掉方才的事,眼下就又爆出了一桩,简直让人嗔目结舌。
魏安王妃目露冷光,让身边的嬷嬷将证物呈上来一看,这都是一些大额的银票,这么大的数额交给了下人,在场的都是一家主母,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秦家大夫人已经浑身都凉透了,低头见秦仪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她猛地站起身,慌张道:“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偷窃,这些银票都是他们偷的!”
“是不是偷的,拿去账上一对就知道了。”荣星遥遥补了一刀,又道:“他们还说那迷情香是秦家大夫人给他们的,只需找来掌柜的一问便知秦家大夫人或身边的下人有没有买过这些香料。”
这是丝毫没有给秦家大夫人狡辩的机会。
秦韵眼眸一眯,刚想说话,就听荣星又道:“对了,我们还抓到了一个秦家大夫人身边出去倒香灰炉的丫鬟,从里面的香灰里确实找到了未燃尽的迷情香。”
秦家大夫人僵立在原地,说不出来话了,眼看着那个倒香灰的丫鬟也被押了进来,确实是她身边的丫鬟。
这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秦仪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痛哭起来,“母亲,母亲,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秦家大夫人心早就乱了,她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女儿在自己设下的圈套里毁了终身,她就痛心不已,心神意乱起来。
看着扑在自己脚边的秦仪,秦家大夫人简直心如刀割,此时她彻底乱了分寸,再也无力挣扎,整个人瘫倒在地,讷讷道:“不是的,我不是想这么对你……”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秦韵猛然拉了一下,理智回归,赶紧住了口。
可众人已经听到了。
不是想对自己女儿的,那是想对谁呢?
今日除了戚秋,还有谁能与此事沾得上边?
谢夫人气的浑身直发抖,“秦夫人,我早就知道你想撮合秋儿和应公子,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行事!”
而应昌的母亲应夫人已经冲了过去,一巴掌扇在秦家大夫人的脸上,张口怒骂道:“自己使这些下作的手段,竟然还牵连上我的昌儿,你真是该死!”
这巴掌扇的又狠又响,显然是用足了全力。
应夫人是出了名的泼辣性子,此时不管不顾起来,按着秦家大夫人就是哐哐几耳光,秦韵伸手去拦,也愣是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魏安王妃身边的嬷嬷才拉住了人。
秦家大夫人挨了好几下,脸上全是巴掌印,梳起的发髻都散落了下来,珠钗金簪落地,这辈子荣华富贵了半辈子的脸面也跟着落了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掌掴,对于秦家大夫人这种注重颜面的人来说,还真不如死了的好。可看着伏在地上哭泣的秦仪,秦家大夫人就宛如被刀剜了心一样难受,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连呼吸一声都觉得痛苦。
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她亲手毁了她自己的女儿!
戚秋冷眼看着,面上却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双眼含泪,不解又气愤地看着秦家大夫人,质问说:“秦夫人,我上京也才半年,与秦夫人不过两年之缘,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让您如此害我?”
秦家大夫人浑身哆嗦着,自然说不出来,她总不能把想将女儿嫁给谢殊的事公之于众,否则今日秦家和秦韵的脸面都要丢干净了。
阁内的其他人都安静了起来,只剩下秦仪的哭声和应夫人的咒骂。
秦家大夫人披散着头发,脸色红肿,瘫坐在地上,感受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手指都在颤抖。
这副尊荣,知道的她是秦家的大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坐在路边的疯子。
她身边的嬷嬷想要前来搀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深吸了一口气,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想明白了,此时她若是不低头,此事难以平息,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将两个女儿牵扯进来。
知女莫如母,她知道今日戚秋落水她的大女儿一定是做了手脚的,她若是不认罪,魏安王妃下令彻查,说不定会将此事给掀出来。
她可以去死,但她的女儿不能出事。
想明白之后,秦家大夫人跪倒在魏安王妃跟前,泪流满面,神色却很是平静,磕了个头说:“此事都是臣妇鬼迷心窍,生错了心思,还请王妃责罚。”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暗暗咂舌,心里顿生荒唐和不解。
这场闹剧谁也没有料到最后竟然是会这样解决的,此时秦家大夫人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魏安王妃和谢家应家震怒,她自然也落不得什么好,纵使有两个女儿替她请求也无济于事。
按照律法,她本是要被送去衙门的,但魏安王妃顾念着秦府的颜面,没有如此行事,但这板子却是少不了。
尊贵了半生的秦家大夫人被捆在木板凳上,邀请来参加宴席的众位夫人都瞧着,二十板子打下去,冷汗津津,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可这还没完,魏安王妃已经进宫请旨,只怕她伤好之后,就要入宫去静安司赎罪了。
而有了一个被关进静安司母亲,今后秦韵和秦仪的名声还能好到哪里去?
秦韵头一次在人前绷不住神色,扶着秦家大夫人,脸色阴沉的能往下滴水。
而戚秋走时正好和秦韵撞了个对脸,秦韵目光生寒,再也装不起来温和贤淑的模样,攥着帕子,她紧紧地盯着戚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依旧让人心生寒意。
而戚秋却是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只是在走时不经意间扫过了一旁的熏炉。
在那里,她也给秦韵准备了一份大礼。
今日秦府的这场宴席,彻底沦为了京城的笑话。
秦家老夫人自从知道暖阁里的人是秦仪后便气病了过去,到宾客散尽也没缓过来劲儿,秦家二房三房不敢说话,秦丞相回来后更是躲了起来,唯恐这股气撒到自己身上。
秦家大夫人被打完板子后更是直接晕厥了过去,虽然叫了大夫,却迟迟不见醒过来。
秦仪险些被秦丞相拿绳子吊死,还是最后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拦住了秦丞相,这才没让他勒死秦仪。
秦仪也很委屈,在老夫人怀里叫委屈,“我哪里会知道在自家府上会遇到这种事,母亲的所作所为我更是不清楚,父亲怎么能将火发在我头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秦仪越说越伤心,最后哭成了个泪人,“如今我失了名节,往后的日子也要怎么过,以后又能嫁给谁,祖母,我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秦家老夫人抱着秦仪,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好孩子,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母亲糊涂,你万万不能也跟着糊涂。谁说女儿家失了名节就要去死,你要活着,好好活着,让那些瞧你笑话的人都不能如愿!”
秦仪却依旧泣不成声,“可是,祖母,我……我今后可要怎么嫁人……”
“谁说不能嫁人了!”秦家老夫人勉强打起精神,垂下眸子看着秦仪,浑浊的眸子里都是怜惜,“你放心,祖母明日就会去应家,只要应家点头你与应昌的婚事,此事就不算是毫无转机!”
秦仪内心一喜,面上却依旧苦楚,“可……应家会同意吗?我听说宁贵妃给应昌想看了好几家贵女,如今我又丢了名声,宁贵妃怕是不会点头的。”
抚摸着秦仪光滑的脸蛋,秦家老夫人撕心裂肺地咳两声,却还是咬着牙说:“明日祖母就进宫,你且放心,祖母一定会求得宁贵妃点头,哪怕是跪下来求她,祖母也甘愿。”
秦仪紧紧地抱着秦家老夫人,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流着泪说,“祖母,祖母,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整个秦府,秦家老夫人素来最疼爱秦仪,觉得秦仪像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如今看着秦仪泪眼婆娑的样子只觉得心尖都在疼,喘息之间都带着心疼,她抚着秦仪的背,低声安抚着说:“乖乖别怕,有祖母给你撑腰,谁都不敢欺负你。”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秦家老夫人只好重新站出来主持大局,她看秦仪哭的如此伤心,怕秦仪想不开,还亲自将秦仪送回了院子,吩咐嬷嬷看着她。
只是秦家老夫人不知道的是,她刚走没多久,秦仪就一扫方才的颓废之态,将那个嬷嬷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两个贴身侍女在屋子里。
其中一个大丫鬟翠览看着秦仪,十分担心地说:“小姐,此事闹得这么大,府上如此多的宾客都瞧见了,您日后可……”
秦仪盘腿坐在床上,闻言轻嗤了一声:“都瞧见了又如何,我才不是那种会为了名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自尽的人,旁人怎么看我我才不管,只要能嫁给应哥哥……”
闻言,大丫鬟翠览和一旁的翠香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知该作何感想。
秦仪对应昌的情义其实她们是早就知道的。
这事还是源于在相国寺上香的时候,当时许多贵女公子一起游玩上香,秦仪和应昌便是那时候认识的。
应昌皮囊长的确实不错,在女人面前也管会伪装自己,仅仅是说上两句话的功夫,就让秦仪对他改变了印象,直道京中传言不可信。
后来,从相国寺里出来,秦仪的马车坏了,眼看身边相熟的贵女都已经离开,秦仪正烦心之时,应昌便出现了。
他让秦仪上了自己的马车,为了防止外人说三道四,自己就跟在马车外面走,就这样走过街街巷巷,一路把秦仪给送了回去。
这个举止让秦仪十分感动,回去之后常常给翠览她们念叨,那时候翠览她们就知道,事情不妙。
翠览和翠香并不觉得应昌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他的花名虽然有宁贵妃压着,却也不能密不透风,许多人都知晓的,纵使应昌在秦仪面前表现得十分和善矜持,但翠览和翠香总觉得应昌不怀好意,如今接近秦仪实属另有目的。
可是秦仪却是不管不顾,那日相国寺一别之后,就对应昌十分上心,常常让她们前去打听应昌的行踪不说,自那之后但凡是应昌去的地方,秦仪都要跟着去,但凡是应昌参加的宴会,秦仪都要跟着参加,一次都不落下。
不仅如此,秦仪还因为应昌随口的一句话去学做羹汤糕点,随口的一句话改变衣着打扮,丢掉了以前最喜欢的蓝色,改穿粉色的衣裙。
在宴会之中,两人还经常找个没人的角落,把她们支开,单独说话。后来还经常单独出去,不许人跟着不说,一去还就是一天。幸好这段时间老爷忙,夫人心事重重,老夫人又病了,这才没人发现此事,不然凭借着这个,也早就被家里人发现了。
翠览也曾想劝说过秦仪,可秦仪却是越陷越深,如何能听她的劝说,反而觉得她别有用心,后来翠览想告知夫人和老爷,却险些被秦仪发现,在一番折腾无果之下,翠览也只能看着秦仪越陷越深。
而如今,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别人或许不清楚今日宴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作为秦仪贴身丫鬟的翠览和翠香却怎会不明白,今日宴会上秦仪看似懵然无知,实则什么都知道。
她们也是今日才发现,原来她们心中一直十分单纯的小姐还有这样的手段和本事,将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不说,还惹得老夫人十分怜惜,不惜舍了老脸去上门促成她和应昌的婚事,这在以前,是翠览她们都不敢想的事。
早在几天前,她们随着秦仪去到大夫人院子里,本来秦仪是要去向大夫人讨个银钱出府上街买件首饰,好明日漂漂亮亮的去见应昌,可谁知刚走进大夫人的院子里却见四下无人,走到屋子外面便听到了大夫人与身边的如意嬷嬷密谈。
秦家有意要与谢家联姻,这满府上下都是略有耳闻的,连二房三房的夫人小姐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的,只是几番试探终是无果,大夫人仍旧不死心,觉得是有人暗中捣鬼,更觉得是谢府的表小姐挡了大小姐的路,所以对其很是不满,连她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下人都能看得出来。
大夫人的性格满府上下皆知,是最存不住气的,也是最看重自己的一双儿女,如今她一门心思与谢家联姻,又觉得是戚家小姐挡住了大小姐的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而秦府宴会上就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果然,翠览和翠香就听大夫人吩咐身边的如意嬷嬷如何迷晕戚家小姐,如何将人带去相近的暖阁内,如何点上迷情香,只是令翠览和翠香没想到的是,夫人选定的“奸夫”竟然是应府的应昌公子。
错愕之时,翠览和翠香本来还想要松口气,觉得这下秦仪也能彻底死心了,谁知,等回去的时候便见秦仪的脸色不对。
果然,没过两天,秦仪就对她和翠香说,让她们盯紧如意嬷嬷,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告知她。
那时候,翠览就隐隐已经猜到秦仪想要做什么了,可是无论她怎么劝秦仪都不听,劝得多了,秦仪还会威胁她再敢多嘴一句,就把她卖去最下等的窑子。
翠览也就不敢劝了。
今日,宴会开始,她们就按照秦仪的吩咐一直盯着大夫人身边的如意嬷嬷,果然见如意嬷嬷吩咐人动了手,本来她们是要进去把戚家小姐给带出来的,可是谁知不等她们动手,戚家小姐就自己出来了,随后府上的大小姐秦韵竟然被人送了进去。
没有办法,她们只好赶紧将大小姐秦韵扶了出来,随后通知了秦仪。
秦仪并没有多犹豫,即使知道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却也还是进去了。
之后……
翠览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日若是秦仪不进去,只应昌公子一个人睡在暖阁里,魏安王妃也不会下令往下查,大夫人自然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秦家也不用跟着一起丢人。
可是……
看着秦仪,翠览现在却是什么也不敢说。
*
纵使秦家大夫人被打的奄奄一息,谢夫人走时依旧是怒气冲冲的,秦家二夫人紧赶慢赶着,还是没将人拦住。
一直到了谢府,谢夫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她担心今日戚秋受了惊吓,想了想,却没去安慰戚秋,而是回了院子。
果然没多久王嬷嬷就来报,说是谢殊去了戚秋的院子。
听到通传的时候,戚秋没忍住笑了。
本以为谢殊生着她的气不会来了,没想到她这前脚刚到院子,他后脚就跟来了。
戚秋赶紧让他进来,水泱和山峨也识趣儿的将翠珠支开,自己也退了下去。
谢殊进了门却不走进来,立在门口,和戚秋一前一后地站着,两人紧紧地对视着彼此,像是较着劲儿,谁也没打算开口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已是黄昏,烟云坠墨,天边染上灿烂的色彩,耀眼的橙黄让人压根移不开眼。
谢殊的眉眼冷淡又深邃,看人时深情又薄情,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两人较着劲儿,好似打定主意谁也不理谁,只是……
有人会使诈。
看着戚秋嘟着嘴,一脸受了冷落之后的委屈模样,谢殊终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抱住了她。
戚秋故意嘴上抱怨说:“表哥,你好冷心,我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还落了水,你不仅不来看我,还对我发脾气。”
“我哪里敢。”谢殊抱着戚秋,垂下眉眼,无奈地叹着气。
“你刚才不是在对我发脾气吗?”戚秋反问。
谢殊想到荣星给他交代的戚秋原本设定的计划心里顿时又不好受起来,但就如戚秋所说的,想起她今日一天所受的委屈他又心软,什么教训的话都说不出来,在暖阁前不看她已经是他发的最大的脾气了。
谢殊明明什么还没说,戚秋却仿佛能听到他内心的声音,她反抱着他,讷讷道:“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你救过我了?”
戚秋有些沮丧。
看着谢殊,她就知道他已经忘记了,这让她觉得很遗憾,很可惜,她本以为他们两个可以就此坦诚相对的。
谢殊一愣,脑子里随着这番话闪过一段画面,但闪过的速度太快,谢殊根本捕捉不到,他眉头皱起了起来,仔细的想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感受到戚秋沮丧的情绪,他也只能小心地问:“什么?”
戚秋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头埋进谢殊怀里,感受着谢殊的体温,还了好半天才说:“没什么。”
屋内安静,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戚秋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干涩地说:“你只是……又救了我一次。”
她想起那些回忆起的过往,那每一次死亡到最后都是谢殊帮她报的仇,她不知为何眼眶有些酸涩,轻轻地蹭了一下谢殊,想起他即将要走,心里就不禁难过起来。
第135章 拿出来 他什么时候还会这个了
戚秋坐在椅子上,手紧张地扣着桌子角,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身前投下一片阴影,那是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谢殊。
谢殊眉眼微垂,一身玄色衣袍也压不住他冷白的肤色,因为面无表情,他此时看起来有些冷,将手伸到戚秋跟前,他淡声说:“拿出来。”
戚秋咬着下唇,稍微的迟疑了一下,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刚一抬头,对上谢殊那不苟言笑的眉眼她便顿时又心生了怂意,咽了一下口水,乖乖地把之前准备好的药拿出来。
这个药是戚秋和安阳郡主等人打算把迷倒的秦韵架过来之后,拿来算计秦韵的。
可今日落水之后,戚秋改了主意。
她在宴席上已经被人下了药,虽然不知为何落水的她被救起来之后大夫并没有提到她体内被下药的事,但若是此时由她在秦府宴会上吃下此药,等到药效发作之后,荣星和安阳郡主那边就可以开始帮忙唱戏,自然会将此事闹起来。
有魏安王妃坐镇,整府彻查,先前她被下药的事自然也会藏不住了,再加上这一桩她们故意设计陷害的事,那秦韵自然就跑不了了。
只是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也没有想到今日宴会上能一波三折,刚少了一个落水和下药的事,人尚且还没有安稳几个时辰,紧接着秦家大夫人又出手了,手段虽然如此拙劣,但确实打乱了她的计划。
没有办法,她只好将计就计,又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而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荣星竟然嘴这么不严实,她刚改了计划,他竟然不知为何告诉了谢殊,害得她现在在谢殊面前矮了一头,什么也不敢说。
就剩这几个时辰的离别时光,她刚煽完情,谢殊却翻了脸,好好的时间都用来干这个怎么会行!
戚秋简直欲哭无泪。
谢殊也不想在最后即将分别的时候跟戚秋冷着脸,但为了让戚秋长个记性,明白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他也只能冷下心肠。
脸上不带一丝笑意,谢殊看着手里的药包,薄唇紧抿,问说:“这个药吃了会怎么样?”
一说起这个,戚秋便觉得为自己辩解的机会来了,顿时激动地站了起来,“你听我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怎么会不珍惜,这个药吃了不会怎么样的,只要吃的少一点,也不会伤害到身体的,只是症状看着可能会吓人。”
“怎么吓人?”谢殊紧跟着问。
“……”戚秋张了张嘴,盯着谢殊的注视,又开始心虚了,“我吃的少一点,可能只是会让我昏迷一小会儿,吐一小会儿,难受一阵子,顶多呕个血什么的就会好了……”
毕竟要将事情闹大,若是症状不吓人怎么能唬住在场参加宴席的各位夫人小姐,又怎么能让魏安王妃重视此事,下令整府搜查呢。
手里紧紧攥着药,谢殊被戚秋轻描淡写的昏迷一会儿,吐一小会儿,难受一阵子和呕个血等描绘说的青筋直冒,低头看着戚秋,扯了下嘴唇,这下是真的气的说不出来话。
戚秋自己其实也是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小,眼下听着谢殊这声短促的又包含不少情绪的冷笑,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这下是彻底安静如鸡了。
这样自杀式的报复,戚秋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余地。
谢殊低头看着戚秋,心里明白,深吸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挂着的那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看得人真是莫名心里发怵。
“嗯。”谢殊点点头,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莫名带着一种绷紧的平静,他喉结一滚,冷笑着说:“我现在是不是还应该夸你,夸你有分寸,知道进退?”
戚秋自己理亏,这会儿哪敢抬头去看谢殊啊,低头扣着衣角,面对谢殊的不高兴,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那、那倒也不必……”
话还没说完,感受着谢殊的目光,戚秋立马就止住了打诨插科。
屋子里一时之间便又安静了下来,外面院子里像是人都散了去,只余鸟雀掠去,落日黄昏挂满枝头。
看着手里的药包,谢殊沉默许久,终是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药包收起来。
按理说,他应该好好斥责一番戚秋,可戚秋今日落了水,受了委屈,他实在将那些斥责的话说不出口,百般无奈之下,谢殊只好自己生闷气。
而戚秋却开始发愁了,眼看就要日落了,要是因为这件事让谢殊气冲冲地离京,她这心里也不踏实啊。
想了想,她伸出手,轻轻地拉了拉谢殊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决定端正自己的态度,认真检讨自己的错误,“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高兴了。”
谢殊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戚秋自然不干,踮着脚尖,凑到谢殊身前撒娇,“我真的知道错了嘛,真的不会再犯了,表哥,你理理我嘛。”
以前也没有发现戚秋这么会撒娇,她特意将声音压得软软糯糯,整个人软绵绵地贴着谢殊,声音带着委屈可怜,像只犯了错后喵喵叫又故意蹭你腿的小猫。
谢殊喉结上下一滚,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没出息。
阵势都摆好了,敌军进攻三秒就投降,这叫什么事。
可戚秋的攻势依旧很猛烈,认真的扳着手指头保证自己不会再犯这个错误。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她老是骗他。
谢殊这样想着,可睁开眼看着戚秋举着手指认真保证的样子,嘴唇自落水之后就一直泛着白,顿时便心软了,揉着额角,深叹了一口气。
戚秋不知道谢殊心里的小九九,见谢殊依旧不理她,最终是发动了总攻,她捂着心口努力扮演着病西施,一脸难受地说:“表哥,我这会儿好难受,大夫说我这次落水之后身子落下了毛病……”
“又骗我,大夫何曾这样说过。”谢殊没好气地说,“大夫明明说的是你没事了。”
可嘴上这样说,谢殊还是在听到戚秋说难受时第一时间睁开眸子,赶紧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盏茶。
戚秋却不接过茶盏,第一时间抱着谢殊的手臂,懒懒地撒着娇,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殊说:“还生气吗?你还生气的话我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