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赌注 赌他信我
冬日的夜里总是格外的寒冷,夜色深沉,白雪倾斜,树欲静而风不止,落下的只有刺骨的寒。
京城一到冬日雪便下个不停,常常无声无息地落着,灵山尖上很快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若是眼神后,才能看见那隐在银装素裹下的一抹朱红亭子。
系统的声音落下,四周便安静了下来,只余阵阵呼啸的北风还叫嚣个不停。
谢殊站得偏僻,皑皑白雪下的青松遮挡住了他的身影,院子里还未歇息的下人并没有看见他,依旧在忙手里的活。
屋内灯火通明,屋外赢弱的烛光摇晃,在白雪苍茫的天地间就像是落入水中的一簇火把,遇水则灭。
戚秋转身进了内室。
拉出搁在床下的木箱子,戚秋从里头拿出藏起来的玄色大貂。
这是谢殊之前留下来的,她一直没来得及归还,如今到正是时候。
打发走了院子里洒扫的下人,戚秋捧着这一袭大貂出了院子。
窸窣的脚步声缓步传来,谢殊心有所感,从青松树下走了出来。
戚秋里头穿了一件绣着并蒂莲花的青色袄裙,外面罩了一件红梅缠枝的白色斗篷,斗篷上的帽子严严实实地扣在脑袋上,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杏眸。
风雪不断,肆意弥漫,戚秋从雪色中缓步走来。
谢殊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无息地握紧,目光深邃,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戚秋。
戚秋走到他跟前,笨拙地想要将手里的这件大貂披在谢殊身上,也算物归原主。
谢殊身量高,身姿挺拔,比戚秋愣是高了一头多,戚秋为了能将大貂披在谢殊身上,只能费力地踮起脚尖,扬着手。
戚秋贴的近,温热的气息尽数贴在谢殊身上,顿时激起一阵涟漪。
谢殊喉结上下一滚,垂眸静静地看着戚秋,眸色在这漫天大雪的陪衬下深了不少。
戚秋一边踮着脚替谢殊系带子,一边垂在谢殊耳边小声地问,“这个时候站在我的院子里外面,表哥,姨母若是知道了我可怎么办?”
戚秋的话轻轻细细,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撒娇,落在风里不甚清晰。
戚秋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尽数落在谢殊耳畔,像是冬日里最炽热的一把火,烧的谢殊嗓音沙哑。
谢殊声音低沉,又带着哑意,“母亲不会知道的,这附近有暗卫守着。”
戚秋不罢休,“万一知道呢?”
垂下眸子,谢殊看着戚秋。
戚秋眉眼弯弯,巴掌大的小脸尽显狡黠。
“若是知道……”
顿了顿,谢殊未完的话便只散落在风里。
系好大貂的带子,戚秋退后一步,与谢殊拉开距离。
抬眸看着谢殊,戚秋眉眼一弯,狡黠地笑了,“若是知道怎么了?表哥怎么不继续说了?”
谢殊闭了闭眸子,“说了……”
说了,你又要躲着我了。
四周静了一瞬。
见谢殊不愿意再说,戚秋也不勉强,搂紧自己身上的斗篷,问说:“这么冷的天,表哥站在这里是有事找我吗?”
谢殊垂着眸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已经卸下桀骜。
他站在外面太久,脸庞已经被雪花打湿,留有淡淡的雪水。
过了好一会,谢殊才道:“无事,我只是四处走走。”
戚秋也不拆穿他,只是道:“这么冷的天,表哥还有这份雅致。”
谢殊没再接话,过了许久这才反问,“表妹怎么不睡?”
他不动声色地抿唇,轻声问:“梅花好看吗?”
戚秋挑了挑眉。
谢殊抬手指了指戚秋院子里的两株腊梅。
戚秋恍然,又有两分惊讶。
没想到窗户开的缝隙并不大,谢殊竟然还是看到了她。
谢殊抿唇说:“是梅花好看,表妹竟都看笑了。”
戚秋又添两分讶异,没想到谢殊连这个都看到了。
顿了顿,戚秋一笑,“梅花是好看,表哥觉得不好看吗?”
谢殊没有说话。
上前拍落谢殊肩上的雪,戚秋气若幽兰,“天色已经不早了,雪也下大了,我不看梅花了,表哥……也该回去了。”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戚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今晚注定是个好眠夜。
*
新年在即,谢府上下已经装扮起来了,沿着游廊挂起的红灯笼一片火红之意,尽显热闹。
越是这时候,登门的宾客越多,来谢府来往走动的人家还不少。
府上正是一片热闹之际,戚秋却是把自己屋子当中,一连几日都没有出来。
临近新年府上事情多,谢夫人忙前忙后,几乎都没有得空的时候,等注意到此事的时候,已经到了年尾的前两日。
以为是戚秋怕冷,谢夫人也没多在意,只是对王嬷嬷道:“秋儿畏寒,将我库房里皇后娘娘赏赐的那件云缎锦织的海棠披风拿去给她。这个冬日尤其的冷,别冻坏了。”
王嬷嬷正陪着谢夫人缠丝线,闻言应了一声,刚准备放下手里的活,一旁坐着的谢殊却是站了起来。
“我正要去东边的宝阁院,便交给我吧,我顺带捎过去。”谢殊说。
谢夫人一想也是,便让王嬷嬷取来了那件披风交给谢殊。
外面还落着雪,东昨撑着一把油纸伞跟在谢殊身后。
披风已经被王嬷嬷包好,谢殊没交给东昨,自己拿着。
等到了戚秋院子里,这才发现院子里寂静的有些不像话,下人们也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庭院竟只有山峨和水泱站在门外。
谢殊眉头一皱,阔步走了进来。
山峨和水泱低着头神色焉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谢殊走进了这才反应过来。
还不等她们说话,谢殊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戚秋阵阵哭声。
谢殊一怔,随即眉头皱的更紧了。
山峨和水泱伸了伸手想拦谢殊,顿了顿,却又缩了回来。
犹豫了半天,水泱带着哭腔说:“小姐已经把自己缩在屋子里哭了好几日,也不让我们进去,更不让我们告诉谢夫人。若是可以,谢公子还是进去劝劝吧。”
一听此言,谢殊立马推门进去。
戚秋趴在贵妃榻上,手边还搁着两封信,许是察觉出有人进来,哭声一滞。
她抬起头,三千青丝尽垂身后,唇色苍白,精致的小脸也多有憔悴,脸上皆是泪痕。
见到谢殊进来,她许是有些慌乱,仓促之下刚想伸手将放在手边的信给收起来。
可谢殊进来的快,她刚拿起信,谢殊就走了过来。
屋子里烧着炭火,却并不暖和,戚秋也穿的单薄。
谢殊看了一眼被戚秋抓在手心里的信,却并没有低头去问,而是先环顾了一圈屋内,将敞开的窗户给合上了。
窗户一关,源源不断往屋子里钻的寒气便止住了。
外面雪落不止,窗外的腊梅树上全是厚雪,寒风肆虐,阵阵撞击着窗户和屋门,像是不撞开一个缝隙就誓不罢休一般。
外面风声大,大到让人心焦,屋子里却是一片静谧,只偶有炭火的霹雳声。
戚秋坐在地上,华裙散落,身边的炭火噼里啪啦的响着。
过了许久,戚秋趴在贵妃榻上的身子缓缓直起。
看着戚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谢殊慢慢向她伸出手。
节骨分明的手指伸到戚秋跟前,谢殊垂眸看着她,即使身在高处,却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姿态。
谢殊声音不重,却莫名带着一股力道,“起来。”
抿了抿唇,戚秋止住抽噎,缓缓将手放在谢殊手里。
戚秋的手刚放进来,谢殊一使力,便将戚秋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殊依旧没有问戚秋怎么了,他转身给戚秋倒了一杯茶端过来,将戚秋摁坐在贵妃榻上,谢殊将这杯茶递给她。
戚秋捧着热茶,冰冷的手这才逐渐有了温度。
她脸上的泪痕并没有擦干净,谢殊转身去内室的洗脸架上拿过帕子沾了点水,给戚秋净脸。
谢殊的力道并没有戚秋想的那么重,甚至比山峨轻。
湿润的毛巾从戚秋的眉眼划过至下巴,从始至终谢殊的手都隔着帕子,很小心,很规矩的替戚秋擦着脸上的泪痕,并没有越矩地碰到戚秋的脸。
直到戚秋脸上的泪痕被擦拭干净,谢殊一直紧绷僵硬的身子终是松了一些。
戚秋坐在贵妃榻上,看着谢殊。
谢殊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在戚秋的眼里,他的担忧和紧张却是一目了然。
他紧抿的薄唇,紧绷的身子,颤抖着的手,无一不在告诉戚秋他的慌乱。
而这就是戚秋勇气来源,这是手里毫无证据的她唯一的赌注。
她赌谢殊信她。
可时到今日她才发现这一赌注让她难过,无关结局的难过,她清楚的知道,她在利用谢殊。
咬着下唇,戚秋心神已经乱了去,手没有克制住地抖了抖。
滚烫的茶水洒在戚秋的手背上,烫起一片红。
深吸了一口气,谢殊将茶水从戚秋的手里接过来。
“疼吗?”谢殊背对着戚秋问。
咬着唇,戚秋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殊手撑着桌子停顿片刻,过了许久他这才转过身。靠着戚秋身前的柜子,谢殊垂眸静静地看着戚秋。
他在等,等戚秋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寒风凛冽,白雪窸窣,哪怕是合着窗户,苍茫的白依旧映入眼帘,格外刺眼。
戚秋眼眶里还盛着泪珠,终于在又一阵呼啸的北风中落了下来。
戚秋抬起头,脸上泪珠顺势滑落。
戚秋哽咽道:“表哥,求你帮帮我。”
第81章 江陵 这个地界已经烂透了
天色雾蒙蒙的,有些阴沉。
雪天酷寒,风声呼啸不止,如刀子一般往人身上贴。
天地茫茫,白雪纷纷,大的能糊住人眼睛,树干上冻着厚厚的冰棱,放眼望去无处不是白,银装素裹之下连水榭亭楼都矮了去。
屋子里炭火噼里啪啦的响着,全是炽热,内室的地龙已经烧起来了,烘得里里外外都是热气。
戚秋坐在贵妃榻上,头发垂在腰间,单薄的裙摆散落在地面。
屋内熏烟袅袅,早先那盏烫手的茶已经凉了,谢殊也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可他敲击着桌面,落下的一声一声响动仿佛还落在这寂静的屋内,不曾离去。
戚秋愣愣地有些出神。
她手边还放着两张信纸,这是她让找人代笔的戚家家信。
她原本的打算是伪造戚家父母的信件,以戚父戚母的口吻来诉说此事,她再借机以刚刚知晓此事为名,顺势向谢殊请求帮忙。
这样她知晓此事的源头便能够名正言顺了,起码不会让谢殊在源头上就生疑。
只是追根究底,她还是骗了谢殊。
如果可以,她比谁都不愿意这样做。
可她对谢殊不能说的东西有太多了,她无法做到对谢殊坦白。
她能判断戚家出了什么事的源头全部都在系统给的刘刚线索片段的回忆,可这些都是不能对谢殊提起,她若是不这样做,等谢殊问起,她自是哑口无言。
戚家既然被冤枉贪污,戚父已经有所察觉却无可奈何,只能破釜沉舟一般将女儿送往京城谢家求一丝生机,就说明藏在暗处的人早已经将伪证做好了,就等着给戚家致命一击。
想来即便是谢殊去查的时候,首先面对的也是戚家贪污的“确凿证据”,谢殊会不会继续查下去,全凭借着他的一时之念。
本就落了下乘,若是她再瞻前不顾后,岂不是平白惹谢殊怀疑?
涉及戚家那么多人的性命,她岂敢为了这一丝坦白意气用事?
只是……
戚秋侧目看向自己身旁的信纸,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确保此事无疑,她特意让郑朝找来了会模仿字迹的书生伪造了这两封戚家家信,就是怕谢殊拿起来看时发现端倪。
可谢殊从始至终都并没有看过这两张信。
他只是在听她说。
戚秋想起谢殊临走前看她的目光,深邃且复杂,好似又带着一些妥协。
戚秋想,谢殊可能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甚至也已经起了疑心。
是了,就算起因瞒过去了,总还有别的圆不过去,若是没有起疑心就不是谢殊了。
炭火噼里啪啦的响着,许是坐的有些久了,炭火烤炙之下,戚秋的眼尾竟然有些酸涩。
戚秋重重地垂着头。
不知坐了多久,外面的水泱走了进来。
看着戚秋,水泱面带焦急,试探地问:“小姐……事情怎么样了?”
戚秋抿了抿唇,身子朝后靠去。
见戚秋这个样子,又不说话,水泱还以为是出了什么纰漏,当即着急了起来。
她本来也不信戚家出事了,可如今却也不由自主的慌了起来。
水泱声音一轻,心慌道:“小姐,可是……”
戚秋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谢殊的那一抹目光,艰涩地说:“谢殊已经答应了。”
他明明起了疑心,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看,只是应了一声好。
戚秋突然有一丝心慌。
*
窗幔拉上,明明外面一片雪色,书房里却有些昏暗。
东昨见屋子里面实在太暗,便在谢殊身前的紫檀木的桌子上点了两根蜡烛。
烛火摇晃,映在谢殊漆黑的眸子里,忽明忽暗。
他身前还站着一个人,锦衣卫的装扮,看服饰像是个锦衣卫的总旗。
若是戚秋在这,准能认出来,这也曾是蓉娘客栈的一位跑堂小二。
景悦客栈的事牵连甚广,也甚为棘手,锦衣卫又怎么会只安插一个人进去。
不知那人说了什么,谢殊静默许久这才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了。
谢殊下颚微收,薄唇轻抿,眸中跳跃的烛火随着他的合眸消失不见。
东昨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没忍住问,“公子,您真的要插手戚家的事吗?”
谢殊合着双目,没有说话。
“戚家的事牵连颇深,是不是真的被冤枉还一概不知,若是您贸然插手,戚家却并不是被冤枉的可怎么办?王家公子本就在捉您的把柄,若是因此把您打成和戚家是一伙的人,岂不是连累了您……”东昨奉上一盏茶,担心地说。
去戚秋的院子里,他就跟在谢殊身后。等谢殊进去后,他和山峨水泱等人一起等在正屋门外,可不同的是,他会武功。
里面的谈话也并没有刻意小声,所以屋子里头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听得清楚,他这才格外担忧。
戚家身处漩涡里头尚且无可奈何,谢殊远在京城又何必去趟这片浑水。
况且……
江陵这个地界早就烂透了,当年连先帝派下去的巡抚大臣都在江陵一个县州没了一个。
先帝当年大怒,督察院的官员和锦衣卫的大人往返去了几趟,却什么也没查出来。
如今这么些年过去,只怕江陵的浑水会更深。
便是陛下登基之后,对于江陵此处也是多有束手无错的无奈。
戚家能好好的在江陵这么复杂的地界屹立这么多年,还真不一定经得起查。
谢殊节骨分明的手摩挲着扶椅,等东昨的话音落下,这才淡声道:“你还记得锦衣卫的职责吗?”
东昨低下头,面色一愧,“察明理,究对错,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东昨与东今不同,东昨不仅是谢殊的随从,也是锦衣卫的百户,有职位在身。
“可为了戚小姐……”顿了顿,东昨又有些迟疑。
谢殊睁开眸子,“戚家到底是否被冤枉,不是……戚秋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需要查过才知道。若真是事有蹊跷,戚家上下岂不是白白含冤。”
“此番我谁也不为,只是对得起这身飞鱼服。”谢殊冷声道。
东昨不敢再说,连连称是。
正巧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随即暗卫隔门禀告说:“公子,宁公子来了。”
不等谢殊说话,门吱呀一声直接被宁和立从外面推开,“年关将近,府上正事如此之多,你急匆匆地叫我来作甚?”
宁和立进来,便带来了一身的寒气。
谢殊挥退东昨,起身将窗幔给拉开了。
外面明亮的雪色透进来,驱散了屋子里的阴郁,谢殊颔首,“坐。”
宁和立笑了,“如此客气,你这是有求于我的样子啊,谢公子?”
谢殊也笑了,却没有说话。
宁和立一把拍在椅子扶手上,凑近谢殊脸上看,得意地说:“果然是有事求我,没想到你谢殊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谢殊身子往后轻仰,顿了顿,说道:“你姑母一家在安陵郡可好?”
宁和立哑然说:“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问候我姑母了?”
烛火摇晃,谢殊抬起眸子。
宁和立恍然,“原来是有求于我姑母?说吧,你想做什么?”
安陵郡临近江陵,宁和立的姑母便嫁去了安陵郡的于家。
谢殊将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递给宁和立,“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姑母,以你的名义。”
宁和立皱眉,“这封信上写了什么?”
谢殊抬手,示意他打开看。
宁和立拆开信,一目十行看下去,顿时惊愕,“你要我姑母帮忙打听戚家的这件事?”
宁和立站起身来,匪夷所思道:“戚秋不是你表妹吗?你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她好了,这么大费周折做什么?到时候姑母还以为我看上了戚家小姐,回头给我上门提亲怎么办?”
谢殊单手拿起茶盏灌了一口冷茶,淡声道:“你想得美。”
宁和立着实不明白谢殊此举的含义。
暗暗琢磨了一下,宁和立拿着信凑到谢殊跟前,笑的不怀好意,“你为何要打听这个,莫不是对人家起了别的心思?”
谢殊眸子微垂,揉着眉心,脸上并没有因为这句玩笑话而掀起丝毫波澜。
他手指弯曲,正敲着桌面,一声一声的响动在寂静的屋子里响来,垂下的眼眸遮住所有思绪。
宁和立一顿,这才发现谢殊紧绷的唇线。
摩挲着手里的信,宁和立心道,谢殊这副神情可不像是能跟儿女之情扯上联系的。
沉思半晌,宁和立抬起头,“罢了,这件事我替你做了就是,反正我一向不着调惯了。”
“只是……”宁和立半真半假地笑道:“这亲兄弟还明算账,谢殊我此番帮你,你就不……表示表示吗?”
说着,宁和立搓着手,一副讨债的模样。
谢殊抬起眸子,淡扯嘴角,“放心,明日便给你送一份大礼。”
宁和立一顿,随即挑了挑眉稍。
翌日一早,白雪纷纷,一则有关李王两家的通闻便传遍了京城。
第82章 回府 过新年啦
檐上被新雪覆盖,窗前的腊梅开得正盛,明黄的花瓣在白雪皑皑之下显得格外娇艳温雅。
正值年尾,京城里也正是热闹。
长安大道上张灯结彩,红色灯笼沿街挂起,绵绵不绝。酒楼里人满为患,街道两旁皆是留驻看景的行人,走在街上已然是炮仗声不断。
新年之际,家家户户都忙,本无暇顾及其他,可这几日却是有一则小道消息传到大街小巷,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寻常百姓也都多有议论。
谢府上下,也是如此。
今日兵部侍郎的崔夫人便登了门,坐在暖阁里品着茶,一起闲聊。
想着崔夫人府上也有适龄的男子,谢夫人便把戚秋也叫出来陪着一同说话。
京城之中左不过是这些事,不论说什么都绕不开最近风头正盛的李家。
不想今日崔夫人提起李家的时候,却是眼眸一转,掩着嘴笑了,“夫人可知道近日传的正盛的一件传闻?”
谢夫人心里门清,却佯装不知,笑道:“临近年尾府上忙,倒还真没听说过近日京中有什么传闻,是哪家的?”
崔夫人扬唇一笑,朝东边指了指,说道:“还能是哪家的,自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李家。”
闻言,兴致缺缺的戚秋抬起了头。
她这几日经常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许多事都不打听,还真不知道李家近日又闹出什么事了。
谢夫人端起茶盏,“哦?他家又闹出什么事了?”
崔夫人轻声说,“夫人可知李家因何得到陛下恩宠?王家公子王严又因何晋升的如此之快?”
谢夫人摇头不语。
崔夫人便继续说道:“近日李家风光,可襄阳王家却是落了难。襄阳王家的王大人身负太守一职,却贪赃枉法,贪污受贿,被人检举,下了大牢,如今王家可是乱成一团了,想必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贪污受贿?
戚秋手上动作一顿,如今她对于贪污受贿几个字极其敏感。
抬眸望去,只见崔夫人神神秘秘地说:“夫人可知王家是被何人检举的?”
戚秋心里有了答案。
果然就听崔夫人咋咋呼呼地说:“正是那个王家公子王严!人家大义灭亲,上京头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亲伯父给检举了,如今李家风光得意,王家却是大祸临头了。”
“要说当年,王二老爷病逝,就留下李夫人和王严这对孤儿寡母,还是已经分了家的王大人将他们接回府上,多般照料,谁想到王严竟这般……中正不二,对自己亲伯父也能如此刚正。”崔夫人哼笑着说。
抿了一口茶,谢夫人慢悠悠地说:“京中传闻也未必可信。”
崔夫人急了,立刻说:“如今京城里头都传遍了,若是假的李家也应该站出来解释才是,可端看如今李府无声无息的做派便知,此事多半是八九不离十。”
谢夫人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崔夫人扬起眉梢说:“不然凭借着李家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陛下何苦抬举李家,给他们这么大的颜面?这是在感念王严的大义灭亲呢!”
垂首笑罢,谢夫人倒是没有失了分寸,“若是王大人真的犯下如此罪过,也算罪有应得,怨不得旁人。”
崔夫人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这才是最蹊跷的事,王大人入了牢狱之后连连喊冤,据说跪下来磕得头破血流,一口咬死是被人陷害。如今王大人在牢狱里长跪不起,瞧着倒真有几分真切在里面。”
戚秋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手上的茶盏都险些落了地。
心里百转千肠,戚秋不由得将此事和戚家联想到一块,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一听此言,别说是戚秋了,便是谢夫人也皱了眉头,“竟还有此事?”
崔夫人连连点头,“可不是。正因如此,此事才传的沸沸扬扬,好些人都说……”
崔夫人压低声音,“都说是王严为了攀权位,故意栽赃陷害王大人的……就是此事被压得好好的,也不知是谁给透露了出来。”
谢夫人抿了一口茶,顿了半晌后才笑道:“察院左佥都御史和锦衣卫已经去了襄阳王家,若真是被冤枉的,自然会还王大人一个清白。”
崔夫人此趟跑来本是想撺掇谢夫人趁势去李府踩上了脚,见谢夫人不接茬只能歇下这门心思,撇着嘴郁郁道:“那可说不准。”
崔夫人是个闲不住的,即使没能如愿,话也不停。
托她的福,暖阁里话语不断,而与此同时,戚秋脑海里也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调查王严立了什么功任务进度已完成百分之五十,请宿主继续加油。】
垂下眸子,戚秋半天无言。
*
宁和立到谢殊院子里的时候,谢殊正在院子里喂鸡。
但显然谢殊的心思没在喂鸡上面,他斜倚着朱红的栏杆,手里捏着玉米粒却迟迟不喂给小毛,急得小毛一个劲儿地架着翅膀想要跳起来啄他。
等宁和立走过来之后,谢殊将碗里的玉米粒尽数倒在了小毛的窝里,转身和宁和立进了书房。
书房的窗幔被挽上,雪色洒进来,里头一片亮堂。
宁和立冒雪前来,一身寒气,却一直乐呵呵地傻笑。
独自笑了一会,宁和立觉得没滋味,便拉着谢殊说:“还真有你的,你藏的这一手,直接打得王严措手不及。”
拽着谢殊,宁和立非要问个究竟,“你为什么突然对王严出手了?”
谢殊把玩着搁在书房里的短刀,刀刃锋利,带有寒光,他漫不经心地说:“不能一直让他躲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