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草不禁说:“我又不是她什么都不懂。”
“那你咋回事?”谢兰忍不住问,“可别说过几年再生。你比小芳还大两岁。过几年生了老大,再生老二没三十多也得有三十岁。”
杨斌忍不住说:“我们就生一个。生多了打架还不好养。”
“那就赶紧生啊。”王秋香闹不明白,“你们又不是我们,还得算春夏秋冬。”
张小草闹不明白,正说蜂蜜怎么就扯到生孩子。
“我们想攒点钱再生。”
王秋香好笑:“你们俩都有工作,一个月剩的也比我们一年赚的多,还攒?”
谢兰赞同:“生孩子又不是今天有明天生,那八九十来个月还不够你们攒的?”
张小草又想反驳,忽然想起小芳之前说的话——你等着吧。
她所谓的“等着”不会就是这些婶子们一起催吧。
王秋香她们这些娘家人不指望她给家里开枝散叶都这么说,那赶明儿过春节杨斌的亲戚聚到一块,岂不是她们的双倍。
思及此,张小草整个人不好了。
杨斌担心:“怎么了?”
张小草挤出一丝笑,道:“我觉得五婶说的有道理。”
杨斌下意识点头,意识到她什么意思,猛然转向她:“你说真的?”
“我再想想。”张小草怕一枝花和她大娘以及别的婶子也加入催生大军,立即表示:“咱们也得算算日子,最好是你不忙我也不忙的时候。”
杨斌点头:“对,也得错开农忙。那时候我们单位也忙。”
谢兰忍不住说:“这就对了。一个孩子还不早生早了。又不是小芳,以前连她自己都照顾不好,剑平想要孩子也不敢让他生。”
张小草下意识看小芳,发现她和方剑平都不在:“她人呢?”
“可能瞳瞳醒了,喂瞳瞳去了。”王秋香猜测。
张小草看向杨斌,带他过去不合适,于是问:“咱们啥时候吃饭?”
张支书道:“钱发完就吃饭。”
要说干活,张支书得满村找人,喉咙能喊破。
要说发钱,在自家大门口一动没动,不过一会儿钱就发完了。
发了钱张支书就把两半桶菜倒锅里分两桌,每桌跟之前一样,九个盆。
吃完了还剩一点,张支书让王秋香他们一家端一碗回去。
不过也不能白吃,这也是村里的潜规则。东西送回家,女人们回来刷碗扫地,男人们把借来的桌椅板凳给人送回去。
人多力量大。
三点多就收拾好了。
不过张支书门口的人却没少多少。
四队的大人小孩几乎都在这边聊天嬉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期待,难得没有争吵和打闹。
这时候亲戚们都走了,包括张小草。院里又变得空空荡荡。张支书看到他们却觉得胸口发涨。
看到方剑平从厕所出来,就忍不住问:“你说咱们啥时候才能像资本主义国家那样,牛奶多的喝不完,粮食多的吃不完,想什么时候吃肉就什么时候吃?”
方剑平:“会的,会有那么一天。十四年前啃树皮的时候,您想过今天吗?”
张支书摇摇头,那时候是能活一天是一天。
方剑平点头:“所以啊,早晚会有那么一天。”
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话音落下,一股北风扑面而来,大人小孩都忍不住缩脖子。
张支书大声说:“都回家去,这边风大别冻感冒了。”转向方剑平,“关门!”
他家门关上,有人瞧着太阳快落山了,不禁跟家人说:“咱们也走吧。晚上吃啥?”
“你们中午还没吃饱?”
此话一出,许多人又忍不住笑了。
一墙之隔,张支书听到这些笑声也忍不住笑了。
然而,这个笑只在他脸上停留几分钟。
外面安静下来,他家的门被敲响。
张支书纳闷,天快黑了还有什么事啊。
打开门,看清来人,张支书的脸色有点不好。
来人不是别人,是知青点点长潘恢。
话说回来,除了张老九这些近亲,高素兰谁也没请,其他人都是自己来的。
知青要面子,也不懂农村的一些潜规则,比如村干部家办事,就算不大办,不熟的人也会派个代表问一下要不要帮忙,这叫给人面子。也会拿着礼钱去试一下。不收是他们讲究,收了也无妨,下次自家办事就可以名正言顺邀请他们。
知青都年轻,以前一直在读书,家里人不是没来得及跟他们讲这些人情世故,就是说的时候他们懒得听,认为家人世故。以至于中午都没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支书特意找过,发现身为点长的潘恢也没到,忍不住摇头——这些知青没救了,都不如跟方剑平来的那一批。
可是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来了,饶是张支书跟村里人打了几十年交道,练就一身本领,也也被他搞糊涂了。
“啥事?”张支书想不通就直接问。
潘恢也直接说:“我来领卖蜂蜜的钱。”
“啥?”张支书不禁拔高声音。
潘恢:“卖蜂蜜的钱啊。”
张支书气笑了:“卖蜂蜜是按户发的,你们知青点算几户?”
潘恢被问住,犹豫片刻,不确定地问:“一户?”
张支书直接说:“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全体村民投票。你们的户口虽然在村里,但是集体户口,不属于张庄。好比张庄选新的村支书,你们就没有投票资格。除非成为张庄一员。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潘恢问:“因为我们是外来户?”
张支书摇摇头:“你们跟外来户不一样,你们都是临时的。”
潘恢想不通:“就算临时的,我们也是这个村的一份子吧?”
张支书顿时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玩意。
亏得他还是知识青年,都不如他娘那个不讲理的懂事。
“你们有把自己当成这个村的一份子吗?还是一直把自己当成过客?我敢说,你们昨晚还在算计,过了年能不能回去。我分你们钱算怎么回事?”
潘恢无言以对。
昨晚他们确实探讨过,明年再有返城名额是不是就轮到他们了。因为老知青除了方剑平都走了。
“那就是说没有我们的?”
张支书点头:“没有。”
潘恢不甘心:“那——我知道了。”
张支书立即把门关上。
方剑平在院里劈柴,过一会儿,估计人可能走远了,问出自己的担忧:“不会偷偷使坏吧?”
张支书摇头:“没那个胆子。”
方剑平不放心:“就怕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人知道。”


第107章 生气 你是小孩,不是小猫。
张支书想到了刘季新, 顿时不安。
好在养蜂厂在鱼塘东北角的河滩上,看池塘的小房子在大路边,知青想去养蜂厂使坏, 不论从东边绕还是从北边绕, 都得从小房子经过。
那里每晚都有两个人值班, 还有一个大黄,村里每晚都有人打更, 想躲开他们也不容易。
有句话叫, 小心驶得万年船。
蜜蜂是大家的希望,张支书不希望这个希望破灭。有了蜜蜂大伙儿干活儿有奔头才有劲儿。犹豫再三, 还是决定把他的担忧通知下去。
方剑平看他出去, 忍不住说:“叔每天这样真累。”
“咋了?”高素兰在厨房查剩多少馒头,闻言忍不住出来。
方剑平:“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他操心。”
“他喜欢!”高素兰说完回厨房。
方剑平噎的无语,又不是天生劳碌命,也不是没有知觉的钢铁人,谁不知道累,谁不想吃饱等饿,万事不操心啊。
老岳父还说不围围巾不冷呢。
他把围巾给他,吃饭的时候他都没拿下来。
方剑平朝厨房看一眼, 无奈地摇头, 岳母真是被高家人教歪了。
也不对, 高家人重男轻女,压根没上过心。好比以前的张小草, 就是一根草,她自己长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要是来一场天灾人祸导致她夭折,张老二那一家子恐怕也是嫌她不够顽强,而不是他们当长辈的看顾不周。
思及此, 方剑平忽然想看看瞳瞳,他们就这一个孩子,不能当成草一样放养,但也不能像高氏惯小孙子和小孙女那样惯。
“瞳瞳睡了没?”方剑平在门口拍拍身上的木屑才进去。
小芳:“睡了。我问过五婶还有来富家的,她们都说这么贪睡正常。要是能睡到五六个月就更好了。”
“不是懒得动?”
小芳想笑:“他往哪儿动啊。想动动胳膊让咱们抱抱,也只能动动手。”
方剑平忍不住轻轻戳一下儿子的小脸,“真嫩。以前人家说小孩的脸比嫩豆腐还嫩,我还不信。”
“那你还戳他。”小芳瞪他一眼,拉着他坐下,“问你一件事。”
方剑平点头。
“玉米揉完了没?”
方剑平想一下:“还剩——”猛然转向她,“不行!”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不行?”
方剑平笑道:“谁让我了解你呢。”
“那我找爹去。”
方剑平:“你爹要是能同意,我跟你姓当赘婿。”
小芳蔫了。
她就是觉得爹娘不可能同意才找方剑平,让方剑平帮她说说。在爹娘眼中方剑平比她靠谱,说的话比她好使。
“方剑平,我知道你最好啦。”小芳抱住他的手臂,“你就让我去吧。揉玉米又不累,还有人跟我说说话。方剑平,好不好啊?”
方剑平的意志如钢铁,“不好!你要是实在无聊就看书。过些天大胖放假,我给你俩补课,你要是还不如他,王秋香能嘲笑你一整年。”
“她敢!”小芳不禁坐直。
方剑平:“嗯,她不敢,不敢当着你的面说。”
“你——”小芳甩开他的胳膊,“我不跟你好了!”
方剑平搂着她的肩膀:“我跟你好?”
“我说真的!”小芳板起脸很严肃。方剑平见状却只想笑,“好了。咱家攒的粮食多,你就是啥活不敢也够咱们吃。再说了,咱们还有钱。买不到粮食,还能买不到白菜萝卜吗。”
小芳也不想去,她身体虚的只想睡觉。可是一想到爹娘加一块一百多岁了,她才二十一周岁,就闲的难受。
“真不行啊?”
方剑平摇头:“揉玉米的地方人多,一天到晚嘚啵个不停,瞳瞳也休息不好。再说了,那么多人盯着,瞳瞳饿了你怎么喂?”
小芳忘了。
想象一下不光有她的叔叔们,还有前后邻居,还有很多不熟悉的男人。哪怕背对着他们,小芳也别扭得很。
“那我听你的。”
方剑平不禁说:“这就对了。还怕没活干?再过七个月就收小麦了。”
“早呢。”
方剑平以前觉得日子难捱。
现在需要上课,还得给孩子洗尿布,偶尔还得帮丈母娘挑水,老丈人劈柴,又看着瞳瞳一天天长大,反而觉得日子像流水一样,无声无息还不经过。
“快着呢。”方剑平摸摸她的脑袋,注意到屋里暗下来就点灯,“什么时候才能用上电啊。”
小芳心说改革开放之前别想了。
“快着呢,等瞳瞳长大就能用上了。”
方剑平严重怀疑她故意的,“让你闲着还不好?”
“我的工分还没你多。”
方剑平:“没我多就对了,我是男人。”
“你瞧不起女人啊?”小芳故意问。
方剑平瞥她一眼:“别想吵架啊。”朝她脸上拧一下,不待她出拳就往外跑,“等会儿出来吃饭。”
小芳把瞳瞳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一点,以免他醒来乱动,钻进被子里堵住口鼻憋过去。又给他掖一下被子才出去,“吃啥啊?”
高素兰:“你爹留了两碗鱼汤和羊肉汤,你喝哪个我给你热。”
“都热了好啦。”
高素兰不禁问:“吃得完吗?”
“一起吃啊。”
高素兰:“你明儿吃啥?”
“明天再说。反正瞳瞳又不喜欢吃奶喜欢喝奶粉。”
高素兰忍不住皱眉,“喝奶粉不得买。”
方剑平问:“婶,你和叔是不是没钱了?我这儿还有,给你一百够吗?”
高素兰脱口而出:“我要你的钱干啥。”
“那你最近怎么,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特别会过。还以为多了我一口人,多了一项开销,没钱了呢。”
高素兰的嘴巴动了动,半晌也不知道反驳。
吃饭的时候,高素兰想到了:“瞳瞳现在看着小,一天天快着呢。我和你爹年龄大了,干不了几年。小芳不会过日子,你工资少,咱不得存点钱留他娶媳妇啊。再说了,咱家的房子几十年了,也该盖新的。”
张支书皱眉:“正吃着饭说这些干啥?这事我不是跟你说过,瞳瞳才一个多月,就算他们一年存十块钱,等瞳瞳长大也够了。娶个媳妇还能花多少钱。”
高素兰不禁惊叫:“花多少?村头二嘎子的媳妇去年娶的吧。光聘礼钱就是一百!”
张支书:“二嘎子啥样?咱瞳瞳啥样。二嘎子还没小芳高,长得都不如栓子。要不是因为咱们村有鱼塘,养猪场也大,人家图他的日子,再给人家一百也不舍得把闺女嫁给他。咱家瞳瞳就算以后长歪了,娶媳妇也不用你掏钱。行了,以后不许再说这事。吃饭!”
高素兰忍不住瞪他一眼。
张支书装没看见,转移话题,“剑平,照片啥时候能洗好?”
“一周吧。”方剑平想一下,“下周日我过去看看。”顿了顿,“瞳瞳这么小能洗澡吗?”
张支书忙抬手:“你可别折腾他了。给他擦擦,开春再洗。”
“那身上还不得结疤?”
张支书:“小孩哪有那么脏。”想想大孙子白白净净的小脸,又不希望他身上黑的跟锅底似的,“实在想洗就等快过年的时候,让你婶跟小芳一起去。”说着看向高素兰。
高素兰没好气地说:“我又不聋。”
“剑平,回头再买条鱼。”
高素兰下意识抬头。
今年一年吃的鱼快赶上她前五十年吃的。
张支书瞪眼:“你不吃我们吃。没花你的钱,你放心,也不让你做。”
高素兰得了个没趣,忍不住小声嘀咕:“你会做吗。还不得指望剑平。”
张支书见她不敢大声就当没听见,否则吵吵起来没完。
过日子又不是做生意,也不是高科研,没必要较那个真。毕竟人无完人,凡事都弄清楚,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话说回来,方剑平跟小芳带着孩子照相时,让照相馆洗四份照片,真不是一时脑热意气用事。
周六晚上,他把给他父母和爷爷奶奶的信分别写好,第二天上午就去照相馆。一份装父母的信封里,一份放爷爷奶奶的信封里,找人照相馆的师傅借了胶水,封好就直接送去邮局。
回去的路上,方剑平想到一周后父母收到信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到家脸上还挂着笑意。
小芳听到声音出来,看到他人逢喜事的模样:“什么事这么高兴?”
在屋里给瞳瞳做鞋的高素兰也忍不住出来。
方剑平敛起笑:“也没什么好事,就是想到瞳瞳的照片想笑。”说着一份给小芳,一份给她。
高素兰看到瞳瞳的单人照,小孩坐不住,身体后仰,以至于他肥嘟嘟的下巴非常非常明显,“怪有意思的。”
方剑平闻言忍不住看小芳手里的照片,有吗?
小芳不禁说:“就不该给他拍单人照,你看着脸都变形了。”
“他才一个多月大,能这样很不错了。”方剑平瞧着挺好,“看咱们一见三口的。”眼角余光注意到老丈人进来,“叔,照片拿回来了。快看看。开春暖和了,咱们再照个全家福,到时候你和婶抱着瞳瞳。”
张支书来了兴趣,“我看看。”大步朝老伴儿走去。
高素兰拿出一家三口的照片,“这张好,瞳瞳的小脸全照到,看这照片比他还好看。”
张支书仔细看看,孙子乌黑的大眼透着好奇,嘴巴鼓鼓的,让人忍不住都想摸摸他的小脸,“好!赶明儿多照几张。”
高素兰忍不住点头。
张支书意外,这会儿又不心疼钱了。
“剑平,你爷爷的寄过去了没?”
方剑平点头:“不出意外下周一能收到。”
道路崎岖的年代,又赶上冬天,哪能没意外。
方剑平先前给他爷爷奶奶的信中提到,满月了就带瞳瞳照相。老两口得了这句话,天天拿着日历算几时满月,几时照相,照片几天出来,路上又得几天。
怎么算也就五十天。
农历十一月的最后一天照片还没到,方爷爷急了,拿出他的眼镜要给小孙子写信。
方奶奶拦住:“一千多里路没这么快,再等几天。”
“是不是忘了?你想想,他得上课,还得帮小芳照顾孩子,好像周末还得干农活,哪有时间啊。”
方奶奶顿时也觉得忙忘了:“要不再等两天?过两天再给他写信,年前也能寄到。”
方爷爷放下老花镜,“那就再等两天。”
“方大爷!”
方爷爷忙出去,看到是隔壁邻居,“怎么了?孩子还没好?”
“好了,好了。”隔壁邻居家条件也一般般,孩子营养不良经常生病,每次生病就往这边抱,搞得方爷爷一见着他就以为孩子病了,“按照大娘的法子今早就好了。你家剑平来信了。”
方爷爷赶忙上前:“快给我!”
“就知道你盼着。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绕去邮局帮您问了,早来了。最近下雪路上滑送的慢。等急了吧。”
方爷爷笑笑,赶紧拆开。
邻居见过小芳的照片,没少跟他媳妇念叨,两人都好看,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我瞧着信的厚度里面应该有照片。”
方爷爷点点头直接倒出来,照片瞬间洒落一地。
邻居帮他捡起来,忍不住惊呼一声。
方爷爷看过去:“这——老伴儿,快来!”
“怎么了。”
方爷爷把照片递过去,“我记得剑平说,小芳生的是男孩,他岳父还要大办?”
方奶奶点头,“是呀。”
邻居问出方爷爷的疑惑:“这么漂亮的男孩?”
方奶奶眼花的厉害,没戴老花镜忍不住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又忍不住笑了:“还以为怎么了。跟剑平小时候一模一样。没错!不信你们等着。”瞥一眼老伴,“你这老头子,真老糊涂了,孙子小时候什么样都忘了。”
翻出很有年代感的相册让两人看。
邻居拿着相册,方爷爷翻开对比,“还真是。剑平小时候这么漂亮啊。”
“你忘了?以前每次带他去医院都被人当成女孩子。后来给他剃成光头才没人误会。一直到上小学才给他留头发。差点被当成小和尚。”
邻居好奇小和尚方剑平什么样,忍不住后翻,“怎么看起来比有头发还好看?”
方奶奶高兴地笑了:“我们家啊,几代人,就数他会长。对了,老头子,你说要不要给儿子媳妇看看?”
方爷爷想起俩人要跟方剑平断绝关系,尤其他儿子,有个农村儿媳妇,像是张小芳刨了他祖坟,“你去给儿子打电话。”
邻居摇摇头:“我觉得不用打了。”
方爷爷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老两口的耳朵有点背,说话都得大声。
邻居听到自行车的声音,到门口停下了。
绝对不是病人,否则都顾不上敲门。
老两口虽然有儿有女,有孙子有外孙,但城里的近亲就只有儿子和儿媳妇。
邻居想到这些越发确定来人是方剑平的父母,于是朝大门方向呶呶嘴。
方爷爷秒懂:“来了不进来,搁门口站岗呢?”
话音落下,大门推开,方剑平的妈和爸先后进来,一脸的复杂。
方爷爷收回视线,继续看他曾孙子。
邻居找个借口离开,不忘帮他们带上门。
没了外人,方爷爷不再忍:“不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又来干嘛?看我死了没?”
“爸!”方父拧眉。
方爷爷掉头回屋。
方奶奶跟进去,装没看出儿子儿媳妇等着他们递台阶。
两口子犹豫半晌,等来的是父母旁若无人地聊天,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
方母没话找话:“今天真冷,在外面一会儿差点冻僵了。要下雪吧?”
“不知道。忘了听天气预报。”方奶奶话锋一转,“想回去就直说,不用找下下雪这种借口。”
方母张口结舌,她不是这个意思。
方父道:“下雪又不冷,赶上下雪回去也没什么。”
方奶奶“哦”一声,没了下文。
室内安静下来。
方父如坐针毡,看到他父亲手里的照片,想到自己包里的,顿时忍不住问:“是不是那孩子的照片?”
“哪孩子?”方爷爷明知故问。
方父干咳一声:“就是,就是剑平在农村生的那个。”
“剑平还能生孩子?”方爷爷佯装惊讶。
方父的呼吸骤停。
方母看出老两口故意的,不得不说出那个让她不喜的名字:“剑平跟小芳生的。”
“哦,是。”
方母挤出一丝笑:“挺漂亮的。比他姐小时候还好看。”
方爷爷点头,依然不搭腔。
方母犹豫再三觉得不能干耗,他们有工作,老两口退休了,他们根本耗不过:“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方爷爷想笑,他儿媳妇可真别扭。
于是晃晃照片:“这不正看着。”
“我是说孩子。”方母道。
方爷爷摇摇头:“我跟剑平说了,孩子那么小,暑假热寒假冷坐车都遭罪。上小学再说。”
“上——”方父算一下时间,结巴了,“上——这才,才一个多月。”
方爷爷不禁看他一下,谁跟他说才一个多月:“两个月了。九月二十七生的。”
方母惊讶:“九月就生了?”
方爷爷明白了,结合她之前的话,可能不光没告诉他们性别,也没告诉他们具体出生日期,“对。不然怎么拍照,眼睛都睁不开。”
方母忍不住抱怨:“我以为刚满月没几天。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你都跟人家断绝关系了,告诉你们干嘛?”方爷爷觉得这个力度不够,又加一句,“孩子姓张。”
两口子不由得坐直。
方奶奶见状,忍着笑又加一句,“是个男孩,叫张瞳瞳,名字好听吧?”
两人张口想说“好”,结果“好”字没说出来,嘴巴也合不上了。
半晌,方父找回言语:“他故意的?”
方爷爷莫名其妙地看他一下:“你儿子你问我?”
方母忍不住说:“你们怎么也不管管?”
“好笑。”方爷爷笑了,“我儿子和儿媳妇都管不住,管孙子孙媳妇?”
方母噎的没话。
方父道:“剑平可是您二老养大的。”
“你是吃空气长大的?”方爷爷不客气地问。
方父败下阵来。
方奶奶不爱看到他们,一个个才五十多,也没老糊涂,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迂腐。
八成跟她以前的一些同学一样学废了。
“你们干嘛来了?”方奶奶明知故问。
方父原本是为孙女而来,现在知道是孙子,后悔过来。
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明白——无知是福。
“就来看看你们二老。今儿不是周末吗,要不要买些米面,再买些煤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