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兰明知故问:“小峰咋了?”
来富家的惊讶:“你不知道?小峰他娘最近没少说,等她老伴退下来就让小峰去。剑平这一去学校的老师够了,她家小峰还咋去啊。”
高素兰:“小峰不是连初中都没上?也能当老师?”
来富家的不禁说:“你真不知道?”
“没人跟我说。”
张来富说的小峰住在村东北方向,也就是粮库南边。跟张支书家正好处于两端。来富家的想到离这么远,村里没活的时候她又不爱出来,不知道也正常。
“广进也不知道?”
高素兰假装思考,“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去校长不可能没跟小峰他爹说过吧。”
张来富想想:“也对啊。学校又不是小峰他家的,就算不上报农场也得告诉校长。总不能他爹今儿下来,他明天直接上去吧。那校长不同意小峰他娘为啥还这样说?”
“她以为所有人都知道张峰接他爹的班,别人就不好意思跟他争了呗。”
满满嘲讽的声音传进来,屋里的人下意识往四周看彼此,却看到门口暗下来。
四队的人朝门口看去,看到张小草很意外,她怎么又来了?
张小草也不想来,可她不放心。谁知刚进院就听到张来富的话。
回想往事,张小草想不通,她才回来几天啊,方剑平怎么连工作都变了。
难道方剑平的情况跟她一样,所以对小芳格外好。
张小草觉得不可能,以前两家人闹成那样,方剑平要是跟她一样特别,肯定离小芳远远的,不可能给她敲晕他的机会。
为了弄清这一点,知道方剑平不在她还是进来了。
张小草朝小芳走去,“这个玉米穿子看起来挺好用,哪弄的?”
这东西以前也没有,张小草决定先从小东西入手。
小芳听出她话里有话,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我爹给我做的。”说完还瞥她一眼,“就不给你用!嫉妒死你!”
张小草扬起巴掌:“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好啊。”小芳扔下玉米穿子迎战。
张小草的呼吸停下来,干咳一声,“我有正事,改天再收拾你。”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身走到高素兰那边。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好笑,明明不敢还逞能,到头来丢人的还是自己,图什么啊。
张小草只顾琢磨方剑平的反常,把这点忘了啊。
高素兰问:“找我?”
张小草:“刚才听大娘说校长让方剑平去代课?”
高素兰自然想不到她怀疑方剑平,结合她进门时说的话,“是不是谁说啥了?”
张小草道:“张峰那个人你们不了解,他是我同学,我了解,就是个二流子。”
高素兰打量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同学?”
张小草就上半年一年级。看到她不敢信的眼神,有点尴尬,“一年级同学。我好朋友跟他同桌,说他特小心眼。天天用粉笔画三八线。仗着他爹是老师,人家的书不小心过线,他就给人往地上扔。”
小芳停下,这是什么二流子,整个一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啊。
高素兰也想到这点:“二流子咋回事?”
“你不知道?”张小草奇怪。
高素兰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转向闺女。
张小草忙说:“他不敢招惹小芳。不过没少在背后说小芳白瞎——”一看小芳瞪他,连忙把话咽回去,“他喜欢段伊然。没少口头上占她便宜。”
高素兰松了一口气,“你听你那个朋友说的?”
张小草:“你也知道,就四婶家邻居小四。”
张庄有不少小四。因为孩子太多不好起名。上学的就让老师帮忙起一个,不上学的就按照年龄排。
张老四的小名就叫小四。不过张小草说的小四是个女的,她家六个闺女,但养不起,老五和老六就送给她姨和她舅舅。
那姑娘高素兰见过几次,挺腼腆一孩子。婚事也订好了。因为多上了几年学,长得比小草稍微好一点的,主要是皮肤白皙,不像农村人。有人就大着胆子给她介绍个农场职工。没想到一见还成了。再过一个多月就结婚了。
高素兰想到这点不由地看张小草,她居然不羡慕也不嫉妒。
难道真改了?
高素兰总觉得这个侄女的好心来的奇怪,让人怪不安的,“你怕张峰背地里使坏,或者给剑平添堵?”
张小草点头:“可能还会连累校长。”
小芳顿时明白,她怀疑方剑平不正常。
故作不知地问:“又不是校长让方剑平去的。”
张小芳不禁看她大娘,这话啥意思?
高素兰道:“学校不是张峰他家的,也不是校长家的。我听你大爷的意思,校长把剑平和张峰都递上去了。农场不二选一,就给咱们安排一个。
“不说农场没人,就是有老师人家也不愿意往咱们这儿来。所以农场就让剑平当老师。好像还有正式文件。剑平先干一年,一年后给他转为正式工。”
此言一出,除了小芳都惊得不轻。
张峰他娘整天显摆,也只是说张峰先当临时工。过些年让他爹找找人,看看能不能转正。
这方剑平干一年就能转正,还是农场给转。这也太好了吧。
张小草想到就问:“是不是因为剑平是高中生?”
高素兰点头:“听你大爷说,高中水平跟中专差不多。咱们学校六七个老师没一个中专生。”
王秋香忙问:“那不是剑平学问最高?”
高素兰摇摇头,“人家校长和其他老师没上是因为战乱,不是学习不好不想上。这些年人家一直在学习。他们比剑平大一二十岁,一年看一本书也比剑平学问高。”
张小芳:“方剑平这个叫学历最高。”
王秋香觉得学问和学历差不多,“剑平跟不跟班走?”
高素兰不知道她想问什么。
张小草知道,胖丫今年上一年级。方剑平跟班走,王秋香不用担心学生欺负胖丫,有方剑平这样的老师,指不定胖丫的学习能上去。
她倒是好盘算。
张小草瞥她一眼,“学校又不是大娘家开的,想知道问校长去。”不待她开口就问高素兰,“校长怎么想起来向农场提议让方剑平当老师?”
高素兰不由得多看她一眼,这丫头啥意思啊。
张小草被看的不安:“我好奇。我这几天没空,一直担心他趁你们不注意占小芳便宜。”
高素兰很想提醒她,她闺女和女婿是合法夫妻。
可是张小草认定方剑平不是良配,说再多估计也没用。
张支书都跟校长商议好了,别人问起来他们怎么怎么说。所以高素兰毫无心理压力地说:“校长以前就说过。那时你大爷打算把上大学的名额给剑平。”朝自家闺女看一下,“因为她剑平走不了,你大爷觉得对不起剑平,校长正好又提起这事,你大爷就替他答应下来。不过之前不一定能成,他们连我都没说。”
张小草明白了。再想想小芳刚刚说玉米穿子是她爹做的。那问题出现在她大爷身上。
她大爷就算跟她一样,凭帮她把婚退了就不会害她。
也有可能以前也有这茬,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没她刺激方剑平,方剑平没说出不会抛弃小芳这种话,她大爷怕方剑平有本事了不要小芳,就替他拒绝了。
张小草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一直悬着的心落到实处,也有心情到小芳身边。
小芳不禁问:“又想干嘛?”
张小草:“听我说完,说完了你再说。你看你和方剑平,一个农村人一个城里人。方剑平现在是老师,你只能揉玉米,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你俩是不是隔很远?”
小芳真想给她一玉米棒子,居然还没死心。
“干嘛?”
张小草用两个食指比划一下,“你俩就是这两条线,看起来离的很近,其实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小芳拿住她的手,两只手并在一起,“这不就在一起了。”
张小草噎住。
小芳想想她也是好心,还是别说难听的,“你不想我和方剑平在一起,真不是四爷说的见不得我好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
四队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补一句,你是!
小芳也很想把“你是”送给她,“我娘说你这几天天天相亲,你对象呢?”
张小草再次败下阵来。
谢兰正对着张小草,见她恨不得暴揍小芳,偏偏还得忍着,跟便秘似的。她就想笑:“小草,小芳有我们,还能看着她被剑平欺负?
“你少操这些闲心。有空多想想自己。咱们虽然也觉得你刚退婚就相亲不合适。可你爹娘不这样认为。你娘还等着年前定下来,过年的时候吃未来女婿拿的大肥肉。”
重活一世,婚退了,未来有无限可能,张小草没勇气再拿自杀威胁她娘。就算她敢,她要自杀,她爹能递刀,她要跳河,她爹能先一脚把她踹河里。她爹可是心狠的连自己亲爹都不管。
张小草是真拿爹娘没办法:“大娘,你和五婶帮我说说?”
高素兰:“我们不是不可以帮你。可你想过帮你的后果吗?”
后果是她娘和她奶奶兵分两路,拿着板凳去她大娘和五婶家门口从早骂到晚。
张小草顿时不禁说:“你咋不是我娘啊。”
高素兰吓得手抖,玉米掉在地上。
小芳就在她娘身边,见状赶紧说:“这是我娘!”
高素兰忙说:“这话以后千万不能再说。让你娘听见,她能怀疑你退婚也是我撺掇的。从今往后我们家别想有安宁日子。”
小芳抱住她娘的手臂给她支持:“就是!再说我打你!”
张小草不禁瞪她一眼,“傻子!”
小芳不能忍,松开她娘就起来。
高素兰连忙拉住她。
张小草吓得拔腿往外跑。
王秋香见状忍不住摇头,“连小芳都怕,还敢跟她爹娘对着干。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谢兰扯她一下,“这话就别说了。看样子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丫头也不容易,六岁学烧火,七岁学刷鞋,八岁学做饭,九岁洗衣服。十岁洗衣服做饭还看着她弟弟妹妹。”顿了顿,“得亏大爷给她起名叫小草,跟草一样有韧性。不然那丫头早没了。”
王秋香嫁进来那年小草快十岁了。两家离得远,她一个新媳妇也不好意思往那边去,所以这些事都不知道。
听闻这话代入自家闺女想一下,王秋香受不了,“我尽量吧。前提别招惹我。”
谢兰想到张小草爱操闲心的毛病,“算了,当我没说。”
小芳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早,不禁看向她娘:“真的?”
高素兰想想,“回头再说吧。”
她四叔四婶都在,高素兰不好意思说,要不是张老二对他爹那么狠心,伤了她四叔的心,小草不用这么辛苦。至少不需要她看着弟弟妹妹。
张小芳见她娘往她旁边瞥一眼,顿时知道怎么回事。
也不好怪张小草刚才说出那句话。
不过通过那句话小芳也知道张小草以后不论怎么变,变得算计她,也不会害她爹娘。
凭这点她不介意拉扯她一把。
学校腊月中才正式放寒假。在玉米穿子的帮助下,四队的玉米提前完工,农历十一月中旬就好了。
农历十一月十七,也是一月三号,周一,早饭后方剑平跟以往一样去学校。
张小芳脚跟脚跟在后面。
方剑平起初以为他俩同路,快往北拐了小芳还没停,他意识到不对:“有事?”
给知青准备的三间房子盖好了,玉米分下去了,冬天太冷,不能出去放羊,麦地里也没有草需要拔,所以张庄的人闲下来——开始猫冬。
张小草这两天吃过早饭就拿着针线筐来她家跟她娘一起做活。
小芳估计她快过来了,大声说:“我也要上学。”
“你上什么学?”方剑平下意识问。
小芳:“你上什么学我就上什么学。”
方剑平听她什么什么的说,而不是一口一个“啥”,莫名想笑,“我晚上没教你?”
“我不要,我要去学校!”
方剑平头疼,一对一辅导不要,要跟一群孩子一起,她怎么想的,“我教的是一年级和二年级。你是上一年级而是二年级?”
“学前班她都不行。”
小芳听到这个讨厌的声音后悔帮她,“我不行你行?”转身瞪着眼睛看着她,“我会背‘墙角数枝梅’,我会背‘梅花香自苦寒来’,你会吗?”
张小草被问住,这人谁呀?
小芳哼一声:“啥都不会还说我。等我学会了,我让我爹把上大学的名额给我,羡慕死你!”
张小草的脑袋轰地一声被炸开,她只想着等革命结束改革开放大展拳脚。从未想过在此之前也可以做点什么。
张小草回过神,朝她脸上捏一下就往家跑。
小芳痛的忍不住:“神经病!”
方剑平看她脸上的白手印,忙问:“痛不痛?”话音落下,手印变通红通红,“她有病啊?自己皮糙肉厚,当别人也跟她一样。”


第33章 跳河 一个个能不能懂点事?
小芳十分赞同:“就是!”
高兴也不是这么高兴的, “谢谢”两个字烫嘴咋地。
方剑平轻轻碰碰一下她的脸。
小芳倒抽一口气。
方剑平担心地问:“这么痛?要不要去医院?”
小芳觉得她的脸不至于这么脆弱:“肉疼。让我缓缓。”
方剑平转身挡住胡同口的风:“以后见着她绕道走。”
同住一个村又一起干活咋可能绕开。
小芳怕这样说方剑平更担心,故意睁大眼睛说:“我还怕她?”
“我怕她。当为了我行吗?”
小芳的眼珠转了转。方剑平直觉不好,就听到:“那你让我去上学。”
方剑平很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我就知道你是嘴上说说, 其实一点不关心我。”小芳哼一声, 就往东去。
方剑平连忙抓住她:“干嘛去?”
“给我的脸报仇!”
方剑平手上用力攥紧她的胳膊, “不是我不让你去,我的学生都是一二年级的小孩。”
“我又不打他们。”
方剑平想笑, 他不是这个意思。
冬天天冷, 王秋香送走儿女就打算把门锁上,到炕上做活。结果关门的时候听到张小草的声音。王秋香就趴在门后听听她想干嘛。
结果张小草没干嘛, 反而听到傻小芳又犯傻。
王秋香决定做一回好人, 出来说:“剑平,让她去。她长腿的,你不让她去也没用。”
方剑平想想由着她乱跑,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你的书和本子呢?”
张小芳把背后的小挎包拿过来。
这个包方剑平见过,军绿色的书包,一直挂在他们卧室墙上。
小芳早上几乎没离开过他的视线,她什么时候收拾的啊。
“书也在里面?”
张小芳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方剑平就看到不光有一二年级的课本,还有作业本和铅笔。
以前家里没有铅笔。方剑平让张支书给小芳买的。自打书买回来, 每天晚上都会教她语文和数学。
方剑平拿过作业本翻开看看, 上面果然是她昨晚写的拼音和数字。
王秋香好奇, 勾头看看,发现那字比她儿子大胖写的还规整, 不敢相信:“小芳写的?”
小芳得意的抬起下巴:“当然!”
王秋香拿过来干脆搁眼前看个仔细,确实比她儿子写得好,“你的字跟谁学的?”
张小芳的字没练过很一般,现在这双手没握过笔, 手生的很,以至于刚开始拼音写的跟狗爬一样。方剑平看不下去,写好了让她照着描,半个月过去熟练了反而比她以前写的好。
方剑平:“我写好让她照着描的。”
“这就难怪了。”王秋香说出来,还是不可思议,“原来你也不是学不进去,只是老师不对?”
张小芳点头。
王秋香不禁说:“你还好意思点头。早这么听话谁还说你又疯又傻又缺心眼。”
“你才又疯又傻又缺心眼。”张小芳想打人,她什么毛病,逮着机会就挤兑她。
方剑平也不高兴她三句话没说完就捎上小芳,“你忙吧。我们去学校。”
“本子给你。”王秋香递给她,顺嘴问:“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张小芳指着本子上的字。
王秋香看了看,“张”字有点歪,不像方剑平写的,“你自己写的?还行吧。好好学,以后学会了就再也没人说你傻了。”
小芳瞥她一眼,还用你说!
王秋香被这一眼气得想打她。
方剑平岔开话题:“婶识字?”
王秋香:“上过扫盲班。只是后来家里活多,我爹娘不让去,这些年又用不着,长得特别或者比划少的字还记得。长得差不多的认不清。”
方剑平知道扫盲班。
建国初上面特意下发文件扫盲。听他爷爷奶奶说每到周末就分两路,一个去街道办的扫盲班,一个在自家开个小课堂,教周围邻居识字。
但也只有一些未成家的年轻人过去。年龄稍微大一点的不是精力不济,就是趁着周末洗洗刷刷打扫卫生。
没想到农村也有扫盲班。
方剑平:“咱们村以前也有?”
王秋香想了想,“应该有。六哥没上过学,要是没有他咋当队长。问这干啥?”
方剑平听到她说“扫盲班”的时候心里有个想法——人闲着容易生事。他想在知青点弄个扫盲班。一来有点事做,二来帮助村民,三来也有心思温习以前学过的知识。
“我听叔说,以前家里穷的吃不上,所以就有点好奇他跟谁学的。”
王秋香不疑有他:“他在部队上的扫盲班。”
方剑平点点头表示懂了,拉住小芳:“走吧。”
到学校门口碰到几个老师,几人如临大敌,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小芳很想瞪大眼睛吓唬他们。只是这样有可能连累方剑平一块被请回去。于是她疑惑不解地看着几人,她怎么不能来啊。
几人当着她的面不敢说实话,看着方剑平欲言又止,神色一个比一个复杂。
方剑平相信小芳,“小芳听话,没事。由着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反而容易出事。”
几位老师不信。
方剑平想一下:“她要是不听话,我怎么把她带来的怎么把她送回去。你们也可以向校长提议扣我一个月工资。”
一个月工资狠啊。
几位老师决定给他和村支书个面子,“那你可得看好她。”
方剑平点头。
到办公室就搬两个空桌子分别放一二年级教室最后面。他去一年级上课,就让小芳去一年级。他去二年级就让小芳去二年级。
两节课下来小芳没撒泼打滚,还写了不少字,堪比模范学生。
知道小芳跟方剑平过来,全校老师的心都揪着。方剑平上课的时候他们没少从外面来回穿梭,看似很忙碌,其实是观察张小芳。
见她规规矩矩的跟个好学生似的,这些老师齐聚校长办公室,用不可思议地口吻问:“那个小芳还是村支书的闺女小芳吗?”
校长:“不是她还能是谁?”
“可是也太听话了吧。”
校长也是张庄人。他虽然不用揉玉米,但他家人需要干农活。他听妻子说过,自打小芳跟方剑平结婚再也没犯过傻。
这一点很不可思议。
可也说明方剑平人不错。
小芳性子易怒,还一根筋不知道变通,方剑平能把她安抚下来,可想他性格多好。
校长虽然跟张支书关系不错,但想起小芳以往干的事也不敢把话说死,“可能第一天还不习惯不敢撒泼打滚。再看看吧。”
几位老师决定回头没课了就去一二年级转转。
殊不知方剑平比他们还担心小芳在课堂上哭闹。
下课铃声一响方剑平就朝她走去,问她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上厕所。
家里的粮食得计算着吃,一天三顿都很勉强。学校又没开水,她不论要吃还是要喝都是为难方剑平。小芳决定找点事,免得方剑平误以为她太懂事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想上厕所。你陪我上厕所。”
方剑平顿时面露难色。
胖丫忍不住说:“小芳姐姐,你是女生,姐夫是男生,男女有别,不可以一起。”
小芳瞪大眼睛扮个鬼脸故意吓唬她。
胖丫回她一个鬼脸就跑——怂的跟她娘王秋香一脉相承。
方剑平提起她。
胖丫吓得大叫,双腿乱蹬:“你个媳妇奴,不可以打我!”
方剑平把她推给小芳,“让她陪你去,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们。”
小芳看了看小丫头很嫌弃地说:“我不喜欢她。”
“我也不喜欢你!”
小芳扬起巴掌。
小丫头抱住她的手臂,“小芳姐姐最好,小芳姐姐最漂亮。”
张小芳气得想笑,真是王秋香的亲闺女,“快点!”
经过这一出,方剑平心安了,觉认为小芳上午半天犯一次傻就不会再犯傻。
农村小学简单,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只有语文和数学。不过校长和几位年长的老师不希望孩子只会读书,所以加了音乐课和书法课。
原本书法课校长亲自来。方剑平的字跟他有一比,书法课就安排给方剑平。
一年级没书法课,二年级有,每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方剑平指点学生写半节课,就坐到小芳身边盯着她。
小孩子看到他坐下,纷纷冲他嘿嘿笑。
方剑平不明所以:“你们笑什么?”
有大胆的皮孩子立即说:“方老师带着媳妇上课,羞羞脸。”说着用手划一下自己的脸。
方剑平的脸一下红了。
小芳立即问:“你想带媳妇上课还没有呢。”
那孩子被说的梗了一下,“我——我不稀罕!”
小芳:“有本事以后别娶媳妇!”
不娶媳妇不就跟村里的五保户一样,无儿无女无依无靠。逢年过节只能找大黄搭伴?小孩子使劲摇摇头,他不要当五保户,太惨!
可是他又不服气——他这么聪明的人被傻小芳堵得说不出话。
于是就冲小芳哼一声,傲娇的扭过头继续写字。
方剑平看到这一幕觉得眼熟,仔细想想转向小芳,还真被他猜对了——心智七八岁。
小芳不明所以:“咋了?”
“没事,好好写,写好了晚上就不用写了。”
天气太冷,小芳宁愿晚上坐炕上写,“什么时候了啊?”
“过会儿就放学了。”方剑平怕她失去耐心犯傻就夸她,“你的字越来越好,快他们比下去了。”
坐在小芳前面的学生不信。
小姑娘扭头看看,居然真比她写得好,“小芳,这是你写的啊?”
小芳觉得事实胜于雄辩。
再说了,她辩不好还容易露馅。于是直接写个字。
小姑娘惊得张大嘴巴“哇”一声。
前面两排的学生都忍不住回头看。
小芳要跟方剑平一起来上课,点醒张小草只是其一,其二她可以借此慢慢改掉一些傻习惯,小草还不会起疑。
小孩子藏不住话,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字写得好,说不定过几年恢复高考,他们主动建议她下场试试。
思及此,小芳立马把她的数学作业本递出去,脸上尽是嘚瑟。
方剑平看到她的表情想笑,她可真有意思,多大点事啊。
小孩子觉得这事很大,傻小芳的字居然比他们的好看。
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小芳吗?
往常放学铃声一响,这些小孩就飞一般往家跑。今天一个个跟忘了一样,都等着小芳,顶着飘雪跟着她和方剑平到张家,确定她是张家小芳才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