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三个大佬带去繁衍后代的小说上一章:第42章
  • 被三个大佬带去繁衍后代的小说下一章:第44章

  他这样想着就往熊老师傅那里看了一眼,对他作了一个眼神示意。

  关于工人的事王副主任已经和熊老师傅谈过,两人都觉着,请有基础木匠手艺的工人对厂子快速投产十分重要。

  干过木匠活的都知道,这一点基础的人,你想要他一两个月开始就打套柜子出来,怎么可能嘛。

  熊老师傅就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徐书记,这厂子跟厂子也是不同的。上韩大队的竹木制品厂,主打就只做铲子碗那几样产品,技术上来说,比较单一,据我所知,他们竹木制品厂分工也是非常明确,主打生产的那十几个工人,都是去年冬天不停的练简单的木工活练出来的,从训练到厂子最后主打产品生产,也是用了小半年的时间。”

  “但咱们家具厂要迎合家庭所需要的所有基本家具,像这个基本的七十二条腿,双人床,大衣柜,高低柜,床头柜,茶几,沙发,五斗橱,写字台,饭桌,椅子这些,做工复杂,每样都有自己的技术要求,普通的村民,如果连基本的木工技术都没有,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培训成一个合格的木工,能真正进行生产,像我们行家都知道,一个木工都是要做三年以上的学徒,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木工师傅的。”

  “所以如果我们请一点没有木工基础的村民,厂子一时半会怕是难有质量合格的家具生产出来,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这还是对家具有选择的情况下,像有的家具怕还得放弃。”

  而整个石桥公社,懂得基础木工活如果不计上韩大队的竹木制品厂估计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熟手的木工师傅更是没几个,而韩东塬他们竹木制品厂是拥有基础木工技术最多人的地方,而且还不止基础木工技术,他们厂子还有一批熟知木工成品后期处理技术和雕花题字的工人,这些就是熊老师傅自己都不是内行,要培训起来可不容易。

  徐书记皱了皱眉头。

  他看向了韩东塬和程柠,道:“东塬,程知青,这事你们怎么看?”

  他们内部都出设计方案了,这种事情内部怎么没讨论过,不过是想试探一下韩东塬他们这边的底线罢了。

  程柠看向韩东塬。

  厂子是韩东塬一手办起来的,工人也是他从一点木工活的村民或知青培训出来的,她在说话之前想知道他的意思。

  韩东塬就安抚性地冲她笑了一下,道:“你在设计上有什么建议,尽管可以跟他们提,从他们家具厂的角度。”

  程柠点了点头,就冲徐书记和熊老师傅道:“刚刚熊老师傅说得的确是内伤,事实上这也是当初我们竹木制品厂最终定下厨具和餐具作为最终投产产品的重要原因之一,既然熊老师傅和徐书记还有两位厂长都知道新建一个家具厂的缺陷,也知道这个工人问题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问题,那还不如好好在产品上下功夫。”

  熊老师傅没出声。

  徐书记就点点头,冲程柠笑道:“程知青,你是我们厂子的总设计师,不如你来说说对这个产品的建议。”

  程柠也没含糊,就道:“徐书记,那我能问问厂子主要的目标客户吗?不是简单的说家庭日用家具,而是说将来家具厂的产品主要卖给谁,百货商店,供销社家具部,还是直接联系一些单位,给他们提供定制家具?”

  徐书记一时顿住。

  他有些难以启齿。

  一般来说,公社办家具厂,都是放在公社的国营商店或者公社供销社给社员买,然后就是卖给其他公社甚至县里的百货商店,比较大的老厂子,一些单位也会找厂子定制家具。

  不过这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具厂,或者一点一点办大起来的老牌家具厂。

  一般赚不了特别多的钱,但也能养活很多工人,给公社带来一定的成绩。

  但徐书记动了心办这家具厂,其实是因为看到了韩东塬竹木制品厂的成功。

  他知道韩东塬的客户大头是北城的建筑工程集团附属家具厂。

  附属那样大建筑工程集团的家具厂,简直就是自带不断的新客户。

  他的目标也是这个北城的附属家具厂。

  本来如果是单独开头跟韩东塬说,让韩东塬帮忙,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偏偏这会儿他们家具厂的正副厂长和木工师傅都在算计着人家工人。

  算计着人家工人,请人家设计师设计,最后还想要人家帮忙牵线搭桥提供客户。

  你怎么不说把人家厂子直接送给你?

  他咳了一下,道:“程知青,我觉着你说的对,我们现在毫无基础,我觉得可能也是跟你们竹木制品厂一样,在所有家具中,寻找一些技术含量稍微低一些,或者至少单一一些的产品来做,同时这个产品虽然单一,却不妨碍一些集体单位找我们订购。”

  程柠点头,道:“明白,那我想一想,回头有大致的方向跟书记您汇报一下,由您来定夺。”

  她说完又转向熊老师傅,道,“熊师傅,您对这个有什么建议吗?我会重点考虑您的建议。”

  熊老师傅原本因为程柠直接否了他的全盘设计和思路而不高兴着,这会儿听到程柠这么重视他,到底挽回了点面子,觉得这小丫头还不全然狂妄,还是敬重老前辈的。

  他板着脸道:“你说的这个,之前我跟王厂长也讨论过,其中一个想法就是只做最基本的长方桌餐椅和五斗橱,这样可以给一些简单的家庭或者单位宿舍提供,技术也相对简单单一。但就算是技术相对简单单一,我们觉着,如果能招一批有木工基础的工人也非常重要,能培训新人,也能在前期保证厂子有一定的产出,这样才不至于亏空,咱们公社可贴不起这么多工人半年的口粮和前期这么多的投入。”

  程柠点了点头,道:“工人招请和培训这个问题,就不是我考虑的问题了。”

  熊老师傅:“……”

  他不高兴,心道,我跟你拿一样的工资,我还是有着几十年经验的木工师傅,你就是个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是的新人,为啥我要操心厂子所有的事情,从设计到培训工人,还要担责任,可你这小姑娘,却只需要对我的设计指指点点几下,然后还能去北城出公差一个月,就为了画几张图。

  熊老师傅不大喜欢这个不干实事,却拿着工资拿各种福利的姑娘。

  徐书记犹豫了一下,只好把这个问题又抛下了韩东塬,道:“东塬,你的意思呢?我的想法还是,先招请工人,你给个名单,你们竹木制品厂的核心工人咱们不请,等工人都请好了,你跟姚师傅过来帮我们看看,结合工人的情况,程知青设计的产品,你们帮我们做一个培训和生产计划,到时候就请姚师傅来我们厂里一段时间,帮忙做培训,怎么样?”

  这个想法很好。

  可是韩东塬却并不想掺和那么多。

  他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敲了敲桌子,笑道:“不用,既然是公开招请工人,那就所有大队一视同仁就行,我们大队那边,包括竹木制品厂的工人,只要愿意参加你们招工的,我们肯定不会拦着。”

  又道,“到时候能帮你们的,我肯定会尽力。不过生产计划和培训那里,其实徐书记你了解我们那边的情况,都是我们厂子生产主任徐建国徐知青跟姚师傅两个一手抓起来的,我其实也就是把握个大的方向和做个协调。到时候徐书记你要是需要就着工人情况和设计制定生产和培训计划,我就让建国和姚师傅一起过来给你们看看吧。”

  徐书记听了眼睛亮了。

  薛主任王副主任还有熊老师傅更是心都亮堂了。

  他们都去过上韩竹木制品厂,知道韩东塬说的的确是实情。

  而且他们都见过徐建国和姚师傅,都是干实事踏实肯干的好同志。

  不像韩东塬,总有一种不听领导话,不好掌控的感觉。

  他们不希望韩东塬掺和进厂子,却十分希望徐建国和姚师傅能把工人都带过来,带的越多越好。

  要是他们出的条件好,就是徐建国,肯定也是乐意到公社厂子来干的。

  王副主任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韩知青,这以公社的条件,不管是村民和知青,只要我们招工,他们肯定都会想来公社,要是你们竹木制品厂工人都到了我们家具厂,你们这竹木制品厂还怎么运作啊?”

  说完还“哈哈”了两声,道,“其实要我说,要你们乐意,就把你们竹木制品厂并到我们家具厂来也不错啊。”

  他这“玩笑”一出,整个会议室的人真是面色各异,或陪笑带着精光看韩东塬的表情,如薛主任,或得意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如熊老师傅,或尴尬,如徐书记。

  徐书记咳了一声。

  但他还没出声,韩东塬先出声了。

  他撩了撩眼皮,瞅了一眼这位王副主任,一哂,道:“原先怎么运作那就还怎么运作,王副主任不会不知道,原先我们大队生产队员也是一个都不懂木工活的吧?厂子不也开起来了,现在走上一批,村民还有大把,怎么就运作不了了呢?”

  “合并不合并的,我们上韩竹木制品厂就是个大队的厂子,为了让生产队员们冬天有衣服穿,粮食收成不好的时候能吃饱饭的,要是公社也办了厂子,我们有一批生产队员能到公社厂子来上班,那我们再招一批生产队员进我们的小厂子,又解决了一部分生产队员的生活困难,这不是挺好的事?”

  王副主任当然听出了韩东塬话中的机锋。

  不过他这个人,一向心态好,重实际好处。

  有实惠,你讥讽两句就讥讽两句呗,又不会少块肉。

  他笑道:“是,韩知青说的是,还是韩知青你大公无私,思想境界高,心里都是为公社,为大队做事做贡献啊,将来你这番话,我们见到你们大队书记和大队长,一定要跟他们好好夸奖夸奖韩知青你啊。”

  韩东塬又是一哂,道:“王副主任果然是一位好领导。”

  表情还是那么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徐书记:“……”

  王副主任说这番话说得得意洋洋,他不脸红,但就是徐书记这跟各种人打交道多年的能干人,都替王副主任臊得慌。

  他跟薛主任和王副主任想得问题可不一样。

  他就觉着工人和生产这些问题就算有困难,迟早那也都能解决掉。

  后面对厂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销售!

  那可也是要指着韩东塬帮忙牵线搭桥的!

  就一心想着挖韩东塬那厂子的工人干什么?

  他们这才建厂呢,一面指着程柠和韩东塬帮忙干事,一面还挖人家厂子的墙角,这让外人怎么看他们公社?

  而且那厂子,灵魂是那几个会木工活的工人吗?几个月前,那些也不过只是普通,一点木工活不会的村民或者知青而已!

  那竹木制品厂的灵魂是韩东塬,是程柠,不是那些刚刚才培训起来的工人。

  他冲王副主任摆了摆手,对韩东塬抱歉道:“东塬,王副主任一向爱开玩笑,你别跟他计较,你们竹木制品厂的工人,我们说了不碰就是不碰,或者你觉着为了让他们心里别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我给你五个名额,你来挑,送到我们厂子做师傅,跟你们厂子的工人说,只要他们做得好,每年都能有往公社这边厂子来的机会,你觉得怎样?”

  这样安排,不仅能往公社输送优秀的师傅,又能激励竹木制品厂的工人,减少他们对因为不能参加公开招工而产生的不满情绪。

  “成,”

  韩东塬道,“我回去招大家开个会,也看看大家的意思,他们要都想考,那就都考,不乐意,那就乐意的人考,到时候招几个,徐书记你们来决定。”

  又跟王副主任道,“你们是打算怎么招请?有招工通告吗?有的话我直接拿回去跟厂子里通知一声,让大家报名。”

  “有,有,有,”

  王副主任见韩东塬这傻子还真不介意把工人让给他们,十分高兴,忙从桌面上一堆文件里抽出了一张手写的通告,道,“这里,就是这个,韩知青你拿回去看看吧。”

  这事就最终这么定下了。

  后面徐书记又跟程柠说去北城的事。

  原本王副主任还跟他建议过让熊老师傅跟程柠一起去北城,始终程柠这个设计师不受厂子管,只是临时的,最后还是得让熊老师傅接手,所以应该让熊老师傅跟着一起去看看北城的家具式样,也让熊老师傅跟家具厂那边接上头。

  徐书记原本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经过刚刚会议上这一番讨论或者说争论,他觉着这主意糟透了。

  他现在倒是理解韩东塬为啥不肯来公社了。

  让他来做副厂长,上面再一个薛主任厂长,再一个王副主任副厂长,每天那不是搞生产,那是斗法了。

  在上韩大队好好的日子不过,来这里为一个根本不在意的厂子跟你们勾心斗角干嘛?

  他心里叹气。

  不管他做多少功夫,架不住有人在后面不停扯后腿。

  他问程柠:“程知青,这回北城,一路要几十个钟头,火车上人多又杂,你一个人回去怕不安全,我看要不就叫小路陪你一起去吧,路上有个照应,厂子设计方面你也能给他些指点,有什么杂活重活都让他做。”

  他说的小路就是今天一起参加会议的那位公社办公室干事,现在主要也是在跟家具厂的事,年轻精神,十分机灵能干,长得也不错。

  程柠听徐书记这么说,下意识就看向了小路。

  小路一听这意外的差事,十分惊喜,颇有些受宠若惊地冲程柠露出了一个淳朴热诚的笑容,道:“徐书记放心,这一路我肯定会好好照顾程知青,也会好好跟着她学习的。”

  就坐在程柠身边的韩东塬:“???”

第62章 这是哪一出?

  “那什么时候出发?”

  韩东塬面无表情问道。

  徐书记看了一眼韩东塬,再看向程柠,笑道:“我觉着这事宜早不宜迟,程知青,你这些日子有没有空?方便的话,最好能尽快出发,因为这产品设计方向没搞出来,我们干什么心里都没底啊。具体的来回的日子都你自己定,今天就把假条,不,是开出公差证明信给批了吧,就是定下日子,通知一下小路一起走就成。”

  话中已经确认了小路干事跟程柠同行去北城的事。

  刚刚韩东塬突然插话,程柠也没来得及提出质疑,这会儿听徐书记这么说,就道:“徐书记,有小路干事跟我一起去,这对我和厂子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去北城一趟,花销可不小,来回的火车票,每天的饭钱还有宾馆费用,北城花销大,这少说都要百来块了,徐书记您打算让小路过去多少天?”

  徐书记一听百来块就有些心疼。

  这,这也太多了些。

  要知道他们这小公社,就小路干事一个月工资也才十来块呢。

  旁边王副厂长原来是想着让熊老师傅跟着程柠一起去北城,被徐书记临时换成了小路,心里有点不舒服。

  是,小路是能干,但到底太年轻,那程知青又长得跟仙女似的,小路能对她使得动心眼子?

  而且熊老师傅对程柠不服气,王副厂长也不怎么待见她。

  别人不知道,不过王副厂长却是知道,徐书记允诺了,从程柠开始替家具厂做设计,只要出设计图,每月跟进收购单位的要求,更新厂子的设计,另外指导工人就设计方面完成生产,就给她一个月二十五块钱的工资。

  二十五块钱的工资!

  要知道他王千山也就拿公社办公室副主任这一份工资,他兼任这家具厂副厂长,每天劳心劳力,搞这个搞那个,都不曾多拿一份工资。

  就是熊老师傅,跟着跑这跑那,画了这么多图出来,他们现在出的工资也就是一个月十五块,她程知青主要干着上韩大队竹木制品厂的活,就是改一改熊老师傅的图,凭啥一个月二十五块钱?

  这也就是熊老师傅不知道,要是熊老师傅知道,怕不是要跳。

  他这各种情绪上头,就不阴不阳道:“那程知青你是北城人,你有啥建议不?我听说程知青家里条件还不错,你们上韩竹木制品厂整个厂子几十号人,还有前期买机器买工具,所有的花费都是程知青一个人垫了的,不知道程知青家里有没有房间能让小路挤一下,这样也能给公社省下许多开支不是?程知青能自己垫下上千的巨款支持上韩大队建厂子,可见是一个思想觉悟高,对集体有奉献精神的进步知识青年,想必小路住宿这点小事肯定也能帮忙解决的。”

  都住她家去了,难不成她还会收伙食费不成?

  韩东塬的脸一下子沉下来。

  程柠伸手在下面一把拽住了韩东塬的手,阻止了他说话。

  她一向是笑吟吟的,对人温和有耐心,但这会儿她看着王副厂长,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冷。

  “王副厂长这是什么意思?”

  她站起身,目光笔直地看向王副主任,冷冷道,“因为我拿了自己带下乡的钱,给大队竹木制品厂垫上了办厂的前期花费,垫了厂子几十号人的吃喝,所以王副厂长就觉得我家里条件不错,就觉得我带着小路去北城,就应该供他吃供他住?不然就是我思想觉悟不高,对集体不够有奉献精神?”

  “那王副厂长你知不知道我垫给厂子前期所有的花费,那是我父亲战死边疆国家给我这个烈士遗孤的抚恤金?我父亲战死,爷爷奶奶也已经不在,母亲记忆中就没有这个人,我程家,除了我父亲的抚恤金,也再没留下别的东西给我,所以我自小就只能寄居亲戚家,这就是王副厂长口里的家庭条件不错?我抚恤金都已经花完了,王副厂长还想要架着我,把我往火上烤,看看能不能再盘剥一点用处来,否则就是思想觉悟不高,没有奉献精神?”

  “王副厂长我看你也别太欺人太甚了!”

  程柠生气。

  是因为他们参加的这个会议,她从头到尾看到的都是这些人对韩东塬的算计。

  欺负他们只是没什么根基的知青,觉得拿走任何属于他们的东西就是天经地义,好像能把他们从那偏僻的山沟沟里调出来,调到公社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他们就该惊喜异常,感激不尽似的。

  如果是寻常,她可能不会这么生气。

  可是想想前世,想想前世韩东塬入狱,这些人在这中间可能扮演的角色,最后韩东塬一手办起来的厂子落进这些人手里,程柠心里就没办法不生气,不难受。

  看他们是怎么说的,听说她家庭条件不错,供了厂子几十号人的吃喝,还有厂子前期买机器买工具,都是她一个人垫了的……所以韩东塬被人诬陷失手杀人,他办厂子,为大队做的所有贡献都不计了,反而被人各种翻旧账清算,办厂子的钱是投机倒把赚来的,要不然他哪里来的钱?厂子的账务也不清晰,有资本主义苗头,就是大队长和大队书记都不好出面维护他,维护他就会一顶大帽子砸下来。

  哪怕他已经很低调,刻意压低厂子的存在感。

  ……什么建厂房搞包装,都是她搞出来的,最开始她还想,前世他出狱后做生意做得那样大,没想到这时候半个厂子办得这么粗糙。

  现在接触的人越来越多,知道的越来越多,才明白,他在这中间把握的平衡。

  可就算这样,最后还是出事,一出事就遭到各方的啮咬。

  一想到这,她心里的怒火就没办法忍得住。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扯住了韩东塬,禁止他说话。

  在徐书记和薛主任眼里,程柠一向笑眯眯好说话,真诚又热心。

  这会儿看她怒了,显见得是王副主任戳到了她的痛处……

  他们觉着,这事还不是你算计不算计,占不占便宜,看小姑娘为大队竹木制品厂又卖力又贴钱的模样,平日里他们问她什么也从来是毫不藏私,找她帮忙立即答应,显见得就不是小心眼的人,你说你说什么不成,非要逮着一个无父无母,只能寄居在亲戚家的烈士遗孤,说人有钱,说她家庭条件好,她拿出来的钱可是她父亲留下来,十几年再困难也不舍得拿出来的抚恤金……

  徐书记和薛主任都是一阵滴汗。

  徐书记直接就冲此刻也变了脸色讪讪的王副主任骂道:“老王,你这都是在胡说什么?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有分寸,酸人家烈士遗孤拿出来的抚恤金,我看你是湖涂了!”

  徐书记是真没给面子,直接骂的。

  他太了解韩东塬,那是个暴脾气的,就是程柠,看她能说出这番话出来,又看她帮忙打理厂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说话做事有理有据,平日里再和气那是她脾气好,但却也绝不是好欺负的,他要是想护这姓王的,怕是以后都别想找人家帮忙了,而且这事说到哪,这姓王的也挑不出理来的。

  而且他为啥要护姓王的啊?

  这做的都叫啥事。

  你想拿捏别的知青也就算了,你想拿捏程知青,凭的到底是个啥啊?

  徐书记骂完王副主任再来哄程柠,道:“程知青,你别生气,老王我看他是最近搞厂子忙昏头,人也糊涂了,回头我们一定严肃教育他,你别生气,为着别人糊涂生气气坏自己不值得。”

  程柠冷着脸,道:“希望徐书记能严肃处理,原先我是不知道家具厂主要负责人是这样思想的人,如果知道,这家具厂我断断是半点不敢沾的。就算我为着公社着想,为着徐书记您这样一心为社员为公社的书记,我替家具厂略尽一尽己力,也是断断不敢拿家具厂工资的。徐书记,我那份工资我看还是算了,我就不要了,以后我帮你们家具厂干活,就当是看在徐书记您的面上,还有咱们公社,以及家具厂的工人份上,当是额外替你们帮一帮忙吧。”

  她这绝不是生气之下说的意气话,是说真的。

  一个月二十五块钱,这在后世都不够一顿饭钱的,而且她也没打算在这边长留,也就只能拿几个月,没必要蹚这趟浑水,拿一份这样的薪水,对着这样的领导,受制于人。

  徐书记却是好话一箩筐地坚决要她收下。

  程柠就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请把这份工资直接捐给公社小学吧,对孩子们多一份帮助,也就多一份办家具厂的意义。”

  程柠都这样说了,徐书记也只能应下了。

  而且她这样说了,也是愿意继续帮忙了。

  徐书记这心悬的,可真是恨透了王副厂长那自以为是的德性。

  “那小路干事这个,程知青,你要是觉得不妥当,那就还是算了,”

  徐书记道,“只是这从咱们合县去北城,一路几十个小时的路程,合县又是小中途站,座位票都没有,更别说卧铺票,让程知青一个人回去,咱们也委实不太放心……”

  要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程柠的样貌实在太出众了些。

  这一路火车,很难说不招了什么人的眼。

  就在徐书记沉吟,想说要不就让小路送她去北城,住上两天就回来,韩东塬出声了。

  韩东塬的面色还是很不好看。

  他冷声道:“我送她回去。”

  徐书记一下子松了口气。

  也不可惜小路干事不能跟过去学些什么,或者跟北城家具厂那边搭上联系了,只要程柠还愿意帮忙,韩东塬也没跟他们计较就成了。

  他道:“成,那真是麻烦东塬了,路费什么的都跟我们报销就成了,一会儿散会小路你就去帮韩厂长和程知青去开个介绍信,再找我盖个章。”

  小路虽然很想一起去北城,可也被刚刚的争拗给吓着了,看会上领导们个个面色难看,只恨不得立即出去,哪里还想去什么北城,听徐书记说忙应下了。

  该说的事情都说了,小路就带了韩东塬和程柠出去搞介绍信。

  里面的会议却还没散。

  小路韩东塬程柠几人一离开,徐书记就“砰”一声把杯子重重砸到了桌上。

  王副主任原本还因为程柠“小事大做”不高兴呢,被徐书记这么一砸,吓了一跳,哪里还敢不高兴,冲着徐书记就讪讪道:“书,书记。”

  徐书记冷声道:“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人家小姑娘,把自己父亲的抚恤金拿出来支持大队办厂子,让生产队员能吃饱饭,有衣服穿,让大队里的孩子能有学上,你倒好,在会上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家小姑娘,你就算想占人便宜,也要注意点吃相,咱们公社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有我告诉你,这事传出去,你这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王副主任那个面色。

  他喃喃的,道:“书,书记,这,我哪里知道是抚恤金,我是听说之前韩东塬收了不少的山货,怕是赚了不少钱,还有通过黑市弄了许多收音机……办厂子的那些钱其实都是韩东塬投机倒把赚来的。”

  徐书记面色大变。

  不仅徐书记面色变了,薛主任面色也变了,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这种话,你是听谁说的?”

  他看着王副主任,厉声问他道。

  王副主任面色变来变去。

  徐书记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紧紧盯着他,道:“顾竞文,那个顾知青?顾竞文调到了叶湾大队,我没记错的话,你爱人娘家就是叶湾大队的,他搭上了你,跑到你面前说的?”

  的确是顾竞文跟王副主任说的。

  前些天他老婆带着回了一趟娘家,顾竞文给他老婆送了些东西,说想跟他说说这个厂子的事。

  顾竞文是谁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从上韩大队被调到叶湾大队,他也听说了一些。

  所以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人找自己是为了进家具厂。

  他带了些轻视的心,但这会儿他正需要人,也的确想知道更多上韩大队竹木制品厂的内幕,就去见了顾竞文。

  没想到可真是听到了许多想也想不到的内幕。

  王副主任也不帮顾竞文掩饰,道:“是,是顾知青说的,但他说的应该也是实情,这些事去上韩大队打听打听,应该就都能打听的多。”

  徐书记面色很黑。

  他道:“不用打听,这些事我都知道。他是在大队里收了山货,也的确卖去了北城,但却不是他私人收而是大队收,替大队卖的,都是有收据的,至于卖收音机的事,我也知道,他自己组装的两个旧收音机,也没有卖,是想要的村民拿了一些山货跟他换的,那些山货他都寄回了北城自己家吃用的,这种拿东西换东西的事,在咱们公社是常有的事。”

  “那个顾竞文是谁?不好好干实事,整天的搞歪门邪道的人!你领导一个厂子,不好好花心思怎么搞好这个厂子,跟这搞歪门邪道的人接触,听他们在背后说些居心不良的挑唆话,我看你真是,真是,脑子是被猪啃了吗?!”

  徐书记真是气得够呛。

  原先他是属意薛主任任厂长,韩东塬任副厂长。

  但韩东塬无意,薛主任这厂长只能是挂名,最后只好选了王副主任,这人是公社本地人,从下面升上来的,对整个公社各个大队的情况都非常清楚,做事也是会做事能做事的,却没想到这点了名让他做这副厂长才没多长时间,就出了问题。

  散会后徐书记直按脑门,他叫了薛主任问他这事他怎么看。

  薛主任也是一脑门的汗啊。

  他自己都差点被王副主任给带进阴沟了,差点被他当了刀使呢。

  “他以前也不这样,”

  薛主任想了半天道,“我看还是这顾竞文挑唆的问题,那人之前想走我的路子,我接触过,是个能说会道,会鼓动人心的。”

  徐书记点头,道:“那你回头跟他谈谈,让他以后别再跟那姓顾的接触。”

  这个时候,就算是他想把人撤了,这筹备到半道,还能换别人上去不成?

  徐书记头疼着,也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扔了笔,合上笔记本,刚起身准备先回家吃个午饭再说,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

  他以为是小路来找他盖章,又坐了回去。

  刚又打开笔记本,再抬头却万万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韩东塬。

  “咦,东塬,”

  他表情一松,招呼了韩东塬一声,笑道,“小程呢?在外面?”

  “嗯,没进来,我让她在外面等着我。”

  韩东塬拉开凳子坐下,道,“徐书记,我想问问这个王副主任,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过两天就要送程知青回北城,所以也不找别人打听了,就直接问一问书记您吧。”

  韩东塬说有事找徐书记,让二庆伯陪着程柠去公社食堂去吃东西,他很快就过来。

  二庆伯先前已经自个儿在食堂吃过午饭,牛车上时间长,程柠想着早点回去,索性就在食堂买了饼子油条,打算拎了回头在牛车上吃。

  两人买完东西刚出食堂,就见到韩东塬已经过来了,三个人一起上了牛车。

  程柠原先因为那个会议心情很不好。

  但韩东塬能送她回北城她又觉得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