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瞄她一眼:“行了,你那点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阿润吐吐舌头,不再做声。李氏移开目光,脸上的笑也缓缓地收敛:林枫出身极好,又是官员,这样出身的贵气公子,不是他们这种穷苦的人家能够高攀的,所谓“门当户对”不是?然而阿润显然是喜欢林枫的……如果……阿润不是苗家的女儿……或许……
李氏心事重重,想到这里,心也猛地抽痛一下,令她无端觉得恐惧。不知不觉李氏回过头来,目光越过热闹的街市,喧哗的人群,看向远处那若隐若现的高门飞檐,那是她们刚刚离开的程家。
耳畔听到一阵阵地莺声燕语,贺兰春华走到窗口,看着尽忠职守站在廊下的宋和,叹息道:“小和,我的耳朵都要聋了,快点把人都打发了,让我清静清静。”
宋和淡定道:“才看了二十多个,这还早着呢,大浪淘沙,总会选出好的来。”
贺兰春华道:“快些饶了我,我怕我就算累死,淘出来的也只是一堆石头。大不了叫人回京城,让三哥派个旧仆人过来就行了。”
宋和撇嘴:“如果有人愿意跟来,您也不至于现找了……其实,看惯了京内的名门淑媛,现在换换口味也不错。”
贺兰春华道:“我看你是不怀好意,你总不会是想借机解决你的终身大事吧。”
宋和正色道:“我只是随便看看……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格外顺眼的。”
贺兰春华无语,前方廊下却出现一道矮小身影,且走且说:“六叔,你不是要找个管家吗?为什么来的都是女人?”
出现的孩子叫做毛振翼,正是贺兰春华故人之子,年纪虽然只有八岁,却如个小大人一般皱着眉头,露出一副严肃地烦恼之色。
宋和道:“当然也有男人,但对公子来说男人比较危险。”
贺兰春华道:“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这些。”
却不料毛振翼道:“比先前那个试图爬上六叔床的丫头还要危险?”
贺兰春华惊问:“小翅膀,你怎么知道这个!”
毛振翼道:“因为她之前问我六叔在干什么,我说六叔在睡觉,她就露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来,我就跟着去看了……”
宋和插嘴:“小公子,这么说你就一直眼睁睁地看着那丫头非礼公子吗?”
毛振翼振振有辞道:“男人对女人动手动脚才叫非礼,那个叫做投怀送抱,本来是好事……”
贺兰春华捂住额头,无言以对:“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对上贺兰春华怀疑的眼神,宋和举手:“我是清白的。”
毛振翼云淡风轻回答:“六叔,别大惊小怪的。我已经八岁了,该学到的基本都学到了。”


第19章 红尘百戏
头前曾说,贺兰春华得罪皇家,本是要被发配梅州种荔枝去的,怎奈纵然他再顽劣,也是无瑕美玉,自有人爱他不舍,于圣前百般参言求情,到底拦住他道阻且长的命运,改放在这天子脚下的大丰镇。
好歹……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跟自个的预期不符,贺兰春华自然有点不太满意,总觉得距离太近不是好事,那团火稍不留心还会上身,本想再闹上一闹,却被自家三哥狗血淋头一顿怒骂,连个家人也不曾派给他……一脚将人踢出了家门。
贺兰春华可谓是两袖清风地踏上旅程,外带随身包袱一只,拖油瓶两个,幸好宋和念在两人青梅竹马的份儿上,没有弃他而去。
但是在贺兰春华出京的时候,仍是大大地热闹了一场,夹道相送的多是女子,掷上车的各色花朵几乎把车厢里的贺兰春华淹没,花粉抖落,弄得整个车厢里郁郁馥馥,香气熏天,有蜂蝶闻风而来,振翼翩然,穿梭随行,盛况空前。
出城七里,仍有人送,委实热闹无双。
有诗云:
绿柳三春暗。红尘百戏多。
东门向金马。南陌接铜驼。
华轩翼葆吹。飞盖响鸣珂。
潘郎车欲满。无奈掷花何。
此是借前人诗词,以古来美人潘安来比贺兰春华。这诗半是赞叹半是惋惜,十分合调,被无数人竞相抄传,一时之间,竟闹得京城纸贵,传为美谈。
毛振翼带着一脸不为大人明白的苦恼入内去了,贺兰春华回头看着,自言自语:“看样子我不仅需要一个管家,还需要一个教习先生。”
宋和道:“公子,照我说咱们还是一个一个来吧,贪多嚼不烂。”
贺兰春华道:“小和,不要再假公济私,赶紧让这些人散了吧,再说,这儿能找到什么好女子?等改日有机会回京,我给你找个品貌兼优的大家闺秀。”
宋和对此嗤之以鼻:“大家闺秀我可高攀不起,我还是喜欢这种朴实点儿的,看着单纯可爱。”
贺兰春华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原来你是个色中饿鬼……”
宋和正要再接再厉,忽地听到外头一阵阵巨响传来,如擂鼓之声。
贺兰春华问:“这是什么声音,总不会是你那些娘子军等得不耐烦,终于揭竿而起攻了进来吧?”
宋和大义凛然道:“公子放心,我会让她们放过你,尽管冲我来好了。”他挺身而出,挡在贺兰春华身前。
贺兰春华忍不住笑:“看样子之前你的确憋得够呛。”
门外有人飞快地冲进来,可却并不是那些女子,宋和暗中惋惜,望着匆忙跑上前的衙差:“何事惊慌?”
那差人惊慌失措地行礼:“回大人,外头有人来报官,说是在东河发现……一具女尸!”
这大丰向来没什么大事,忽然遇到这样刺激的案件,衙差有些措手不及,心跳过速,同时又有点小小地兴奋。
宋和看向贺兰春华:“大人,你怎么看?”
贺兰春华胸有成竹道:“小和,我觉得,这人必然已经死了。”
衙差一怔,旋即热情洋溢道:“大人圣明,这人的确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拍马的功力真不错。”宋和若有所思看向那衙差。
“宋侍卫过奖了,”衙差腼腆地笑:“小人也只是略懂,略懂。”
就在贺兰春华开始迎接人生中第一件命案的时候,同在大丰镇内的程府,正有人忧心如焚。
大房之中,程夫人抬手帕拭泪,低低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室内别无他人,在程夫人旁边的只有那位管事妈妈。程夫人低低抽泣了声:“叫我真的不敢相信,那孩子,当真是我的……”
“夫人……”管事妈妈谨慎出声,接口道:“现在只有七八分,还没有十足的凭证呢。”
程夫人闻言,双眸流露激动之色,红着眼低声道:“这还要什么凭证?我打第一眼看到那孩子,就觉她眼熟,偏偏那么巧,那姓李的妇人,跟那人身边的丫鬟全彩是旧时相识……”
管事妈妈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看了看,见并无人,才又退回来:“妇人,您别太自责了,谁能想到那贱货会跟人私奔?本来咱们打算的好好的……并不是故意地弃了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