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艳摇头,认真说道:“才不是,比如方才那么危险,你本来可以不理的,但是你却宁肯以身犯险帮我救大人,如果你是坏人,又怎会命也不顾地如此?”
薛逢张了张口,想到之前被尉迟镇擒住,那种窘迫,难堪,以及恐惧简直无边无际,可是……这一切却多半是出自他的自愿,薛逢扫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尉迟镇,便恨道:“是啊,是我犯贱来着。”
自从长安一别,薛逢所想起最多的,竟是无艳跟他分别时候那一幕,她说的那几句话,说话时候的神情……一点一滴,让他无法忘记,就宛如一个心结,一根刺,时时刻刻地让他觉得不适,于是,到底是按捺不住,一路至此。
先前从琉璃手中救下无艳,他曾戏言说她的脸此刻尚丑陋无比,还引得那么多人“飞蛾扑火”,或许,他也是扑火飞蛾中的一只?
无艳噗嗤一笑,道:“你又来啦,你明明是做了好事,却说什么犯贱?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薛逢听她娇笑软语,不知为何,心中却极熨帖,便看无艳笑颜,道:“是啊,我便是如此不可理喻的坏人,怎么,你还给我看病呢。”
无艳吐吐舌头,道:“我不跟你说啦。”
薛逢看着她娇俏举止,一时如沐春风,有些陶醉,连原本想要说什么也都忘了。
尉迟镇半昏半睡,一直到了早上才醒来,方睁开双眼,就看到床边伏着一人。
尉迟镇定睛一看,唤道:“无艳?”却见小丫头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看向他,才反应过来,欢喜道:“大人!你醒了!”抬手摸摸他的脸,便扑到他的怀中。
尉迟镇如同隔世,本能地抬起双臂将无艳抱住,脑海中浮浮沉沉,兀自记得些凌乱荒唐的场景,也不知是真是幻。尉迟镇抬手,在无艳的发端抚过,大手往下,目光也随之转动,忽地看到她肩头的衣裳破裂,露出底下肌肤来。
非礼勿视,尉迟镇本欲收回目光,然而仔细一看,却变了脸色。
手指在无艳的肩头一拨,从那破了的布料中往内看去,却见那原本细嫩如雪的肌肤,竟是一团乌青,尉迟镇看着那仿佛是指痕般的乌青伤痕,一时呆了。
无艳察觉他的动作,便转过头来,随着尉迟镇的目光看去,便“啊”了声。
尉迟镇道:“丫头……”心中无限疑窦,不知该不该问。
无艳却只是扯了扯衣裳挡住那伤,道:“没什么……大人你觉得怎么样了?这次,多亏了薛公子……”
尉迟镇一听“薛公子”三字,脸色顿时变得越发奇异:“薛……逢?”
无艳点头,尉迟镇心中有种不妙预感,正七上八下,忽地又看到无艳细瘦双腕,顿时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些都是……”
原来她的手腕上,也各有一团乌青印记,就好像被人用力握着捏出来的一般,尉迟镇看看她腕上伤痕,又看看她的两肩,隐隐觉得窒息。
无艳见他脸色不好,便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觉得不舒服?是啊,昨晚多亏了薛公子及时赶到,他真是神通广大,竟有断离的解药。不然的话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尉迟镇无言以对,正想问出心中疑惑,却听得门口有个声音冷冷淡淡道:“若不是看在小丫头的面儿上,我才懒得管其他人死活。”
这露面之人,自然正是薛逢。
尉迟镇一看他,脸色顿时更加奇异,脑中有一幕荒谬绝伦的场景一闪而过。
无艳见薛逢冷言冷语,她便笑眯眯地,并不插嘴。
薛逢却仍傲然道:“丫头看了这人一晚上,累也累坏了,快回去洗漱歇息会儿罢。”
无艳道:“可……”
薛逢道:“可什么?不见他如今复又生龙活虎的了么?我替你看着,不好便叫人去唤你,你快些去罢。”
尉迟镇闻言,便也忙道:“薛公子想的周到。”仔细看看无艳,四目相对,却瞧出她眸中满是担忧之色,尉迟镇压下心头叹息,摸摸她的头:“放心,我无碍,快些去罢。”
等无艳出门,薛逢才道:“我本以为大人高明,自会护得小丫头周全,却没想到你反而害了她。”
无艳不在,尉迟镇自在了好些,也不似之前面对薛逢的脸难以面对了,当下静了静心,问道:“薛公子,昨夜……多谢相助。”
薛逢嗤之以鼻:“轻飘飘一句话就可掠过了么?不过,我不必要你欠这份人情,毕竟我不是为你而来,救你,不过是为了丫头罢了。”
尉迟镇问道:“薛公子之所以会在此,难道是为了无艳?”
薛逢昂首道:“小丫头之前明明说定了要替我看病,却匆匆走了,我岂非很吃亏?是了,上回一别之时,你说以后不许我亲近她来着,我差点儿忘了……”
尉迟镇一笑,道:“当时我只怕薛公子居心叵测,会伤到无艳,你若是并无恶意,我又何必做恶人?”
薛逢听了这句,才哈地一笑,道:“你这话跟小丫头方才的说法倒是如出一辙。”
尉迟镇挑眉,却并未追问,只道:“薛公子,我昨晚服的可是断离的解药?”
薛逢眯起眼睛看他,慢慢问道:“你都记得昨晚的事?”
尉迟镇咳嗽了声:“有些记得,有些却模糊了……不知薛公子为何有断离的解药?”
薛逢冷哼道:“我是生意人,自然手通八方,你药也吃了,如今也清醒了,还问做什么?余下的我自跟小丫头去说,不劳动问。”
两人说到此,外间尉迟彪迈步进来,见尉迟镇坐在床边,便喜道:“哥哥,你醒了!”
尉迟镇点头,见他精神饱满,便道:“你几时回来的?”
尉迟彪道:“将天明的时候才回来,方大人他们都醒来了,也都无碍,方才派了人来通报,说是等会要亲自来接哥哥去府里呢,我怕惊动他们,就没说哥哥昏迷之事。”
尉迟镇道:“你做的甚好。”
尉迟彪被夸奖,十分高兴,看屋内并无无艳,便问:“无艳姐姐呢?”
尉迟镇道:“方才叫她去歇息了。”
尉迟彪闻言叹道:“也是,昨晚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守着哥哥呢,眼里还泪汪汪地,我要替她看着哥哥,她都不愿。”
尉迟镇心中酸甜交加,尉迟彪说着,便又看薛逢,道:“薛公子,你也醒了。”
薛逢神情冷淡,只“嗯”了声,尉迟彪道:“我听无艳姐姐说,昨晚亏了你,我替哥哥谢谢你了。”
薛逢眼皮也不抬,道:“不必。”
尉迟彪见他态度十分冷清,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讪讪地停了口。
顷刻方浩果真亲自前来,进门之后,便跪地请罪。他本是一团热络想要为尉迟镇接风来着,又怎想到竟会闹的如此惊险?尉迟镇自知道此事跟他无关,修罗堂的人从京城开始就盯着他们了,自然是会找所有可乘之机动手,不是方浩,改日也会有别的机会。
方浩起身后,便道已经在晋中多派了几倍兵力,沿街挨家挨户查找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