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家仆几乎一宿未睡,将门前积雪清扫干净,天色微明之时,街上开始有行人走动,门前车马也川流不息起来。

因鲁家世居鹤舞州,虽说同玉华洲不算太远,但加急赶路的话,仍有两日路程,因此要提前出发来到玉华以做迎亲准备。而鲁瑛垣交游广阔,在玉华郡这边找了个相识好友,暂做落脚之处,眼见一日吉时将到,便吹吹打打,向着萧府而来。

因九渺神君之轰动,来萧家观礼的宾客如云一般,萧如默连连叹息幸好有两个兄弟相助,才不至于慌乱到无措之境地。

而鲁家又是大族,极为财大气粗的,迎亲队伍迤逦长出二三里地,很是壮观,路旁行人不顾天空仍飘着雪,纷纷出来围观。

且不说鲁家前来迎亲,只说在萧家,秀行被五六个丫鬟婆子服侍着,着好了新娘子礼服,戴好了满头珠翠,她从小到大,从没这么盛装打扮过,望着镜子里的人影,一时恍惚,竟认不出那就是自己。

镜子里的人影,满头金黄色的首饰,华美不可言说,一张脸儿,被粉抹的雪白,脸颊上却又红通通地,嘴唇也是鲜红的,再往下,就是一领同样大红的婚服。

秀行凑过去细细端详,简直觉得这些丫鬟婆子给自己换了一张脸。

“姑娘这一打扮,可真好看。”旁边的丫鬟兀自在称赞。

“是啊,平日里姑娘就是太不爱打扮了,不然的话,定然也是人人称赞的美人。”

“姑爷若是见了,怕会认不出的……”

嘻嘻哈哈地说笑声,不停地在耳畔响起。

秀行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影子,耳边听着些嘈杂声响,心里头一阵恍惚,渐渐地,镜子里的人隐隐约约里,似乎变了样子,古怪的是,秀行并不觉得惊诧,只是呆呆坐着,心里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抬手摸摸脸,眼前忽地闪过红裙曳地的模样br/>

在丫鬟婆子的说笑声里,有个声音大笑数声,而后,冷冷地说了句什么,异常严厉,却仿佛在哪里听过。

心中有什么开始涌动,不可遏制地,秀行觉得难受之极,渐渐地捂住胸口,身子往前倾。

于是更凑近了铜镜,却见镜子里场景转换,是一个身着大红华丽袍服的女子,一挥袖子,转过身去。

秀行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望见一双眼睛,若秋水般动人,若霞光般惊艳,里头却是无尽的悲伤,那眼神惊鸿一瞥,最后的意味,却又是无尽的决然。

旁边的丫鬟道:“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秀行身子陡然一僵,揉了揉眉心,便重坐直了:“没……没什么。”

而同样在萧家,清尊抬手,饮了一杯酒,淡淡道:“淡而无味,难喝之极。”

明玦殷勤道:“老友,这是我让玉女特意送下来的瑶池仙酒,这若是淡而无味,那什么才是好的?”

清尊哼道:“瑶池的,便一定是好的么?”

玄狐君笑看了明玦一眼,道:“这一句话我实在爱听,不仅仅是酒,也可以用做人物身上。”

明玦抬脚便踢过去:“喝了我那么多好酒,反养成你落井下石的习气,我是专门养白眼狼的么?”

玄狐君笑道:“哪里哪里,我同狼族,八竿子打不着。”

此刻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更近了些,明玦哼了声,又看一眼清尊,道:“难道我们就在这里苦等,不出么?”

玄狐君悠悠道:“其实不出去也是好的,倘若我们都出去了,恐怕就没人看小夫妻行礼了,对秀行岂非不公?”

清尊听到这里,便将杯子往玄狐君跟前一探:“倒酒!”

玄狐君急忙噤声,小心倒了一杯。

明玦惬意看着,见清尊将酒喝干,才咳嗽了声,对玄狐君道:“好友,你前天,不是得了个有趣的方小说西么?给我们开开眼界?”

玄狐君道:“现在不说我落井下石了么?”

明玦道:“少废话,老子闲着无聊呢,又不能出去凑热闹,快拿出来。”

玄狐君道:“行了行了,拿出来了……你看这方小说西作甚?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

清尊见状,便问道:“是何物?”

玄狐君掏出一块透明石子样的方小说西,道:“我前日出去转了趟,遇到了个同族,送了我这物件,唤作未来之石,能照见未来十二个时辰内发生之事,本不想要的,也没什么大用。”

清尊一听,便想起艳都之中幽冥妖姬用的那水晶球,可惜毁在那宫殿倒塌之时,跟这宗宝贝,却有异曲同工之效。

明玦得意洋洋道:“你这头笨狐狸,有礼不会收,岂不知天生至宝,都会有他派上用场之时?你瞧,这不就是了。”说罢之后,便兴致勃勃道,“快些给我们看看,我妹子这十二个时辰之内会发生何事?”

玄狐君道:“你要看秀行?还是罢了!她要成亲,今晚上的话……”

明玦正色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咱们不能出去的话,好歹可以看一看外头发生之事,快些!”

清尊也不做声,玄狐君便勉为其难道:“好罢,反正你是她哥哥,你既然说了,我便听从罢了。”

他说着,便将那石子放在掌心,双掌合起,嘴里喃喃有词,继而一掌抬起,却见那晶石头闪闪发光,有什么方小说西在石头之上逐渐凝成一片,渐渐地,竟映出了许多人的面孔,看那吵吵嚷嚷之状,仿佛很是欢喜,明玦凑近一看,叫道:“是拜堂呢!”

清尊双眉一扬,也细细看来,却见果然映出的,是秀行同鲁元初拜堂之态,两人往上缓缓拜过至亲,又行对拜。

清尊一咬牙,便转开眼去:“有何好看的,无趣无聊!”

明玦扫他一眼,道:“是是,果真没什么好往前一些成么?”

玄狐君道:“我发现你最近越发喜欢指使我。”

明玦正色道:“哪里,只不过是我们越发熟了而已,不要用那小龌龊之心思度量你我之交情。”说罢,用力一拍玄狐君背:“快些!”

清尊嗤之以鼻,玄狐君横了明玦一眼,手复在小石子上摩过。

这一次,出现的场景却安静许多,明玦瞪圆了眼睛,仔细看了会,忽叫道:“洞房,是洞房啊!”

旁边清尊本不看此处,闻言便急忙扭头。

床帐都是大红色的,床边上,静静坐着个蒙着红盖头之人,忽地有一人从外而来,将她的盖头缓缓取下,露出一张涂脂抹粉,却很是熟悉的脸。

明玦露出惨不忍睹的神色:“怎么把我妹子弄成这个怪模样?”

进来之人正是鲁元初,将秀行的下巴一抬,轻声说了句什么,而后便凑过来,不出意外地亲上了秀行的嘴唇。

明玦道:“这小子真上道,说的那句必定是‘**一刻值千金’了。”

清尊脸色几乎就是冰雪之色了,却仍旧不言语。

鲁元初吻着秀行,秀行似要躲避,却被他抱住了腰,将人压在床上。

玄狐君小声问道:“还要看么?”

明玦道:“嘘……”

却见鲁元初将秀行的婚服极快解开,一一扔下来,在三人看来,简直如扔在自己脸上一般,明玦叹道:“这小子定然是个老手!老子都没他这么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