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沉积或是变异。”我说。

“你能伪装出这种现象吗?”

“我猜应该可以,可这又是为什么?他们还是会去查看的,科温一旦不在,他们便会明白这是诈术,这样努力就都白费了。”

他一声轻笑。

“可他不会不在的,”他说,“我会进去顶替他。”

“我不能让你那么做!”

“我自己的选择,”他说,“不过,他若是想要帮忙阻止黛拉和曼多介入能量间的冲突,酿出比试炼阵倾覆还要不堪的滔天大祸,那他就需要一些时间。”

我叹了一口气。

“这是唯一的法子。”他说。

“我猜也只好这样了。”

他松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

“咱们这就动手吧。”他说。

 

我必须得想出一条咒语。我已不为此道久矣。噢,应该算是半条咒语,因为需要用斯拜卡往其中注入能量,所以效果也只有一半。随即,我将它布置在了那些展品对面,将其中一部分兵刃,通过分子聚合,变成了花朵形状。此时,一阵异样的感觉传来,我笃信警报已经出动,对方已有了感应。

然后,我召唤出更多能量,将我们凌空送了上去。刚一接近那片区域,我便感觉到了前方传来的吸力。与预想的完全一样。我任由它攫住我,将我吸了进去。

一见那祠堂,他便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享受吧,”我说,“这可是神祇才有的待遇。”

“没错。一个被囚禁在他自己的祠堂中的囚犯。”

他大步走向房间对面,一边解下他的佩剑带,用它换下祭坛上那一条。

“不错的复制品,”他说,“不过,即便是试炼阵,也复制不出格雷斯万迪尔。”

“我还以为上面刻的是部分试炼阵呢。”

“应许是另外一种方式。”他说。

“什么意思?”

“改天去问科温吧,”他说,“肯定与咱们最近谈论的某些事情有关。”

他走过来,将那致命家什递给我——武器、剑鞘、剑带。

“你要是能把它带给他,应该会不错。”他说。

我将它解开,挂在了肩上。

“好吧,”我告诉他,“咱们最好开始动手。”

我朝祠堂对面一个角落走去。刚一接近那个天坑的所在区域,便清晰地感觉到了一条路径的存在。

“找到了!”我说着,激活了斯拜卡上面的能量通道,“跟着我。”

我走上前,它将我送了出去。

 

我进了一个大约十五英尺见方的房间,只见正中立有一根木柱,地面铺的是石板,上面散落着一些稻草。几根大蜡烛,像是从祠堂取过来的一般,点在各处。两侧是两面石墙,另外两侧则是木板墙。两面木墙上,开的是并未落闩的木门。一面石墙上则是一扇无窗的铁门,左侧有一个钥匙孔。一把钥匙,看起来大小正好合适,就挂在木柱上面的一颗钉子上。

我取下钥匙,飞快地查看了一下右侧木门后面,发现里边有一大桶水、一只水瓢以及各种杯盘和餐具。另外一扇门后,有几张毯子和一些像是如厕时用的东西。

我走到那扇铁门前,用手中的钥匙敲了敲。没有回应。我将钥匙插入锁孔,感觉到我的同伴抓住了我的胳膊。

“最好让我来,”他说,“我知道他的想法,我觉得我来会更安全一些。”

对于这么睿智的建议,我只好表示赞同,让到了一旁。

“科温!”他叫道,“我们劫狱来啦!是你的儿子梅林和我,你的复制品。我开门了,你可别打我,好吗?我们会在这儿站一会儿,好让你看上一眼。”

“开门。”一个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他照做了,随即站在原地不动。

“你们知道吗?”那个记忆中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你们两个伙计看起来是真的。”

“我们本来就是,”他的幽灵说道,“而且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时刻,你最好快些。”

“对。”里面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随即,他现出身来,用左手遮住了双目,“你们俩就没人想到要给我带一副墨镜来吗?这光可真刺眼。”

“该死!”我真希望自己别这么粗心大意,“没有,不过要是我派洛格鲁斯去寻一副过来,肯定会被发现的。”

“晚点,晚点再说。我眯着眼睛,慢点走好了。咱们离开这鬼地方吧。”

他的幽灵进了囚室。

“现在把我变出胡子来,变瘦一点,脏一点。把头发变长,衣服变烂,”他说,“然后再把我锁在里边。”

“怎么回事?”父亲问。

“你的幽灵会在你的囚室里,顶替你一段时间。”

“看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科温说道,“照幽灵的话去做吧。”我依言而为。他转过身来,朝着囚室当中伸出了一只手,“谢谢,哥们儿。”

“我的荣幸,”另外那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道,“好运。”

“再会。”

我关上囚室门,落了锁,将钥匙挂回钉子上,拉着他上了路。它将我们带了出来。

来到祠堂,他将手放下。此处的昏暗光线,对他来说想必已能适应了。他挣脱我的手,走到了祭坛前。

“咱们该走了,爸。”

来到祭坛前,他轻声笑了起来,一边拿起一根点燃的蜡烛,将其他显然已熄灭了一段时日的几支点燃。

“我已在自己的坟头上撒过尿,”他宣布道,“决不能放过在自己的祠堂中点一次蜡烛的机会。”

他看也不看,便将手朝着我这边伸了过来。

“格雷斯万迪尔给我。”他说。

我将其从肩头摘下,递给了他。他将它解开,围在了腰上,将剑出鞘几寸。

“好了。现在怎么做?”他问。

我心念电转。如果上次我穿墙而去时,黛拉已经有所察觉——兴许是凭直觉——那这附近的墙壁想必都已布下了陷阱。若我们沿原路返回,则有可能会同某个被警报唤来的人撞个满怀。

见鬼。

“来吧,”我说着,激活斯拜卡,做好一撞见别人就立刻把我们送出去的准备,“这事有点复杂,因为咱们要从半空中出去。”

我再次拉住他,朝着出口走去,在那股吸力袭来之时,我用能量线裹住我们,将我们凌空送到了离开时我布置下的那片兵刃和鲜花上面。

走廊中传来了脚步声。我立刻将我俩送往了另外一个所在。

 

我将我们送到了朱特的公寓中。谁也想不到,一个依然在监狱里的人,竟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而且我知道,朱特暂时用不到这个地方。

科温仰卧在床上,眯着眼睛看我。

“顺便说一声,”他说,“谢谢。”

“不客气。”我告诉他。

“你对这附近非常熟吗?”他说。

“似乎没多大变化。”我告诉他。

“那去冰箱里给我搜罗点吃的过来,我趁这工夫,借你弟弟的剪刀和剃须刀刮刮胡子、剪剪头发怎么样?”

“想吃什么?”

“肉、面包、奶酪、酒,或许,还要一块派,”他说,“只要保证新鲜和量足够大就成。然后,你想必有不少事要跟我说。”

“确实是。”我说。

于是,我沿着儿时曾走过无数次的那些熟悉的走廊和通道,一路进了厨房。几支蜡烛,孤零零地点在其中,炉火已被封住,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

我将食品储藏室劫掠了一遍,在一只大木盘上堆满了他想要的东西,又顺手牵羊,拿了几块水果。这时,只听附近一个门洞处传来了倒抽一口凉气的声响,吓得我手中的酒瓶差点掉到了地上。

是茱莉亚,裹着一袭蓝色丝质衣衫。

“梅林!”

我走到了她面前。

“我欠你很多次道歉,”我说,“我已准备好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听说你要当国王了。”

“有意思,我也听说了。”

“那我现在要是再生气,是不是就不爱国了?”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我说,“不管是肉体,还是其他方面。”

猝不及防地,我们抱在了一起,久久地抱在了一起。随后,她告诉我:“朱特说你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我猜应该算是了吧。”

我吻了她。

“若是咱们复合,”她说,“他可能会再次试图杀你的。”

“我知道。而且这次的后果,还有可能会更加不可收拾。”

“你现在要去哪儿?”

“有点差事要办,需要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

“那等完事后干吗不顺便过来坐坐?咱俩有好多话要说。我现在住在一个叫作紫藤苑的地方。你认识吗?”

“认识,”我说,“真是太疯狂了。”

“那咱们晚点见?”

“再说吧。”

 

第二天,我来到了天坑边缘,因为我听说天坑疍民——那些深入天坑寻找宝贝的人——数百年来,第一次停止了工作。当我问及此事时,他们告诉我说天坑深处生出了许多危险的变化——旋风、烈火、爆炸,此起彼伏。

坐在一个幽僻的所在,鸟瞰着下面,我用我戴着的那枚斯拜卡,试探了一下裤兜里的那一枚。刚将禁制一撤,它便立刻不厌其烦地唠叨了起来:“去见曼多。去戴王冠。见你哥哥。见你母亲。开始准备。”我再次将它制住,收了起来。若是下手再慢点,我估计就被它制住心神了。我在乎过吗?

我完全可以不去理会,或者跟我父亲一起,一走了之,帮助他应付他的新试炼阵可能遇到的灾难。我甚至还可以将两枚斯拜卡都扔在那儿,为那地方的力量加持。万不得已之时,我还是可以依靠我自身的法力的。不过——

我的问题就在这儿。我自打生下来,便被一路朝着一个完美皇家傀儡培养,而操纵这一切的,正是我的母亲,很有可能还有哥哥曼多。我爱安珀,但我也爱王庭。逃至安珀,兴许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却无助于解决我的问题。结果与跟父亲一起一走了之,抑或是带上卡洛儿(不带也行)回到那个我一样在乎的地球影子,没有什么分别。不行。问题就在这儿。在我心里。

我召唤来一层薄薄的膜,将我凌空送回了萨沃。一路上,我都在想我究竟该做什么。然后,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恐惧。若是任由事情就此发展下去,我很有可能会命丧黄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可能不得不去杀一个我并不想杀的人。